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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花落離人不歸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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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所有人都知道你這個夜市炒飯小弟,是陪伴司念那瘋子走過她落魄三年的白月光,她把你看得比命還重要。”

“如今幫你假死離開她可以,但風險太大,我能得什麼好處?”

司唸的死對頭喬清露抿了口白蘭地,看向方敘白的眼神充滿戲謔。

“你一直想要的,我名下司氏30%的股份。”

方敘白沙啞嗓音平靜響起,像是在聊超市打折那樣的小事,

“附加條件是,我離開前,你再用你公司新研發的技術為我安排一場記憶清除手術。曾經我和司念相愛的點點滴滴,我都不要了。”

兩句話嚇得對方猛地頓住,戲謔眼神驟然褪去,隻剩驚愕。

“你瘋了?!司念最近身邊是多了個小情人,聽說是他之前的未婚夫,家業落敗轉行陪酒。”

“可豪門圈子裡誰能乾乾淨淨,沒個寵著護著的,他又威脅不到你的位置,你何必在意呢?”

何必在意?

方敘白睫毛微顫,腦海中浮現起昨夜父親躺在手術台上大出血活活疼死的慘狀,心臟瞬間如刀絞。

“你不要的話,我去找彆人。”

他周身泛起冷意,起身要走。

喬清露忙改口,拿出股份轉讓協議:

“500億!錢一會兒打到你賬戶,我會儘快設計一場意外讓你假死脫身。至於記憶清除手術......”

方敘白利落簽好字,轉身出門。

在他握住門把手時,喬清露還是問出了心底疑惑:

“畢竟司念如今肚子裡還懷著你的孩子,你怎麼忍心?”

這個問題像一記重錘,砸在方敘白心臟血肉模糊。

他僵在原地,臉色疼得發白,卻最終什麼都沒說,推門離開。

強撐的冷靜在電梯門合上瞬間土崩瓦解。

五年前,司家破產,司父司母慘死,司念遭仇家暗殺重傷逃到貧民窟,被帶著啞父在街邊炒飯的方敘白救下。

後來司氏重新上市的宴會上。

有位富二代嘲笑方敘白身上有股洗不乾淨的炒飯味,就被司念當場割掉鼻子。

隻因方敘白害怕步入婚姻,她便主動求婚99次,一點一點讓他放下心中憂慮。

到最後甚至方父都感動落淚,用手語勸他答應。

婚後兩年,他更是被司念寵上天。

連司念身邊的姐妹們都忍不住打趣:

“幸好姐夫不喜歡星星,不然念姐該去學火箭發射了!”

方敘白以為他會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半年前,他意外撞見司念和她前未婚夫祁鶴在會所接吻。

麵對他的質問,司念美豔五官隱匿在陰影中,性感嬌媚的嗓音不緊不慢:

“敘白,我們這個圈子的人,偶爾也需要換換口味。”

方敘白疼得眼淚止不住掉:

“離婚吧。”

司念卻像聽見了好笑的事,嬌嫩唇瓣勾出邪吝笑意,佔有慾十足:

“老公,我是不會同意的,我們這輩子都會鎖在一起!”

方敘白依舊不管不顧的給她發了三次離婚協議。

第一次後,他被醉酒的司念鎖在彆墅主臥五天四夜,用空了十瓶情趣潤滑油。

第二次後,司氏施壓全城律師無人敢再接他單。

第三次他自己擬了一份協議,卻在開車去找司唸的路上出了車禍。

再睜眼,醫生告訴他,司念有了三週身孕。

他摸著司唸的肚子,終於妥協。

司念也恢複了曾經深愛方敘白的狀態,她身邊再也不見祁鶴的身影。

“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東西。”

司念笑著喂方敘白吃剝好皮的葡萄,語氣冷厭。

可在方父心臟手術過程中。

也是她為了她嘴裡的“小東西”,將全城醫生調走,導致方父當場死亡。

方敘白徹底崩潰,他跌跌撞撞去找司念,卻在病房外聽見令她靈魂碎裂的真相。

“念妹妹,我隻是胃疼,不用這麼大陣仗的。今天是你公公的心臟手術,你不去陪著姐夫嗎?他好歹是孩子名義上的父親......”

祁鶴聲音越來越小,桃花眼裡滿是委屈,

“隻要你們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哪怕讓念妹妹肚子裡我的親生孩子認他做爸爸,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方敘白腦子嗡的一聲炸響。

司念一貫冷豔的眉眼裡隻剩柔情,她靠在祁鶴懷裡撒嬌,

“要不是敘白少精,你也不用在他車禍昏迷時,為了幫我挽留他,和我同房三天三夜讓我懷孕。我們司家,欠你一個恩情。”

“至於公公,我早就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你不用擔心,今天我都是你的。”

祁鶴笑著摟住她深情擁吻。

病房外的方敘白卻如墜冰窖,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

原來......他嗬護了四個月的,竟然是司念和祁鶴的孩子?!

原來......她的挽留竟是讓他認下毫無血緣的孩子!?

司念,你好狠的心啊!

心臟寸寸皸裂,方敘白踉蹌著離開。

跟隨護士護送蓋著白布的父親遺體去太平間時,他與側頭和祁鶴咬耳朵的司念擦身而過。

祁鶴下意識想朝這邊看,司念頭都沒偏,隻溫柔矇住他眼睛,聲音冷漠:

“死人,臟。”

三個字,字字戳心。

方敘白卻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他的心似乎在得知全部真相那刻,也停止了跳動。

他再也不想愛司唸了。

電梯停穩一樓,500億簡訊到賬聲將他從回憶中驚醒。

他擦乾眼淚,抬腳往外走。

可還沒等他站穩,一支冰冷槍管便抵上了他的後腦勺。

司念陰沉魅惑的嗓音響起:

“老公,你瞞著我來找我最厭惡的商業對手,我需要一個解釋。”

方敘白垂眸,心頭湧起酸澀憤恨和荒謬感。

原來她也討厭被背叛啊?

可她明明知道。

高三那年,祁鶴親哥醉酒撞死他擺攤的母親,祁家用權勢讓他哥無罪釋放;

祁鶴本人仗著家世在高中散佈他偷竊的謠言,處處針對他還威脅要再撞死他爸。

最後逼得他放棄優秀成績退學!

可她還是和祁鶴攪在一起!

憤怒過後是深深的無力感,他掀起眼皮看向她,語氣麻木平靜:

“沒有解釋。”

司念一怔,瞳孔深處倒映著方敘白蒼白的俊臉。

她驀然軟了眼神,隨手將槍扔給一旁的保鏢。

“我開玩笑的。”

她撲進他懷裡,嗓音裡柔得滴水,

“我知道我老公最愛我,今天來喬氏也是為了故意氣我昨天公公出事時不在你身邊對不對?”

“都是我的錯,老公。為了贖罪,我讓人為公公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我現在帶你過去。”

視線落在她頸側的曖昧吻痕,方敘白心頭冷笑。

他很想唾罵她不配贖罪,卻最終沒吵沒鬨,隨她上了車。

他想安安靜靜送父親最後一程。

至於司念這個人,他永遠不要了。

2

葬禮現場,已經來了很多弔唁賓客。

而人群中間,祁鶴穿著修身白西裝,懷抱著方父的遺照,眼底噙著笑。

方敘白聽見自己牙關在發抖,他上前一把奪過遺照:

“誰讓你來的?滾。”

祁鶴瑟縮著肩膀,裝模作樣開口:

“姐夫,我來是希望能為當年的事再給阿姨和你道個歉......”

他聲音哽咽,看向方敘白的眼神裡卻滿是嘲諷,

“方叔叔窮酸一輩子沒享幾天福就走了,真可憐。”

方敘白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跪下朝我爸磕99個頭吧。”

祁鶴臉色一僵,看向司念求助:“念妹妹......”

司念聲線冷漠:

“沒聽見我老公說話?趕緊滾。”

她語氣看似厭惡,卻直接無視了方敘白的要求。

祁鶴表情雀躍,看向方敘白的眼神挑釁意味十足。

方敘白氣笑了:

“司念,我說了,磕99個頭!他不是假惺惺的要贖罪嗎?我是在給他機會!”

他看向司念,語氣堅決。

司念也垂眸望著他,眼神無奈中摻著煩躁。

“我也說了,彆太為難他,你也不想在父親的葬禮上鬨的不愉快吧?”

她為了祁鶴,在威脅他......

方敘白的心臟像被一張大手攥緊,最終還是嚥下喉間酸楚:

“好。”

見他鬆口,司念蹙眉趕忙讓助理帶著祁鶴離開。

在場其他人不瞭解情況,紛紛感歎司總愛夫如命。

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將方敘白的心口刺得鮮血淋漓。

整個儀式期間,方敘白沒再和司念說任何一句話。

連結束後返程時,他都刻意避開和司念同車。

隻是他沒想到,司念卻跟了上來。

她示意司機離開,自己親自開車。

“老公,咱們以前最愛在淩晨三點收攤後,開車在江邊兜風。”

夕陽將她精緻的側臉勾勒得發光,方敘白心頭一跳,回憶如潮水般湧上。

那時他們一窮二白,生活倒也滿足溫馨。

有次收攤遇上暴雨天,用來擺攤的麵包車拋錨,方敘白本就重感冒累得在副駕駛睡著了。

司念沒吵醒他,給他額頭貼上退燒貼後,用雨衣把他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硬是用推車拉著他走了四小時回家。

後來睡醒的方敘白發現她因為淋雨高燒後氣得要死,罵她傻:

“雨衣你自己穿著回家就好了,我一個大男人,在荒郊野嶺待一晚又沒什麼!”

她燒得臉頰泛紅,眼睛卻亮晶晶的像隻小貓:

“可司念永遠不會把敘白一個人扔在原地。”

刺耳刹車聲響起,驚醒了假寐的方敘白。

然而還不等他睜眼,車輛又一個超大幅度右擺尾。

方敘白所在的副駕駛重重撞上了另一輛朝前方路人衝過去的貨車。

劇烈撞擊聲後,方敘白遲鈍般抬起頭,露出鮮血淋漓的額頭。

而他赤紅的視線裡,曾承諾永遠不會拋下他的司念,看都沒看他一眼,神色焦急衝出駕駛座。

將前方神色蒼白暈過去的祁鶴扶起來起大步離開。

早已死寂的心臟再次抽疼,方敘白忍著額頭劇痛繞開變形的副駕駛門,踉蹌著從主駕駛下車。

原本還一臉怒氣的貨車司機被他的滿頭血嚇了一跳:

“小夥子,你還好嗎?”

連路人都關心他,可他妻子卻完全忘了他。

他望著司念遠去的背影,聲音乾澀又絕望。

“麻煩,幫我叫個救護車。”

話音落,他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3

方敘白醒來時,被包紮好的額頭還在隱隱作痛。

他隨手拔掉針頭起身出門。

卻在路過樓梯間時,聽見司念身為副院長的好姐妹壓低嗓音勸誡他:

“念姐,祁鶴今天隻是低血糖暈倒,你就拋下姐夫去照顧他。你知不知道,姐夫差點失血過多!”

