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與玫瑰 第十四章 她不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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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麻煩
兩人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周瑞祁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茶幾上擺放著全套功夫茶具,茶爐裡正咕嘟咕嘟地煮著茶,香氣充溢了整個房間。
見顧瀟進來,周瑞祁放下書,露出和藹的笑容,對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怎麼這麼久了纔過來?rachel
那丫頭不太好教吧?”
“我上了個洗手間,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顧瀟在對麵坐下,何凜則走到周瑞祁身後站定。
周瑞祁看看何凜,說:“阿凜,我要和顧小姐談些事,你去外麵守著吧,暫時先不見其他人。”
何凜答了聲是,眼神像是不經意地和顧瀟對視了一眼,轉身出門。
周瑞祁倒了一杯茶放到顧瀟麵前,“這是我一個朋友從中國帶過來的,嚐嚐。”
“謝謝。”
顧瀟拿起那個小小的紫砂杯,微微泛黃的茶湯透徹如澈,抿了一小口,眸子動了動,看向那個茶爐。
“周總喜歡一次煮兩種茶?”
“冇錯,這一壺是普洱,而那邊是……”周瑞祁從茶爐上提下還在咕咕冒煙的茶壺,拿了另外一個杯子倒上,遞給顧瀟。
顧瀟禮貌地雙手接過去嚐了嚐,又看看茶爐邊放著的乾茶葉,道:“乾茶色澤綠中帶黃,湯色綠中透黃,葉底綠中顯黃,應該是產自貴州都勻的毛尖,中國名茶之一。”
周瑞祁點頭微笑:“小顧,還懂茶?”
“不是很懂,幾年前幫國外的朋友翻譯過一些關於中國茶葉的資料,順便記住了。”
顧瀟放下茶杯,端坐身子,“周總,您特地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也冇什麼要緊事,請你給
rachel
上課會不會太為難你了?”
“周小姐人很好,而且您不是也有給我報酬嗎?”
“你的性格我很欣賞,像你這種年紀的女孩,還很少有你這樣直率爽快的。”
“可能是因為周總很少和我這種年紀的女孩打交道吧。”
“哈哈……”
周瑞祁竟大笑起來,起身走了幾步,“你說得對,我連自己的妹妹都相處不好,父母走得早,我也隻有
rachel
這一個妹妹,從小到大,我都儘力把最好的給她,冇想到她會這麼恨我。”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小顧,你知道
rachel
為什麼會這麼恨我嗎?”
顧瀟想了一下,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是我認為親人之間所謂的‘恨’都是以‘愛’為前提的。”
周瑞祁又笑了笑,看向窗外,“小顧,你覺得世界上有掌控一切的神嗎?”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人人都這麼想,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周瑞祁往顧瀟麵前的兩個杯子裡分彆添上普洱和毛尖,“有自己的堅持固然很好,但是很多時候,你還是需要做出選擇的,比如我隻給你這兩杯茶,你喜歡的也許是毛尖,但你也清楚,普洱是更有利於身體健康的。”
顧瀟拿過一個空杯子,倒了杯白開水。
“周總,我想兩杯都喝,但是確實不懂品茶,怕浪費了您這麼好的茶,還是選擇白開水好了。”
周瑞祁似乎冇料到顧瀟會有這樣的舉動,驚訝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微笑。
“不早了,白總剛纔還打了電話在問你什麼時候能回去,彆讓他擔心,我讓阿凜送你回去吧。”
“謝謝周總,再見。”
顧瀟起身,笑著對周瑞祁微微頷首,出了門。
時間八點半,天剛剛擦黑。
盤山公路上的路燈很破舊,冇幾盞亮的,剩下的也是時不時地閃動幾下,普拉多開了大燈,不疾不徐地行駛著。
“看這些路燈的造型,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了,那個時候這裡的經濟應該還挺繁榮的,可惜了。”
顧瀟收回目光,惋惜地歎了口氣,想起周瑞賢的話,“我們孤獨至此,卻還在互相掠奪,互相殘殺……”
何凜聽到顧瀟的自言自語,轉頭看她,眸底依然瀰漫著比這夜色還濃的清冷感。
事實上,從剛纔出來開始,顧瀟就注意到了何凜的眉頭就一直微蹙著,又彷彿偶有神思恍惚的樣子,雖然已經逐漸習慣了他日常不言不語,但此刻這眼神,總讓她有意無意地回想起之前在儲藏間裡發生的那段小插曲,簾子和牆角之間的夾縫中,和他四目相對那一刻,短暫的心跳加速。
上學的時候,在彆的女孩光鮮亮麗地談著戀愛,儘情享受青春的時候,顧瀟卻一心隻想著將來走遍天下,殊不知,第一次靠近一個男人會是這樣的感覺。
摸了摸臉頰,當時那種灼熱的感覺依然清晰地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顧瀟並不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意外,畢竟何凜確實是那種一眼看去就能讓女人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的男人,隻是單純而正常的生理反應而已。
“你不想知道周瑞祁和我說了些什麼嗎?”
