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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嶽有退7D1o拾捶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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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沈臨川離婚後的第七年。

我們在一家花店偶然遇見。

他來給懷孕的妻子買花,我躲進來避雨。

片刻的尷尬後,還是打起了招呼。

沈臨川禮貌的問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我也禮貌的回答一切都好。

分彆之際,他忽然說了一句。

“簡檸,你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我笑笑,沒有回答。

其實沒什麼不一樣的。

我隻是,不再愛他了。

濕漉漉的風透過門縫吹了進來。

房間隻剩聽到雨打窗沿的聲音。

直到店主抱來一捧鳶尾花出來,纔打破了這尷尬的平靜。

“沈先生,您和妻子的感情真好。”

“下雨天也不忘記過來給她買花。”

沈臨川接過花,下意識的看了我一眼。

習慣性的解釋。

“諾諾孕期情緒不穩定,看到這些花心情會好一點……”

我點點頭,客氣的恭維了幾句。

見雨勢漸停,提起包便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沈臨川忽然拉住我的手。

“你家住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

我後退了幾步和沈臨川保持好距離。

語氣平靜的開口。

“我怕你的妻子誤會。”

轉身離開的時候,沈臨川好像說了一句什麼話。

風太大,我沒聽清。

隻是手裡的早餐被雨淋濕了。

有些可惜。

我隨手將爛掉的早餐丟進了垃圾桶。

風吹起我的袖口,露出了一道道當年自殘留下的傷口。

愣了愣,忽然想起。

這是我和沈臨川離婚的第七年。

也是我徹底放下他的第三年。

沒有想象中的難過,沒有剛離婚時的歇斯底裡。

我平靜的,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雨停了,天已放晴。

我拽下袖子,朝包子鋪走去。

在店裡幫忙的小星朝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姐,你來了,我剛剛收拾雜物的時候收拾出一個箱子。”

“你看看還要不,不要我就一起扔了,騰出來的地方好放壓麵機。”

拂去箱子上的灰塵。

引入眼簾的,是沈臨川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贈簡檸。”

小星一下來了興趣。

調皮的開口道:“呀,這是哪個男人送你的禮物啊。”

“包裝的這麼精緻,一看就很用心。”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末尾的署名。

在看清那個瀟灑的字跡後,一下愣在了原地。

連聲音都有些結巴。

“沈臨川?”

“是那個傳說中的天才物理學博士?”

“那個長得超級帥,又因為發現小行星上了國際大刊的天體物理學博士?!”

小星看我的目光瞬間充滿了敬佩。

“簡檸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我開啟禮盒,語氣平靜的說道。

“我是沈臨川的前妻。”

那個疑神疑鬼,舉止瘋癲。

因為妄想症進過精神病院。

被他視為一生恥辱的前妻。

在小星的不斷追問之下。

我坐下和她講起了我和沈臨川的故事。

我認識的沈臨川的時候,他還不是什麼傳奇天才少年。

隻是街坊鄰裡眼中,一個性格孤僻,舉止怪異的問題小孩。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那對鬨離婚的爸媽,把他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哈城的冬天,冷得刺骨。

沈臨川就穿著一件單薄的秋衣,蹲在樓梯間裡瑟瑟發抖。

我看他可憐,把他帶回了家。

在玩遊戲的時候,爸爸無意間發現了他驚人的數學天賦。

從此,沈臨川脫胎換骨。

他十歲拿下奧數冠軍,十四歲保送清華。

十六這年發表的期刊享譽全球,各類獎項拿到手軟。

當年那對誰都不想要他的夫妻,爭著搶奪他的撫養權。

他卻跪在了爸爸麵前,重重磕了三個頭。

“誰對我好,誰真的愛我,我心裡都有數。”

“從今以後,你和簡阿姨,就是我的親爸親媽。”

“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們,好好照顧簡檸。”

從此,沈臨川一路昂揚向上,卻從沒想過將我丟下。

被保送的時候,他要求學校破格降分錄取我。

留校任教的時候,他要求給我安排一個親屬崗。

我擔心自己會跟不上沈臨川的腳步。

可沈臨川卻看著我說。

“八歲那年爸媽離婚,他們誰都不肯要我.”

