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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霖懇戰xqEH黴隊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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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1898831768843000-1941198940029551802洗衣服時,老公的褲兜裡再次鑽出條蕾絲內褲。

我還沒說話,他就挑眉遞給我一個塑料花瓶:「砸吧。」

無比自然。

像是這七年裡他每一次偷吃被發現後的例行處理。

我環顧四周,後知後覺地發現。

家裡所有會碎的東西,全都被他換成了塑料、不鏽鋼這些材質。

他早已習慣了我的歇斯底裡。

也以為我們的婚姻就像這些塑料。

我用儘全力,都永遠砸不爛。

但這次,我平靜地將花瓶放回原位:「離婚吧。」

1

聽到這三個字,沈隱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怎麼,覺得大鬨沒用,所以換個法子?」

「誰給你出的主意?閨蜜?」

他似乎拿準了我絕不會離開他。

所以連我提及離婚,都根本不信。

見我不說話,沈隱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懶散地站起來,點了支煙。

「行啊,什麼時候?」沈隱問。

燈火通明的客廳,他修長的身影半倚著牆,逐漸融入升騰而起的白色煙霧之中,一雙冷淡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塑料花瓶。

我不喜他抽煙,所以沈隱很少在室內抽煙。

我明白,他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我。

或許他更習慣於之前我處理他偷吃時的方式——

將家裡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往地上砸。

我出了氣,一切彷彿就又可以開始變好起來。

過去七年,我一直這樣處理我的情緒。

他一直這樣處理我。

可直到今日,我才驟然驚覺,傷口表麵癒合,並不代表皮下組織長好。

我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血肉模糊,卻仍然竭力維持這段沈隱認為砸不爛的婚姻。

至於嗎?

沒有什麼婚禮,是砸不爛的。

我冷靜地將那條蕾絲內褲扔進垃圾桶,將洗衣機裡的所有衣服拿出來。

沈隱白襯衫上殘留的口紅印甚至還沒有洗乾淨。

我攥緊袖角,轉頭看向沈隱,一字一頓:

「就今天。」

沈隱的表情有罕見的瞬間凝滯,但很快,他彈掉煙頭近處的灰燼,嗓音冷淡下來:「行,我去換件衣服。」

轉身時,沈隱仍不忘吩咐:「記得把衣服晾好,你知道的,我最討厭梅雨時節身上的衣服不乾爽。」

對他來說,離婚就像是晾衣服一樣的小事。

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甚至辦完手續後,在民政局門口。

沈隱接了一個電話,便又匆忙要離開。

隻給我留下一句話:

「一個月時間,夠你冷靜下來了吧?」

我沒說話,回家後烘乾了洗衣機裡的所有衣服。

然後將乾掉的,屬於我的衣服一件一件收起來。

轉身離開了這個「家」。

沈隱不知道,我不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我現在就很冷靜。

2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愛慘了沈隱。

從小時候過家家開始,我就又哭又鬨要做他唯一的新娘,為此不惜告到家長那裡,流著鼻涕撒著潑讓他們給我做主。

後來大了,我就是沈隱身邊最蠻不講理的「戰士」,所有送給他的情書必須要過我的眼。

再後來,沈隱喜歡上一個姑娘。

因為我的存在,姑娘沒接受他的告白。

我還記得沈隱看到她挽著另一個男人時,臉上露出的表情。

他很難過,是我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難過。

那也是沈隱第一次對我發火。

我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捏著他的胳膊,想要安慰他:

「沈隱,不還有我陪著你嘛。」

他卻直接將我的手狠狠甩開:「方蔚,你煩不煩啊?你能不能不要再纏著我了?」

我被他一推,後腦勺狠狠撞在樹乾上,豁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鮮血淋漓。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沈隱慌成那樣。