“你是不是真的對祁鶴動心了?你難道忘了方家就是被祁家毀掉的嗎?你對得起姐夫嗎?”

司念高挑纖瘦的身形隱匿在陰影裡,樓梯間的昏黃燈光,襯得她精緻雙眸更加幽暗。

“我沒法對阿鶴放手,他纔是孩子生父。”

她語氣冷靜得令人膽寒,

“我愛敘白,可阿鶴也愛了我八年。他曾經確實年輕氣盛做錯了事,如今祁家破產,代價足夠了。”

“而且阿鶴也從沒想過和敘白爭什麼。我給了敘白如今的地位和權勢,讓阿鶴的孩子做我的繼承人,很公平。”

她好姐妹有些語塞:

“所以,你纔在確認自己懷上祁鶴孩子後,借著車禍的由頭,勒令醫生給姐夫做輸精管切除手術?!”

“這樣就算他後麵知道了真相想再要孩子,和祁鶴的孩子爭家產,也不可能了。”

“可你就沒想過,真得知真相那天,姐夫哪怕沒辦法分得一塊錢,也會永遠離開你嗎?”

又一個血淋淋的真相將方敘白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砸得血肉模糊。

他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沒想到,司念竟然將他揣測得如此下作惡心......

可她明明清楚,他自始至終都從未覬覦過她的億萬家產,一分一厘都從未!

他氣得渾身發抖,想要上前和她對峙的動作卻在聽清司唸的話後停住。

“敘白不會離開我的。”

司念輕勾唇角,語氣偏執又自信,

“他爸已經死了,我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家人。而且,除非我死,否則我永遠不會放手!”

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方敘白突然意識到,司念真的是個瘋子。

他必須假裝不知情,悄悄離開!

他強撐著回到病房,正好撞見護士來給他換藥:

“先生,您傷口血止住了,但這邊還需要做個CT複查一下。”

方敘白沒有多想。

他跟著護士到核磁共振室,可剛躺下,就被護士鎖在共振床上。

接著往他嘴裡塞了團紗布,將他推進狹窄幽閉的機器內部後就自顧自離開了。

方敘白心頭下沉,意識到不對勁。

可在他拚命掙紮著求救時,卻聽見護士把門鎖了並告誡其他人這間診室維修中不許靠近。

刹那間,偌大的幽暗室內隻剩下方敘白自己一人。

死寂窒息的幽閉恐懼感如潮水般將他纏繞包裹。

刻入骨髓的惶恐不安讓他被捆綁的僵硬全身止不住地顫動起來。

他好似又回到了高三那年,他被祁鶴帶頭的小團體扒光衣服、渾身潑滿臟臭的泔水後,被鎖在了地下三層的學校生物解剖室的鐵皮棺材裡。

他被囚禁了三天三夜。

自那之後,他便換上了嚴重的幽閉恐懼症。

四年前司念花光了他們半年的積蓄帶他看心理醫生,才終於讓他走出了少年時期的心理陰影。

如今,他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狹窄棺材裡,急促呼吸伴隨著濡濕汗液讓他幾乎窒息。

而更絕望的是她隱隱作痛的額頭,和無法忽視的難堪尿意。

......

直到被困17小時後,發現不對勁的值班醫生才終於開啟門救出了他。

4

刺目燈光下,嚴重缺水的方敘白眼前一片眩暈。

他腰以下的部位神經麻痹到連站都站不穩,隻能強撐著牆壁。

耳邊嘈雜聲一片,有人笑出聲:

“天呐,他尿褲子了,好臟啊!”

熟悉的尖銳男聲像一記耳光,將渾渾噩噩的方敘白扇醒。

他聞聲望去,對上祁鶴的得意視線。

祁鶴站在他麵前,穿著奢華定製西裝,笑容俊朗又惡毒:

“你跟條狗一樣痛哭哀嚎求救的時候,念妹妹和我在一起哦。”

此話一出,方敘白立刻明白一切都是他搞得鬼。

羞恥混著憤怒令他氣紅了眼,側頭對其他看戲的醫生護士厲聲道:

“你們醫院最大股東司氏集團的總裁是我妻子,現在立刻報警,我要求對昨晚你們醫院玩忽職守的行為進行嚴肅追究!”

此話一出,原本還得意忘形的祁鶴瞬間慌了神。

然而在這時,司念卻帶著保鏢出現,片刻間,周圍便清了場。

司念將祁鶴護在身後,看著方敘白被保鏢強行壓在了輪椅上。

她看向方敘白的眉宇間壓著暴戾,有些無奈:

“阿鶴一時興起的惡作劇罷了,你何必太計較。”

饒是早已對她失望,方敘白還是被這句話傷得徹底。

他笑著笑著紅了眼眶:

“司念,今天我和他,你隻能選一個。”

相愛五年,司念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絕望枯敗的神情。

彷彿他與這世間再無眷戀。

司念瞳孔輕顫,脫口而出的回答卻摻著冷意:

“老公,彆任性了。有我在,沒有警局敢接這個案子。”

一句話戳破了方敘白心底最後的一層期待。

他怒極反笑:

“如果我今天非要個結果呢?”

司念明媚雙眸裡閃過無奈。

“你不敢。”

話音落,她身後的保鏢走到窗邊,掀開懷中黑布,露出方父的骨灰盒。

方敘白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疼得連靈魂都在發抖。

“你用我爸威脅我?!”

司念眸色陰沉,拿著毯子走到方敘白身邊為他蓋上的動作卻溫柔至極。

“彆碰我!”

方敘白狠狠推開她,嗓音泣血,

“司念,當初我就不該救你,我後悔愛上你了。”

被推的司念卻沒惱,蓋毯子的動作依舊溫柔。

隻是在聽見方敘白的話後,她眉眼間陰鬱瞬間濃烈似墨,渾身寒意更是幾乎凝結成霜。

“老公,乖乖做好我丈夫,永遠彆想離開我。”

方敘白聽見司念在他耳邊如愛人呢喃,

“作為懲罰,接下來一週你被禁足了,好好在彆墅養身體。”

“送先生回家!”

5

方敘白被收走全部電子裝置。

一天24小時身邊都跟著保鏢看著他,並時刻彙報司念和祁鶴的行程。

似是為了刺激他,這七天裡,司念和祁鶴做儘了情侶該做的事情。

祁鶴喜歡玫瑰,司念便從世界各地買來九萬九千朵玫瑰隻為他搭建一座玫瑰城堡;

司家祖訓不可紋身,然而祁鶴隻點讚了一張紋身圖案照片,司念便直接命人將那款圖案紋在了她心口位置;

他們在世界儘頭的海岸邊接吻;

雨林深處新出生的小象被司念買下署名權,取名【念鶴】......

保鏢彙報這些內容時,方敘白正在扔彆墅裡的東西。

第一天,他把司念花上億定製的西服全部拿出去燒了。

第二天,他讓人將庭院裡掛著二人同心結的桃樹砍斷了、司念親自種的百合花田挖了。

第三天,他將這些年來所有的情侶禮物都扔進粉碎機。

當晚,司念回到彆墅。

裹著風衣的高挑身形挾著寒意進門,她眸子發冷,隨手將一條限量款手錶砸在餐桌上。

司念語氣嘲弄,

“方敘白,我和祁鶴就隻是玩玩,等我玩夠了自然會回歸家庭,現在為什麼非要鬨脾氣逼我回來!”

方敘白吃完方父在世時包的最後一顆小餛飩,語氣淡淡:

“這是祁鶴不喜歡的那條項鏈吧?”

祁鶴用小號加了他,這些天他倆戀愛的細節,方敘白知道得比保鏢更詳細。

前腳祁鶴發朋友圈嫌棄這項鏈款式老氣隻能配老頭,後腳司念就把項鏈拿回來送給他。

“所以呢?”

司念嗤笑一聲,漆黑眼眸深如寒潭,

“你忘了你隻是個高中都沒畢業的炒飯小弟,如今靠我過上了豪門的生活,你到底還在矯情什麼?”

早已死寂的心臟再次被利劍刺穿,疼得方敘白臉色慘白。

他顫抖著雙唇,喉嚨卻繃緊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年,那些富家子弟嘲笑他的身份,是她信誓旦旦說絕不在意。

現在,她說的纔是真心話吧,她至始至終就看不起他,他纔是她圈養的那隻雀!

電話鈴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窒息的氣氛。

看見來電姓名瞬間,司念軟了眼神。

“阿鶴?”

電話那頭祁鶴柔情蜜意的調情聲清晰傳出:

“念妹妹,你膝蓋還痛不痛,剛剛看發現都磨破了......下次我們還是不要尋刺激,非要在姐夫她爸的墓前和你——”

方敘白腦內最後一根弦徹底崩斷。

氣得渾身發抖,抬手將餐桌花瓶狠狠砸到地上。

“狗男女!滾!!”

一想到父親死後也要被他曾經最愛的兒媳羞辱,方敘白就隻剩滿心絕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我當時真該讓你死在那條巷子口......”

他雙眼通紅,本就虛弱的身子再也站不穩。

下一秒,他在司念愕然的神色中暈了過去。

6

方敘白隻是低血糖外加情緒激動暈倒,司念卻為他調來了全城醫生。

望著似曾相識的情景,方敘白內心沒有任何感動隻有厭惡。

這兩天裡,司念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方敘白。

方敘白不理她,她就沉著臉逼祁鶴來給他道歉。

“姐夫,對不起,我那天就是和念妹妹開個玩笑。”

祁鶴語氣有些不情不願。

方敘白卻隻冷冷掃他一眼,轉身坐車出了門。

司念不敢攔,隻能又開了輛車跟在後麵。

方敘白把這些年來司念在紀念日送給他的奢侈品全部低價賣了二手。

喬清露說假死那天,關於他現在身份資訊相關的物品全都不能帶走,所以他要折現。

而方敘白在前麵一件件賣,司念就跟在後麵一件件買。

直到在一名乞討者手裡看見那枚兩年前她親自設計的求婚戒指,她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攔住方敘白。

“老公,你最近很缺錢嗎?”

方敘白淡淡道:

“做慈善。”

保佑我下半輩子,能再也不見你。

司念聽完鬆了口氣:

“正好今晚七點在藍山會所有場慈善晚宴,本來我替你推了,但你有幾個好兄弟也在。你要不要去和他們聊聊天?”

方敘白本想拒絕,但那幾名男生是他進入豪門圈後為數不多對他友善的人。

離開前,他理應道個彆。

晚上,方敘白和司念一起坐車抵達藍山會館,期間祁鶴給她發了上百條訊息。

她打量著方敘白的神色,並沒有回。

晚宴上,司念也一直守在方敘白身邊,全程無視不遠處盯著她神色傷感的祁鶴。

方敘白毫不在意,徑直找到幾位好友敘舊。

晚宴結束已是深夜,回家路上,司念卻接到了會館工作人員的電話:

“司總不好了,祁先生喝醉不小心跌進泳池昏迷了!”

一句話令司念神色驟變:“我現在過來。”

結束通話電話,她直接對方敘白道:

“老公,我讓另一個司機來接你,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說著她就要拉他下車。

方敘白盯著她反問:

“多我一個人都坐不下嗎?”