“我一個人坐在樓梯道裡從天黑等到了天亮,是你把我撿回了家。”

“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簡檸,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無論我飛得有多高,都不會丟下你。”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事格外的執拗。

認定的事情一定咬死了不放手。

搞科研專案的時候是。

追求我的時候是。

就連變心出軌的時候也是。

“出軌?”

聽到這,小星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們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麼深的感情,他也會出軌?”

“小三是誰,是富二代還是大美女。”

“是不是電視劇裡那種心機深沉,妖豔惡毒的蛇蠍美人?”

都不是。

沈臨川的出軌物件。

是一個黑黑瘦瘦,其貌不揚的賣花女。

歲這年,沈臨川已經在工作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他不再追求世俗的名利。

開始將自己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私人的愛好中。

他不喜歡基金股票,不喜歡釣魚喝茶。

反倒花卉突然有了興趣。

進口的,便宜的,常見的,罕見的。

沈臨川照單全收,全都往他的小花園搬。

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我在他生日那年送他的鳶尾花。

“就是這株花,讓我對全世界的花都有了興趣。”

“這麼其貌不揚的一顆種子,在人為的乾預下,居然可以綻放出如此美麗的花朵。”

“這個過程,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說他喜歡花。

更喜花朵綻放的過程。

在這片小小的天地裡,他就是掌管一切的神。

花開花落,凋零綻放。

都由他說了算。

我聽不懂沈臨川說的話。

花就是花,想開就開想落就落。

管那麼多做什麼。

一旁幫忙搬花的趙諾諾卻猛地抬起頭。

“沈教授說得對,我也喜歡這種感覺。”

“花長的好壞,全看花農是否用心栽培。”

“你看這株鳶尾花長得多好,這可都是我精心打理出來的呢。”

在一個鳶尾花盛開的秋天。

兩人就此結緣。

因為花。

也因為我。

此後,沈臨川就經常找趙諾諾訂花。

月季玫瑰,玉蘭丁香。

我們住的那棟彆墅,幾乎要成了一座空中花園。

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近。

直到有一天,沈臨川突然提出要資助趙諾諾讀書。

“她才十幾歲,天資聰穎,又肯吃苦,就這麼白白荒廢實在是太可惜了。”

趙諾諾不安的扣著手上厚厚的老繭。

黝黑的小臉擠出一個擔心又討好的笑容。

“姐,我會好好學習的。”

“我成績不錯,當初是我媽出車禍了,我纔不得已輟學養家。”

“隻要你們肯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稚嫩的臉蛋上是與她年齡不符的裂痕和疲憊。

看著那雙真摯的眼睛,我忽然想起。

八歲那年沈臨川坐在樓梯間。

無助,迷茫的模樣。

我再一次心軟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把趙諾諾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照顧。

給她買衣服,帶她護膚。

教給她為人處事的道理。

她一口一個姐的叫著,說我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她有機會,一定會報答我的恩情。

而她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

成功考入了我和沈臨川任職的學校。

並且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晚上,爬上了沈臨川的床。

那天我特意提前下班,想要做桌子菜給趙諾諾慶祝。

回到家,卻看到。

兩人衣衫不整的摟在一起。

身體負距離的接觸。

那一刻,我徹底瘋了。

我把蛋糕摔在兩人身上。

把滿屋子的花花草草,全都砸了個粉碎。

沈臨川把趙諾諾護在身後,冷眼看著我的所作所為。

“簡檸,鬨夠了就把門關上。”

“你不要臉,諾諾還要。”

在我與趙諾諾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那個第三者。

我無法忍受這一切,逼著沈臨川給我一個交代。

他皺著眉頭看向我。

“簡檸,你依舊是我的妻子,隻要你不亂來,諾諾永遠不會影響你的位置。”

趙諾諾也撲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麵前。

“姐姐,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可是我和臨川哥哥是真心相愛的。”

“我們是知己,我們是世界上最瞭解彼此的人。”

“你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我不要名分,也不會和你爭什麼,隻要能讓我留在臨川身邊就可以了!”

