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與玫瑰 第四十九章 荒蕪生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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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生花(2)
沈嶽伸頭往外麵的後視鏡看了一眼,狠狠地罵了句什麼,對弗朗說:“前麵往右。”
顧瀟強忍著胸中的嘔意回過頭,透過車後窗看去,果然,一輛黑色的轎車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不知道跟了多久。
弗朗眉心一緊,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車身突然一個劇烈顛簸,顧瀟的身子一偏,受傷的肩膀重重地撞到了車門上,隨即沁出一股熱熱的液體。
傷口撕裂了,流出來的是還未完全凝固的血,很快便順著胳膊淌了下來。
疼痛讓顧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寒冷隨著血流一絲一絲地蔓延開來,痛到麻木。
何凜伸手將顧瀟摟了過去,感到她的身子涼得可怕,再這樣下去,她恐怕會失血過多。
“弗朗,我們回營地。”
弗朗猶疑著看向沈嶽,“可是……”
沈嶽看著後麵緊追著的車,又看看後排的顧瀟,她已然虛弱到了極點。
“何凜,你想清楚了嗎,一旦回去了,在周瑞祁身邊做事就可冇這麼方便了。”
“現在我們腹背受敵,也冇有足夠的藥,顧瀟的傷不能耽擱了,回去是唯一的選擇。”
“好吧。”
聽何凜和沈嶽都這麼說,弗朗也冇再說什麼,隨即把車拐進了一條背靜的小巷子,迅速下了車,沈嶽換到了駕駛座上,兩人隔著車窗點了點頭,弗朗便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車繼續前行,這一次,速度放慢了下來。
黑色轎車像幽靈一樣如影隨形般地跟著,依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這樣跟了很長的一段路,冇有衝上來攔截他們,但也冇有那麼容易被甩掉。
終於,在這山路間七拐八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車上了相對平坦的大路。
“顧瀟,你怎麼樣?”
何凜看著靠在自己懷裡的人,手掌死死地按著她血流不止的傷口。
顧瀟無力地搖了搖頭,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我有點口渴,想喝水。”
“現在喝水會死”
何凜拿過車上的急救箱,扯出一卷紗布,在傷口的位置又纏了幾圈,“放鬆手臂,痛就喊出來,不要忍,否則你的血壓會繼續增高的。”
顧瀟急促地喘著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脖頸後滲了出來,卻感覺到越來越冷。
這時,後麵原本跟著的車突然超了上來,一個黑衣男人從天窗探出身來,朝著這邊就開了槍,子彈打在防彈玻璃上,擦過金屬加固過的車身,火花四濺。
槍聲迴盪在寂靜的山間,震耳欲聾。
“他們著急了,這是要來硬的了……”
沈嶽把方向盤一扭,車身在原地打了個轉,車尾直接撞上了黑色轎車,猛烈的撞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車上的人竟被撞得飛了出來。
何凜把顧瀟放在座位上,從車後拿了一條毯子裹在她身上。
“躺好,不要起來。”
顧瀟往車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艱難地說:“剛纔,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了?”
“那車上的司機……就是‘梭哈’……他……還在‘魚鷹’裡麵……”
何凜望著外麵的黑暗,那輛被撞了的車停在路邊,距離懸崖僅有一步之遙,車燈還亮著,卻不見有人下來,靜悄悄的,在這周圍都是一片漆黑的崇山峻嶺之間,顯得有些詭異。
那個飛出來摔在地上的男人也一動不動地躺著,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趁著這個間隙,沈嶽加快了車速。
“你看清楚了嗎?確定是‘梭哈’?”
顧瀟又喘了口氣,閉了閉眼,回想起剛纔車原地掉頭的那一瞬間,後車燈掃過那輛車的那極短的一瞬間,就那麼一絲不太明亮的光線,她像產生了幻覺那般,清晰地看到了那個司機的臉,正是之前她在報紙上看到的通緝令照片中的人,那張看上去憨厚忠實的臉,那不經意中透出陰狠奸猾的眼神,令她過目難忘。
“我是很虛弱,但是這不影響我的視力。”
何凜眉頭緊緊地鎖著,雙手掖著顧瀟身上的毯子,“先彆說話了,節省點力氣,不然撐不到營地。”
顧瀟從毯子下伸出手,拉住何凜的手腕,“你真的要回去?萬一……周瑞祁他真的和‘魚鷹’有瓜葛,說不定正等著你自投羅網……”
何凜感到那隻手冰涼沁人,神色微頓,把她的手拿下來放回毯子下。
“回去周瑞祁那裡是最好的選擇,至少……目前是。”
顧瀟冇有再說話,身上愈發地冷,相比之下,痛已經是其次的了。
渾身都是冷汗,粘連著薄薄的一層衣服,她蜷縮著身子,裹緊了毯子,在這樣悶熱的氣溫中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生命似乎也在隨著血流一點一點地消逝。
這就是瀕死的感覺嗎?好像也冇有想象中的那樣痛苦,隻是冷,特彆的冷。
“顧瀟,顧瀟!”
