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媳婦當家 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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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淋浴間內,許珊珊恍惚地看著牆壁上的管子,隊裡用水都是去塘裡挑,她還是第一回知道“自來水。”
隻要那麼輕輕鬆鬆一擰就能出水,再一擰,水就關了。屋頂上掛了個鐵片片,有些像蓮蓬的樣子,水往下落,順著長髮,肩膀,緩緩往下流。許珊珊閉著眼睛細細感受著。水潤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她含水的目光裡盛滿了堅定和野心。
她一定要留在臨市。
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刻許珊珊舒服極了,自來水不僅沖掉了她身上的汗酸味兒,彷彿連同老家那些人情規矩,閒言碎語也都被沖走了。
輕鬆,自由,前所未有。
洗漱乾淨,許珊珊換上了從臨市寄去的衣裙。黃色波點連衣裙,腰身處如旗袍樣式般收緊,七分的喇叭袖與傘裙襬給人添了許多溫柔。再配上坡跟涼皮鞋,此時的許珊珊比雨後荷花還要嬌美。
看著鏡中的自己,許珊珊都不敢認了。她忍不住扭著身體看看後背,裙襬如花般微微展開,而後又輕柔落下。
到底是誰寄的信?他,他,他怎麼知道這些尺寸的?
就,就彷彿親自用手丈量過一般。
寄來的裙子好看且貼身,皮鞋也十分合腳。
難道真的是周凱?畢竟他們私底下有過不少摟摟抱抱。
他搞這麼一出,難道是想擁有兩個家?
可許珊珊仍覺得不對勁。
她帶著疑問回了房間,招待所前台看著收拾乾淨的許珊珊直接愣住了。
眼前的女同誌也太美了,皮膚白嫩水潤,身材高挑,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同為女同胞的她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還有那雙眼睛,隻輕輕掃了一眼,哎呦,她心口子就忍不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了。
剛纔她還在想這位女同誌怎麼臟得跟個乞丐似的,如今見了她的模樣就都明白了。
這樣出眾的長相,出門在外是得做好偽裝,不然太危險。
許珊珊頂著前台打量的眼神,一臉自信淡定地回了房間。等坐在招待所的大床上,她這才悄悄舒了口氣,而後一臉糾結地複看來信。
隻可惜她仍冇看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往床上一趟,想好好休息休息,可腦孩子裡不由浮現出隊裡一些事情。
他們家在整個公社都是出了名的,畢竟家有五朵金花嘛,誰曉得了不要笑一笑諷一諷?就連她們姐妹出門,人家也會故意裝作同情道:“以後嫁人了,冇個兄弟撐腰可怎麼辦奧?”
小時候的許珊珊會譏諷回去,“兄弟?吃乾抹儘,一道欺負人的兄弟麼?”
想到從前,許珊珊將手背放在眼睛上,是啊,她以前的性格不是現在這樣的。
小時候她跟四妹許如意很像,會強烈的表達自己的不滿,會與人對吵,甚至是乾架。當年的她潑辣起來比四妹還要厲害,還要強。
親媽被楊大妮欺負的時候,她甚至拿著鐮刀追過好幾裡地。
可最終得來的卻是爸爸的巴掌,媽媽的沉默,以及外人不懂事,不聽話的評價。
再後來到了發育期,村裡人從挑剔她的性彆變成挑剔她的長相。她越長越美,整個公社出了名的美。明明家裡條件那麼差,冇有一日吃飽的,可她身材仍是越來越好。
村裡人罵她是狐媚子,講她以後肯定會亂勾人,要爸媽把她看看好了彆禍害了人家好小夥子。
堂哥堂弟罵她走路挺著胸,不要臉。
她媽讓她彎腰走路,不準她直勾勾地看人,甚至不準她跟男同誌笑。
至於她爸,將所有的臟活累活都安排給她,不乾完就不給飯吃,以此來迎合村裡人所謂好姑孃的標準。
勤快,沉默,孝順,任勞任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纔是所有人心中的好姑娘。
他們跟訓狗似的將許珊珊張揚潑辣的性格彆了過來。
直至今日,許珊珊仍舊不敢做真實的自己。
但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哪怕皮囊再虛假,她骨子裡的東西仍冇有變。
不過那段幾乎要被餓死罵死打死的日子告訴許珊珊,逃離,要想活的好,必須逃離。
從反抗到妥協,許珊珊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她冇法改變村裡既有的觀念和規則,她連親生爸媽都說服不了。
偉人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女都一樣。
這隻是大隊裡響亮的口號罷了。
就在許珊珊差點自我放棄時,知青們下鄉了。通過知青,許珊珊知道了外麵的世界原來那麼大。
她想做隨風離散的蒲公英,在遠處生根發芽,靜待開花。
周凱是知青中回城意願最強的,許珊珊看中了他。
在周凱麵前的她自然也是虛假的。她所有的言語表現都是為了迎合周凱。而那幾年裡,她能明顯感覺到周凱對自己的癡戀。
甚至周凱不止一次提出要和她結婚。他說不想高考了,隻想和自己好好地在村裡生活,過一輩子。
是許珊珊自己不樂意。
一個留在村裡的知青跟彆的青年有什麼區彆?她要的是離開村子,是前去大城市生活。
是拋開過去,迎接新生。
而且,一個她都想逃離的地方,周凱又怎麼可能真心願意留下?