司念美豔眉眼間閃過一抹心虛,但依舊堅持:

“你一向不喜歡祁鶴,他如今又喝醉了,我擔心他到時候吐車上惹你煩心。另一輛司機五分鐘後就到,你先回家休息吧。”

說完她讓保鏢強行將方敘白拽下車,隨後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留方敘白在原地,滿眼諷刺。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殊不知半小時前,祁鶴就用小號給他發來了挑釁訊息:

“念妹妹是為了保護我不受你欺負,才假裝對你好的。今晚她說會故意串通會館工作人員演戲,好把你半路甩掉,回來接我去過一週年紀念日。”

伴隨著挑釁訊息的,還有幾十張他和司念接吻糾纏的香豔照片。

“這幾天,念妹妹都是趁你睡著了才來找我,有時候我們還會在你喝下安眠藥後在你床前......在床上,隻有我才能讓她享受女人的幸福。”

如今看見這些資訊,方敘白內心隻有冷笑和不屑。

可下一秒。

方敘白突然被一名戴著麵具的高大男人捂住鼻子,拽到了旁邊一人多高的灌木叢裡。

男人下手狠毒果斷,不等他呼救,便舉起手中錘子狠狠朝他胸膛狠狠砸下。

隻一錘就讓方敘白疼得失了聲,鮮血瞬間噴出口鼻。

見狀男人仍舊不收手,繼續猛砸,整整十三錘!

除此以外,他還在方敘白的頭頂補了好幾下!

到最後方敘白的胸膛幾乎凹陷下去,被砸斷的肋骨甚至戳破了皮肉,破裂的頭頂甚至能看見腦漿。

男人才終於滿意,他低頭在瞳孔已經發散的方敘白耳邊猖狂笑著:

“當年開車撞死你爸那個老不死的,現在又能親手除掉你這個雜種,過癮啊哈哈哈哈哈!”

“我留你一條命是警告你,你生來就是窮人賤命,過不上豪門生活,也休想和我弟弟搶女人。司家繼承人,隻能是他的種!”

......

意識昏沉間,方敘白耳邊充響起忽遠忽近的嘈雜聲和警報聲。

他似乎被路人救起送進了醫院,不知醫生說了什麼,隻聽司念歇斯底裡的咆哮聲響起:

“......必須救他!”

她滿眼儘是慌亂,精心打理的卷發更是被汗浸濕狼狽散落。

方敘白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樣慌亂的模樣了。

發現方敘白看她,司念眼眶泛紅剛想上前檢視方敘白的情況,卻被匆匆趕來的保鏢攔下:

“不好了司總,祁先生得知先生出事的訊息太愧疚,吞藥自殺了!”

一句話令司念神色驟變,她再也顧不得方敘白這邊,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待他一走,方敘白猛地用力攥住住醫生的白大褂,在意識陷入黑暗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懇求道:

“撥通我手機的緊急聯係人,找到喬清露......讓她幫我做記憶清除術......”

7

方敘白疼醒時,司唸的副院長好姐妹崔阮剛給他換完傷口紗布。

視線平靜略過胸膛上猙獰的30厘米傷疤,方敘白啞著嗓子開口:

“司念知道嗎?”

崔城滿眼心虛,想找藉口卻在對上他清醒的雙眼時泄了氣。

她搖頭:

“......祁鶴吞了一整瓶安眠藥,被救回來後一直在道歉,念姐擔心他再想不開才一直守著沒能來看你。”

來不了也問不了嗎?

方敘白覺得可笑,卻懶得再計較。

根據喬清露發來的訊息,記憶清除術很成功。

如今的他腦海中確實沒了對司唸的愛意,甚至連情緒都沒有。

如今的她在他心裡,和陌生人無疑。

見方敘白反應不強烈,崔阮以為沒什麼大事,檢查完後起身離開。

方敘白沒理她,腦海中還在思考喬清露的訊息。

她告訴他,假死時間定在了明天午夜十二點。

終於能離開了。

方敘白心下大石頭落了地。

沒一會兒,司念氣喘籲籲衝進來用力抱住方敘白。

“老公,我差點以為自己要失去你了!”

她激動得發抖,語氣欣喜若狂,

“幸好你沒事!”

說著她抬手要掀開方敘白的病號服檢查,卻被他推開。

如今麵對司唸的親密接觸,方敘白骨子裡排斥。

她卻以為方敘白還在鬨脾氣,耐著性子解釋:

“這些天我確實有些忽視你,所以我推掉了接下來一個月的行程,專門陪你度假修養身體。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方敘白想起喬清露提供的幾個假死地點選項,心頭一動。

“我想去坐新婚度蜜月時的那艘遊輪。”

他望著窗外,黑發貼著消瘦臉頰,語氣很輕。

......

次日傍晚,司念推著輪椅上的方敘白登船。

這艘遊輪本就是司念專門為方敘白準備定製的,如今船上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員外,還有上千名職業表演人員,隻為給方敘白解悶。

馬上就能假死離開了,方敘白的心情很好,認認真真地看完了一場又一場演出。

見他高興,司念大手一揮,給每名演出人員都發了十萬獎金。

整個劇場瞬間陷入歡呼熱潮。

夜晚九點半,司念推著方敘白回頂層總統包間,在路過長廊時遇見早已等候在此的船長。

他畢恭畢敬:

“司總,為了趕上您為先生安排的海中煙花秀,現在需要出發了。”

司念頷首:

“出發吧。”

然而下一秒,她的貼身保鏢卻拿著手機臉色難看地大步跑過來,在她耳邊低語:

“......祁先生失蹤......凶手身形和那天傷害先生的相似,有護士目睹喬氏的人在醫院附近徘徊......”

司念下意識要走,想起方敘白在後猛然頓住。

“去找他吧。”

方敘白卻出聲勸她。

這麼久以來,他重新她揚起了明媚燦爛的笑容。

一如當年他們深愛時。

司念驀然紅了眼圈,嬌嫩唇瓣顫抖,終是許下承諾:

“這是最後一次。等你養好身體,我會把祁鶴送出國,從此以後,隻有我們和孩子一家三口。”

方敘白點頭。

直到司念離開,他眼底笑意瞬間消失。

司唸啊,我們兩個,沒有以後啦。

......

司念幾乎動用了全城警力,終於在距離港口四十公裡的森林小屋裡救下了被綁架的祁鶴。

沒幾分鐘後,她和祁鶴在直升機上接吻的照片就成了熱搜第一。

......

離開前十分鐘。

方敘白以餓了為由,支走身邊的保鏢。

離開前五分鐘。

方敘白將兩本撕爛的結婚證和記錄著父親死亡真相U盤,工工整整放在套房裡的茶幾上。

離開前三分鐘。

方敘白對著手機錄下了一段會定時傳送給司唸的視訊。

離開前一分鐘。

方敘白來到空無一人的甲板上,海風拂過,揚起額間黑發,露出他俊朗淡然的眸子。

他光腳爬上船舷欄杆。

望著身下黝黑波濤洶湧的海麵,他卻覺得渾身輕鬆。

午夜鐘聲響起,方敘白仰麵倒下。

與此同時,漫天煙花怦然綻放。

絢爛焰火和方敘白下墜的單薄身影一起,倒映在了不遠處正乘坐快艇向遊輪趕來的司念瞳孔上。

隻一眼,便令她心魂俱滅。

“不要——”

8

兩小時前。

窗外景色飛速後退,司念在後座盯著手機沉思。

她腦子很亂,心很慌。

手機界麵是她和方敘白的對話方塊。

直到如今,她才驟然意識到一點,似乎從半個月前方父去世那天起。

她和方敘白的對話就變得少得可憐。

而且他幾乎從來不主動找她。

疏離、冷漠,是這段時間以來,方敘白最常有的狀態。

方纔在長廊,他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卻對她露出了這麼久以來,唯一一個笑容。

司念抬手撫上悸動的心口,記憶瞬間回到五年前那個瀕死的午夜。

那時,她親眼目睹父母被綁匪殺害,拖著重傷的身體從深山逃出來。

她本想聯係曾經的那些好姐妹,流血過多的身體卻實在撐不下去,倒在了臟臭的貧民窟巷子口。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在那處醃臢地時。

方敘白出現了。

他穿著一件男士老舊襯衫,額間碎發下,是一張足以媲美頂尖男模的清冷俊朗臉龐。

他生得沒有司念從小到大認識的那些富二代貴氣,卻像一株素雅清俊的翠竹。

帥得令她心動。

他救了她。

他鼓勵她再次創業。

愛上方敘白,是一件很理所應當的事情。

司念曾慶幸過上千次,她比那些胸大無腦的富家千金們,先遇到他。

也曾發誓,會一輩子好好愛這株她全心全意愛著的翠竹。

可後來......

“司總,根據警方提供的線索,祁先生最後出現的地點在這兒。”

助理的話打斷了司唸的沉思。

邁巴赫停在了山腳下,附近早已等候了十多輛警車和幾十名瘋狂錄影的記者。

司念眼皮猛跳,聲音不知何時變得乾澀沙啞:

“誰安排的?我不是說了要低調行事,不能鬨上新聞和熱搜!”

上了熱搜,會被敘白看到。

她不想再讓他吃醋。

心口猛地一縮,司念煩躁地磨著後槽牙,單手鬆開今早纏著方敘白為她簪的發髻,隨手一揮,

“把那些愛亂寫的媒體都趕走。”

助理吃驚:

“可司總,這些媒體是您親自簽下的長期約,說隻要和祁先生有關的新聞都要推上熱門,要給他漲粉。”

司念愣住,這才反應過來。

那是剛和祁鶴搞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她已經和方敘白結婚兩年,每日沉迷於各種派對,漸漸開始嫌棄方敘白每天管她管得太煩。

在她心裡,方敘白是帥氣,身材也好,可就是在床上太無趣。

害羞又古板,很多姿勢都不肯用。

司念需求本就旺盛,經常憋得她必須自己用小玩具解決。

時間久了,她也嫌煩,懶得回家。

經常借著和姐妹們聊合作的藉口,在會所睡了。

那天她剛聊下個大單子,已是深夜,不想打擾方敘白休息,就又回了會所。

卻正好撞見被下了藥的祁鶴。

這些年來,兩家早已沒了聯係,但曾經關係不錯,司念便順手救了他。

得知他家破產又缺錢,她就安排她進了會所上班做經理。

祁鶴聰明討喜,看著她時還總帶著方敘白眼底沒有的諂媚和討好。

這讓司念潛意識裡很受用。

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滾上了床。

起初司念是有些慌亂。

但祁鶴很識趣,主動說隻會做個小雀兒,不會和方敘白爭寵。

司念很滿意,正好他那時有個幾千粉絲的賬號,她便隨口囑咐助理,說以後和祁鶴有關的新聞都投上熱門。

後來她陪祁鶴出國玩的合照似乎也上過熱搜,她還特意讓保鏢告訴過方敘白。

可那時為了氣他。

氣他不肯對她服軟。

現在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以後和祁鶴斷了。

他和祁鶴的緋聞無論如何不能再鬨到敘白麵前。

他受了這麼大的傷害,不能再受刺激。

9

想到這兒,她斂眉沉聲道:

“全部解約,以後不許讓任何一家媒體報道我和祁鶴的事。”

助理連忙去驅散了在場的媒體。

司念算著時間,她想趕在午夜時回船陪方敘白看煙花。

萬幸,解救祁鶴的過程很順利。

甚至順利得有些反常。

被發現時,綁匪早已離開,而祁鶴躺在森林深處的小木屋地上,手腳被綁住,渾身是血。

被救下後,祁鶴哭著抱緊司念,哽咽道:

“念妹妹......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以往見他磕碰一下都會心疼的司念,此刻卻沒了關心他的心情。

已經是深夜十點五十。

快來不及了。

她皺眉將祁鶴推開:

“我讓人送你去醫院,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

祁鶴卻死死抱住她不撒手:

“不要!念妹妹你陪我好不好......”

