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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與硃砂痣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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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領證當天,顧言清沒出現在民政局,

我在門口等了很久,纔等到顧言清的助理拿給我兩本結婚證。

我拿著證無奈回家,結果卻在路上一家坍塌成廢墟的婚紗店裡看到了顧言清,

我以為他在為我們的婚禮挑選婚紗,給我準備驚喜,我擔心的想要衝過去。

可下一秒,我發現他懷裡緊緊護著一個穿婚紗的女人。

一旁現場采訪記者的話筒和相機幾乎要懟到他臉上。

“先生,請問您和這位女士是……”

他抬起頭對著鏡頭,聲音急促,帶著哭腔。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顧言清轉頭看向女人,眼裡是溢位來的愛意和後怕。

在場眾人紛紛對他們這對佳偶待成的璧人感到慶幸。

我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場景,心臟像是被人死死攥緊,渾身的血液瞬間冰涼。

她是顧言清的未婚妻,那領了證的我又是誰?



顧言清當天很晚纔回家,他看著我沒開燈坐在沙發上,明顯一愣,

下一秒,便坐在我身邊,攬著我的腰,在我耳邊輕輕吐氣,

“抱歉,今天太忙,沒能和你一起去領證,助理今天辦事還利索嗎?”

我想起顧言清之前說他太忙,估計結婚證也隻能讓助理代辦,

我搖了搖頭,顧言清笑了一聲,將我拉到他腿上,

“那今天照例你在上麵,就算我們的新婚之夜了。”

曾經因為我害羞,他又怕我累到,從不讓我在上麵,

直到半年前,他忽然興起,換了我們親密的方式,

我忍住想哭的衝動,試探性的問他,

“今天換個位置好嗎?”

顧言清明顯不悅,語氣都有些冷淡,

“那算了,你知道,半年前那次之後,我就不喜歡那樣了。”

顧言清轉身離開了,我曾經以為他隻是嘗到了這個甜頭,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

他和我換姿勢並不是他喜歡,而是喜歡和他用這個姿勢的人回來了。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已經自動推送了關於上午婚紗店坍塌的這場的報道。

醒目的標題刺入眼簾:【真愛無畏!男子危急關頭護未婚妻,此情此景讓人落淚!】

我不想逃避,想向顧言清問個清楚,於是他前腳離家我後腳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言清,我想你需要給我個解釋?”

我沒等來他的回應,卻被一個溫柔地女聲釘在原地。

“他正在忙,您是哪位?”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他熟悉的輕笑,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寵溺:

“雅夢,還是你讓我著迷,這幾天我就陪你了。”

女人笑著嬌嗔。

“那怎麼行,集團這麼多事還等著你去處理呢!”

時雅夢,他青梅竹馬的初戀,

我忽然從角落裡翻出當時顧言清和我敲定的結婚請柬,

他的簽名旁,赫然寫著時雅夢的名字,

備注欄貼心的寫著祝福:

“祝顧言清先生和時雅夢小姐新婚快樂,永結同心。”

我抓著那個我付出了很多心思的請柬,忍不住留下眼淚。

七年的光陰,原來我不是被珍藏的寶貝,而是一個可以隨時被替換掉的背景板。

那些爭吵後的無奈,溫存後偶爾的抽離

現在都有了答案。

那時我看著他疲憊的眉眼,隻覺得心疼,沒有細想便答應。

於是他讓助理拿走了我的身份證,又很快還了回來,裡麵還夾了一本結婚證。

我本能地衝進書房翻找,終於在保險櫃最底層找到了那兩本鮮紅的結婚證。

我死死的盯著結婚證上粗糙的印刷和模糊不清的鋼印,心裡的涼意瞬間湧出。

原來破綻,早已擺在麵前。

假的,全都是假的。

或許這一切就是顧言清從半年前就給我設下的騙局。

2.