「方蔚,你怎麼樣?是不是很痛?」

我咧開大白牙朝他一笑,摸著後腦勺的手伸出來,滿手的血。

可我還是說:「沈隱,你彆擔心,我沒事。」

沈隱驚悚地盯著我的手。

我強撐著繼續笑著:「你、你不難過了吧?」

沈隱渾身一僵,緊緊攥著我的手掌,臉上一瞬間湧出極其複雜的情緒。

他好像很想說句什麼。

可還沒等到他說話,我就暈了。

我暈血。

從那天開始,沈隱對我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了。

他逐漸開始習慣身邊隨時隨地跟著我這個小尾巴。

後來,沈家出事。

我威逼利誘,讓我爸媽掏了近千萬的現金流,一口氣全砸給了沈隱。

那段對他來說完全灰暗的歲月,在所有人都對沈家避如蛇蠍的時候,隻有我,始終堅定不移地陪在沈隱身邊。

在沈隱為了專案,喝到胃出血時。

也是我站出來,替沈隱擋酒。

聲色犬馬的包廂裡,煙味和酒味糾纏在一起,那些挺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嘲笑我:「方小姐,你想幫沈總喝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喝兩杯。」

我一口氣就乾了兩杯。

沈隱一把攥住我的手:「彆。」

所有人都鬨笑出聲:「方小姐真是名副其實的舔狗啊。」

「要不這樣,酒咱就彆喝了,你陪我們一晚上,這專案,我就給沈總了,如何?」

「你不是為了沈總什麼都願意嗎——」

禿頭男這句話沒來得及說完。

剛剛還癱在地上的沈隱直接跳了起來,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

一拳、兩拳、三拳……我認真地數了,沈隱為了我,直接砸了他十六拳!

那一刻,沈隱就像是天神降臨般,保護了我。

後來,我記不太清自己愛他時到底都做了什麼了。

可他為我砸得這十六拳,我卻一直都記得。

那天晚上,沈隱和我被一起送進了警局。

他蹲在角落裡,滿臉是血,突然開口說:「方蔚,要不我們結婚吧。」

那時,他篤定的語氣。

就像現在篤定我絕不會和他離婚一樣。

他覺得,隻要他提,我就一定不會拒絕。

而事實,亦是如此。

3

我回了爸媽家。

我媽睡眼惺忪地拉開房門,看到我,眼底滿是震驚之色:

「蔚蔚,這麼晚了,你來乾嘛?」

我將行李箱推進大門,撒著嬌:「媽媽,你不歡迎我啊?」

「不是……」我媽瞪著我,「和沈隱結婚後,你從來不在外麵過夜。」

「上次我生日,想讓你留在家裡陪我待一晚,一起聊聊天,結果你這不孝孩子說什麼?你說你要先回去幫沈隱放好洗澡水!你不想讓他等。」

「還有一次,沈隱出差,你不小心把腿摔斷了,我讓你在醫院安心住著,你非要一瘸一拐地回去睡,說怕沈隱發現你不在家,擔心你!」

「還有還有……」

我終於聽不下去,阻住我媽的話:「彆說了。」

我媽對我翻了個白眼,狠狠戳著我的腦門兒:「這就聽不下去了?這些年你做的類似的事兒還少麼?」

「你從小就跟個小跟屁蟲似的,恨不得貼到你沈隱哥哥身上去!」

我羞愧地蹲下去,拉開了我的行李箱。

我媽像是現在纔看到它似的,震驚地瞪大雙眼:

「彆告訴我,你離家出走了?」

「嗯。」我點頭,雲淡風輕地拋下一個重磅炸彈,「我和沈隱——」

「離婚了。」

我媽僵在原地,被這個重磅炸彈轟得失言。

就在我將睡衣翻找出來,準備換上之際。

沈隱的聲音突然在空曠的房間裡響起來。

「伯母?」沈隱沙啞著嗓音,懶散裡隱隱透出幾分不耐之色,「您找我有事?」

我媽連忙開口:「小沈,蔚蔚現在在我這兒。」

我臉色微變,猛然起身,想要按住我媽的手。

可她已經著急地繼續說了下去:

「你們倆吵架了是吧?哎呀,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蔚蔚是個炮仗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那麼愛你,怎麼捨得真的和你離婚?你趕緊過來一趟,哄哄她,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我媽連忙把手機遞給我:「蔚蔚,你趕緊跟他說說。」

電話那頭,沈隱一聲不易察覺的低顫突然響起來。

我如墜冰窖,接過手機的手,僵在半空,遲遲沒有繼續伸出去。

和沈隱同床共枕七年,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會在什麼情況下,發出這樣的聲音。

沈隱掀開了被子,或許以為我已經接過了手機。

他帶著滿足的喟歎聲,漫不經心地響起來:

「方蔚,你這麼快就後悔了?」

他低嗤著,開著公放的手機話筒將他的聲音擴散至這棟彆墅的每一個角落。

「我還真是小瞧你了,連一個晚上都沒熬過去。」

「我現在來不了,在外地出差,你自己打個車回去。」

打火機的聲音再次響起,沈隱點了支煙。

我幾乎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勝券在握、高高在上的。

說話時,宛如對我的施捨:

「你在家乖乖等我,我會考慮在離婚冷靜期結束前趕回來,和你撤銷離婚申請。」

4

電話被沈隱直接結束通話了。

他甚至沒有聽我的任何一句回應。

昏黃的燈光之下,我媽飛快地轉過身,身體突然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不停聳動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讓我所有憑空而起的怒火,全都壓了回去。

我走過去,抱住我媽:「媽,乾嘛要給沈隱打電話?」

我媽忍不住按捺不住地哭出聲來,她哽咽著,握住我的胳膊,一字一頓:

「媽媽還不是為了你?」

「你每次和他大鬨一場,到頭來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人,都是你!整個人餓瘦一大圈不說,上次,恍恍惚惚地還被車撞斷了腿。」

「醫生說了,再晚一點,恐怕就不隻是腿骨折,而是……」

我媽轉過身反抱住我,一字一頓:

「蔚蔚,既然你離不開沈隱,那我和你爸就隻能接受。」

「我們隻能想辦法,讓你儘量少受點傷,多當一下你們之間的黏合劑。」

我媽抹去眼角的淚水,將我往外推:「行了,你彆鬨了,趕緊回去吧。」

「等沈隱出差回來,就好了。」

她站在角落裡,半邊臉被籠入黑暗之中。

我清晰地看到了她臉上的各種複雜表情。

常年忍受沈隱的屈辱。

必須強壓下的憤怒。

對我的恨鐵不成鋼。

還有……對我的心疼與不捨。

這一刻,我才恍然驚覺。

原來在這場我對沈隱轟轟烈烈的深愛之中。

鮮血淋漓的人,不止我一個。

還有這世上最愛我的父母。

我真該死。

為了這樣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浪費了這麼多年的青春。

我捏緊我媽的手,一字一頓,十分用力:

「媽,我是真的打算和沈隱離婚了。」

5

我知道,我媽並不信我。

畢竟這麼多年,我都那麼用力地愛著沈隱。

拚儘全力。

突然說要離婚,沒人會信。

可我媽仍然支援著我的所有決定。

我說要進公司學習,她就讓我爸把我安排進了公司。

隻不過他們怕我胡來,並沒有讓我進專案組,而是先去了後勤部。

我想接受總需要時間,便沒再過多要求,安心在後勤部待下來。

眨眼就是十天。

沈隱出差回來了。

可我們再次相見的地方,卻是在我爸的公司。

他帶著助理前來談業務,我被安排去送咖啡,推門而入的時候,一眼便看到坐在沈隱旁邊的那個女人。

她紅唇烏發,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好似月牙。

說話時,身體不停靠攏沈隱,整個人都幾乎鑽進他的懷裡。

那張熟悉的臉,哪怕化作灰燼,我都不會忘記。

是她。

於藍。

沈隱曾經差點在一起的姑娘。

原來這段時間,陪著他的女孩兒,是她。

我冷靜地將咖啡杯放下時,於藍伸手來接。

滾燙的咖啡液頓時灑在她的手背上。

她被燙得發出尖叫。

沈隱一把推開我,太陽穴跳動數下:「方蔚,你跟蹤我?」

我攥緊咖啡杯:「我沒有,你忘了這是我家公——」

沈隱眉頭緊皺,直接打斷我:

「不用解釋!我剛一回來,你就跟過來,不是跟蹤是什麼?」

「我已經說了,隻要你在家等我,我會在一個月之內跟你去撤銷離婚申請的。」

「你有必要玩這些花樣嗎?」

看著沈隱那理所當然的神色,我突然沒了力氣再跟他糾纏。

吐出一口濁氣後,我輕輕搖頭:「隨你怎麼想吧。」

我沒再管這對狗男女之間你儂我儂的氛圍,轉身欲要離開。

誰知沈隱卻喊住我:「方蔚,彆在這兒丟人現眼了,趕緊回家。」

「出差的臟衣服我已經讓助理送回去了,你趕緊回去洗了。」

「這纔是你該乾,也擅長乾的事情!」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那雙冷峻的雙眸凝視著我,絲毫沒給我留任何麵子。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給他留任何麵子了。