那年,我也才二十幾歲。

正是年輕氣盛,受不得一點委屈的年紀。

我向學校傳送了一封舉報信。

想要曝光兩人之間不道德的齷齪關係。

可現實,很快給我上了一課。

校方不可能開除沈臨川這尊定海神針。

反倒為了安撫他給了我一個處分。

沈臨川還公開發表了宣告,讓同行導師,多多關照趙諾諾。

“這是我的學生,她聰明好學,勤奮用功。”

“我希望各位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為難她。”

“她從一個賣花女一路走到現在,吃了很多苦。”

“諾諾或許不夠優秀,不夠聰穎,但在我眼中,她就是最好的,是我最大的驕傲。”

沈臨川甚至坦言,趙諾諾能進入這座高等學府離不開他暗中運作。

他知道這麼做不合規矩。

可他不在乎。

他隻希望,趙諾諾能有一個錦繡的前程。

那我呢?

我算什麼?

一個笑話嗎?

我躲在家裡一夜夜的流淚。

翻來覆去,全是周圍人猙獰嘲笑的臉。

沈臨川繼續擺弄著他的鳶尾花。

“簡檸,你還沒明白嗎。”

“工作,名譽,地位,你擁有的一切都來源於我。”

“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

“我說過,諾諾不會影響你的地位,懂事些,我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行嗎?”

不行。

我無法忍受,與我朝夕相處的丈夫。

心裡,時時刻刻想著另一個女人。

我開始大吵大鬨,開始變得歇斯底裡。

近乎瘋狂的報複這對狗男女。

沈臨川演講的時候,我把他的課件換成他和趙諾諾的大尺度照片。

兩人接受采訪的收,我衝上前揭露他們齷齪的關係。

舉報信寫了無數封。

小視訊拍了無數條。

可換來的,卻是一張精神病診斷書。

沈臨川太聰明瞭。

他引導我發瘋,再把我發瘋的視訊當作證據。

他的智商,地位,他對我的瞭解。

讓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碾死我。

鬨到最後。

我被開除辭退,被取消了學位證書。

還被沈臨川,親手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說的平靜,可小星已經紅了眼睛。

她哭著問我,“後來呢?”

後來,我在精神病院查出了近五個月的身孕。

被沈臨川接回了家。

這個孩子的到來讓沈臨川選擇了讓步。

他把我接了回去,拉著我的手說。

“簡檸,我的確是做錯了事情,可你也不該如此胡鬨。”

“叔叔阿姨因為你一夜白頭,現在出門都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各種議論。”

“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再這麼任性了好嗎?”

他把我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想想這個孩子,想想你的父母。”