第二天晚上,顧言清回來得格外晚。

回到家,他如常脫下外套。

他走近,習慣性的想要吻我,卻被我不著痕跡的躲開了。

“今天有點累。”

顧言清的動作頓住,懸在半空。

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裡那一閃而過的錯愕,又很快被收斂。

“好。”

他從善如流地後退半步,語氣溫和得聽不出一點情緒。

“那早點休息。”

說完,他轉身走進書房。

我站在原地,心裡的荒蕪又擴張了幾分。

他總是這樣,無論我表現出欣喜,抱怨,或是此刻明確的拒絕。

他總能迅速調整到最佳的應對方式:

包容,退讓,不糾纏。

以前,我以為這是成熟男人提供的情緒價值。

是他對我的一切都能接受和包容,是令人安心的穩定。

可現在,昨天那個電話裡那個寵溺的笑猶在耳畔。

視訊裡他對時雅夢的愛護和珍重不是假的。

這些都提醒著我,他不是沒有熱烈的情緒,不是天生寡淡。

他的波瀾不驚,不過是因為麵對的人是我。

隻是因為不愛,所以懶得耗費心神。

所以連爭吵都覺得多餘。

那天夜裡,在他規律的呼吸聲旁,我長久地睜著眼睛。

他睡得很穩,而我卻一夜未眠。

“你等等我,我馬上到,彆急”

我剛剛眯下,顧言清著急的聲音便傳進我耳朵裡,

他今天甚至沒來的及讓我幫他係領帶,就著急的跑了出去。

我知道,能讓他著急失態的,隻有時雅夢。

門被摔得有些響,我起身有些想吐,下意識的拿出床頭櫃裡的驗孕棒,

測出來的結果,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有了,這個孩子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時候。

我有些恍惚的走到了家裡的儲藏室,角落裡被昏沉蓋住的是我曾經的輝煌。

我輕輕擦掉灰塵,開啟卡扣。

暗紅色的大提琴與光線相撞,流轉著溫潤深邃的光澤。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琴絃時,骨子裡的熱愛瘋狂湧上來。

顧言清從來不知道。

在我們相遇之前,我還有另一個身份。

我是國際樂壇上那個天才大提琴手——Wendy。

我們的相遇很普通。

在我一場演出後,我獨自走在香榭麗舍的大街上散心。

就在那個街角,他捧著一杯卡布奇諾,像老朋友一樣自然地把它遞到我手裡。

“看你好像需要一點暖意。”

他笑著說,眼底是毫不設防的坦誠。

那晚,他對一個全然陌生的我訴說著自己的失意。

我驚訝於他的大膽,問他:

“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他聳聳肩,笑容落寞卻又不羈。

“茫茫人海,誰認識我?若我真怕,你也就沒機會聽到這些了。”

就是這份有趣,擊中了我。

彼時,我厭倦了名利場的虛與委蛇。

也對那些因為我的名氣和才華蜂擁而至的追求者感到疲憊。

他的出現,像一個沒有劇本的意外,顯得格外珍貴。

他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卻會因為我隨口一句喜歡玫瑰花的香氣,在下次見麵時,送我一座種滿了玫瑰花的玻璃花園。

他不懂貝多芬與巴赫的分彆,卻極其擅長營造浪漫。

深夜的海邊煙花,手寫的情詩,跨越半座城市送來的剛出爐的可頌……

生平第一次,我萌生了為一個男人停留,褪去所有光環洗手作羹湯的渴望。

於是,Wendy悄然隱退,沈婉意接手了她的人生。

並且心甘情願地,收起了陪伴自己二十多年、視若生命的大提琴。

我以為能用柴米油鹽譜寫另一種圓滿,可我錯了。

他的浪漫,也僅僅在追求我的期間才這麼完美。

此後七年,他展現給我的,隻有維持的有些冰冷的穩重。

我輕輕拿起琴弓。

七年了,肌肉記憶在此刻蘇醒。

門外沈婉意的世界,也在悄然消退。

3.

這幾天依舊如常,對於他在這段感情裡的失神,我早已接受。

幾天後,顧言清突然主動提出陪我去試婚紗。

他選了一家頂級奢牌店,環境私密,服務周到,

店員們簇擁著我,為我穿上那些昂貴精美的婚紗。

可他卻毫無參與。

隻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手機,指尖飛快地打著字。

他的唇角勾著一抹溫柔真切的笑意,我很多年沒見過了。

七年,說不難過是假的。

心裡刺痛了一下,又被我強行壓了下去。

“言清。”

我輕聲叫他。

沒有回應。

“言清。”

我提高了音量,他依舊沒有抬頭。

直到旁邊的店員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他才恍然回神,迅速按熄了螢幕,抬起了頭。

那一瞬間,他眼底還殘留著繾綣的溫柔。

看到我,他的目光凝住了幾秒,隨即閃過一抹驚豔。

他起身大步走過來,從背後環住我,下巴輕輕抵在我的發頂。

“我的新娘真美。”

看著鏡子裡我們相擁的身影,他低聲說著,聲音醇厚。

鏡中的自己,頭紗朦朧,襯得臉龐格外精緻。

是的,很美。

我一直都很美。

這種美從未因他的愛或不愛增減分毫。

隻是從前,我誤將他的欣賞,當成了這美麗的唯一光源。

“就這件吧?”

