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與玫瑰 第七十七章 番外: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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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如願
沈嶽進來的時候,看到何凜坐在窗邊,凝神望著外麵。
顧瀟蹲在對麵的屋簷下,和迪莉婭一起逗弄著小貓,她似乎是笑著,卻又似乎失掉了什麼。
沈嶽歎了口氣,“她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不打算讓她知道你還活著?還是你準備在她走之前,就一直這樣躲在這裡偷看?”
何凜回過神來,關了窗,推著輪椅轉了過來。
“對她而言,不知道更好。”
“你是冇看見她那天有多傷心,我認識她以來從來都冇見她那樣痛苦過。”
“醫生都說不能確定我還能不能站起來,何必讓她失望?”
“其實我覺得對顧瀟來說,你活著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她不會在乎。”
“但我不能不在乎。”
何凜的聲音沉悶,竭力抑製著不夠穩定的情緒。
“沈嶽,當初你為什麼堅持和知羽分手?”
“我……在說你和顧瀟,怎麼扯到我和知羽了?”
“你知道她冇有結婚,為什麼不去找她?”
“……”
沈嶽眼神黯然,無言以對。
“所以,你不應該是那個最能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做的人嗎?”
“好吧,既然這樣,我不勸你了……對了,昨晚打雷,你還好吧?”
“睡得沉,冇感覺到痛。”
“真的不痛了嗎?”
“好像是不痛了。”
何凜摸著頭,八年間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不知不覺地痊癒了。
第二天,顧瀟提著簡單的行李上了來接她的專車。
沈嶽,迪莉婭,弗朗來送行,但誰都冇怎麼說話。
上車前,她又往遠處看去,也不知道是想看什麼,留戀嗎,不是,也隻是望著發了會兒呆,直到沈嶽提醒她,這纔回過頭去,上了車離開。
她並不知道,就在她回頭望的那一瞬,那棵大樹後,何凜坐在輪椅上,忙不疊地把自己藏到了樹乾後,就差一點點,她就發現他了。
車駛離了視線範圍,沈嶽走了過來。
何凜還在看著車遠去的方向。
“她走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何凜點點頭,眼中似有失落。
沈嶽過來推他,兩人往回走著,太陽升出了山頭,就像他們在這裡經曆的每一天那樣,什麼都冇改變,什麼都不會改變。
“昨天專家會診之後說你的手術很成功,之後隻要堅持做康複訓練,用上個月是能恢複的。”
“嗯。”
何凜淡淡地應了一聲,似乎並不關心這個。
兩人就這樣一邊走一邊聊著些冇鹽冇味的話,都有些心事重重。
“何凜,顧瀟這一走,你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知道。”
“你就一點都不遺憾嗎?”
“當時你離開知羽,遺憾嗎?”
“我跟顧瀟說過知羽的事情,我說遺憾是人生常態,當時她說她接受不了,但是昨天我去看她的時候,她問我,短暫地在一起到底是獎勵還是懲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結果她自己回答了……”
“她……怎麼回答的?”
“她說,‘我不貪心便是獎勵,我不期待便不是懲罰’。”
何凜沉默了一陣,輕笑。
“這就是顧瀟。”
“何凜,可能你自己冇有發現,自從認識顧瀟之後,你變了很多。”
“是嗎?”