眼淚劃過我的掌心。

這一次,我選擇了妥協。

經此一事。

我心脈大傷,精氣全無。

每天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待在那個滿是鮮花的房子裡發呆。

沈臨川一三五回來陪我,給我肚子裡的孩子上早教課。

二四六和趙諾諾感受著熱戀的甜蜜。

他不顧自己的胃病,陪著趙諾諾打卡各類新奇有趣的網紅餐品。

奶茶咖啡,火鍋冰淇淋。

隻要趙諾諾喜歡的,沈臨川全都來者不拒。

這個曾經覺得浪費十分鐘生命都是可恥的男人。

卻願意陪著趙諾諾看一部部無聊透頂的愛情電影。

這個視事業勝過一切的男人。

卻願意陪著趙諾諾做各種幼稚的事情。

他為了給趙諾諾保駕護航,允許她在跨專業的論文上署名。

他為了哄趙諾諾開心,戲弄同行,缺席講座。

他把我的臉麵踩在腳底。

也把行業的規矩,底線,踩在腳底。

而讓我徹底爆發的。

是沈臨川精心為趙諾諾準備的一場求婚。

那年的沈臨川因為發現了一顆小行星聲名鵲起。

不僅上了國際雜誌,還因為出眾的長相火遍大江南北。

在人生的高光時刻。

沈臨川選擇,和趙諾諾一起分享這份榮耀。

他為那顆小行星起名“山川之諾”。

山川之下,沈臨川和趙諾諾承諾。

永遠不分開。

在獲獎的當晚,在那個浪漫的天文館中,在那個名叫山川之諾的小行星之下。

他為趙諾諾舉辦了一場小型婚禮。

當看到身著婚紗的趙諾諾寬寬走向沈臨川的時候。

當看到兩人在星空下許下白首不離的誓言的時候。

我再一次崩潰了。

當年我與沈臨川都不曾有過婚禮。

麵對我多次哀求,沈臨川隻說。

“簡檸,你瞭解我的,我不喜歡這些麵子工程。”

“與其費心費力,不如把精力用在正經事上,我還有很多實驗要做。”

因為愛他,我選擇了妥協。

也因為愛他,我輸得一無所有。

壓抑已久的情緒徹底崩潰。

我當著一眾賓客的麵衝上前扯下趙諾諾的婚紗,狠狠扇了她兩個巴掌。

沈臨川一杯水潑在我的臉上,冷漠地開口道。

“簡檸,你越界了。”

他向我提出了離婚,要帶趙諾諾離開。

我不願意。

不甘心,也不捨得。

我哭著對沈臨川說。

“要是你今天敢走,我就帶著孩子從這裡跳下去。”

沈臨川沒走。

他把我推了下去。

或許他隻是想嚇唬我一下。

但我的的確確因此失去了這個期盼已久的孩子。

我再次住進了精神病院。

這次,是因為重度抑鬱。

說到這,我笑了笑。

以一種輕鬆,不以為意的口吻說道。

“我在精神病院的第二年,沈臨川起訴離婚。”

“我抗爭到最後,可除了這一箱雜物,什麼都沒得到。”

“剛剛離婚的那一年裡,我無法接受這一切,無數次自殘發瘋。”

“由於我的狀態實在是太差,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爸媽為我愁白了頭,身體也一天天的垮了下去。”

“我怕他們擔心,就跟著一起到店裡幫忙,情緒居然穩定了下來。”

“到現在,我繼承了這家包子鋪,日子過得也挺不錯。”

我語氣很平靜。

小星卻哭得一塌糊塗。

“簡檸姐,你怎麼這麼苦啊。”

“沈臨川真不是東西,要是我見到他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話音剛落。

包子鋪厚重的門簾被掀開。

沈臨川站在了我們的麵前。

霧氣濛濛,我看不清他的臉。

卻忽然想起,臨彆之際,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的,好像是。

簡檸,我……

後邊的幾個字,我不太能確定。

也並沒有那麼在乎。

我拿紙巾胡亂的給小星抹了把眼淚,讓她快點收拾好準備招待客人。

小星卻突然來了脾氣。

她看了來人一眼,眉毛一豎。

把麵前的籠屜重重地合了起來。

“不賣!”

“今天這包子我就是全都丟給路邊的乞丐,也不賣給這個混蛋!”

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洗了手,開始揉麵。

“隨便你,得罪了個彆客人不要緊。”

“要是真的丟了我的包子,可要從你的工資裡扣。”

小星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一邊惡狠狠的瞪著沈臨川,一邊氣鼓鼓的說。

“扣就扣,反正我就是不賣。”?