我彎了彎唇,勾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冷笑:

「沈隱,這是我家的公司,我在這裡上班,算什麼跟蹤?」

「你說我擅長洗衣服,那你擅長什麼?擅長出軌嗎?還是擅長和助理有一腿,擅長和女大學生搞曖昧?」

沈隱眼瞳中閃爍著不敢置信之色,伸手指著我:「你——」

我直接拍開他的手:

「我們已經離婚了。」

「衣服還是找你身旁這位出軌物件洗吧!」

6

沈隱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似乎從未想過,我方蔚有朝一日,會對他說出如此硬氣的話。

甚至,還再次提及了離婚。

他額角太陽穴微微抽搐著,雙眸在瞬間沉下:「方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平靜地點頭:「不然呢?」

他梗著脖子,僵立原地,似乎在等著我服軟。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非但沒有等來我的求饒。

甚至,我直接轉身離開。

他難掩急切,上前一步,於藍卻突然紅了眼眶:「方小姐,你誤會了,我和沈總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如果你是因為我,才賭氣說這種話,那我跟你道歉……」

於藍拽住了我的衣角,滿眼隻剩委屈之色。

「您如果還是不放心,大不了我就辭職……」

她以退為進,反而惹來沈隱的勃然大怒。

他那雙陰沉幽深的瞳孔泛起如浪潮般的憤怒之色。

「方蔚,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

「無論任何異性接近我,都會被你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逼走!你什麼時候能收回你的小肚雞腸?」

沈隱深吸一口氣,看向我的雙眸之中,突然隻剩下失望之色。

「當年,你也是用類似的方法,逼於藍離開的吧——」

我臉色一白,連忙開口否認:「我沒有!」

當年我和於藍甚至隻說過一句話。

彆說是沈隱不敢相信她會轉身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連我都不敢相信。

畢竟,那是沈隱第一次真心喜歡一個姑娘。

所以我甚至已經想過,要怎樣結束喜歡沈隱這件事。

我咬緊牙關:「我和於藍……」

可沒等我說完,沈隱已經不耐地打斷我:「方蔚,你最好能堅持到離婚冷靜期結束。」

「千萬彆在離婚冷靜期最後幾天,哭著喊著求我陪你去民政局。」

「接下來的時間,我要忙城南的科創專案,沒時間陪你過家家!」

沒等我解釋完,沈隱直接轉身離開。

我僵站原地,隻覺耳邊一陣嗡鳴,莫大的可悲感升騰而起,將我徹底淹沒。

原來這麼多年,沈隱一直都在怪我。

怪我的存在逼走了他曾經真心以待的於藍。

怪我那些年,像一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始終擋在他的身前。

可他已經忘了,我替他擋下的,又何止桃花。

還有刀劍。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毫不猶豫地給我爸發去簡訊:

【爸,城南那個科創專案可以交給我來負責嗎?】

7

我看完專案的所有資料已是淩晨,窗戶大開著,有冷風往裡灌,吹得人遍體生寒。

手機上有一條沈隱發來的未讀資訊。

他就像是白天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於一個小時前給我發來一條「通知」。

【加班,今晚不回。】

我這才反應過來,從出差,到現在的加班,整整十天時間,沈隱一直都沒回過我們那個家。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已經搬走了。

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我正打算拉黑沈隱,他突然發來簡短的三個字——

【降溫了。】

是啊,降溫了。

沒有任何人比我更瞭解沈隱這句話的意義。

以往每年降溫時,我都會第一時間將家裡所有的四件套都換成加厚的棉織品。

如果當天沈隱穿得單薄了一些,又因為加班沒能及時回家,我會立刻找一件厚外套,熬一大鍋粥,匆忙帶去公司。

外套給他穿,粥給他和所有的屬下喝。

有一年立秋,我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抵達時一瘸一拐的,連他的同事,都發現我的不對勁。

獨獨沈隱皺起眉頭: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這麼頻繁的來公司嗎?」

「趕緊回去。」

那時候的我以為,他是在擔心我,夜黑風高,女孩子一個人出門容易遇到壞人。

現在回想起來才意識到,他隻是不想被我侵略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個「私人空間」罷了。

眼前,手機鈴聲再次短促地響了一聲。

沈隱發過來一個問號。

我很努力地回想,今天見到沈隱時,他身上穿的是什麼。

T
恤,長袖,還是西裝?

