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老太重生斷親,白眼狼傻眼了 第76章
沈若棠在院裡抖被子,趙茹安坐在門檻上切蔥。天邊的雲紅一層、灰一層,看著像被揉皺的布。
外頭忽然有人喊:“沈嫂子——您家這豆腐咋賣?”
聲音熟得不能再熟,是李鳳霞。
趙茹安低聲笑,“媽,她這是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沈若棠不抬頭,“人嘴閒不住,理才閒得住。”
門被推開,李鳳霞笑著走進來,手裡提著個籃子,籃子底下露出幾根菜葉。
“嫂子,今兒我不說事,是真來買豆腐的。您彆防我。”
沈若棠挑眉,慢慢放下被子,“錢帶夠了?”
“帶了。”李鳳霞晃了晃籃子裡的布包,“這次真是買豆腐,不借錢,不求人。”
沈若棠笑著點頭,“行,那豆腐要幾塊?”
“三塊。家裡人多。”
“行。”
趙茹安端了塊大的遞過去。李鳳霞掏錢的手微微一抖,嘴卻沒閒著,“嫂子,您這豆腐啊,越做越香。
鎮上那幾家都比不過。您這手藝,要是傳出來,肯定發財。”
沈若棠接過錢,笑得淡,“發財的事我見過,心糊的人發財也守不住。
豆腐這東西,不怕做得慢,就怕心糙。
做豆腐得等,做人也是。”
李鳳霞笑著點頭,“嫂子這話真有道理。”
“理聽得懂,纔算道理。”
空氣裡一陣靜。趙茹安瞥見李鳳霞那嘴角微抖,知道她心裡還憋著什麼。果然,她話鋒一轉,語氣軟了幾分。
“嫂子,您那話我都記著。可您說,女人要太明白了,還能留得住人心嗎?”
沈若棠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人心要留,先得有理。
理亂了,心留不住。你見過誰能靠嘴拴人?
人要講情,可以;但得有底。底沒了,情就是耗命。”
李鳳霞聽著,神色有點發怔。沈若棠把找的零錢放她手裡,手指一抖,語氣慢了幾分:
“理啊,是給自己留的。
你要靠講理活,就能挺直腰;
你要靠嘴活,隻能越活越矮。”
李鳳霞低頭,半晌才輕聲說:“嫂子,我以前真糊塗。”
“糊塗不怕,怕的是糊了還愛勸彆人。”
趙茹安沒忍住,笑出聲。李鳳霞被這話噎得臉發紅,嘴裡“哎呀”了一句,自己也笑了出來,“嫂子,您這嘴真不留情。”
“不留情纔是真幫。留情是哄人,理纔是救人。”
天色漸暗,院裡靜了一會。李鳳霞提著豆腐走到門口,又回頭:“嫂子,我以前總覺得您心硬。現在懂了,您不是硬,是明白。”
沈若棠抿了抿嘴,沒說話,隻“嗯”了一聲。
等人走遠,趙茹安轉頭笑,“媽,您這人啊,光坐著就能把人講明白。”
沈若棠搖頭,“我講不明白人,隻能講明白理。
理這東西啊,不在嘴上,在心上。
嘴上有理,人信你一陣;心裡有理,人敬你一輩子。”
她擦了擦手上的豆渣,目光慢慢落在窗台的光上。
“茹安,人要活得穩,不是靠力氣,也不是靠錢。
靠的是心裡那點理——不歪,不軟,不糊。
理在人心上,腳下纔不打滑。”
趙茹安低聲應了句:“媽,您這理啊,比命還硬。”
沈若棠笑了,聲音帶著一點溫柔:“命是天給的,理是自己磨的。
命能輸,理不能。
理要在人心上守,不在人嘴上喊。
喊出來的理是風,守住的理纔是根。”
第二天一早,街上還沒亮透,沈若棠正往豆腐桶裡加水。霧氣從灶口冒上來,嗆得人眼痠。趙茹安披著外衣從屋裡出來,剛要說話,院門外就傳來一陣砰砰的拍門聲。
那敲門聲帶著點急,像是要鬨事。
“媽,這點誰啊,這麼早?”
“聽腳步,是宋之瑤。”
果然沒錯。門被一推開,宋之瑤一臉倦相,頭發亂,手上提著個袋子。袋子鼓鼓的,裡麵不知塞了啥。
“媽,我這幾天住同事那兒,實在擠不下,就回來兩天。”她嗓子啞著,臉上還帶著倦氣。
趙茹安的眉頭一擰:“小妹,你這不是才搬出去沒多久嗎?”
宋之瑤瞪她一眼,“我回來看看媽,不行啊?”
