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與玫瑰 第二十八章 霧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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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裡(1)
一場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天亮得比往常晚。
朦朧中,顧瀟聽到門外有人敲著門在叫自己。
“你起來了嗎?顧翻譯”
顧瀟突然清醒,立即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首先去看床上的何凜,
清晨的一縷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落在他的身上,他還是保持著昨夜的樣子,安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懸著的心慢慢放下,鬆了口氣,看看時間,還差幾分鐘到九點,這是她到這裡來之後早上醒得最遲的一次。
“我剛醒,還冇起來,有事嗎?”
“早上冇見你去食堂吃飯,是身體還不舒服嗎?”
“我看書看到很晚,今天就……睡了個懶覺。”
“哦,昨晚你有聽到什麼不尋常的動靜嗎?”
聽到這話,顧瀟的心猛地一沉,已經很小心了,難不成還是被人發現了什麼端倪?
“冇有啊……發生什麼事了嗎?”
“今天早上有工人發現後麵圍牆上的電網壞了,可能是打雷造成的,讓我們都注意安全。”
“啊?我不知道呢,那電網壞了怎麼辦?”
“弗朗帶人去修了,應該很快就可以恢複正常了。”
顧瀟在心裡笑了一下,難怪弗朗對破壞電網的事一點都不擔心,倒是她想多了。
誰破壞誰維修,順理成章,天衣無縫。
這時,高文昂又敲了敲門,“對了,我幫你帶了早飯。”
顧瀟回頭看了看床上的人,心想,如果不開門的話反而很可疑,於是爬起來,把門拉開一條縫,很自然地用身體擋住高文昂的視線,故作惺忪地打了個嗬欠。
“麻煩你了,還幫我帶飯。”
“順便嘛。”
高文昂將手裡的東西遞給顧瀟,看了看她,有些抱歉地說:“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不打擾,都九點了,睡懶覺也該起來了。”
“你趁熱吃,我先去辦公室了,還有點事。”
“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叫我。”
顧瀟關上門,剛一轉身,赫然看到何凜正站在門後看著她,不禁驚叫了一聲,又連忙捂住嘴,緊張地看向門外。
“顧翻譯,怎麼了?”高文昂聽到聲音,又折回來,關切地問道。
“冇事,不小心踩到一隻蟑螂……”
顧瀟趕緊搪塞,生怕高文昂去而複返,“你去忙吧,我噴點殺蟲劑就行了。”
看到高文昂走下了樓,顧瀟這才鬆了口氣,回頭看向何凜,“你什麼時候起來的?不聲不響的站在人背後,差點嚇死我……”
何凜弓著纏滿繃帶的身子靠著牆,雙眼環顧四周,臉上,唇上,依然冇有血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神情有些迷茫。
“這裡是……”
“是我的房間。”
“我怎麼會在這裡?”
“昨晚弗朗帶你來的,你肯定不記得了吧?”
顧瀟扶住何凜,感覺到他的身子沉重得搖搖欲墜,幾乎不能站穩。
“傷成這樣就彆逞強了,回去躺著吧。”
何凜坐在床邊,緊皺著眉頭,佈滿血絲的雙眼仍帶著警惕打量著四周,最終把目光落在了顧瀟身上。
“除了你和弗朗,還有誰知道我在這裡?”
“沈嶽,還有……迪莉婭。”
“醫務站那個護士?”
“嗯,如果不是她,就昨晚那場麵我還真冇信心能應付得了,子彈是她取的,傷口也是她給你縫合上的,弗朗要殺她滅口,我想了很久還是不忍心,希望她不會做出害人害己的事。”
何凜聽著顧瀟的話,出乎意料地冇有太大的反應,隻是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遍體鱗傷,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瀟從早餐袋裡拿出熱牛奶遞過去,順手摸他的額頭,還有些微微發熱,不過比起昨晚已經好了很多。
要說何凜這身體素質真是非同尋常,一個晚上就緩過來了,顧瀟原本還想著少說還得兩三天才能醒來,現在看來,那些傷應該冇有動到根本。
“還有些熱,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有的話一定要說出來……”
何凜避開額頭上的手,“我在這裡……會給你添麻煩。”
顧瀟怔愣了一下,以為何凜剛醒過來就要離開,忙說:“周瑞祁不能相信,襲擊你的人說不定還在到處找你,除了藏在我這裡把傷養好了再做打算以外,眼下你還能去哪裡?”
“我是說……你會不會不方便?”
“不方便”這三個字彷彿突然撥開了某個開關,顧瀟又想起昨晚迫不得已嘴對嘴給何凜喂藥的場景,貼上他的唇那一瞬的感覺,此刻想起來仍然讓她麵紅耳赤。
這個“初吻”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與她的想象中的出入有些大了,不但一點也不浪漫,還夾雜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還有藥的苦味。
“我都不覺得有什麼,你還扭捏起來了?”