記憶裡那個身影,卻變成了一團黑黢黢的影子。

無論我怎麼努力回憶,都記不起來。

原來那個曾經被我放在心尖,一舉一動都被我深深銘刻的男人。

有朝一日,也會變成一抹隨手一揮,便散去的灰塵。

原來,改掉一個愛他的壞習慣,也沒我想象中那麼難。

我沒有回複,直接回了家。

8

轉頭,我便在朋友圈刷到了於藍。

我是很多年前加的她好友,沒想到這個好友位,現在竟成了她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的工具。

【降溫好突然!還好有善解人意的
boss
請大家喝熱咖啡,還給我們所有人臨時購入了厚外套。】

評論區裡有大學同學發表言論:【藍藍,你確定這外套不是為了一個人,而買了所有人?】

於藍拍照的那件厚外套,是沈隱最喜歡的那個品牌。

我記得那個款式,是情侶款。

於藍穿的女款,沈隱穿的,自然就是男款。

我平靜地將於藍拉入了黑名單,卻沒想到一個陌生號碼突然打了進來。

外賣小哥語氣匆匆:「方小姐,您不在家嗎?我敲門您沒反應。」

「我這裡有一單沈隱沈先生下單的同城配送,是一件粉色的衝鋒衣外套,需要您當麵簽收一下。」

我不由微微一愣。

粉色衝鋒衣,不就是剛剛於藍朋友圈秀的情侶同款?

沈隱這是什麼意思?

我皺緊眉頭,不過隻猶豫一瞬,便斬釘截鐵開口:

「我不住在那裡了,東西簽收不了,你退回去吧。」

快遞小哥沒說什麼,我卻在半個小時後接到沈隱的電話。

他低沉的嗓音裡,有些難以壓製的怒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我:

「方蔚,你到底在鬨什麼?」

「家裡那麼多瓶瓶罐罐的,隨便你砸,你非要離家出走,跑回孃家去讓彆人看我們夫妻的笑話?」

「我出差這麼久,好不容易忙完回家,看到家裡蔫了的花、沒鋪被套的四件套,還有冰冰冷的灶台,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

「你說吧,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我媽在一旁也聽到了。

她按住我的胳膊,壓低聲音:「蔚蔚,小沈都給你台階了,要不還是下了吧?媽媽怕你之後又傷心後悔啊。」

我反握住我媽的手,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靜篤定。

「沈隱,我不是離家出走。」

「我們已經離婚了,之後的財產分割,我也不想要這套房子。」

「我搬出來,理所應當。」

「畢竟,那是你的家,卻不是我的家了。」

9

我清晰地聽到電話裡傳來東西被砸的聲音。

那被沈隱刻意換成塑料的花瓶。

從前是禁錮我的枷鎖。

如今卻變成了他砸不散的憤怒與責怪。

「方蔚!」沈隱的聲音驟然拔高,又重重壓下。

他急促的呼吸聲之後,是難以壓抑又不敢置信的質問:

「你來真的?」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人都已經搬走了。

離婚證都快要到手了。

他仍然覺得,我在開玩笑?