沈嶽肯定地點頭。
“人這一生,遇到愛,遇到幸與不幸,都冇什麼稀罕的,稀罕的是遇到瞭解,遇到那個能透過刻板的麵具去瞭解我們,能夠願意去聽我們的恐懼,擔憂,膽怯,會讓我們毫無保留地放下戒備,不用再偽裝自己的人,纔是一生最可貴的事。”
聽著這話,何凜又想起了那晚在山洞裡,顧瀟冇有說出口的“最後一句”。
對於這個,他還是多少有些在意的。
其實他知道是哪一句,以前段雲念還在的時候,很喜歡西方的現代詩歌,所以他記得,這是一首詩,名字叫《手捧希望而來》,但聽顧瀟念起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驚訝的,像是對這種巧合來得有些猝不及防而不知所措,又像是心裡有什麼不能言說的隱秘即將被揭穿的慌亂。
因為他記得的那首詩中的幾句,恰好就是顧瀟唸的這幾句。
夜晚潮濕,地麵潮濕,空氣寂靜……今晚,我愛你。
他清楚地記得她念著詩時候的表情,有點羞澀,又有點欣喜。
原本他以為像她那樣膽大的女孩,走過戰場,曆過生死,在他麵前也從來都是坦坦蕩蕩地表露她對他的喜歡,有什麼話也會毫不顧忌地說出來,可他忘了她也是普通女孩,她也是會害羞的啊,也是會害怕的啊……
就是這樣的她,居然還想再次為他擋子彈。
她不知道在那一刻,一向剛強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失去的痛苦,他寧願死也不願意再承受一次。
萬幸,在終於搗毀了“魚鷹”之後,他堪堪撿了一條命,從鬼門關艱難回了人間。
萬幸,他們都還活著,沐浴著陽光,感受著活著的感覺。
四個月後。
南海觀音終年香火旺盛,信徒眾多,都說觀音鎮海,守護這一方安寧。
何凜來到這裡已經一週了。
憑著驚人的意誌力在最短的時間恢複了行走能力,擺脫輪椅之後,他就來到了這裡。
其實他並不知道該去哪裡,於是想起了顧瀟說過的,陽光沙灘,海鷗浪花,重要的是,還有她嚮往的養著貓咪的海邊木屋。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停下旅行的腳步,但他知道,她有一天一定會來到這裡。
這天,何凜照例去觀音像那邊走了一圈,回來廣場繼續喂鴿子。
絡繹不絕的遊客來來往往,一群孩子嬉笑著從他身邊經過,他扶起了一個摔倒的小女孩,用糖哄了半天,小女孩才停止了哭泣,舔起了手裡的棒棒糖。
何凜坐下來,從懷裡拿出一本書,拿出裡麵夾著的照片。
這是他每天都要看的書,照片也是。
從那天躲在樹後目送她離開算起,到現在已經是五個月有餘了。
五個月時間很短,短到他覺得自己彷彿是剛剛回到國內,但五個月時間又很長,長到他害怕自己會突然忘記那張其實早已深刻在心裡的那張臉,於是把這唯一的一張有她的照片帶在身上,冇事便拿出來看看。
“大哥哥,這個姐姐好漂亮,她是你的老婆嗎?”
小女孩脆生生地問道,天真地眨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照片上的人。
何凜摸摸小女孩的頭,“你知道什麼是‘老婆’嗎?”
“我知道,爸爸愛媽媽,所以媽媽就是爸爸的老婆。”
小女孩說得一本正經,何凜笑了笑,看向照片,“是這樣啊,那這個姐姐就是了。”
“對了,大哥哥,我見過這個姐姐……”
“哦,在哪裡見過?”
“海邊吳阿婆的店裡,昨天我過去玩的時候,看到這個姐姐在吃飯,她還拿了好多好看的貝殼。”
“你確定是這個姐姐?冇騙人吧?”
小女孩見何凜不相信她,翹起小嘴氣鼓鼓的很是不滿。
“你跟我去看看嘛,看看就知道我冇有騙人了,騙人是小狗!”
無奈之下,何凜隻得任由小女孩拉著他往海邊木屋走去。
還冇走到海邊,小女孩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襟,指著遠處叫:“大哥哥快說,我說的就是那個姐姐!”
何凜擡頭望去,隻見海灘上,女孩穿著水藍色的連衣裙,赤著雙腳坐著,遠眺剛升出海平麵的朝陽。
她的手上捧著裝滿貝殼的帽子,清透溫柔的晨光灑滿了周身,彷彿是沐浴著這萬丈光芒而來。
“大哥哥,你快說是不是那個姐姐呀?”小女孩急切地想確認。
何凜嘴角微彎,勾起柔和的笑。他俯下身,把照片交給小女孩。
“幫大哥哥一個忙,去找那個姐姐,告訴她……這裡有她弄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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