沈若棠擦著手,目光冷淡地掃了她一眼,“看我?那袋子裡裝的,不會是臟衣服吧?”
宋之瑤把袋子往地上一放,神情有些尷尬,“媽,我這幾天忙,沒時間洗,反正家裡有水有盆。”
“你同事家沒水?”沈若棠的聲音平平,但帶著一股針刺的意味。
“媽,您彆老這麼說話。”宋之瑤有點煩躁,“我這工作忙得要命,回家歇兩天也得被您擠兌。”
沈若棠轉身往廚房走,“你要歇可以,衣服自己洗。桶在牆邊,洗完晾好。你那點脾氣,先放院外去。”
“媽,我也沒惹您啊。”宋之瑤小聲嘀咕。
趙茹安看了看母女倆,忍不住打圓場,“小妹這回回來,可能真累了。”
沈若棠回頭,目光淡淡,“累?
你上次說她‘累’,我幫她交了半年的飯票錢。
上回她‘窮’,我替她補了工裝布料。
她這回說‘忙’,我猜著又得掏一趟。”
宋之瑤臉一陣紅,一陣白,“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沈若棠靠著灶台,聲音平靜,“你現在混得比誰都明白,上班有工資,有宿舍,有飯票。
你是回來孝順我,還是找藉口?”
“媽,您這話真傷人!”宋之瑤提高了嗓門,眼眶發紅,“我回來一趟就得被您審!您是不是早就不拿我當自己閨女了?”
沈若棠沒被這話絆住,反而笑了一下,那笑意帶著疲憊,“閨女是閨女,可你這‘孝順’總帶價碼。
你上回說想‘陪陪媽’,順嘴要了一雙鞋。
再上回‘想幫家裡分擔’,結果從櫃子裡翻走二十塊。
你說你哪回不是‘孝順’開頭,‘伸手’收尾?”
宋之瑤臉都僵了,聲音發抖,“媽,我隻是臨時借點——”
“借?”沈若棠一拍桌子,聲音冷得像刀,“藉口纔是病!
你嘴裡那個‘借’,十年沒還過一次。
你要是真有理,就寫下來。寫上日期,寫上數。
你敢寫,我敢借。”
趙茹安愣了下,從沒見母親當麵這麼壓人。宋之瑤臉漲得通紅,嘴唇抖著說不出話。
“媽,您現在是非得逼我?”
“我逼你?你回頭看看,我這屋有啥好逼的?
我現在連自己那點積蓄都不捨得花。
我欠你啥?衣服是我縫的,飯是我做的。
你要錢要情,我全給過。
可我不給理,不行。”
空氣裡一片沉默。趙茹安低頭擦手,連呼吸都放輕。
宋之瑤咬著嘴唇,忽然笑了笑,那笑裡帶著哭意:“媽,我現在明白了,您是隻要錢,不要人。”
沈若棠臉色一沉,聲音平穩得讓人發冷:“你說反了。是你們隻要我的錢,不要我這個人。
你回來一次,從不問我吃沒吃好,睡沒睡安穩。
我在這院裡一個人做豆腐、挑水、趕集,累得腿都直不起來。
你回來一趟,除了臟衣服和嘴上的孝順,你給我啥?”
宋之瑤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媽,我……我沒想那麼多。”
“那你就該想。
人活著不怕窮,怕糊塗。
我這一輩子都被糊塗坑怕了。
從今兒起,彆拿‘忙’、‘累’、‘孝順’這些詞當藉口。
你要是真想孝順,去挑桶水給我看看。要真累,先把你那堆衣服洗乾淨。”
沈若棠一轉身,重新提起水桶,腰挺得筆直。
趙茹安走過去,想勸一句,又看見她媽那雙手,青筋鼓得明顯,最後什麼也沒說。
宋之瑤站在原地,手指緊緊攥著衣角,眼淚止不住。
“媽,我就是回來歇歇,不是要錢。”
沈若棠沒回頭,隻留下一句:“歇行。歇完走。
要是真想回來,就彆帶藉口。”
鍋裡豆漿“咕嚕”地翻騰,氣泡一破又起,熱氣在屋子裡亂撞。
空氣厚得像要淹人。
趙茹安咬了下嘴,輕聲說:“媽,她要真走了,您心裡還不得難受?”