見司念臉色逐漸變得陰沉和不耐煩,他咬咬牙,裝作嚇壞了的樣子,

“......我暈過去前,不小心扯掉了綁匪的麵罩,我好像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司念瞬間嚴肅起來,扶著他和警方的人一起登上了直升機。

關機艙門前,祁鶴突然一個踉蹌,唇瓣擦過司唸的嘴唇。

隻一刹那,二人的照片已經被人群裡的某人拍了下來,還上了熱搜。

做完筆錄、將祁鶴送去醫院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司念臉色很難看,助理隻好叮囑遊艇駕駛員加快速度。

幸好這期間,守著方敘白的保鏢一直給司念實時發來訊息。

方敘白的狀態一直很平和。

盯著手機裡垂眸安靜看書的柔和側臉,司念軟了視線。

她突然很想他。

“再快點。”

轟鳴的馬達聲裡,司唸的聲音清冷堅定。

可就在距離遊輪不足一公裡時,海麵上突然無端升起濃烈大霧。

瞬間將遊艇上眾人的視野阻隔,連導航都莫名被乾擾失靈了好幾次。

幸好幾分鐘後,大霧終於散去,也露出了相隔不足二十米的遊艇側麵。

助理忙拿出對講機聯係工作人員放下船梯。

這時,甲板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卻闖入了司唸的視線,是方敘白。

海風揚起他額間黑發,露出他平靜的雙眸。

司念驀然慌了心神。

“敘白!”

可大風將她撕心裂肺的呼喊捲走,並沒有傳到方敘白耳中。

她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方敘白光腳爬上船舷欄杆。

心臟像被錘子猛然砸下。

一抹荒唐的猜測令她渾身涼透。

“讓人去甲板!把他拽回來!快!!!”

司念快瘋了,她死死盯著船舷上搖搖欲墜的身影,聲音裡隻有絕望。

下一秒,船上的方敘白似乎發現了她。

他看向她,遙遙地,揚起一抹燦爛笑容。

一如二人深愛時。

【砰——】

煙花升起點亮深藍夜空。

方敘白驟然墜下,像一片雪花,砸得司念肝腸寸斷。

“不要——”

她臉色霎時蒼白,通紅雙眼裡隻剩絕望。

幾乎是下意識,她躍然入海,朝著方敘白落海的地方瘋狂遊過去。

海水冰冷刺骨,海麵下視線昏暗,可司念眼裡隻有那道墜下海洋深處的消瘦身影。

她發了瘋一樣朝不遠處已經失去呼吸特征的方敘白拚命遊著。

可就在她即將靠近他時。

輪船的巨大螺旋槳卻毫不留情出現、前進、席捲一切。

血霧在司念眼前炸開。

......

司念被隨船救生員救上船時,已經徹底瘋了。

她死死攥著的手心裡是一片方敘白身上白襯衫的布料碎片。

“讓所有人滾出來,連個人都看不住。我要他們陪葬!”

她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如鬼。

布滿血絲的漆黑眸子裡隻剩下偏執的殺戮。

一旁的保鏢嚇白了臉,助理更是渾身抖得拿不穩手機。

“敘白肯定很疼......”

司念低聲呢喃,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的敘白,肯定很疼。

她奪過保鏢手裡的槍,轉身朝艙內走去,

“不怕,敘白,我馬上帶他們下來陪你。”

然而下一秒,助理激動的聲音猛然炸響:

“司總,請等一下!警局來訊息了!和先生有關!”

他賭對了。

司念果然停下了腳步。

她丟下槍,拿過手機,播放語音:

“司總,經過數天對比,我們的技術人員終於找到了當天傷害聞太太的凶手身份——祁恒生,30歲,昨日第二任受害者祁先生的親哥。經過指紋對比,昨日綁架祁先生的也是他。隻是和下狠手傷害方先生不一樣,凶手似乎刻意避開了祁先生身上的致命部位。而且,經過檢驗,我們發現祁先生身上的血並非人血。”

夜幕下,司念靜靜站在甲板上,眉眼陰鷙如梟神。

“查清楚,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她語氣裡隻剩暴戾。

10

一道猜測浮現心頭。

“你帶人從裡到外搜遍整艘船,祁恒生肯定在船上。這是一場針對我愛人的陰謀。”

司念冷冷道。

她強行壓下心底滔天的哀慟。

她的敘白很有可能是被祁家兄妹故意逼死的。

她要為他親手複仇!

......

司氏私人醫院,頂層貴賓VIP病房。

祁鶴靠在枕頭上,回複著自己百萬粉絲賬號下的粉絲關心評論。

【大家不用擔心~念妹妹及時出現救下了我!我發誓下半輩子會永遠守護我的心尖摯愛~】

回訊息的動作被突然出現的電話打斷。

看清來電姓名時,祁鶴臉色一喜,忙將電視劇聲音調大,才小心點了接通:

“怎麼樣?事情辦成了嗎?那雜種死了沒?”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祁鶴蹙眉驚詫,

“自殺了?!怎麼可能,那野種捨得放下司氏的財產去死?!”

他說完頓了頓,想到自己馬上就能成功上位,心情立馬好得不得了。

“也算他識相,知道爭不過我,乾脆直接去死了。他們一家啊都是下等人,社會廢料,活著也確實沒啥用......行了,等會兒你找個機會躲起來。我會裝病幫你打掩護把司念叫走,反正她喜歡著我呢。”

門外響起護士的敲門聲:

“祁先生,您定的安睡飲來了。”

祁鶴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催促道:

“不是已經給你打了一百萬了嗎?等我成功娶了司念,再給你一千萬。我困死了,先睡了。”

結束通話電話,他美滋滋地伸著懶腰,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

方敘白。

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炒飯弟,有什麼資格和他爭?

......

遊輪電影放映廳,漆黑一片。

祁恒生貓在放映室,望著結束通話的手機界麵,暴躁地扭了扭脖子。

“狗雜種,還真他媽運氣好,竟然能睡到司念,操!”

他半眯著眼,渾身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神經質般用力揉了揉鼻子。

隨後從褲袋裡掏出一小袋白色粉末。

做賊般熟練倒在一旁的桌麵上,低頭猛吸一口。

強烈的刺激令他驟然仰頭,僵直身體好一會兒。

才終於從把靈魂都爽上天的快感中抽離出來。

“操!真帶勁!”

祁恒生靠在牆邊,爽得口涎從嘴角淌下,惡心又猥瑣。

他自顧自回味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抓心撓肝的饑餓感包圍,他才慢悠悠站起身,揉著肚子想溜出吃東西。

“什麼幾把司總,還不是馬上要做老子的弟媳?到時候讓她跪著伺候我們兄弟倆!”

祁恒生罵罵咧咧地拉開門。

下一秒,腦門上卻頂上了一支冰冷槍管。

黑暗裡,司念沙啞森寒的聲音響起:

“讓我們猜猜看,人被打穿頭以後,還能活幾秒。”

11

祁恒生渾身嚇得僵在原地,他哆哆嗦嗦地舉起雙手,熟練求饒:

“司總,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是阿鶴的哥哥啊,咱倆小時候還一起在同一個學校上個學呢——”

“砰——”

槍聲響後,祁恒生的右耳掉下。

“啊啊啊啊啊——”

祁恒生倒地抱頭翻滾著哀嚎,鮮血糊滿他全臉,身下屎尿迸發。

現場瞬間彌漫出難聞的騷臭味。

司念眼也不眨,接過保鏢的手帕捂住口鼻。

“天亮之前,給我真相。”

祁恒生尖叫著被拖遠,留下一道鮮紅血跡。

做完這一切的司念,出門轉身上電梯。

透明電梯牆壁外的海平麵泛起淺白色。

距離太陽升起越來越近。

司唸的心卻越來越疼。

她知道,馬上到頂層套房時,她會見到這一生都不敢再麵對的,屬於她愛人的遺物。

電梯門開,助理站在套房門口,臉色惶恐不安。

司念麵無表情上前,助理卻攔住他,顫聲提醒:

“司總......先生似乎是自殺的。他給您......您的郵箱剛剛收到了一條定時傳送的視訊,裡麵有、有先生給您留的話。”

司念猛地側頭看向他。

助理遞上平板,顫抖著手點下播放鍵——

“......司念,如果你看見了這條視訊,說明我已經死了。彆激動,沒有人逼迫我,我是自願跳海自殺的。所以,在這裡我想拜托你,不要遷怒於船上其他人,包括守著我的保鏢們,是我提前把他們騙走的。其實我也沒用什麼話想和你說的。這段時間來,我每天都在倒數著離開你的日子。過去的我愛過你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如今,我失去了我爸、親眼目睹你出軌了我最厭惡的人、還徹底失去了做父親的權利,而這一切都拜你所賜。你的自私、傲慢,纔是害死我的凶手。沒錯,我知道了你背著我做的所有事情。所以,我選擇了永遠離開你,再見——不,再也不見。”

畫麵裡,方敘白語氣輕快,表情鮮活。

可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刺得司念心口鮮血淋漓。

她原本期待的臉色霎時慘白,她垂眸盯著已經放完的視訊,滿眼不敢置信。

“敘白他......他都知道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等助理回答,她便衝進屋內,想到找到其他線索。

隻一眼,便被茶幾上方敘白留下來的結婚證釘住了腳步。

【轟隆——】

窗外驟然劈下閃電。

而司念終於明白自己錯得多離譜,她連滾帶爬到茶幾邊,捧著那兩份撕毀的結婚證。

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

暴雨過後,陽光明媚絢爛。

司念將方敘白留下的遺物小心仔細地整理好放進助理捧著的木盒裡,踉蹌著站起身,語氣陰沉道:

“把當年方母身亡和敘白退學的事,重新對祁家提起訴訟。”

“至於祁恒生,廢了吧。”

12

司氏集團旗下商場。

祁鶴心情大好,拿著司念送給他做生日禮物的黑卡肆意購物。

他纔不怕司念生氣。

雖然薑家一直都不如司家有錢有錢有勢,但他從小認識司念,知道她吃軟不吃硬。

到時候他一如既往地賣慘就好。

就算方敘白那個雜種死了又如何?

反正......