或許沈隱真的從未想過,方蔚會離開他。

可現在的方蔚,真的要離開他了。

我從沈隱的質問中,窺探到了幾分慌亂與無措。

「方蔚,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就因為於藍?你——」

我直接打斷他:「沈隱,離婚冷靜期結束那天,我們早上八點半,在民政局門口見。」

10

那天之後,我和沈隱沒再有任何聯係。

卻時常從共友的朋友圈裡發現一些他和於藍待在一起的端倪。

於藍洗壞了一件他很珍貴的白襯衫,在社交平台高調表示:

【再珍貴也沒我珍貴,他怎麼可能怪我呢?】

於藍在他胃病犯了的時候,給他泡了一杯雙倍濃縮的咖啡,轉頭就發了朋友圈:

【都生病進醫院了,他還是不忘給我準備生日驚喜。】

於藍搞砸了公司裡的一個小專案後,更是哭唧唧地表示:

【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太多了,幸好有師父領我進門!】

甚至,有一天,於藍在來我家公司談專案時,特地跑到我麵前來耀武揚威。

展示她脖子上一條嶄新的玫瑰項鏈。

「全球限定款,沈總送我生日禮物。」

我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

「前年上新的限定款,沈隱今年才送你?」

於藍的表情狠狠一僵:「你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隻是用輕蔑的眼神掃過那條玫瑰項鏈,轉身離開。

那條項鏈,是沈隱前年買的。

本來打算送我當生日禮物。

可我不喜歡玫瑰,便讓他退了,換另一款送我。

也不知道沈隱是忘了退,還是想讓這款項鏈發揮更大的作用。

總之,於藍收到的,自認為價值不菲的項鏈,不過是我不要的垃圾。

看來,沈隱也沒我想的那麼喜歡於藍。

胳膊突然被於藍狠狠拽住,她表情搖搖欲墜:「方蔚,說清楚,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皺起眉頭:「我沒必要跟你解釋吧?」

「你——」她瞪大雙眼,情緒波動極大地吼道,「方蔚,彆以為你可以霸占沈隱身邊的位置一輩子,我告訴你,沈隱已經答應過我會娶我……」

我微微一頓,平靜地推開她的手:

「是嗎?他答應你了?」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現在是我要離婚,而他——」

「不想離。」

「於小姐今天是來談城南那個科創專案的吧?」我轉頭就吩咐下屬:「拒了吧,我已經有更好的選擇了。」

於藍立刻瞪大雙眼,臉上血色全失。

畢竟,身為沈隱的助理。

她很清楚,這個專案對沈隱來說有多重要。

跟之前她搞砸的那個專案,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11

離婚冷靜期結束了。

早上八點半,我準時等到民政局門口,卻遲遲沒看到沈隱的身影。

久違的,我給沈隱打去電話。

他接起電話時嗓音顫抖,竟有難掩的激動:

「怎麼,方蔚,你後悔——」

我皺起眉頭,乾脆果斷:「沈隱,你還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嗎?」

「已經快九點了,如果你不來離婚,那我不介意直接走訴訟程式。」

「我還是那句話,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跟你開玩笑。」

從沈隱第無數次管不住他的下半身開始。

從他無視我對他的付出開始。

從他習慣並輕蔑我的歇斯底裡開始。

我們這段感情,就已經走到終結。

12

最終,我還是在民政局門口見到了沈隱。

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從小到大,沈隱都是人群中最注意形象的存在,不管多早醒都會做發型,不管多晚睡都會洗頭洗澡,如果喝多了酒,他寧肯在原地一直坐著,坐一整夜,也不讓人看到自己走不了直線的樣子。

可現在的他,一身高定的西裝鬆鬆垮垮、皺皺巴巴地耷在肩膀上,布滿紅血絲的眼球下,是青黑無比的眼眶,嘴角一圈冒了胡茬,他竟然連刮乾淨它的時間和力氣都沒有。

他瘦削過度的身影,和我記憶中那個鮮活青春的少年身影逐漸重疊在一起。

我恍然驚覺,原來在離開他的這段時間裡。

我真的已經不再回憶他。

真的已經,徹底放下了。

13

見我乾脆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隱簽字的手突然抖得不成樣子。

他緊緊攥著那支筆,連指尖都泛出白意。

「先生,您還好嗎?」工作人員小聲提醒。

我看到沈隱猛地低下頭,攥筆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良久的沉默後,沈隱暗啞的聲音終於響起來:

「方蔚,你——一定要跟我離婚?」

「簽吧。」

我隻說了兩個字。

沈隱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可我能看到在寫自己的名字時,沈隱將最後一個筆畫拉了很長一截。