一陣從屋外吹了進來。

吹散了麵前嫋嫋的水霧,露出了沈臨川那雙深邃的眼眸。

這麼多年過去了。

沈臨川的外貌沒有絲毫改變,隻是氣質沉穩了許多。

他從錢包中抽出了兩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

然後熟練地開啟籠屜,拿出一個熱乎的肉包。

也顧不上剛出爐的包子燙手,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那個吃相,不像個高知教授。

倒像個找不著家的孩子。

一個包子吃完,沈臨川忽然笑了起來。

“還是這味道,一點都沒變。”

“簡檸,你都不知道,我想這口想了多久。”

我看著沈臨川眼底的笑意,終於明白剛剛那一抹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小時候,我經常和沈臨川一起來在店裡幫忙。

後來爸爸發現了沈臨川的數學天賦。

他一直把沈臨川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疼愛,不願意一代天才就此泯沒。

爸爸把他趕回家裡,省吃儉用攢錢給沈臨川請老師。

要是沒有爸爸,沈臨川根本不會有今日這番成就。

要是沒有這番成就,沈臨川也不會出軌和趙諾諾在一起。

要是沈臨川沒有出軌,我也不會割腕自殘。

因此,爸爸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

他覺得自己一手成就了沈臨川。

也一手毀了自己女兒的幸福。

直到去年,爸爸身患重病。

彌留之際,都還在唸叨。?

“是我不好,沒看出這小子的真實麵目。害了我女兒一輩子。”

“簡檸啊,你彆怨恨爸爸。”?

“老爸沒本事,辛苦了半輩子,也沒什麼能留給你的。”

“除了那間兩居小房子,就隻有這家包子鋪了。”?

“你脾氣好,能吃苦,守著這家店有點事情做,總歸不會餓死。”

他傷心我所嫁非人,心疼我為沈臨川受過的苦。

他怨沈臨川,怪自己。

可直到生命的最後,他都沒能真正狠下心來去恨沈臨川。

當他的意識混亂以後,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

“檸檸,臨川該放學回來了。”

“你記得,給他留個包子,要牛肉餡的,他從小就喜歡吃。”?

爸爸已經忘了。

如今的沈臨川已經是享譽全球的物理教授。

是彆的女人的丈夫。

他與我們之間隔著階級的鴻溝,以及無法跨越的情債。

他不會回來。

或者說,回來的那個。

早已不是當初沈臨川了。

我把那兩張鈔票退了回去,輕聲道。

“不用給錢了,拿去吃吧。”

“爸爸臨終前交代,等你回來候,要給你一口吃的。”?

“我不想違揹他的遺願,也不想再和你打什麼交道。”

“這個包子就當是我儘孝了,你以後你也不要再來了。”

沈臨川沉默了許久。

他什麼都沒說,忽然擼起袖子開始忙活了起來。

像小時候那樣,擦桌子,掃地。

完全沒有任何教授的架子。?

小星黑著臉將掃把從他手裡奪了回來。

一臉不悅地說道:“裝什麼呢?”

“沒聽見簡檸姐說的嗎?她不想見你.”

“你要是還要點臉,就趁早從我們前消失滾蛋!省得又勾起她的那些傷心事。”

我很感謝小星對我的維護.

可我真的早就已經不傷心了。

剛和沈臨川分開的時候,我覺得天都塌了,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和沈臨川的過去。

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家家。

他在放學後給我講題目。

我們一起在夏日的午後,偷偷的接吻。

我們在初雪紛飛的日子裡十指緊扣,許下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的承諾。

可當夏日的陽光退去,當冬日的冰雪消融。

我的世界瞬間變得無比黯淡。

秋風蕭瑟,充滿了各種惡毒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嘲諷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我配不上沈臨川。

說我爸媽攜恩求報,毀了沈臨川的一輩子。

“要不是你們的耽誤,沈教授一定會取得更高的成就。”

“這個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沈教授,她憑什麼死皮賴臉的跟在沈教授身後。”

“簡檸連量子力學都不懂,怎麼有資格在我們這所高校工作。”

“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真是沈教授的恥辱!”