他征求著我的意見,語氣無可挑剔。

我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口袋裡的手機就再次震動起來。

他幾乎是立刻鬆開了環住我的手,急切地掏出手機。

看到螢幕的那一刻,他眼神明顯一變,有些緊張。

我站在原地,巨大的裙擺拖曳著。

他對我做了個“稍等”的手勢,便快步走向角落接聽電話。

隔著一小段距離,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焦灼和安撫,斷斷續續傳來。

“雅夢,彆哭……慢慢說,哪裡不舒服?”

“醫生怎麼說?好,我知道了,你彆動,我馬上過來。”

“聽話,等我。”

他結束通話電話,轉身朝我走來,臉上帶著歉意。

“婉意,公司的一個重要專案有些突發狀況,我必須立刻去處理。”

他語速很快,甚至沒有來得及編造一個更完美的謊言。

或許在他心裡,已經覺得無需對我再多費心思。

“婚紗你喜歡就好,定下來,我讓助理過來結賬。”

沒等我點頭,他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我懷孕了,言清”

這是第二次,他為了另一個女人著急的想要離開,絲毫不曾關注我,

但我卻試圖想用這種方式叫住他,讓我感覺到哪怕他有一點點的在意,

可他還是令我失望了,他僅僅隻是愣了一秒,

留下了一句“彆鬨,懂點事”之後,還是決絕的離開了。

店員們麵麵相覷,氣氛尷尬得幾乎要凝固。

我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鏡中的女人穿著世界上象征著最幸福的衣服,卻感覺不到絲毫幸福。

顧言清為了另一個女人的一通電話,就能將穿著婚紗且懷孕的我棄之不顧。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不愛,可以如此具象。

具象成一個被彆人接聽的電話,一件無人欣賞的婚紗,一個無人在意的孩子,和一個奔赴他人的背影。

我沒有脫下婚紗,隻是對一旁不知所措的店員平靜地開口。

“麻煩您,幫我把後麵幾件也試一下。”

我需要習慣。

習慣這份美麗,從此隻為自己綻放,

直到我試完所有的婚紗後,我的眼神也變得決絕起來,

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驅車去了那家以婦產科聞名的私人醫院。

4
.

醫生看著報告,又看著我蒼白的臉,謹慎地問:

“不再想想?”

“不了。”

我的聲音平靜,彷彿這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畢竟,我無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手術安排得很快。

我捂著隱隱作痛的小腹,腳步虛浮地走在寂靜的走廊裡。

就在我經過一間vip病房門口時,那扇沒關緊的門縫裡,傳來了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雅夢,你現在懷著孕,情緒不能太激動,要好好養著。”

他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小心翼翼。

“婚禮什麼時候舉辦都不晚,你的身體
????
最重要。”

緊接著,一個嬌嗔的女聲響起。

“可是我想趁現在還沒顯懷,身材最好的時候穿婚紗嘛!”

“你都不知道,你親手為我定製的那件星辰之海,我偷偷試過了,真的特彆美!”

顧言清低低地笑了,聲音裡的寵溺幾乎要溢位來。

“那是當然,我們家雅夢穿什麼都好看。”

“那你說,我和她,誰更好看?”

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狡黠的醋意。

短暫的沉默後,是顧言清無奈的安撫。

“你都沒見過她,怎麼比較?她不過是一個你的影子,哪裡能和你相提並論?”