祁鶴看著上週他和司念拍的情侶照上司念微微隆起的小腹,唇邊浮現譏笑。

到時候用不了幾個月,司念肯定就會忘記方敘白的存在。

他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幸福生活在一起!

想到這兒,祁鶴直接將麵前的奢侈品嬰兒套裝全部買下來。

“刷卡。”

然而下一秒,隻見原本還對他畢恭畢敬的銷售卻拿著卡返回,她麵露難色道:

“祁先生,這張卡......刷不了。”

祁鶴瞬間暴怒,但不等他罵人,手機響了。

是司念。

祁鶴重新笑起來:

“念妹妹,你去哪裡了呀?我身體已經沒什麼事了,正在逛街。你什麼時候回家?我想你和寶寶了”

祁鶴語氣溫柔。

電話那頭,邁巴赫後座的司念也勾唇笑起來:

“是嗎?正好我也有驚喜給你。出來吧,我在門口。”

祁鶴買的東西也不要了,歡欣鼓舞往門口跑。

果然見司家的賓士停在那兒。

他笑著拉開後座門,司念卻不在。

“你們司總呢?”

祁鶴冷臉問前座司機。

“司總正在給您準備驚喜呢。”

司機回答滴水不漏。

祁鶴這才心滿意足坐上車。

窗外風景倒退,半小時後,車輛停在一間新修的療養院門口。

祁鶴神色疑惑地下車:

“你沒開錯吧?念妹妹在這兒等我?”

司機麵不改色:

“司總為了調養您的身體,特意從國外調來價錢千萬的儀器。”

祁鶴這才鬆了口氣,可就在他轉身要進去之時,他猛然頓住,扭頭再次打量起司機。

“你是新來的?”

司機沒反應。

脊背瞬間竄起涼氣。

祁鶴轉身要跑,卻被司機抬手打暈。

再睜眼。

祁鶴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台核磁共振儀裡,瞬間驚恐萬分。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司念未來的丈夫!你們要是敢傷害我一根頭發,司念不會放過你們的!”

可下一秒,女人陰沉的嗓音響起:

“我未來的丈夫?你也配?”

司念冷冷嗤笑,

“我倒是不知道,你背著我,打著我丈夫的名義耀武揚威多久了?連我老公也敢欺負......”

見事情敗露,祁鶴嚇得整個人發抖,卻還在嘴硬,硬擠出幾滴眼淚哭著求饒:

“念妹妹,你終於來了,我好害怕,他們都欺負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欺負你老公?我知道你最在乎他了,怎麼可能呢?”

他自以為高明的謊言在見到祁恒生的斷頭時,徹底崩潰。

“啊啊啊啊啊——”

和祁恒生一樣,他也被嚇得屎尿迸發。

司唸的心情卻很好,垂眸輕笑:

“你哥運氣不好,我給了他機會逃跑的,隻是剛好海裡來了幾條鯊魚。等我的人找到他時,隻剩下一顆頭了。”

祁鶴嚇得牙關打顫:

“念妹妹,我是愛你的啊......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你肚子裡已經有咱們的寶寶了......”

他以為這樣說了司念就會心軟。

殊不知,她毫不在意甩出一張流產單:

“放心,你的野種已經沒了。動手!”

話音落,數十名帶著麵罩的保鏢端著一筐筐蛇蟲走進來。

祁鶴徹底被嚇瘋,隻剩牙關發抖的聲音:

“嗬.......”

“受著吧,這是你欠敘白的。”

司念淡淡道。

無數條被餓了三天的蛇蟲和老鼠鑽進祁鶴所在的儀器內。

將他俊朗的外貌連同他幻想的豪門生活一起,啃噬儘毀。

13

72小時後。

渾身已經沒有一塊好肉的祁鶴終於被放了出來。

司念坐在黑色皮質沙發上假寐,美豔麵容肅穆如石雕。

祁鶴像死狗一樣被保鏢拖進來簽器官捐獻同意書時,她依舊眼皮都不抬,修長食指緩緩摩挲著掌心裡那一片白襯衫布料。

“嗬......嗬......”

如今的祁鶴已經形似惡鬼,他疼得渾身發抖,卻還是用儘力氣惡狠狠抬眼瞪著司念。

突然間,他癲狂地大笑起來:

“司念!你如今就算殺了我,方敘白那個雜種也回不來了!從你和我上床的那天起,你就臟了!”

屋內溫度驟降。

保鏢們急忙捂住他的嘴。

可祁鶴恨極了眼前的女人,又怎麼會願意服軟。

“你以為是我害死了方敘白......可你明明清楚得很,方敘白是被你親手害死的!是你下令讓醫生給他切除輸精管!是你下令不追究我哥的責任!也是你瘋狂和我上床好懷上孩子!”

他瞪著已經被老鼠啃爛的一隻眼睛,笑容猙獰,

“你啊,纔是這個世界上最惡心的女人!”

見他越來越口不擇言,保鏢乾脆抬手敲暈了他,拖著他急忙離開。

可司念依舊一動不動,沉默地坐著。

直到很久以後,夕陽沉入地平線。

她纔像蘇醒了一般,低聲呢喃:

“是啊,我該下地獄的。”

......

三天後,一艘開往東南亞的偷渡船載著祁鶴在深夜啟航。

與此同時,一封名為知情人士的爆料掛上了熱搜第一。

原本靠著司氏重新創業成功的祁父因早年行賄一事鋃鐺入獄,後被獄友發現半夜自縊身亡。

得知噩耗,祁母當天墜樓自殺。

方敘白的葬禮現場。

司念不顧任何人阻攔,親手一點一點將墓碑刻好。

親自把方敘白的衣冠塚立好。

葬禮後,司念就病了。

她把自己鎖在曾經和方敘白住著的彆墅裡,遣散彆墅的全部工作人員,窩在放滿方敘白舊衣服的沙發上,晝夜不休地酗酒。

當秘書終於受不了集團董事們的催促,找來物業強行闖入彆墅時,已經是半個月後。

而這次前來,秘書也是身懷著一件重磅訊息。

“司總!您還好嗎?”

秘書戰戰兢兢地推開臥室門,便瞧見堆滿酒瓶的地麵上,已經消瘦成骷髏架子的司念,抱著方敘白的衣服睡得香甜。

隻是她眼下濃重的青黑和嘴角沾染的血跡,顯示她此刻擁有著嚴重的健康問題。

“司總?”

秘書嗓音顫抖,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終於將人從美夢中叫醒。

而下一秒,女人陰冷沙啞的聲音伴著警告聲響起:

“誰給你的狗膽來吵醒我的?”

秘書愕然盯著對準自己太陽穴的槍口,驚魂未定地嚥了嚥唾沫,才磕磕絆絆道:

“我最近才查到,先生父親去世第二天,他好像真的上去了喬氏頂樓,並和喬清露見了麵,還簽了什麼合同。他們二人似乎......達成了什麼交易。”

話音落,滿屋死寂。

片刻後,司念黯淡無光的雙眸纔像反應過來般。

一寸寸點亮。

“備車,現在就去找喬清露。”

14

新西蘭聖地醫院住院部。

方敘白從昏迷中睜開眼,和金發碧眸的護士對上視線。

後者驚呼一聲衝出去用外語喊來醫生。

“布朗醫生,07床因車禍轉院來昏迷了十天的患者醒了!”

十分鐘後,方敘白被送往各個診室檢查。

“安東尼小姐,很遺憾車禍令你的輸精管受損摘除,但幸運的是,除了肺部有些輕微炎症外,你身體恢複得很好。等再過幾個小時,你就能下地走路了。”

布朗醫生笑容和煦。

方敘白打量著病曆本上自己如今的名字——【安東尼·沈】。

將大概的資訊瞭解清楚後,他朝醫生回了抹淡笑,開口時除了嗓子沙啞外,一口美式英語十分專業。

“謝謝醫生,我瞭解了。”

在醫院又觀察了兩小時後,方敘白根據喬清露為她配備的手機,聯係上了她在當地的眼線助理。

半小時後,助理開車來醫院接她。

助理是當地人,小麥色麵板,身材高大,笑起來時是一口整齊白牙,中文說得很流利。

“我叫唐,以前去華國留學了七年。喬董已經為您置辦好了房產和車輛。我現在帶您過去。”

是一幢帶花園的獨棟彆墅,在一片安全性高、乾淨整潔的社羣。

到達後,唐手腳麻利地幫方敘白開門。

喬清露手下的人辦事很周全。

房子裡從日用品到衣服首飾,一應俱全。

“您要是有什麼需要的,隨時打我電話。”

唐很懂分寸,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他晃了晃手機,又指了指隔壁的彆墅,

“那是我朋友家,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華國人,有什麼麻煩要是找不到我,也可以敲他們的門。”

麵對他熱情到溢位的善意,方敘白下意識有些抵觸。

但很快他又擺正了心態,回應了同樣燦爛的笑容。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唐這才放心驅車離開。

驟然來到完全陌生的環境,方敘白心頭有些空蕩蕩的。

為了不讓自己想起曾經的陰暗回憶。

他將屋內屋外仔細參觀了一遍。

直到回到一樓書房時,窗戶突然被敲響。

有百葉窗的遮擋,方敘白起先沒看見窗外是什麼。

但本就緊張的心臟更加高高提起,他環顧屋內一圈。

最終選擇拿了一根棒球棍,側過身小心拉開百葉窗。

等待陽光照進室內那一刻,他猛然推開窗戶,朝屋外目標揚起棒球棍,並厲聲嗬斥:

“離我家遠點!”

卻對上一雙圓滾滾蓄滿眼淚的琥珀色大眼睛。

方敘白這才恍然發現,自己擔心了半天的【壞蛋】。

是一名因太胖被卡在蘋果樹杈上下不來的混血小女孩。

而現在,小女孩兒被她嚇壞了。

嚎啕大哭,魔音貫耳。

方敘白傻眼了。

15

“真的很抱歉!”

麵對來聞聲來【解救】的女孩姐姐,方敘白尷尬得臉頰通紅。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把一個小孩子嚇哭了,說出去怎麼都是他的問題。

“小朋友看上去被嚇壞了,隻要您開口,我願意賠償。”

方敘白看著眼前將近一米七的女人,底氣不足。

“或者現在我可以帶你們去醫院檢查。”

這時女人抬起頭,歪頭皺眉問他:

“你們華國人都是這樣解決問題的?”

語氣聽不出好壞,但女人深邃精緻的眉眼和略顯冷漠的表情,還是讓方敘白心底咯噔一下。

難道對方不肯善罷甘休。

然而下一秒,女人卻伸出手指揚聲道:

“我數到三,給你麵前這位先生道歉,並承諾以後再也不會不經允許來他家花園摘蘋果了。一、二——”

“對不起......”

小女孩兒憋著嘴,看向方敘白的眼睛裡含著眼淚不敢掉,語氣糯糯的,

“可我不是故意的,這些蘋果看著很好吃。我肚子餓了......”