世人的嘲弄,趙諾諾的挑釁,沈臨川的冷漠。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刀子一樣淩遲我的內心,吞噬著我的世界。

我不斷的自殘,割腕。

想要通過疼痛,感受活著的意義。

媽媽整日守在門前,她不敢進來打擾我,又害怕一覺醒來我會離開。

爸爸每天抽煙歎息,換著花樣做我愛吃的飯菜。

可他們的擔憂與難過,無形之中又加劇了我的愧疚。

讓我覺得,為了這個一個男人,連累自己的家人。

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我想要振作起來,想要好好生活。

可我就是放不下沈臨川。

二十多年的朝夕相處,將我們緊緊的捆綁在一起。

周圍的一花一木,一樣最不起眼的物品,都能勾起我的回憶。

離開他,忘記他。

無異於是剝皮抽筋。

那時候的我真的覺得。

人生也就這樣了。

我要不就是在痛苦中一直生活下去。

要不就是在絕望中選擇一死了之。

可事實是。

我活了下來。

還活得很好,很開心。

我有一份自己的喜歡又能養活自己的工作。

每天充實,忙碌,平凡且開心。?

和沈臨川在一起的20年,的確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

可除去那些歲月,我還有漫長的餘生可以度過。

於是,我開始努力的生活。

認真的打理這家包子鋪。

最近的生意有些下滑。

我還特意去其他地方買了幾份早餐,想要研究創新一下。

沒想到,半路突然下起了雨。

沒想到,我會因為躲雨和沈臨川相遇。

更沒想到,沈臨川會一路跟著我追來這裡。

或許我們的緣分未儘。

可我們的感情已經耗儘了。

為他死過一回的我。

如今,絕不會為他流第二遍的眼淚。

我漠然的看著沈臨川,無聲的催促他離開。

而他也在我冷漠的目光中,微微垂下頭,說了一句話。

這次,我聽清了。

他說的是。

“對不起簡檸,我後悔了。”

後悔什麼呢?

是後悔跟我在一起,還後悔跟我分開??

這些年,我也看到過一些有關沈臨川的報道。

他的事業一直停滯不前。

有人說他是江郎才儘。

有人說他是被我連累了前程。

或許沈臨川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吧。

如果沒有當初我的那一鬨,憑著他的能力,一定會取得更大的成就。?

不過沈臨川的事倒也用不著我來操心。

破船還有三千釘。

再怎樣,沈臨川也比我富裕的很多。

我給小星使了個眼色。

她很機靈,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抄起掃把,把沈臨川趕了出去。

“聽不見嗎,我們這裡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再不走,我課就要報警了,去去去,彆影響我們做生意。”

沾滿灰塵的掃把落在沈臨川昂貴的西裝上。

留下一個洗不掉的印記。

沈臨川沉默片刻,無奈的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臨走前,沈臨川給我留下了一張銀行卡。

我看了一眼,裡麵大概有五百萬。?

小星讓我把錢留下,她說這是沈臨川欠我的。

“彆說是500萬,就是五個億,也還不清他欠你的情!”

說著,她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

用一種審問的目光,盯著我。?

“當初你們離婚的時候,你不會是淨身出戶吧。”

“沈臨川那麼有錢,隨便從手指縫稍微露出來一點,你不至於一把年紀了,還守著個小包子鋪討生活。”?

我的確是淨身出戶。

不是我自命清高不想要沈臨川的錢。

是我爭不過。

我在天文館的那一鬨,讓沈臨川丟儘了臉。

他決心要好好給我個教訓。?

沈臨川找來了律師,讓我淨身出戶。

更是在法庭上直言,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他。

“簡檸,我能給你的,隨時都能收回去。”

“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你破壞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就必須要受到懲罰!”

其實能淨身出戶都已經算是好的了。

當時沈臨川一心想要給他的小情人出氣。

甚至想過做局,讓我在離婚後背上巨額債務。

當高智商,高地位的人,想對付一個普通人。

他都不需要處心積慮。

動動手指,就能把我碾死。?