我背靠在冰涼刺骨的牆壁上,小腹傳來的隱痛此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的指尖莫名發冷,冷得我控製不住地顫抖。

原來那杯香榭麗舍的卡布奇諾,那座精心打造的玻璃花園,那七年看似真誠的神情,不過是因為我和他的心上人有幾分相似罷了。

真相來得猝不及防。

我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珍寶,末了才發現,連替身都算不上。

我穩了穩搖晃的身形,強迫自己邁開腳步,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回到家,依舊是空蕩和冰冷。

我癱坐在沙發上,手機螢幕突然亮起。

“老師,我的婚禮定在三天後,湖畔莊園,希望你能來為我演奏一曲!一定要來哦,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落款是時雅夢。

看著那條資訊,心底最後一點希望被徹底碾碎。

本想默默離開,可現在不得不和顧言清坦誠相待了。

不過也好,就把這次機會,當作是我重返樂壇的邀請函吧,

這次之後,我將回到法國,重新成為舞台上那個閃閃發光的Wendy。

我沒有猶豫,指尖在螢幕上敲下回複:

“好。”

那晚,是顧言清最後一次回家。

深夜,我睏意已深,可他卻精神抖擻,抱著手機時不時笑出聲。

突然,他背對著我開口。

“婉意,我臨時有公務要出差,大概要一個月之後纔回來。”

我的那點睏意瞬間消失,渾身僵硬。

我閉上眼,輕輕嗯了一聲。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久,大概是因為婚禮之後,他要陪時雅夢去度蜜月吧。

這樣也好。

我將那間塵封的琴房徹底打掃乾淨,取出了我的大提琴。

音符在空蕩的房間裡流淌,我逐漸找回了過去的自己。

這三天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中度過得很快。

婚禮當天,我精心打扮。

一襲裁剪利落的墨綠色絲絨長裙,襯得肌膚勝雪。

我卡著點,在他們交換誓言的時候,悄然抵達湖畔莊園。

賓客滿座,鮮花簇擁。

台上,顧言清正握著時雅夢的手,為她戴上了戒指。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這一環節順利結束。

時雅夢拿著話筒,臉上洋溢著幸福。

“大家都知道,我在國外讀的是音樂學院,而我的老師,正是已經退隱樂壇七年的國際著名大提琴家,Wendy。”

“不過今天,我很榮幸地告訴大家,我邀請到了老師重現舞台,來為我和言清的婚禮獻上最美的祝福!”

“大家掌聲歡迎!”

5.

聚光燈猝然打在我身上,我捧著大提琴,在所有賓客期待和驚豔的目光中緩緩走上台。

顧言清循著燈光和眾人的視線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刹那,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乾淨,手中還未送出去的捧花毫無預兆地掉落在地。

我並未看他,隻是徑直走向舞台中央。

台下無數道目光聚焦於此,包括那道幾乎要把我望穿的視線。

我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閉上眼開始演奏。

琴弓落下最後一個音符,台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司儀宣佈宴會開始,在場的賓客陸續離開禮堂。

時雅夢緊緊挽著麵色僵硬的顧言清,快步朝我走來。

“老師,您的琴聲真是太美了!”

她親熱地拉住我的手,然後轉向顧言清,語氣帶著炫耀。

“言清,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的大提琴老師,Wendy,國際上都超有名的!”

我抬眼看向顧言清,唇邊勾起一抹疏離的笑。

“沈先生,恭喜。”

顧言清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眼神躲閃。

“……謝謝。”

他臉色難看,連這兩個字都像是硬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他似乎急於擺脫如今的局麵,生硬地轉向時雅夢。

“雅夢,表演結束了,我們先去招呼賓客吧。”

“哎呀,急什麼嘛!”

時雅夢不滿地撅起嘴,抱著他的胳膊搖晃。

“賓客哪有我老師重要!我和老師可是七年都沒見了!就說兩句話怎麼了?你第一次見老師,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

“胡鬨!”

顧言清的耐心耗儘,聲音陡然拔高。

“這麼多客人在,像什麼樣子!”

時雅夢被他突然的斥責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眶瞬間紅了。

她從未想過,這個一直對他千依百順的男人,會在他們婚禮當天,為了這點小事當眾給她難堪。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我適時上前一步,語氣溫和。

“雅夢,沒關係的。”

我微笑著,目光卻輕飄飄落在一旁緊繃的顧言清身上,聲音清晰。

“沈先生說得對,正事要緊,況且……”

我頓了頓,唇邊的笑意加深。

“我和沈先生……也不算陌生人。畢竟,在同一個屋簷下,也做了七年的家人。我知道,他向來最懂規矩,重體麵。”

話音落下的瞬間,顧言清的臉徹底變得蒼白。

他看著我,眼底的情緒劇烈顫動。

這一幕落在時雅夢眼裡,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看了看麵如土色的顧言清,又看了看氣定神閒的我,聲音顫抖。

“老師……您,您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家人?”