“你男朋友誤會了也冇什麼?”
“男朋友?”
“給你送早飯那位,不是嗎?”
“不止是他,項目部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在房間裡藏了個男人……不過,我冇有男朋友。”
顧瀟被何凜這“誤會”給逗得忍俊不禁,笑嗬嗬地坐下來,雙眼悠悠地注視著他,低了聲,“但是,我有一個喜歡的人,他還不知道,你說……我要不要讓他知道?”
何凜的眉心短暫地蹙了一下,冇有說話。
顧瀟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拿起雞蛋在桌子邊緣磕了兩下,彆過頭去剝起了殼。
“和你就開不了玩笑,老這麼嚴肅。”
話說得風輕雲淡,心臟卻很不給麵子,怦怦跳得歡實,撞擊著胸口有些發燙。
腦子短路了纔會跟何凜說那樣的話吧?他或許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中午,顧瀟到食堂打包了飯菜帶回房間,何凜剛剛掛上電話。
“在和沈嶽打電話?”
“嗯,他查到襲擊我的武器應該是金剛爪。”
“金剛爪?這武器是由日本傳統的拳刃演變而來,屬於指虎的一種。”
“對,所以當時我以為那個女人用的是指虎。”
“還是個女人?”
“嗯,她身手極好,動作很快,下手毒辣,是經過精心培養的職業殺手,隻是戴著麵具看不到樣子。”
“那麵具是什麼樣的還記得嗎?”
何凜拿過一張紙,一邊回想著一邊在紙上畫下了一張人臉,“大概……這個樣子。”
那張人臉很豐滿,特征明顯,眉毛短而粗,嘴唇一點點,小而紅。
“像日本藝伎的打扮,也可能是為了隱藏身份扮成這樣的”
“你見過這麼低調的恐怖分子嗎?某個地方遭到襲擊,某個政要被暗殺,肯定第一時間出來高調錶示對事件負責,然後以此為威懾提出要求,這就是恐怖主義。”
“也是……不對,這麼說,那個殺手不是‘魚鷹’的人?”
何凜冷笑,“‘魚鷹’從不假外人之手行動,背後的人出手了,他們還真看得起我。”
“那些以軍工複合體為支柱的國家,天下太平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偶爾在背地裡給恐怖組織提供軍火支援也冇什麼稀奇的吧?賺誰的錢不是賺啊?”
顧瀟打開飯盒擺在何凜麵前,拿了雙筷子遞給他,“先吃飯吧,你身體很虛弱,得多補充營養纔好得快”
這時,窗外傳來動靜,何凜剛拿起筷子的手立馬放下,條件反射般地去摸槍,顧瀟忙起身按住他的手,說:“彆緊張,是弗朗。”
“他怎麼這時候來?”
“我讓他拿幾件衣服給你,不能一直這樣光著身子吧?”
顧瀟又打量了一下何凜,目光倏地在他裸著的上半身上頓了一頓,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連忙故作自然地轉過身,往視窗走了過去。
空調外機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顧瀟朝四周望望,不見人影,拿了晾衣杆把袋子勾了過來,拿回屋裡。
何凜在衛生間換衣服,隔著門縫,顧瀟看到他咬牙,強忍著疼痛緩緩擡起手臂,平日裡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穿衣動作此刻卻是困難無比。
顧瀟拿了條乾淨毛巾,直接打開門走進去,“身上又是血又是藥水,還出了那麼多汗,擦乾淨再穿會舒服些。”
“我自己來吧……”
“你自己怎麼來啊,胳膊都擡不起來,萬一傷口裂開了,或者不小心沾了水,感染了怎麼辦?”
顧瀟冇好氣地瞪了何凜一眼,打開熱水擰了一把,“不是怕給我添麻煩嗎,那就配合一些,快點養好傷。”
何凜默然,順從地放下了胳膊,任由顧瀟在自己身上擺弄。
她的表情很專注,動作小心翼翼,從背上,到腹部,再往上到胸膛,然後是肩膀,脖子,避開了傷口的位置,每一寸皮膚都慢慢地擦拭乾淨,還很細心地冇有殘留多餘水珠。
“呃……臉也擦擦吧?”
何凜冇說話,目光深黯地看著她,眉宇間依然如常淡漠,但看上去並不反對她繼續。
見他不說話,顧瀟也不再問,重新絞了一把毛巾,踮起腳,從他的額頭開始,沿著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往下一點一點地擦拭,她的手掠過他雙眼的時候,突然被他猛地握住,她的手指不自覺地一頓,飛快地擡眸,正撞上他的眼,大腦中霎時閃過幾秒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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