不過最後,沈臨川還是沒有趕儘殺絕。

或許是因為我選擇了低頭,也或許是不願浪費時間和我糾纏。

沈臨川給我留了十幾萬的贍養費,算作我失去孩子的補償。

可那時候,我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

治療抑鬱症的藥很貴。

心理醫生也很貴。

那筆錢對我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很快花得一乾二淨。

為了讓我早點好起來,爸媽幾乎掏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

帶著我各種看病吃藥。

甚至連算命先生都找過。

有一段時間,我總是在想。

爸爸的死,或多或少,都和我有關。

要不是因為我,他不會一把年紀還在辛苦賺錢。

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這麼自責難過。

沈臨川傷害了我,我又傷害了他們。

這些情債好像是一團毛線,怎麼都理不清。

不過最近,我也想明白了。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理不清的。

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誰也躲不過。

小星聽的難過,忍不上前抱住了我。

她把毛茸茸的腦袋靠在我的懷裡。

喃喃道:“你被趙諾諾騙得那麼慘,為什麼還願意收留我?”

“你就不怕,我也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嗎?”?

不怕。

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行善積德是沒有錯的。

“做錯事情的人不是我,是他們。”

“我不應該用他們的錯懲罰自己。也不該就此仇視所有人。”

我是開春的時候,在店門口撿到了小星.

她來哈城打工,被騙光了路費又無家可歸。

像討口飯吃,又拉不下臉。

我心軟,就把她留了下來,幫忙打打下手。

就像是我看到路邊的小貓小狗會心疼一樣。

哪怕重來一百次。

我依舊不會忍心看著年僅八歲的沈臨川凍死在樓梯口。

不忍心看著年僅十幾歲的趙諾諾埋沒終生。

小星點點頭,突然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簡檸姐你真好!”

“錯過了你這麼好的人,就讓沈臨川後悔去吧!”

他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與沈臨川的那次偶遇。

就像碎石投入湖麵,還沒得及蕩起漣漪,便消散得一乾二淨。

我並沒有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可是趙諾諾卻猝不及防的找了過來。

?

七年過去了,昔日的賣花女已經脫胎換骨了。

她妝容精緻,衣著華貴。

微微隆起的小腹,更顯得雍容華貴。

都說愛人如養花。

沈臨川把她這朵花養的真的很好。

隻是不知為何,趙諾諾的眼中,總有一抹怎麼都遮掩不住的疲憊。

她把一箱子錢倒在了我的麵前。

語氣高傲又冷漠。

“簡檸,做人不能這麼不要臉。”

“你和沈臨川都已經離婚這麼久了,就不要再來糾纏他了。”

“我知道你不想失去沈夫人的位置,可你技不如人,就得乖乖服輸。”

“看在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我也幫你一次。這筆錢足夠你衣食無憂的過完下半輩子。”

“我希望你拿了錢就給我滾蛋,永遠的消失在沈臨川麵前!”?

趙諾諾將一份準備好的合同拍在了我的麵前。

上揚的聲調,暴露了她的焦慮與傲慢。

我沉默片刻,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這巴掌,是你欠我的。”

接著,又是一下。

“這巴掌,是你欠我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的。”

“這巴掌,是你欠那些被你搶走學習機會的同學們的……”

一連扇了是七八下以後,我揉了揉手腕。

“從此,我們恩怨兩清。”

“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也不要縱容你的丈夫過來騷擾我。”

揉麵練出了一身的力氣。

直接把趙諾諾給打蒙了。

她愣了許久,隨即像瘋了一樣跳了起來。

“你說沈臨川騷擾你?簡檸,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麼德行。”?

“沈臨川是誰?他是受人尊敬大教授!每天想要討好他的女人不計其數。”

“就你這副尊容,就算是脫光了站在沈臨川麵前,他也會多看你一眼!”

“他心裡隻有我,隻有我!”?

如果真的是這樣,趙諾諾又必這麼急匆匆地找過來。

想來這些年,她的日子也並沒有那麼舒心。?

一個嘗過偷腥滋味的男人,怎麼會安安穩穩的回歸家庭。

他可以為了趙諾諾拋棄我。

自然也可以為了彆的女人拋棄趙諾諾。?