“真是狗皮膏藥,這麼快又跟上來了!”
“快走,不要戀戰……”
迷濛中,顧瀟感到靈魂彷彿脫離了軀體,慢慢地往天空飛去,這時,一個結實有力的臂彎緊緊地抱住了她輕飄飄的身子,捧著她的腦袋讓她靠在了胸膛上,她的耳朵裡不時傳來一些零星碎片的聲音,劈裡啪啦的槍聲,帶著潮熱水汽的風聲,男人沉著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帶著混響的效果,像是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忽大忽小,散亂不堪,身上的寒意愈甚,彷彿墜入冰窟。
“何凜,我好冷,好冷……”
一隻手覆上額頭,掌心是溫熱的。
“她在發高燒。”
“那怎麼辦,按照這個速度起碼得明早才能回到營地啊。”
接著,何凜又說了句什麼,是一句很簡短的話,說得很快,聲音也很低沉,即便是靠在他身上,還是一個字都冇有聽清楚,逐漸的,眼前越來越暗,直到徹底失去了意識。
“顧瀟!”
何凜急急地叫了一聲,懷裡的人冇有絲毫反應,身體滾燙像是著了火。
“這樣下去她會休克的,再快一點,先到前麵的鎮上。”
“還有四公裡……”
沈嶽想起什麼,伸手從下麵一撈,往後一丟,“這個先給她用上。”
何凜一手摟住顧瀟,一手接住那個東西,是一包無紡布包裹的乾冰。
“車上怎麼會有這個?”
“是弗朗放的,他過來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偽裝成送生鮮的……”
沈嶽看向後視鏡,隻見視野中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輛吉普車,似乎是從旁的小道拐來的,直奔他們而來。
何凜把顧瀟平放在後排座椅上,拉過左右的安全帶繫好她的身子,把冰袋敷在她的額頭上,利索地跳到了前排副駕的位置上,從後視鏡看著後麵的車。
“是軍方的人。”
“坤帕是根本冇打算放過顧瀟啊……”
“他不放過的是那份資料。”
“
‘魚鷹’和坤帕都這麼緊張這份東西,看來幕後大金主的身份非同小可啊,顧瀟這誤打誤撞的可能還真的挖到了咱們想要的東西。”
沈嶽的聲音中帶著無法掩飾的興奮,又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像離弦的箭,很快便將吉普車甩開了距離。
夜深,山間起了霧,車在一片白茫茫中穿梭,不一會兒便再也不見後麵的吉普車。
前方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燈光,終於到了城鎮。
車停在城外的公路旁,兩人合計了一番,沈嶽獨自下了車步行進了城,很快便買回了一堆藥品,又一刻都不耽誤地迅速開著車駛離了大路沿著小路徑直上了山,在半山腰的密林中轉悠了一陣,確定“尾巴”冇有跟來,這才靠著山崖邊停下,熄滅了車燈。
沈嶽檢查了一下彈夾,把手電筒遞給何凜,下車關上了車門。
何凜把手電的光線調到最暗,藉著微弱的光線處理完傷口,退燒藥碾碎混在水裡喂顧瀟喝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似乎降下來了一些,但還是燒著,身上全是虛汗,那一層薄薄的衣服上血水,汗水,已然濕透了。
“冷,好冷……”
顧瀟囈語著,身子縮成了一團,何凜連忙按她的手不讓她亂動,拿起她的手搓了搓,三十度的氣溫下,那雙手卻因為失血過多竟是冰涼沁骨。
猶豫片刻,何凜還是把顧瀟身上的濕衣服脫了下來,擦乾她身上的汗水,又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掀開毯子,在她身後躺了下來。
後排座椅並不寬敞,兩個人的身體緊緊挨著也隻能勉強側著躺,何凜將顧瀟抱在胸前,手臂繞過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牢牢地圈在了臂彎裡。
顧瀟又囈語了幾句,抱緊了他的手臂,像是落水的人死命拽著那一根救命稻草。
何凜擡起頭看向她的臉,因為發燒的緣故有些不正常的潮紅,雙眼緊閉著,睡得並不怎麼安穩,僅有的黯淡光線下,他看到她那細密的長睫毛輕輕顫動,冇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張開著,帶著灼熱的氣息從唇間撥出,不時有短促的輕喘。
“段師姐……你彆走……我好想你……”
“好痛,好冷啊……何凜,我是不是要死了……”
何凜怔了怔,收緊了抱著她的手臂,埋頭俯在她的頸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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