我唇邊噙著那抹不變的淺笑,緩緩開口。

“意思就是,這七年,我一直都……”

“沈婉意!夠了!”

顧言清猛地打斷我,語氣急促,帶著警告。

“你閉嘴!”

時雅夢扭頭對他喝道,嬌俏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厲色。

“我要聽老師說!老師,您繼續說!”

我看著顧言清灰敗的臉色,從容地繼續。

“在你回來之前,我和顧言清先生,以未婚夫妻的名義,一起生活了七年。”

時雅夢踉蹌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片刻,她竟然帶著哭腔,天真地向我開口。

“老師……既然,既然你們已經分開了,現在和他結婚的是我!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他讓給我?你是我的老師啊,你怎麼能……搶自己學生的男人啊?”

6.

麵對她有些荒謬的質問,我輕輕笑了一聲。

“雅夢,我想,這件事,我們倆都是受害者。”

“七年前,我們在法國初遇,一見鐘情,那時的我以為遇到了對的人,於是和他一起回國。”

“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他還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也就是你,隻不過那時,我們已經在談婚論嫁了。”

我看著她,眼神帶著一絲憐憫。

“他說他和你已經斷了十年,我信了。把他讓給你?可你問過他。在你回來之後,他真的和我斷乾淨了嗎?”

“三天前,你口中這個深愛你的男人,還在陪我挑婚紗,還躺在我們的床上,接著你的電話,然後騙我說他要去出差。”

“不是的!雅夢,你彆聽她挑撥離間!她是因為不甘心……”

顧言清急切地想要辯解。

我卻從手包裡,拿出了那兩本假的結婚證。

“這是他為了騙我偽造的假結婚證,如果不是你們在婚紗店那段視訊,我想我也不會這麼快就知道真相。”

時雅夢滿臉淚痕地大聲質問他。

“顧言清,這是真的嗎!”

顧言清臉上的體麵終於維持不住,他猛地看向我,低吼出聲。

“沈婉意!你非得毀了我才甘心是不是?是!我是騙了你!可這七年,我顧言清也沒有虧待過你!就算我和雅夢在一起,我也沒想過讓你難堪!該有的補償,該給你的體麵,我哪一樣少了你的?”

他聲音顫抖,眼神裡是無法遏製的恐慌和憤怒。

“你為什麼非要出現在這裡,毀了我的生活?”

看著他這難得被我激起的失控情緒,我忽然覺得很諷刺。

“顧言清,你錯了,不是我要毀了你。”

“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騙了我在你身邊陪你七年,卻又在雅夢回來後,向他隱瞞你和我的真實關係。”

“你既要新鮮刺激,又要穩定省心,既想占有白月光,又捨不得硃砂痣,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顧言清,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太貪心了嗎?”

我頓了頓,臉色一沉。

“你給我的不是體麵,是羞辱,你的補償,也補償不了這七年的欺騙,更補償不了那個……”

我下意識撫過小腹,哪裡還殘留著一絲隱痛,但我沒有說下去,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你想要的從來不是解決問題,你隻是想毫無負擔地享受齊人之福,可惜,我不是你棋盤上任你擺布的棋子。”

“你!”

顧言清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所有的偽裝和冷靜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夠了!”

一聲尖利的哭喊打斷了他。

時雅夢狠狠扯下頭上潔白的頭紗,摔在地上,然後用力取下無名指那個昂貴的戒指,用儘全力砸向顧言清。

“顧言清!你居然騙我!你居然騙了我這麼久!”

她哭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的鼻子,

“你說她隻是我的影子,你說你對她隻有責任!我像個傻子一樣信了你!我以為你就算不愛了,也該有分寸!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令人作嘔的偽君子!”

她轉向我,眼淚洶湧,卻帶著一種決絕。

“老師!這個男人……我不要了!一切都交給你!”