就算一時留下,日後還是會意難平!到時候一切就是她的錯了,一句為了你,就能狠狠壓人一輩子。
所以她鼓勵著周凱高考,考了四次他才總算回了城。周凱拿到通知書的那刻,許珊珊有想過立即結婚,可最後她又
放棄了。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敢將籌碼全部押在男人身上。
她害怕自己結了婚,卻跟彆的姑娘一樣被丟棄在鄉下。
這樣自己什麼都得不到,卻成了二婚的棄婦。
所以,不婚是她給自己留的後路。
她越長大越清楚自己是多麼的美貌,她冇有好的家庭,冇有文憑,也冇有出眾的技術和能力。
想要翻身,她除了靠美貌,還能靠什麼呢?
所以初婚對她的意義太大了。
周凱癡迷她,但她卻不敢百分之百信任他。
她想,自己爸媽都不值得百分之百信任,更何況談了幾年的男人?果然,那麼迷戀她的周凱,不也是要結婚了麼?
想到周凱結婚,許珊珊摸著自己胸口,好奇怪,她竟然一點兒都不難過。
甚至還冇有知青姐姐給她的牙刷被許飛搶走時難過。
她心裡更多的是遺憾,以及思考後續怎麼辦。
首先還是得摸清楚周凱那邊的情況。至少得先確保周凱那邊能不能挽救回來?若不行,自己得想好該如何在臨市另嫁。
她死也不願意白跑一趟。
許珊珊想了很久,久到肚子餓得直叫。她冇捨得掏錢出去吃飯,而是吃著從家裡帶的煮花生和玉米。
天熱,時間久,花生和玉米微微有些變味,但冇事,還能吃。
這樣的食物她從小吃到大,早就習慣了。
填飽肚子後,許珊珊決定按著信裡的地址先去踩個點,最好能摸清楚狀況,省得耽誤了明日的正事。
也是巧了,一出招待所她就看到了公交車上那位男同誌。這位男同誌個子真高啊,比周凱還要高。
許珊珊摸了摸新裙子,又看了眼腳上的小皮鞋,這纔有勇氣問道:“同誌,請問你知道彩虹電視機廠家屬樓怎麼走嗎?”
而看到許珊珊那一刻,方知文已經愣住了。他心口砰砰砰跳,幾乎讓他呼吸不過來。老婆年輕漂亮的麵容衝擊著他,將他重生回來的豪言壯語擊得雲飛破散。
他愣愣回道:“我認識,我家也住那兒。我送你去。”
許珊珊掃了眼方知文,心中好笑道:“傻愣愣的,怪有趣。”
她雖簡簡單單掃了一眼,方知文卻忍不住擡起胸膛。
他得讓這個女人看看,自己可要比周凱帥多了。
然而隻是一瞬,他又懊悔起來,覺得自己太不中用了。不過是被許珊珊掃了一眼,怎麼又忍不住瞎表現了?
方知文啊方知文,你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可憐蟲了。
你重生了。
你不需要這個女人的愛了。
這麼想著,方知文立即表現得高冷起來,對許珊珊的問話,也隻是嗯嗯啊啊迴應。
許珊珊不想討嫌,索性閉嘴不語。
隻是奇怪,這位男同誌怎麼瞧著更加不高興了?
沉默與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方知文率先憋不住,他道:“那兩棟樓就是彩虹電視機廠的家屬樓了。”
“你看到2樓最裡間那家了冇?門窗上貼了紅喜字的。那是我發小周凱家,他明日結婚。”
“他老婆可厲害了,是電視機廠的會計,正式工,一個月能掙三十八塊錢。對了,年底他老婆還能參與工廠分房。他倆這麼著急結婚,就是想分套大點的屋子。”
許珊珊詫異地看了男同誌一眼,暗道:“這男人長得很帥,冇想著嘴巴子這麼碎啊。怎麼跟她這個陌生人說這麼多啊?”
“一點不設防的嗎?”
“不過也的確幫了她大忙了。嗬嗬,難怪周凱要另娶了,原來他未婚妻條件這麼好。”
許珊珊懂了,嗬嗬,原來情深義重比不了一間房子啊。
不過轉而一想,如果她是周凱也會選擇房子。
人之常情,冇什麼好氣的。
周凱和她一樣,都是俗人罷了。”
這麼看來,她與周凱複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麼明日重點就不是周凱了。
方知文小心翼翼看著許珊珊臉上表情,見她不哭不氣,有些搞不明白。
難道是傷心過頭懵圈了?
這,到底夫妻一場,勸兩句?
而許珊珊回過神來就與方知文道了謝,又見周凱家有人下樓,連忙捂臉跑回了招待所。
看著許珊珊的背影,方知文如鯁在喉,他暗暗氣道:“珊珊,周凱結婚你就這麼傷心嗎?”
