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與玫瑰 第四十章 李代桃僵
-
李代桃僵
這兒……是哪裡？
顧瀟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頂剛好投下一束細細的陽光照射在朦朧的視線中，顛來倒去，天旋地轉，滿眼如惡魔爪牙般的樹枝，橫七豎八如織成一張巨大的鐵網，
爬起來，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往四周看了看，這是個十分狹小的空間，準確點說，是個大鐵籠，外麵鋪了一層遮光布，上麵破了一個小洞，陽光就是從那裡投射進來的。
這個鐵籠不大，橫亙著一把厚重的鐵鎖，擡手拽了一下，沉重得幾乎紋絲不動。
難聞的汽油味，還和著潮濕泥土那濃重的腥味，衝擊著鼻腔，隨著一陣陣的顛簸，讓人胸悶難耐，有種即將作嘔的感覺。
完全清醒過來之後，顧瀟意識到，現在身處的是一輛正在行駛的汽車上，隻是不知道，從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而從莊園出來到這裡又行駛了多遠？他們是想把她運送到哪裡去？總之，肯定不會是送她回項目部。
連忙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衣服完好無損，隻是隨身的挎包不見了。
顧瀟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還好，最害怕的事冇有發生。
正想著，車悠悠然停了下來，前方駕駛室打開了，有人跳了下去，似乎在和彆人說話，嘰裡呱啦的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突然，交談聲戛然而止，拖拽的聲音，草叢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接著，車門砰地一聲關上，車繼續前行。
冇開出多遠，車又停了。
有人跳上了車廂，慢慢走過來揭開了遮光布，眼前的光線驟然增強，顧瀟不由得眯了眼睛，連忙擡起手掌遮住。
漸漸適應過來之後，顧瀟看到自己麵前多了一瓶水，一袋麪包，她擡了擡頭，隔著籠子看向麵前的人。
那人戴著一頂黑色的軍帽蹲著，逆著強光，藏在帽簷下的五官一團模糊。
“你們要把我送去哪裡？”
顧瀟沉靜地用英語問了一句，那人冇有回答，而是飛快地往身後看了一眼，然後往籠子前靠了靠，“顧小姐，是我。”
聲音很低，低得幾乎聽不見，但顧瀟依然一下子就聽了出來，這分明就是“魚鷹”的語言！
麵前的人朝著自己擡起了頭，是弗朗。
短暫的驚訝後，顧瀟想到了什麼，警惕地問道：“弗朗，這趟坤帕派了幾個人？”
“是三個人，我把他們都捆在前麵了。”
“你知道他們本來是要把我送去哪裡嗎？”
“不知道，我隻是執行何先生的命令。”
“那何凜是怎麼知道車會經過這裡的？”
“迪莉婭告訴他的。”
“迪莉婭？她應該是從賽耶那裡知道的，這個賽耶為什麼會一而再地幫我，如果說隻是因為迪莉婭和他的關係，也太勉強了。”
“何先生本來也有這個疑慮，但是他說你相信迪莉婭，他相信你。”
顧瀟微微一笑，像是忽來了一陣柔和的清風吹拂著她帶著些許疲憊的臉龐，眼眸裡浮動著明媚。
“何凜現在在哪裡？”
“他昨晚就出了莊園，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到了前麵的鎮上。”
“項目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前兩天那邊傳了話過去，說你很快就能回去了，所以他們都在等著你。”
顧瀟想起在莊園裡見到周瑞祁的那一幕，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
“弗朗，你稍後回項目部轉告白總他們說我冇事，讓他們也不要再去找周瑞祁了，注意安全。”
弗朗注視著顧瀟看了一會兒，說：“顧小姐，你不回去嗎？”
“這一帶都是坤帕的勢力範圍，他很快就會發現車不見了，肯定會第一時間去項目部要人，如果現在我馬上就回去的話反而不妙。”
“你在外麵，也不安全。”
“在外麵安不安全是我一個人的事，總比連累他們一起要好，你還是送我去跟何凜彙合吧。”
“好。”
弗朗低聲應道，掏出了鑰匙就要開鎖。
顧瀟連忙阻止他，“我就待在這裡，否則一路上難免會引人注意的。”
弗朗的手一頓，眼裡閃過一絲不解，低頭想了想，也冇說話，把鑰匙遞給了顧瀟，又拿了幾瓶水放在她麵前的地上，然後起了身，放下遮光布，下車去了。
兩分鐘後，車發動，不疾不徐地在這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繼續顛簸前進。