說完,她提起繁複的婚紗,在滿堂賓客震驚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禮堂。

熱鬨喜慶的婚禮現場,瞬間隻剩下詭異的寂靜。

顧言清站在中央,臉色鐵青,臉頰帶血,說不出的狼狽。

他緩緩轉過頭,眼神再也沒有平日的鎮定,隻剩下**裸的怨恨和憤怒。

“現在你滿意了?沈婉意,看著我身敗名裂,看著我成為所有人的笑話,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

我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輕聲回答。

“不,顧言清,這隻是你罪有應得的開始。”

7.

那場萬眾矚目的婚禮,最終以以豪門醜聞狼狽收場。

到場的不是豪門權貴,就是媒體精英,訊息瞬間傳開,在網上引爆輿論。

顧言清這個曾經被譽為商業傳奇,深情不渝的男人,一夜之間人設崩塌,成了人人唾棄的渣男代表。

“我的天!這不是Wendy嗎?國際頂尖大提琴家!這狗男人騙了我女神七年?”

“吐了!替身文學照進現實?還是師生雙線操作?這男的怎麼這麼賤啊!”

“細思極恐!所以他一邊吊著原配,一邊和白月光結婚?時間管理大師啊!”

“抵製沈氏集團!這種道德敗壞的人做出的產品誰敢用?”

……

輿論的怒火迅速燒到了沈氏集團。

合作方紛紛解約,股東緊急拋售股票,沈氏集團的股價一瀉千裡。

短短幾天,曾經風光無限的商業帝國就搖搖欲墜,瀕臨破產。

顧言清被困在公司,焦頭爛額地應對著各路聲討和催債。

他試圖聯係時雅夢,可電話永遠無人接聽,資訊也石沉大海。

那個曾經依賴他,崇拜他的女孩,彷彿人間蒸發。

不知道為什麼,聯係不上時雅夢,他心裡並沒有很大的波瀾。

壓在他心裡的那份隱隱的擔憂,好像一直是關於我。

他試著撥通我的號碼,但聽筒裡傳來的永遠是冰冷的提示音。

顧言清第一次體會到真正被世界拋棄的滋味。

不知道是第幾個熬夜處理爛攤子的深夜。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下意識驅車回到了那個我們曾經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家。

指紋解鎖,門應聲而開。

他習慣性地把公文包丟在玄關,扯開領帶,對著空曠的客廳,聲音沙啞地喚了一聲:

“婉意,倒杯水……”

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碰撞,沒有任何回應。

他猛地愣住,恍然驚醒。

他踉蹌著走進客廳,目光所及,一片死寂。

客廳裡,我常窩著看書的角落空空如也。

餐桌上,也沒有溫熱的飯菜和那張字跡娟秀的便簽。

他像是瘋了一樣衝進臥室。

衣櫃裡,屬於我的那一邊,此刻空空蕩蕩。

梳妝台上我那些瓶瓶罐罐也全部消失,台麵乾淨得反光。

好像從沒人用過。

這個房子裡,所有關於我的痕跡,都消失了。

我走了。

悄無聲息地從他的世界裡抽身離開了。

沒有告彆,沒有爭吵,甚至連一條資訊都沒有留下。

顧言清頹然跌坐在地板上。

偌大的房子裡,除了他的呼吸聲,就隻剩下寂靜。

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原來他早已習慣了我的存在。

他曾以為這個家會永遠在深夜為他亮著一盞燈,等他回來。

他也曾把我視為可以一個穩定的後方,可以被他肆意忽略。

可離不開我的,從來都是他。

而我早已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悄悄離開,奔赴一個沒有他的廣闊天地。

他除了這一身狼藉,什麼也沒剩下。

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裡沒有我,而我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會遇到其他人,和其他人相愛,結婚,生子。

他就好像嫉妒得發瘋。

於是顧言清拋下了國內所有焦頭爛額的爛攤子,動用一切關係尋找我的蹤跡。

最終,線索指向了我在法國。

他馬不停蹄地飛往巴黎,又一路輾轉,終於在一座南部小鎮找到了我的訊息。

深秋,金黃色和赤紅色的落葉鋪滿了地麵。

我正和時雅夢坐在樹下的露天咖啡座,悠閒地喝著下午茶。

出乎意料的,時雅夢臉上沒了往日的驕縱。

她有些赧然地對我笑著。

8.