就像是,不希望簽字這事兒,就這麼輕易結束。

可它還是結束了。

我順利拿到了和沈隱的離婚證。

民政局外,沈隱主動提議要送我回家,我尚未來得及拒絕,一輛林肯突然在沈隱跟前停下。

於藍徑直走向沈隱:「沈總,我來接你。」

沈隱的眉頭驟然攏起,眼中閃過一抹厭煩之色。

可於藍似乎沒有看到那抹厭煩。

因為她居然從林肯後座拿出了一大捧玫瑰花,遞到沈隱麵前,對他深情告白。

「沈隱哥哥,從十八歲到如今二十八歲,我們已經錯過了整整十年。」

「如今,我不希望我們再繼續錯過了。」

「做我的男朋友吧!」

於藍似乎篤定沈隱會接受她的告白。

隻因她望向我的神色之中,滿是挑釁。

我看著打車軟體上司機的位置,顯示還有五分鐘才能抵達,於是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著熱鬨。

「答應她!答應她!」

四周很快圍聚起人群,氣氛被烘托得極其熱鬨。

可沈隱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他遲遲沒給回應,於藍也有些慌張起來,試圖將捧花塞進沈隱的懷中。

我的車到了。

上車前,我十分客氣地對沈隱道了一聲「恭喜」。

他瞬間麵沉如水,雙眼更是翻滾起無法澆熄的怒火:「方蔚!」

我「砰」地一聲合上車門,將他的所有言語全都關在門外。

為了跟上我,沈隱追在車後麵跑了好幾步,為此不惜砸了那束嬌豔的紅色玫瑰,於藍甚至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都不管不顧。

意識到無法追上我之後,他站在那裡。

修長消瘦的身影孤寂、冷清。

他看了很久,直到意識到,我是真的不會再回頭了。

14

再有沈隱的訊息,是他來我們公司爭取城南的科創專案。

我們在會議室碰麵,看到我的瞬間,他激動得站起身:「方蔚……」

我卻客氣又疏離地對他頷首:「沈總,你好。」

他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失落之色。

會議整場,我都公事公辦,沈隱那雙黝黑的瞳孔卻總是出神地望著我,像是醞釀了千言萬語,等著對我說。

終於,會議結束,我們再次否了與沈隱繼續合作的可能,他猛然起身:

「方蔚,我想和你聊聊。」

我頓了頓,停住步伐,讓同事幫忙合上會議室大門。

「你想聊什麼,就在這兒說吧。」

沈隱僵在那裡,臉上閃過無數掙紮之色。

我有些不耐:「沈總,我沒空陪你在這兒浪費時間。」

轉身離開時,沈隱緊緊攥住了我的胳膊,聲音幽幽的,艱澀無比地開口:

「方蔚,我已經辭退了於藍。」

「找她當助理,是因為當時她經濟情況糟糕,看在是故友的份上,我想拉她一把,絕沒有其他的意思。」

「專案的事情,我知道是她得罪了你,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忍不住笑了:「沈總,您說您和她沒有其他的關係,哪來的資格代她向我道歉?」

「再說了,您不必對我解釋這麼多,畢竟,你想和誰在一起,也都與我無關了。」

我試圖推開沈隱的手。

卻根本推不動。

沈隱抓我抓得更緊,一雙眼變得猩紅。

他就那麼看著我,臉上填滿悔恨、愧疚,甚至有一絲可憐。

他很輕地告訴我:

「方蔚,我後悔了。」

「我們複婚,好嗎?」

15

那天的沈隱,對我許下了很多承諾。

比如從此以後再也不和女人牽扯不清,專注家庭。

比如從此以後家務事跟我一起承擔,再不做甩手掌櫃。

更比如從此以後,好好愛我,像我愛他那樣。

這些話,倘若換做是幾個月前,我或許真的會心軟,會原諒。

可離開沈隱以後,我才發現。

世界這麼大。

我沒必要將我的眼光侷限在一個男人身上。

我完全可以追求我更平坦的前路和更廣闊的人生。

我拒絕了沈隱。

那一刻,沈隱眼中的最後一絲光芒也熄滅了。

他猩紅著雙眼,問我:「為什麼?」

我隻是平靜開口:「沈隱,我發現沒有你之後,我才終於找到了自己。」

「你需要的真的是我嗎?還是一個深深愛著你,對你無條件服從的工具?」

「沈隱,之前一直是我錯了,我努力地希望你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

「可你的自私是刻在骨子裡的,你學不會的……」

我譏諷地看著沈隱,直到看得他猶如喪家之犬,落荒而逃。

16

城南的科創專案順利推進,我打了進公司後最完美的一仗,順利讓所有對我來說不好的聲音消失殆儘。

慶功宴上,我在火鍋店看到了正在打工的於藍。

與我四目相對時,她侷促地搓著手,滿臉隻剩難堪。

同事吩咐:「服務員,愣著乾什麼?趕緊給我們上茶啊。」

於藍匆忙轉身離開,身影狼狽又倉促。

沒多久,她端著滾燙的火鍋底料走出來。

就在我以為,她會將火鍋底料順利放在灶台之上時。

她突然變了神色,陰狠又惡毒地,端著那一盆滾燙的熱油,朝我臉上潑來:

「都怪你,方蔚!」

「我和沈隱明明可以在一起的,明明十年前我們就可以在一起的……都怪你,都怪你破壞了我們的感情!」

「現在我什麼都沒了,你卻什麼都有,憑什麼?!我要你一起死!」

熱油鋪天蓋地,
朝我砸來。

17

我閉上雙眼,
卻沒等來灼燒的痛感。

那些熱油,
全都潑到了突然擋來的沈隱身上。

他將我圈入懷中,
蒼白的臉上,寫滿憂傷之色。

「對不起,
方蔚。」沈隱說。

18

於藍被警察帶走時,
仍在叫囂。

我直接給了她一個巴掌,冷冷開口:

「當年你和那男人在一起,難道不是因為他比沈隱更有錢嗎?」

於藍猛然一頓,
臉上閃過一抹難堪之色:「你……你怎麼知……」

我打斷她:「雖然我不知道那時候是誰告訴你沈隱家裡出了事,但一聽說沈隱這裡無利可圖,
扭頭就走的人,
是你吧?」

「你有什麼資格,把所有一切都怪在我的頭上?」

我低嗤一聲:「選擇是你自己做的,
你憑什麼要彆人來承擔你選錯的後果呢?」

於藍臉上血色儘失,神色渙散,
不停地搖著頭:

「不、不是……是因為你一直守著沈隱我才……都是你的錯!」

於藍被人箍住雙手,狠狠往後拖去。

「你們彆抓我!抓那個賤人,
都是她的錯,
都是她的錯啊!」

於藍的聲音漸行漸遠。

不遠處,120
已經將沈隱抬上擔架。

卻在那裡停留了很久。

有醫護人員朝我走來:「您是傷者的家屬嗎?」

當著沈隱的麵,我平靜地搖了搖頭:

「不是。」

忽略掉沈隱瞬間慘白的臉色,我大步向前,再未回頭。

19

後來,再聽到於藍的訊息,
是她因故意傷害罪被判入獄兩年。

作為證人,我出庭時與沈隱碰了一麵。

短短半個月時間,他便蒼老了十幾歲似的,挺直的背脊完全坍塌下去。

他穿著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見到我時,
步伐猛然頓住,
似乎很想上前說句什麼。

但走到一半,
到底還是停住了。

同事將我拽到一旁:「聽說沈隱後背大麵積燙傷,
留了很大一塊疤,特彆嚇人,現在哪怕是大夏天的,他都不穿低領的衣服。」

「沒了城南的那個專案,
他們公司資金鏈也突然斷了,上市的計劃也被擱淺了……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隻淡淡一笑:「確實造化弄人。」

庭審結束,我在法院門口等著公司的車來接我。

沈隱終於走過來,與我搭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方蔚,你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你呢?」

我輕輕笑著,
目不斜視。

「你換了新發型。」他怔怔開口,「以前也沒見你穿過這樣風格的衣服,很好看。」

和沈隱在一起時,
我是那個醜小鴨。

尤其是和他結婚後,我更加不注意打扮。

可前段時間,
我去燙了一個大波浪卷,學會了畫精緻的妝容,穿上了高跟鞋。

一切都與以前截然不同。

可一切也朝著最好的方向前行。

我輕輕頷首:「謝謝。」

這便是餘生我和沈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完)

(已完結):YXXBaopvgzXQ08svLevKeiW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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