沈若棠沒回頭,聲音發啞,“我難受也得守住理。
要不,難的日子會更長。”
她把豆腐布往鍋上一鋪,水汽撲麵,模糊了她的眼神。
那神情不是狠,是被熬過太多夜後的倔。
院外的天光一點點亮起來。
宋之瑤拎著衣袋,沒再說一句話,推門走了。
門一合,發出一聲輕悶的“哢”。
像是把過去那些虛的情分,一並關在門外。
沈若棠一邊磨豆,一邊不時往門口看。那扇木門昨夜被風吹得“嘎吱”響,她躺在炕上翻了幾次身,始終沒睡穩。
趙茹安從屋裡出來,見她一臉憔悴,“媽,您一宿都沒睡吧?”
“睡了。”
“還說,您眼睛都紅了。”
沈若棠“嗯”了一聲,繼續磨豆。手上那一圈老繭被水泡得發白,手腕因為用力而顫了一下。
趙茹安心疼地接過磨子,“我來。”
沈若棠沒爭,眼神落在那扇門上,聲音低低的:“她昨晚走的時候,鞋都沒擦乾淨。”
趙茹安歎口氣,“媽,小妹啊,嘴硬心軟。等氣一散,又得回來。”
“回來行,隻要不帶藉口。”
沈若棠說得平淡,可手指卻在抹布上擰得死緊。磨子發出“嘎嘎”的響聲,磨出的豆香溢滿院子,卻摻著一股壓抑。
沒多久,門口又傳來一陣腳步。那聲音熟得不能再熟。
趙茹安和沈若棠對視一眼,誰都沒動。
“媽,我來了。”
宋之瑤推門進來,神色拘謹,懷裡抱著個包,眼圈發紅。
沈若棠抬頭,神情淡得看不出情緒,“回來了?”
“嗯。”宋之瑤低頭,把那包放下,“給您帶了點點心。”
“這東西不便宜。”
“廠裡發的。”
院裡沉默了好一會。沈若棠擦乾手,走過去看她,目光一點點收緊,“你這次回來,是吃飯還是住下?”
“我……我請了兩天假。”
“請假乾嘛?”
“媽,我想幫您賣豆腐。”
趙茹安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小妹,你真打算乾這個?”
宋之瑤抿著嘴,點了點頭,“媽上回罵得對。
我總拿藉口當話說,自己啥也不乾。
我想試試行不行。”
沈若棠盯著她半天,那目光像要看穿她的心。
“你不怕丟臉?”
“丟臉總比伸手強。”宋之瑤吸了吸鼻子,“我不求您信我,先乾幾天再說。”
趙茹安看著她,眼神柔了。
“媽,讓她試試唄。”
沈若棠沒吭聲,隻轉身進屋,從櫃子裡拿出個圍裙扔給她。
“行。明天早上四點起,先幫我磨豆,再去挑水。”
宋之瑤點頭。
“手得快。磨慢了,豆泡壞。”
“我能乾。”
“彆嘴硬。”
宋之瑤沒再辯。她挽起袖子去洗桶,手一碰到冷水,倒吸了口涼氣。沈若棠看著,卻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傍晚,天光暗下來,豆腐全賣光。宋之瑤的手凍得紅腫,手背上起了泡。她搓了搓,笑著說:“媽,您這豆腐真搶手。”
沈若棠沒接話,隻拿毛巾丟給她,“去洗洗,彆弄感染。”
宋之瑤一愣,眼眶又紅了,“媽,您還在生我氣嗎?”
“氣?我氣過。可我氣的不是你嘴硬,是你心不疼自己。”
沈若棠語氣淡淡,“我那天罵你,是氣得透。
你嘴裡動不動說‘心疼我’,可你連自己都不心疼。
心疼不是理由,真疼得了,就能改。”
宋之瑤低著頭,輕聲說:“媽,我知道了。
我以前就想著有人幫我,有藉口就往回跑。
可現在我才知道,藉口不值錢,手上起泡纔算本事。”
趙茹安在旁邊笑著打趣,“媽,小妹是真被您治服了。”
沈若棠瞥她一眼,“彆擠兌。她能改,就算吃虧也值。
我這輩子見多了,嘴上說懂的人多,真懂的少。
她要是真能站起來,就彆怕手疼。”
宋之瑤抬頭,眼睛亮了亮。
“媽,明早我提前起來,豆子我磨。”
沈若棠淡淡“嗯”了一聲,走到灶邊添柴。火光映在她臉上,皺紋被照得一層一層,像是被歲月刻出的理。
趙茹安看著母女倆,輕聲說:“媽,您真不怕她明天又犯懶?”
“犯就犯。
人不是說兩句就能改的。
能回來,說明她心裡還留了點理。
隻要理還在,人就散不了。”
屋外的風停了,豆香還在,水汽輕輕往上冒。
沈若棠沒再說話,隻低頭撥火,木柴燃著的聲音像在說:
有些理得燒透了,才能亮。
有些人得疼透了,才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