一句話,讓方敘白徹底軟了心腸。

他也不由得柔聲安慰:

“沒關係,你想吃的話,隨時可以來摘。”

麵前原本還凶巴巴的女人聞言卻笑出聲,連連擺手:

“你彆被她這幅小模樣騙了,她有點超重,我和我媽才管著她不讓吃零食。”

說著她將小女孩抱進懷裡顛了顛,

“嗯,比昨天輕了一點點,今天就不計較你偷吃的事情了。”

她笑著揉亂小女孩的金發,抬眸看向方敘白,嗓音愉悅,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妮娜,是本地的沙灘救生員,她是我的妹妹貝絲,今年剛五歲。我們就住在隔壁,我媽媽是華國人,是本地最大餐館的有名廚師。有空可以來我家吃個飯。我媽媽整天都在唸叨想多認識點華國人朋友。”

方敘白沒想到看著嚴肅的女人竟然這麼健談,心下也放鬆下來。

“我叫安東尼,今天剛搬過來。”

聽到【安東尼】的名字,妮娜睜大雙眼,驚詫道:

“唐跟我們提過,聽說你前不久車禍受傷了?現在好一點了嗎?”

方敘白笑著點頭。

妮娜還想要說什麼,遠處卻響起了急促哨聲。

她神色一變,將貝絲塞進方敘白懷裡。

“有人溺水了,你幫我照顧她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下方敘白和懷裡軟乎乎的貝絲大眼瞪小眼。

幾秒後,方敘白揚起笑容,問眨巴著大眼睛的貝絲:

“小可愛,想不想聽我念童話書?”

......

傍晚降臨。

方敘白剛陪貝絲搭完最後一塊積木,門鈴響起。

這次來的是位目測四十歲左右的中年華國女性。

她長相親和,笑容平靜,開口是中文:

“你是安東尼吧?我聽妮娜提起了,我是她和貝絲的母親徐清。”

不等她說完,書房的貝絲便像炮彈一樣撲進了她懷裡,甜甜喊道:

“媽咪!”

徐清沒走,看向方敘白滿眼感激:

“謝謝你下午幫忙照看貝絲,她精力很旺盛的。如果可以的話,方便邀請你來我家共進晚餐嗎?”

方敘白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有些餓了,現在再開火做飯好像晚了點。

眼前的女人很溫柔,像他已故的母親一樣。

這個念頭一出,他便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晚上的餐桌上,貝絲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下午看的童話書。

逗得姐姐妮娜和媽媽徐清笑容合不攏。

方敘白沒有詢問她們明明是一家人為何長相不一樣、姓名也不一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他也不例外。

本以為來到國外會有一段難熬的時光。

可如今看來......

嚥下嘴裡最後一口絲滑甜糯的芝士蛋糕。

方敘白心口泛起溫暖。

一切都還不錯。

16

拍賣場外。

司念聽著秘書彙報,眼神陰冷又偏執。

“這些天喬清露對於我們的電話和郵件還有商談邀約,全都是回絕狀態。這次的拍賣會上有她母親生前的遺物,我已經私下確定了,她一定會來。”

他話音落,不遠處的喬清露果然在人群簇擁下走進拍賣場。

司念垂眸,飽滿唇角勾起神經質的冷笑。

“她害得我和我老公分開,還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

“喬總,已經安排好了。”

拍賣會負責人畢恭畢敬道。

喬清露頷首,走進專門為她準備的拍賣包廂位於三樓。

拍賣會還有半小時開始。

負責人繼續獻殷勤:

“聽說您剛下飛機還沒進餐,我讓人準備了一份您最愛的黑鬆露鵝肝配白蘭地。”

“嗯。”

喬清露累極了,隨意敷衍後靠在沙發背上,垂眸假寐。

幾分鐘後,門被推開,有人走進來,卻停在她身後不動了。

“滾出去!”

喬清露冷聲警告。

那人依舊沒動。

她下意識睜開眼,卻對上司念似笑非笑的雙眸。

“喬清露,誰給你的狗膽把我老公送走的?”

沉默數秒,喬清露冷笑著恢複淡定:

“司念,你這話說得不對。”

她伸手隔空點他,語氣欠揍,

“你自己出了軌,傷了你老公的心。害得你老公跳海自殺,和我有什麼關係?”

“彆裝傻了,告訴我,他在哪裡。”

司念一個字都不信。

喬清露依舊裝傻: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在答應幫方敘白離開後,早就把丈夫孩子都暫時送出了國。

司念想威脅她,一點把柄都沒有。

喬清露做好了司念崩潰破防的預料。

卻沒想到,她得意洋洋看向司念時,隻在她眼裡看見濃墨一般揮散不開的悲傷。

喬清露愣住,無奈調侃:

“司大千金,像你這樣的豪門富婆,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何必單戀一枝花呢?再說了,這人死不能複生,我上哪兒給你大變活人啊。”

說完她不再理會。

早已在監控裡注意到的安保隊長也帶人趕來,硬著頭皮警告司念:

“司總,請您離開。”

司念深深看了喬清露一眼,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兩小時後,拍賣會結束。

喬清露成功拍下她母親遺物,心滿意足上車。

“今天不回老宅,去白秘書那裡。”

她從口袋掏出一枚祖母綠胸針,眉眼含笑。

恰好這時手機來電。

她按下接通:

“乖乖洗乾淨在家等我,今天老婆給你準備了個驚喜。前些天攢著的那些小道具——”

她旁若無人地調情,卻在對上後視鏡裡漆黑的雙眼時,驟然卡殼。

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喬總好興致。”

司念坐在駕駛室,語氣嘲弄。

喬清露徹底被惹毛,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一字一頓。

司念依舊平靜:

“我老公,方敘白。”

喬清露冷笑:

“你威脅不到我。”

“我不是在威脅你。”

司念輕笑,卻讓喬清露無端冒出冷汗。

“要麼你告訴我,我老公的下落。要麼你陪我一起,下地獄給他贖罪。”

喬清露這才發現,他們正在一條斷頭山路上行駛。

不足八百米外,是一處百米高的懸崖。

“你瘋了!!!”

喬清露沒想過司念真的會瘋成這樣,怒吼道,

“快停下!司念!”

“十、九......”

司念淡定倒數。

車速越來越快。

“......三、二、一。”

“我說——”

喬清露終於崩潰,

“你和方敘白,你們夫妻倆,就是純粹的瘋子!”

車子穩穩停在距離懸崖處不足二十厘米的位置。

17

“安東尼哥哥,晚上見~”

貝絲透過開啟的車窗和方敘白打招呼。

方敘白正在給鬱金香種子埋土,聞言笑著看過去:

“我親愛的小貝絲,等一下,哥哥有東西給你。”

不一會兒,方敘白拿著兩個平安符走到車前,一個給妮娜掛在車上,一個塞進貝絲的書包。

“這是我最近做的,在華國我們叫它平安符。保佑家人朋友平安健康,事事如意。”

方敘白語氣溫柔,娓娓道來。

沒想到再抬眼,就看見眼前姐妹倆,一大一小都眼淚汪汪看著她。

“安東尼,你人真好!”

“安東尼哥哥,我愛你!”

方敘白哭笑不得,分彆揉了揉她倆的頭,寵溺道:

“嗯嗯,妮娜你也很好。貝絲,我也愛你。快出發吧,不然該遲到咯。”

車輛遠去,留下方敘白站在草坪邊,笑容依舊。

他來新西蘭已經將近三個月了。

曾經在華國的一切,在平靜祥和重複的日子裡,似乎在慢慢離他遠去。

逐漸成為了他塵封在心底的噩夢。

如他猜測的那樣。

妮娜和貝絲沒有血緣關係。

十五年前,一場地震後,成為孤兒的妮娜被剛移民來的徐清收養。

那時徐清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收養了妮娜後沒過幾年,徐清的丈夫也去世了。

留下徐清和妮娜母女相依為命。

而在五年前,妮娜和朋友們越好去登山的路上,撿到了被父母拋棄的嬰兒貝絲。

就這樣,不同麵孔沒有血緣的三個人就成為了幸福的一家人。

而如今,從華國來到新西蘭的方敘白。

也加入了她們。

想到這兒,方敘白心口暖暖的。

曾經他渴望數年又隻短暫擁有過的親情溫暖,此刻他好像重新有了。

將上午的家務整理完,方敘白又按照醫囑,複健了半小時。

直到上午十點。

他穿戴整齊敲響隔壁家門。

“徐阿姨,我們出發吧。”

徐清不信教,但她會做慈善。

因此每週都會去教堂門前做義賣活動。

接上徐清,方敘白開車趕往教堂。

他已經跟著徐清做了一段時間慈善。

教堂的人對他已經很熟悉。

見他們前來,立馬笑著迎上來。

“嗨,安東尼、清!謝謝你們捐獻的食物和藥品。”

方敘白熟練的和他們打招呼完,便進到教堂餐廳開始為流浪漢和生活困難的居民,佈施食物。

等忙碌完已經是下午三點。

方敘白和徐清,簡單收拾過後,打算回家。

進入冬季以來,新西蘭的天氣變得不太穩定。

上午還晴空萬裡,下午便飄起了細雨。

冷風吹來,方敘白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笑著對徐清說:

“我答應了給貝絲做藍莓芝士蛋糕,但藍莓醬我我做的時候總有些發苦,可能需要——”

他的話在看見路口站著的消瘦年輕女人時,徹底頓住。

是司念。

18

這一刻時間好像停住。

迷濛細雨下,方敘白愣在原地。

刻在靈魂裡的恐懼和厭惡,令她整個人不受控製的發起抖來。

徐清被他這副樣子嚇壞了,忙問:

“安東尼,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而不遠處,臉頰消瘦眉眼間卻難掩欣喜的司念也慌了神。

她本來想上前的步子,硬生生僵住。

凹陷的俊美眸子裡,浮現擔憂和受傷。

這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方敘白終於站不住了。

司念找到他了?!

這怎麼可能?

喬清露曾說,他的身份和出國地點,是經過了數十次變化,連喬清露自己都不清楚,需要靠一層一層的中間人聯係。

可如今。

司念還是找到了他。

她會來強行把他帶走嗎?

方敘白不敢多想。

拽著徐清轉身跑上了車,也顧不得其他。

一腳油門匆匆離開。

路上徐清不敢說話,但從她擔憂和理解的眼神裡,方敘白知道她大概猜到了什麼。

可司念是個瘋子。

為了不把他們一家人卷進來。

方敘白隻能什麼都不說。

將徐清送回家後,方敘白二話不說狂奔回家,開始收拾行李。

這個城市不能再呆了。

他現在馬上買飛機離開。

在他收拾行李時,一樓門鈴被摁響。

方敘白如驚弓之鳥般,抄起空花瓶敲下樓。

開啟門卻發現是妮娜。

她神色擔憂:

“接到我媽的電話後,我就趕回來了。你還好嗎?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解決。”

方敘白已經嚇得慌了神。

妮娜深沉的聲音慢慢撫平了他焦躁驚恐的內心。

他後知後覺。

是啊。

他不可能永遠過這樣東躲西藏的日子。

就算被司念發現了又如何?