弗朗這個人的話向來很少，也從來不多嘴多問多說什麼，甚至冇有問過為什麼。這讓顧瀟一度覺得他好像是一個仿生機器人，隻會忠心耿耿地執行何凜輸入的命令並給出簡單的反饋，想想，大概是因為他以前長期身處“魚鷹”那樣嚴酷的組織裡形成的固有習慣吧。
鐵籠裡很是潮熱，還很悶，渾身的汗水一個勁兒地往外冒個不停，冇一會兒，衣服便被浸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顧瀟擰開一瓶水灌了一口，潤著嘴唇和嗓子，肚子有些餓，但那麪包看上去乾巴巴的，讓她冇什麼食慾，隻得時不時地喝一口水給讓身體不至於在這種如同蒸籠般的潮熱環境中很快脫水，但也不敢多喝，在這種情況下，如廁是個難題。
漸漸地適應了車顛簸的頻率，又有些迷糊了起來，逐漸昏昏欲睡。
車第三次停下來的時候，顧瀟立刻就清醒了過來，聽了片刻，冇什麼異動，小心地將遮光布掀開一條縫往外看，車廂後門打開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何凜！”
“顧瀟……”
何凜蹲下來，拿過鑰匙開鎖，同時上下打量著她，“你冇事吧？”
“冇事……”
顧瀟搖頭，欣喜的目光捨不得從他臉上挪開一秒，鐵籠的門一打開，她情不自禁地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眼淚一瞬間決堤而出，喜極而泣。
“你冇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在擔心你怎麼從功猜手裡逃脫呢你是怎麼從莊園裡出來的？還有……你身上的傷冇事了嗎？”
何凜冇有回答，握住顧瀟的手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朝身後揮了下手，“把人帶過來吧。”
弗朗很快走了過來，把肩頭上扛著的女人丟在地上。
顧瀟看清女人的臉之後，訝異道，“吉雅？你們是怎麼把她抓來的？”
“你現在和她換衣服，我去外麵等你，要快！”
何凜說完便迅速地下了車，關上了車廂門。
顧瀟來不及細想，以極快的速度和吉雅換了衣服，正要出去，又想了想，把頭髮照著吉雅的樣子挽了個髻，泰式髮髻有些麻煩，好一會兒才勉強弄了個相似，又把吉雅的頭髮梳成馬尾，乍一看過去，還真的像是自己趴在那裡昏迷不醒。
何凜站在樹蔭下和弗朗說著什麼，聽到車廂門打開的聲音，轉頭看了過去，隻見顧瀟換上了吉雅那一身素青色長裙，正試探著想從車上下來，卻發現車廂邊緣距離地麵比想象的要高，而這裙子繃著雙腿讓她有些行動不便，表情為難地看向何凜，有些不好意思。
何凜快步走過去，向顧瀟伸出手，“小心點。”
顧瀟抓住何凜的手臂，想借力直接往下跳，冇想到身子竟往前狠狠地一栽，直直地跌了過去，整個身體重重地砸在了何凜身上，雙臂本能地摟著他的脖子，摟得緊緊的，他有些愕然，手不知所措地懸空著。
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張淡漠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罕有的慌亂神色，接著她感到他緩緩鬆了手，把她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這裙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沉靜，即便是湊近了也聽不出任何情緒，所以，剛纔的那一瞬是她眼花了，或者某種心理作用？
顧瀟冇有多想，隻抿著唇垂頭嗯了一聲。
“還好，適應一下應該就冇問題了。””
環顧四周，這個地方與她在這裡所見的山區地貌冇什麼兩樣，鬱鬱蔥蔥的茂密山林，越往深處，那一片濃烈的墨綠色漸變成了幽深的黑色。
從對麵山頭的日照方向判斷，此時應該是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了，陽光卻依然灼烈，渲染出山尖刺眼的金色，前方不遠處一條溪流，水很清澈，看上去不是很深，一眼便能看到底，對岸依然是這裡最為常見的原始森林。
“這是什麼地方？”
何凜往前方望瞭望，“前麵的山翻過去大概二十公裡，就是坤帕這次本來要送你去的地方佤邦。”
“佤邦？坤帕也做這種生意嗎？”
“坤帕並不做這種生意，他是賣周瑞祁的麵子。”
“嗯？”
“”
何凜冇有說下去，施施然收回目光，“我們先離開這裡”說著，便往溪流那邊走了過去。
“那弗朗”
“他知道怎麼做。”
何凜朝著正在遠去的卡車看了一眼，看向顧瀟，她提著裙襬，手上拎著兩隻鞋，赤著腳淌進了溪水。
夕陽從她的身側擦過，溪水波光粼粼，倒映著她的剪影。
在這樣時刻充滿危機的地方，眼前的畫麵，美好得過於不真實了。
顧瀟似乎察覺到何凜在看自己，側過頭對他露出淺淺的笑容，何凜竟怔了一下，很自然地回過頭，繼續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