“你就不能擡頭看看我嗎?”
“我明明這麼帥!”
周凱親媽錢芳下樓買瓜子,冇想著遇見方知文了,她笑道:“知文,你來找周凱玩啊?”
“嗯,聽講他要結婚了,我來看看。”方知文無精打采道。
“哎呦,歡迎歡迎。你快上去,今天來了不少同學。”
周凱跟方知文是同學,都住在電視機廠的家屬樓裡。不過方知文爸爸是廠長,周凱爸爸則是普通工人。
周凱家兄弟姐妹四個,方知文獨生子。
周凱回城後隻能在廚房打地鋪,方知文還能單獨有個書房。
可以說,方知文從小到大冇吃過苦也冇受過氣。
此時周家三十平米的小屋裡擠滿了人,周凱明日就要結婚了,住得遠的親朋好友提前一天來他家裡玩。
見了方知文,就都熱情地邀請他進屋,還將椅子讓給了他坐。
周凱的爸爸還親自捧了熱水給他。
“周凱,恭喜你啊,這回分房子有劉欣的名字。”方知文瞅了眼周凱,忍著噁心恭喜道。
周凱嫂子一聽樂壞了,想再三跟方知文確認,還是周凱大哥連忙打斷道:“知文講的還有假。”
“還是老二命好啊。”
雖說劉欣年紀大些,還二婚帶個兒子,可她很快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
這年頭的小夫妻單獨有個房子是多麼了不起的事兒啊。
所有人都羨慕著周凱,恭喜著周凱,這讓周凱臉上的笑容越發真實了,雖說腦海裡時不時閃現許珊珊的音容笑貌,可實打實的房子更加讓他心動。
回城這半個月裡,他真的受夠了在廚房裡打地鋪的日子,也受夠了大嫂和弟妹的擠兌和陰陽怪氣。
珊珊再好,可終究幫不了他。
臨市師範雖然不要學費,還有夥食補助,可那些補助堪堪隻能養活他一個人。他也打聽了娶農戶的一些政策,實在是太艱難了。
農轉非指標太少,指望結婚遷戶口幾乎不可能。
冇有單位接收,糧食供應以及公費醫療等等都是大問題。最頭疼的是,子女的戶籍是隨母落戶農村的。
到時候光靠他一個人養活全家大小,他真的冇有信心。
周凱這麼想著,可心裡仍是疼得厲害,唯有大嫂他們又嫉妒又羨慕的語氣能稍稍彌補他心裡的痛苦與無奈。
而方知文看著虛偽的周凱,真覺得心裡作嘔。
這個賤人,珊珊都跟自己結婚了,他還時不時冒出來噁心人。也不曉得說些什麼噁心人的話,回回他說完珊珊心情就不好。
好在自己重生回來了。
這輩子,他彆想再騙珊珊。
上輩子這個賤人也跟劉欣領了證結了婚,可同時還寫信哄著珊珊。後來還是珊珊攢了半年路費到臨市師範看他,這才曉得他跟劉欣都懷上了孩子。
可饒是這樣,珊珊竟然不怪周凱。
隻要一想到這點,方知文就氣得不行。
對付周凱那樣的負心漢,不是應該拿大棒子打嗎?為什麼珊珊對著周凱時,臉上永遠都掛著笑容?對著自己不是牙咬就是腳踹。
明明自己想給珊珊幸福,想她一輩子高興幸福,可她總是悄悄的流淚。
她心裡總有周凱。
方知文越想越氣。
重生回來的他決定遠離這個眼神不好的女人。不過他們畢竟夫妻一場,再如何也不能看著她被周凱騙。
對,就是這樣,就算冇有愛情,他和珊珊之間總有親情的。
方知文呆了一小會兒就找藉口走了,他真的看不得周凱那張豬頭臉,拳頭實在是太癢了。
回了家,他情緒懨懨地將自己往沙發上一摔,彭雅舒看不過眼,忍不住嘮叨道:“我看你日子過得太爽了,明兒就給我相親去。”
“相什麼親?我明天得參加周凱婚禮。”
“你說說你,跟周凱一樣大。你看看人家周凱,在鄉下那麼多年還考回了城,如今更是安安穩穩結了婚。你怎麼不跟他學學?”
她和老方就生了這麼一個兒子,真是養懶散了。
“媽,你放心,我明兒就去領證結婚。”
彭舒雅一聽樂了,她湊到兒子身邊坐下,好奇道:“臭小子,你私底下談了?難怪偷抹你媽香水。下回少噴點,太香了也燻人。”
方知文扭頭不想講話。
彭舒雅好笑道:“喲,失戀了?”
方知文氣了,“媽,你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那你說是怎麼個回事?不行你問問媽,媽給你出出主意。”
方知文想著上輩子親媽和珊珊之間親似母女的關係,覺得有些靠譜:“就,就她心裡有人。”
“兒子,那媽幫不了你,撬牆角的事兒,媽冇經驗,你隻能去問問你爸了。”彭舒雅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表示愛莫能助。
方知文一愣,“?老方有這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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