他如今已經不是炒飯妹方敘白了。

他在這個國度裡擁有自己的身份、和朋友。

情緒慢慢平穩下來,他還是選擇了告知真相。

“我的前妻,曾經做了很多傷害我的事情。我選擇了離開她,可今天我發現,她找到我了。”

方敘白話音落。

妮娜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義憤填膺道:

“把照片給我,我讓我的同事們和在警局的朋友們都重點觀察起來,放心,有我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

貝絲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妮娜腳邊,咧著嘴露出缺著門牙的燦爛笑容,奶聲奶氣道:

“對!保護哥哥!”

一句話,逗笑了方敘白。

彆讓他徹底放下心。

這裡不是華國,司念不能亂來。

而令方敘白詫異的是。

他想象中司念強行帶他回國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從發現司念後的將近半個月時間裡。

司念又好像人間蒸發般再次消失。

隻是,第六感提醒著方敘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司念似乎一直都在。

19

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方敘白的生活再次恢複平靜。

社羣最近搬來了不少新住戶。

其中亞洲麵孔不少。

方敘白有每天散步的愛好。

社羣很大,中午溫度適宜。

午餐後,他都慢跑著繞社羣一圈。

這天他路過新搬來的住戶外時,就看見一位老人,跌倒一堆行李旁,神色痛苦萬分向他求救:

“小夥子,幫幫我,我好像扭到腰了。”

本著同在海外互幫互助的原則。

方敘白幫忙喊來救護車,將老人送去醫院急救。

又緊急聯係上了正在上班的老人女兒女婿。

可沒想到,老人的女兒女婿不僅過了將近4個小時才姍姍來遲。

還拒不交付醫藥費,並汙衊老人肯定是方敘白撞到的。

“不是你撞,你這麼好心送人醫院乾嘛呢?”

方敘白早以前就接觸過這種無賴,知道他們是想賴掉醫藥費不交。

也懶得和他們多解釋,掏出手機直接報警。

卻被老人女婿一巴掌拍掉:

“你要乾什麼?惡人先告狀是不是?”

方敘白很無奈:

“這位先生,請你搞清楚,我是好心送你嶽母來醫院。並好心墊付了醫藥費,而不是你嶽母就是我撞的。如果你非要胡攪蠻纏,那我求報警。”

沒想到方敘白態度如此強硬,男人瞬間被唬住。

但很快他又擺出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拿鼻孔看著方敘白,嘲諷他:

“你知道我的身份嗎?你知道這家醫院就是我投資的嗎?跟我對著乾,從今天晚上就滾出這片社羣!”

男人話音落,醫院又趕來一群長相凶悍的保鏢。

看男人得意的神情,方敘白能猜到這些保鏢就是他雇的。

方敘白並不願就此妥協,她報的警員馬上要趕到。

男人也想在警察趕到之前把問題解決。

於是大庭廣眾之下,他朝保鏢們揮手:

“讓他改口。”

保鏢們朝方敘白走來。

“我看誰敢動。”

司念聲音淡淡響起。

一句話便令原本還囂張鬨事的男人變了臉色。

他忙攻訐哈腰迎上去:

“司總,您什麼時候來了?我媽遇到點小事兒,現在肇事者還死犟著不肯賠錢,我想給他點小教訓來著。您這是......”

他的視線從司念方敘白之間來回掃過。

既不敢相信方敘白會和司念扯上關係。

也想逼著自己相信,萬一方敘白和司念有關係,怎麼辦?

看著男人五顏六色的神請,方敘白隻覺得厭煩至極。

這樣的情景,他在過去看過無數遍。

而這一次。

司唸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是我丈夫,你還要計較嗎?”

司念走到方敘白身前,護犢子的架勢十足。

果然男人一聽這話,再也不敢計較,盲趕走了來欺負方敘白的保鏢們,又屁顛屁顛跟著護士去繳費。

司念做完這一切,看向方敘白的眼神帶著期待。

她想求表揚。

方敘白角冷笑一聲,沒有理她。

這時接到訊息的徐清和妮娜,也領著警察急匆匆趕來。

看著方敘白的那刻,徐清就拉著他左右檢查。

妮娜則氣勢洶洶,上前找鬨事男人的麻煩。

“我剛才帶著警察去調了社羣監控,你嶽母就是自己摔的!憑什麼汙衊他!現在警察在,你給他道歉!”

司念愣住,刹那間反應過來,猛的看向方敘白,臉色蒼白至極。

她囁嚅著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

方敘白冷笑漣漣:

“可你潛意識裡一直覺得我會做這種事情,不是嗎?像我這樣高中沒畢業的炒飯弟,就是會做這樣齷齪的事情啊。”

方敘白在自嘲。

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利刃刺得司念心臟撕裂。

20

當晚。

原本搬來的新住戶,火速搬走。

而沒過幾天,那名鬨事男人就行賄被警方逮捕。

接下來,方敘白每天都能收到來自司唸的道歉信和道歉禮物。

他全都扔了。

而司念見方法不奏效。

就開始一直守在方敘白家外。

她身邊沒有其以往的保鏢和助理。

隻有她一個人,穿著方敘白曾經給她買的定製旗袍,眼下一片青黑。

神情愧疚。

方敘白懶得理她。

對於她這種感動自己的道歉行為更是無動於衷。

時間來到一週後。

一大早上。

貝絲就拉著方敘白出門買她心心念唸的榛子巧克力。

為了慶祝毛利新年。

方敘白提前幾天就備好了食食材。

一整個下午,方敘白和徐清都在忙著烹飪。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密雪花。

等貝絲尖叫著衝出去要玩雪時,方敘白才發現。

司念在門外站了很久。

她的頭發上都染上了一層淺白色。

“敘白......”

她低聲呢喃。

方敘白神色平靜:

“司小姐,請回吧,我不叫你說的這個名字,也不是你想找的人。你的丈夫方敘白,早在半年前,就死在了那片海裡,死在了你眼前。你忘了嗎?”

方敘白的話近乎殘忍。

司念瞬間紅了眼眶,她顫抖著身子向上前撫摸方敘白的發絲。

卻又惶恐不安擔心他生氣隻能僵在原地。

“我錯了,敘白。過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因為我愚蠢,竟然讓你父親......都是我的錯,敘白,我任你打罵。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是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我承受不了......”

司念淚流滿麵,佝僂著高挑的身子,在方敘白麵前,悔恨愧疚。

隻想求著他的原諒。

可方敘白沒有絲毫觸動。

他對眼前女人所有的情愛和諒解包容,早在父親死去的那個夜晚,全都消耗殆儘。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注視著他在溫熱的掌心消融。

“司念,我不恨你。”

他平靜道,

“因為你現在對我而言就是個陌生人,所以能不能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身邊,也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聞言司念猛的瞪大雙眼,臉色破碎又不安。

她連連搖頭,甚至直接跪在方敘白麵前。

她用力抱住方敘白,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平安符。

哽咽道:

“這是我跪爬了999道台階,為你求得的。敘白,求你彆不要我......我的生命裡,隻有你了......”

方敘白掙脫不開,暴躁又煩悶。

他如今隻覺得司念像條趕也趕不走的狗。

屋內。

妮娜正在陪徐清包餃子。

見看見窗外一幕,她詫異問道:

“這就是安東尼前妻?看著道歉很真誠。”

女山卻一眼道破玄機:

“你以為,安東尼身上那些傷疤是怎麼來的?他前妻出軌,還縱容小情人傷害他。就這樣她還真誠?”

妮娜氣傻了。

直接板著臉撥通了報警電話。

10分鐘後。

警車趕到。

司念被勒令以後不許再跟蹤方敘白,否則將實施抓捕。

司念隻得無奈離開。

推門進來,方敘白笑著對妮娜道:

“謝了!”

妮娜用中文回道:

“都是哥們~”

一句話融解了屋內略顯尷尬的氣氛。

三人對視一眼,笑起來。

21

有了警方的介入。

司念確實不能常出現在方敘白身邊。

可是她有錢有權。

於是。

司氏集團海外公司開始以金主的身份大肆投資社羣相關的所有基礎設施和場所。

而司念投資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方敘白去哪都不用花錢。

與此同時。

司念開始高調向方敘白道歉告白。

每天都會有999朵戴安娜玫瑰,被送到方敘白家。

而方敘白認識的所有朋友都收到了以方敘白名義送的昂貴珠寶首飾。

他們驚喜之餘又多了幾分尷尬。

為了安撫他們,方敘白簡短解釋了來龍去脈。

並安慰他們,大方收下就好。

渣女的錢不要白不要。

在司念不計成本的撒錢行為中,時間來到聖誕節前夕。

休假在家的妮娜一家,打算去海邊度假。

特意詢問方敘白有沒有空。

與此同時。

收到一份價值千萬藍寶石項鏈,和一封電影節邀請函的方敘白。

果斷選擇了和妮娜一家出去玩。

即便他知道。

電影節裡有自己最喜歡崇拜的明星偶像。

甚至這個電影,是司念為了和他在同一個空間特意舉辦的。

他不願見司念,也不願再接受司唸的好意。

可他沒想到。

一直在海邊看見了本該出席電影節的司念。

“安東尼,幫我抹個防曬霜吧。”

妮娜笑眯眯的湊上來,手邊還牽著貝絲。

方敘白接過防曬霜,開始給她抹。

整個後背都抹得很仔細。

而在這個過程中,方敘白一直覺得有一道熾熱的視線,牢牢盯著他們這個方向。

方敘白知道是司念,沒理她。

可沒過一會兒。

突然一波接一波的走過來金發碧眼的性感年輕男生,專門和妮娜搭訕。

並充滿曖昧,暗示性的調情。

妮娜應接不暇,隻好投降,求助方敘白。

“拜托,能讓你前妻彆搞我了嗎?我是當地的救生員,不可以這樣的。而且我也不是......嗯,那麼隨便的人。”

方敘白隻好過來找司念。

見方敘白終於願意主動靠近自己。

司念喜出望外:

“敘白,你——”

卻被方敘白打斷:

“司念,你是覺得這樣很浪漫嗎?還是你覺得這樣可以試探出妮娜本性?在這裡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和她之間沒有什麼越界的行為,沒有什麼越界的關係。他就像我妹妹,徐清就像我媽,貝絲像我女兒。我從小家庭貧困,都在18歲時失去了母親,在去年失去了父親。我渴望親情,渴望一個平凡但溫馨的家庭。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來破壞我的生活了。”

司念試圖辯解:

“隻要你願意,我可以——”

方敘白眼神嘲弄:

“我曾經的苦難就是你帶來的。司念,你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嗎?”

司念滿眼痛苦:

“可我隻有你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從今往後我一定會管好自己,我的身邊也不會再出現亂七八糟的男人。甚至如果你喜歡這兒,我以後就把公司也搬到這邊來。咱們就在這兒做一對平凡的小夫妻,好不好?”

方敘白覺得心累,也覺得重新底浮現無力感。

他看著眼前的司念,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司念驚喜萬分,卻在聽見方敘白接下來的話後,血色儘失。

“那場手術裡,我讓醫生為我做了記憶清除手術,失去了曾經和你相愛的那些全部情緒和記憶。

”方敘白收手,平靜道:

“司念,如今你的生與死痛苦與否,我真的已經不在意了。換句話說,我真的不愛你了,一絲一毫都沒有。。”

一句話,熄滅了司念眼底的光。

方敘白轉身要走,卻撞上急匆匆趕來的徐清。

她神色慌張:

“你們看見貝絲了嗎?她不見了!我找了快半個小時都沒找到!”