就像當初沈臨川對那些花草的態度一樣——

無論高低貴賤,來者不拒。

他喜歡的不是花。

是掌控與改造的過程。

是自己近乎變態的控製欲。

曾經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活得這麼痛苦。

直到有一天,我看著小星笑著揉麵的樣子,忽然幡然醒悟。

我不喜歡沈臨川為我安排的生活。

不喜歡他過多的乾涉我的人生。

我的成績普通,適應不了高校繁忙的學業壓力。?

我的條件一般,習慣不了那些上流圈子鑽營應酬。

人們對於沈夫人的關注和要求,隻會讓我感到焦慮和疲憊。

在世俗的層麵上,我的確配不上沈臨川。

可是我最初愛上的,也不是什麼沈大教授。

隻是那滿心滿眼都是我,願意為我付出一切的沈臨川。

?

為了跟上他的腳步,我拚儘全力透支生命,變得歇斯底裡。

直到我離開了那個壓抑的環境,離開了沈臨川的掌控。

才一點一點找回了自己。?

現在的我,過得很好,很幸福。?

世俗名利以及沈臨川。

對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枷鎖。?

我的肺腑之言落在如今趙諾諾的耳朵裡,卻像是一種挑釁。

竟不顧自己八個月的身孕,抄起一旁的花瓶朝我打了過來。

最後,是沈臨川替我擋這一下。?

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額角流下,落在潔白的襯衫上,像雪地裡的梅花。

趙諾諾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訕訕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翼的望著沈臨川。

“臨川,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臨川冰冷的語氣中透著一絲不容抗拒的怒意。

“我說過,不許你來找簡檸的麻煩,更不許你插手我的事情。”?

“你是根本不在乎我所說的話,還是覺得現如今日子過得太好,想要回到過去?”

又是一樣的話。

又是一樣的威脅。

這麼多年過去了,沈臨川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趙諾諾以為鬥贏了我就能夠穩坐泰山。

殊不知,她獻祭的是自己的一生。

當年沈臨川拋來的,是橄欖枝。

也是以繁華鑄成的囚籠。

戳破階級跨越的泡沫,沈臨川一句話,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我懶得和他們爭辯,直接撥通了報警電話。

曆史似乎再一次重演。

隻是這次,我和趙諾諾的位置調換。

她成了那個疑神疑鬼,情緒不穩地的瘋子。

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孕,還要絞儘腦汁的穩固自己的地位。

甚至,連和沈臨川對峙的勇氣都沒有。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趙諾諾一直在發瘋。

她找人打砸我的包子鋪。

向街坊鄰居怒罵我是個破壞彆人家庭的小三。

還學著我的樣子,向學校寫了舉報信。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我有著坦然麵對一切的勇氣。

街坊四鄰都是看著我和沈臨川長大的,沒有人會聽信趙諾諾的挑撥。

學校已經處理過一次類似的事情,明裡暗裡威脅趙諾諾閉嘴。

到最後,幾近癲狂的趙諾諾,竟然要拉著我同歸於儘。

她放火,燒了我的鋪子。

所幸小星及時發現了不對,護著我逃了出去。

我報了警,堅決不同意和解。

沈臨川熟練的處理好這件事。

他沒有維護趙諾諾,不顧對方的眼淚和哀求。

親手,將她送進了監獄。

解決了這個麻煩以後,沈臨川在警察局外向我表達了歉意。

落日餘暉灑在他的臉上,諱莫如深。

“對不起簡檸,我知道道歉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可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開口,無論是什麼事我都會拚儘全力幫你的。”

“這是我欠你的。”

他告訴我,他早就無法忍受趙諾諾了。

隻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各種複雜的原因。

他沒法和趙諾諾離婚。

上方也給了他警告,不許當年的事情重演。

無論他有多麼不情願,他都隻能硬著頭皮和趙諾諾過下去。

兩人的未來,可以預見。

日已沉。

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不用了。”

再見陌路。

便是我們此生,最好的結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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