顧瀟的目光從何凜身上移開,覺得嗓子乾澀,說話的聲音有點嘶啞。
何凜遞過一瓶汽水,“說了什麼?”
顧瀟說了聲謝謝,接過去擰開喝了一口,含在嘴裡不吞下,直到碳酸飲料的氣泡不再衝著鼻子,這才緩緩嚥下。
該死的習慣,在非洲缺水環境下形成的肌肉記憶,到了這裡依然會記得水不能喝得太大口。
“周瑞祁表麵風度翩翩,成熟穩重,其實是個極度自我的人,喜歡把自己擺在掌控者的位置左右彆人的選擇,我想,周瑞賢應該就是受不了他人前人後不一樣,才口口聲聲罵他‘偽君子’的吧……”
“你可能隻對了一部分。”
“是嗎?那另一部分呢?”
何凜冇有回答,隻是眼神複雜地看了看顧瀟,自顧開車。
快到營區的時候,何凜從腰後拿出一把手槍,停下了車,“會用槍嗎?”
顧瀟愣愣地搖了搖頭,疑惑地看著他,“有必要嗎?”
“在這裡,有必要。”
何凜下了車,走到一個土坡上,頭頂,一群夜歸的飛鳥正飛過,手中的槍哢哢兩聲,子彈上了膛。
“過來,轉過身去。”
“你要教我用槍嗎?現在?”
顧瀟背過身去,何凜從她的身後伸過手,把槍遞到她手裡,俯在她耳邊低聲說:“夜晚視力怎麼樣?”
“還行……”
槍沉甸甸的,顧瀟感到自己的雙手被那雙寬大的手掌覆住,他的指尖冰涼沁骨,皮膚的觸感糙糙的,掌上有堅硬的老繭,掌心卻是熱的。
心跳又莫名地加速,手有些顫抖。
“可是現在天黑了……”
“你在發抖,緊張嗎?”
“第一次摸到真槍,有點興奮……”
顧瀟抿了抿唇,肩膀縮了縮,眼神卻不受控製地往上飄,男人線條分明的輪廓在月光下分外地清晰堅毅。
“肩膀放鬆,手腕要穩,調整呼吸……”
何凜的聲音沉沉地從耳邊傳來,“注意力集中在手指,還有你的目標上。”
前麵數米開外的的一棵大樹上,停滿了棲息的鳥兒。
“目標?”
“樹冠上那一隻。”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零基礎,你就讓我打這種又遠還會移動的目標?”
“就算是近距離的定點目標,如果你不相信自己,永遠都打不中。”
這時,那隻被作為目標的鳥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臨近的氣息,撲騰了兩下翅膀,飛了起來。
顧瀟感到手猛地被握緊了,緊到指關節都幾乎在摩擦著響。與此同時,身體也被何凜帶著原地轉了個身,槍口迅速擡起,按著她的手指果斷地扣下了扳機。
“砰——”
槍聲迴盪在空曠的山野,顧瀟看到那隻飛鳥從空中直線墜落到地上,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槍,不敢相信就剛纔那短短的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生平第一次開槍,竟然能在黑夜中打中飛鳥。
何凜放開顧瀟的手,收回手槍插回腰間。
“記住開槍的感覺,關鍵時刻救命。”
“我會的,謝謝你。”
“我見過很多第一次開槍的人,你比他們好得多。”
“你是不是以為開槍會給我留下陰影?同一把菜刀,在屠夫手裡是殺戮奪命的凶器,而在廚師手裡卻是製作美味佳肴的工具,同樣,開槍不一定就隻能殺人,也可以是為了救人。”
“這不是恰好說明瞭,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穩定的因素嗎?”
顧瀟暗自揣度,有些事,何凜可能還冇有告訴她,但對他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是一個好辦法,還是得靠自己。
這天晚上,何凜回去的時候,沈嶽還在等他。
“你不是一直說不能讓顧瀟捲進來的嗎?”
“由不得我們了,雖然我試圖讓顧瀟置身事外,但自從被人知道她懂‘魚鷹’的語言開始,她就已經捲進來了。”
沈嶽歎著氣,無奈地說,“雲念姐的這個小師妹,還真是麻煩。”
“她不會是麻煩……”
何凜交叉著手指,摩挲著骨節,回想起教顧瀟開槍的時候,一開始她雖然也會緊張到手顫,但卻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平靜下來,也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還有個或長或短的接受過程,相反的,她輕而易舉就適應了,還真應了她的那一番蟑螂不死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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