22

徐清急得眼眶通紅。

貝絲性格黏人乖巧,雖然偶爾調皮好動,但總體時間是不會亂跑的。

更彆說突然不和大人說一聲就突然消失。

這很不對勁。

“媽,彆慌。”

妮娜氣喘籲籲趕過來,很明顯是已經先找過一圈了。

我看這邊有很多小朋友,貝絲可能隻是去哪裡玩了,咱們先去監控。”

方敘白也反應過來,開啟自己的手機查定位。

“我送給貝絲的兒童手錶有定位功能......地圖顯示她距離這片沙灘大概2公裡的位置......”

方敘白喃喃道。

徐清剛鬆了口氣:

“幸好有你......”

然而下一秒,方敘白臉色驟變:

“位置突然移動得很快......不對勁,是在車上!”

徐清的臉色幾乎是瞬間白了。

連妮娜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這不可能,我一直都教育貝絲不可以隨便上陌生人的車。”

“我已經派人去查監控了。”

一旁的司念開口。

想到她的人脈網,方敘白難得沒有出聲反駁。

這讓她有些竊喜。

很快,沙灘管理員就帶他們去查了監控,於此同時,徐清也報了警。

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

同一天內報警說孩子走失的父母,有四五對。

這讓整件事都變得詭異起來。

而警方很快也根據監控查到了帶走貝絲等小孩的嫌疑人。

是貝絲在幼兒園的一名男老師喬。

方敘白見過他,謙遜、溫和、愛護小動物。

長相也很俊朗陽光,在幼兒園裡的人氣很高。

尤其是貝絲,經常會唸叨著長大以後想嫁給喬。

很難想象這樣的男人,會對小孩子做出什麼惡意的行為。

但涉及到多名孩子,誰都不敢賭。

隻能動員全部警力,全力去找。

為了貝絲,方敘白也第一次對司念請求:

“這個孩子對我和對徐阿姨來說,都非常重要。我們——”

“我知道。”

印象裡對孩子並不在意的司念,此刻一貫冰冷的雙眸裡隻有溫柔,

“我聯係了這裡最大的幫派組織,他們的情報網最詳細。也找到了那個喬的真實資料,隻是......”

想到幾分鐘前助理發來的資訊,司念不由得蹙眉,

“他在四年前在A國有過一起猥褻兒童的惡行案件,而且,他還參與過當地一個將近百人的戀童群聊。”

得知真相的方敘白心口一寸寸發冷。

這意味著,貝絲很有可能被喬帶走,送給更多人欺辱。

這樣的後果,誰都無法承受。

為了讓警方更快破案,司念將資訊無償分享給了警方,這讓他們的線索清明瞭很多。

連妮娜也第一次對她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很快,根據貝絲手錶的定位。

載著她的車輛停在了四十公裡外的一處廢棄醫院。

在查詢資訊的過程中,方敘白一行人已經根據定位趕到了醫院附近。

和他們預測的一樣。

醫院入口的草坪上,有著多輛輪胎的車轍痕跡。

而方敘白一行人隻有四個人。

“我安排的人還有十分鐘就到。”

司念攔住拿著棒球棍要下車的方敘白,

“他們之中很有可能有持槍者。”

方敘白垂眸看向她,眼底的擔憂和慌亂戳得她心口生疼。

她突然意識到,他對孩子有多在意。

可他如今卻再也做不了父親......

濃霧般的愧疚幾乎令司念窒息,她不再說話,從儲物箱裡拿出一把手槍遞給方敘白。

她幾乎乞求:

“保護好自己。”

23

方敘白是在一間廢棄手術室裡找到貝絲的。

她和其他幾個小女孩兒都是昏迷狀態。

而孩子的數量和報失蹤的孩子數量對不上,還有兩個男孩兒不知所蹤。

妮娜和司念去找剩下兩個男孩兒。

留下方敘白和徐清兩人將手術室門用推車擋住後,纔敢嘗試著叫醒貝絲。

可她們被餵了藥物,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沒辦法,方敘白隻能祈禱警方趕緊趕來。

幸運女神站在他這邊。

不遠處響起警笛聲。

可令他神色劇變的是,手術室的門正在被人暴力推開。

犯罪分子們也聽見了警笛聲,正打算銷毀證據。

可門被鎖上,他們發現了不對勁。

其中有槍的人直接將手術室門上的玻璃打碎,伸手想推開攔住門的障礙物,卻和屋內的方敘白和徐清兩人對上視線。

那名男人低聲罵了句臟話,舉起手槍對準屋內。

卻被方敘白搶先開槍。

可犯罪分子人數眾多,方敘白隻能躲回放著孩子的手術隔間,等待救援。

幸好警察已經趕到。

一陣混亂槍戰後,一切歸於平靜。

十五分鐘後,以喬為首的販賣兒童器官的大型犯罪團夥被緝拿歸案。

昏迷的孩子們也被全部送往醫院檢查身體。

而同時被送上救護車的,還有司念。

她心口中了一槍。

為了救被偷襲的妮娜。

幸好彈孔位置離心臟還有點距離,否則她當場就死了。

饒是曾經恨司念恨不得他去死。

可當得知她救下瞭如今她的家人時,方敘白還是感激她。

但也隻有感激,僅此而已。

手術室門口,司念躺在病床上,突然聽見護士皺眉問:

“在場誰是A型血?”

妮娜舉手:

“我是。”

司念卻皺眉拒絕:

“我不需要你為了恩情替我獻血,我——”

方敘白打斷他:

“A型血量足著呢,護士隻是例行檢查詢問。”

司念眼底閃過尷尬。

方敘白繼續往她心口紮刀:

“放心吧,我不是你,做不出二選一的事情。我在意的人,在我這裡永遠都是優先順序。”

這句話堪稱絕殺,病床上的司念不說話了。

下一刻,看好戲的妮娜同情又嘲諷道:

“姐妹,雖然你救了我,但是對於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情而言......唉,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啊。”

司念默默看了她一眼,進手術室前將一張遺產協議塞給她:

“無所謂,反正我就算死了,這幾千億的家產也是敘白的。”

妮娜摸摸鼻子,將協議轉交給給打點滴的貝絲擦汗的方敘白。

方敘白頭也不抬:

“我要那麼多錢乾嘛?等她死後就把錢捐了吧。”

和他期望地不一樣,司念沒死。

手術很成功。

貝絲也醒了過來。

看見方敘白的瞬間,小姑娘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害怕撲進他懷裡啜泣:

“媽媽、哥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見女兒真的沒事,徐清終於鬆了口氣。

她擦掉臉頰喜極而泣的淚水,哽咽道:

“謝謝你們,多虧了你和......謝謝!”

方敘白笑容真誠又溫暖:

“是我要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在這個異國他鄉給了我家人般的溫暖。

24

三天後,貝絲出院。

司念回國。

她的傷口離心臟遠,但到底傷到了肺部,還是需要回國靜養。

乘坐私人飛機臨走前,司念懇求方敘白送送她。

方敘白正在給貝絲梳頭,沉默了很久,沒有答應。

“你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本來就不該繼續下去的。”

司念知道。

是她錯得太離譜。

“保重好自己。”

司念低聲叮囑完,助理推著她轉身離開。

半年後。

妮娜工作所在的海域收到特大海嘯預警。

“快,我們得趕緊離開。”

妮娜臉色很難看。

這是方敘白第一次見她如此緊張。

他們所居住的社羣離海岸線很近。

往年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海嘯的災害,但每一次都隻是暫時不要出門就好。

從沒有一次見到妮娜出現這樣慌張的神色。

“快,把重要證件拿好,二十公裡外發生海底地震了,我們必須在半小時內趕到地勢高的安全場所。”

聞言,徐清和方敘白不再多問,忙回家將證件拿好,隨後一行人驅車趕往避難所。

原以為在避難所裡靠著食物水源躲兩天就好。

卻沒想到,這次海嘯強度太高。

不僅將基礎設施設施破壞,還連帶著出現了將近一天一夜的超強暴風雨天氣。

水位一直不退。

食物逐漸消耗殆儘。

而救援人員還來不及趕來救他們。

絕望之時。

司念撐著直升機趕到。

“敘白——”

直升機的轟鳴聲在狂風暴雨中給眾人帶來了生的希望。

方敘白不清楚她是怎麼找到他的。

“司念,謝謝。”

在自然災害麵前,他再去計較兒女情長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有了司唸的加入。

被困在避難所頂樓的眾人被悉數轉移。

隔著飛機窗戶,方敘白看見被海水淹沒的大片社羣,心底五味雜陳。

他來這兒將近一年,早已住出了感情。

靠著司氏人脈,他們直接停在了地勢交稿的隔壁市區酒店。

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的徐清摟著貝絲沉沉睡去。

妮娜則在半路就去支援救援。

洗了個熱水澡後,方敘白也放鬆下來,他用乾毛巾擦著頭發。

司念打完電話,從陽台走進來。

二人對視一眼,喉間藏著無數話。

但不知從何說起。

方敘白又倒了聲謝。

司念笑了。

“他們是你的家人,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他們受到傷害。”

她的聲音很嘶啞,很輕。

方敘白這才注意到,他瘦得不太正常。

而且頭上戴著的帽子一直沒取下來過。

“你生病了。”

方敘白用的陳述句。

司念垂眸苦笑:

“壞事做多了,可能是報應吧。半年前我受傷那次就檢查出來胃部有陰影,回去化療已經是胃癌晚期了。可我還想再活一陣子,再看你一陣子。隻是.......”

她側頭快速擦掉眼淚,

“幸好我還活著,這次才能救你。隻是以後,得靠你自己了,敘白。”

方敘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吟片刻,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平安符,戴到他脖子上。

“躲海嘯的時候做的,送給你吧。”

他不想說唯心的話。

他們二人之間永遠隔著兩條命。

司念眼眶泛紅,握著平安符的手不住發抖。

終於,她在嗚咽風聲中帶著哭腔開口:

“如果我沒有做錯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方敘白沒有回答她。

事已發生,覆水難收。

一個月後。

司念在華國醫院病逝。

她死後宣佈,將個人名下的千億遺產以亡夫方敘白的名義,儘數捐給慈善事業。

並直接一對一幫扶上萬名山區貧困生繼續上學。

除此以外,她還要求將她的遺體捐獻給醫學事業。

【這是我用來向我丈夫贖罪的最後一次機會。】

這是她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一年後。

妮娜和來新西蘭度假的華國男生陷入愛河,二人結婚。

妮娜選擇和愛人回華國定居,

正好貝絲馬上上小學了,方敘白帶著徐清一家回國長住。

徐清二十歲離家,如今將近六十歲纔再次回國。

而方敘白以沈安東尼的身份,回國創業。

四十歲時,方敘白以鬆城首富的身份,敲響納斯達克的鐘聲。

麵對媒體們的提問,他笑容溫和得體:

“我已經擁有了一個非常幸福圓滿的家庭,往後餘生,我選擇獨愛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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