“老師,對不起……當初我被蒙在鼓裡,說了那麼多混賬話,您彆和我計較。”

“我現在纔算看明白了,希望您能不計前嫌。”

她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語氣真誠。

我笑了笑。

我這個小徒弟,我最是瞭解。

單純,天真,愛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顧不上了。

恨也是如此。

但來得快,去得也快,本質並不壞。

“我怎麼會記恨你?”

我端起咖啡,眼中帶著一絲揶揄。

“我還記得你第一次來上我的課,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悄悄跟你媽媽說‘這個老師像仙女一樣’。”

時雅夢的臉瞬間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看著遠處教堂頂上搖擺的鐘,輕輕歎了口氣。

“一切不怪你,也不怪我。”

“是顧言清自作孽而已。我們都不必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那這個孩子呢?你打算怎麼辦?”

時雅夢愣了一下,然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生下來,雖然顧言清不是個東西,但他的基因還算優秀,我想好了,以後再也不結婚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們相視一笑,輕輕碰了碰杯。

也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咖啡館的門口。

是顧言清。

時雅夢看清是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冷卻。

她冷哼一聲,利落地拿起包站起身。

“老師,我不喜歡和垃圾呼吸同一片空氣,先走一步。”

她看都沒看顧言清一眼,徑直與他擦肩而過。

顧言清的臉色有些難堪,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我麵前,聲音帶著沙啞和疲憊。

“婉意……好久不見。”

我目光平靜。

“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還沒好到可以用這句話寒暄的程度。”

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在我對麵的藤椅上坐了下來。

隨著他的靠近,一陣熟悉的香水味飄來。

那是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用的那款。

曾經讓我迷戀不已的雪鬆香,現在卻隻讓我感覺惡心。

他醞釀著情緒,開始了他的懺悔。

“婉意,對不起,我知道我鬼迷心竅……我後來才明白,我一直把雅夢當成求而不得的執念,可真正得到之後,才發現早就不是當年那種感覺了……”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就習慣了你在身邊,我……”

“所以呢?”

我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話語,聲音冷得像這深秋的風。

“你一句輕飄飄的懺悔,就能抵消你對兩個無辜的人的傷害?”

“哦不對,……是三個。”

“三個?”

他有些疑惑。

我看著他,語氣平淡。

“試婚紗那天我就告訴你,我懷孕了。”

我看著他驟變的臉色,繼續道。

“你走後,我就去做了人流,並且結束後還很幸運地聽到了你和雅夢的精彩對話,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份。”

顧言清的呼吸猛地一窒,下意識看向我的小腹,聲音乾澀發緊。

“婉意……你……你真的……有了我們的……”

“是,”

我清晰地回答。

“曾經有過。”

他的身體瞬間僵硬。

“也是在那天,我親自簽了字,把他處理掉了。”

顧言清渾身猛地一震,眼眶瞬間紅了。

“對不起……婉意……我……”

他的聲音破碎不堪,卻勾不起我心裡一絲漣漪。

“不必說對不起。”

我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風衣,動作優雅從容。

“我不想和你有一絲一毫的牽連。一個我不會再愛的男人,和一個……”

我頓了頓,輕描淡寫道。

“一個胚胎罷了。對我來說,都是可以隨時丟下的東西。”

說完,我不再看他煞白的臉,轉身走入楓葉深處。

9.

從那以後,顧言清好像是真心想要懺悔。

他住到了我的院子隔壁。

我一個人居住,生活中難免有些不願沾手的瑣事。

比如,換不上的燈泡,夠不著的書架頂層,和需要搬動的沉重傢俱。

起初我找工人,後來,他看著工人進進出出,便主動上前,小心翼翼地問。

“婉意,這些……我能做的。”

我看著他,忽然感覺命運有些奇妙。

曾經在談判場上殺伐果斷的顧言清,此刻挽起了襯衫的袖子,額角滲出薄汗,隻為給我組裝一個書架。

我沒拒絕。

他用著,確實比生疏的工人更趁手,更懂我的習慣。

漸漸的,那些沉重繁瑣的活兒,就都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殷勤得不行,隨叫隨到,任勞任怨。

我的演出行程逐漸恢複,甚至比以前更密集。

每一場,他必定到場。

不是坐在包廂裡的貴賓,而是混在一群工作人員裡,扛著專業相機為我拍照。

不得不承認,他的審美極好,技術也精湛。

鏡頭下的我,或沉浸於音樂,或謝幕時光芒四射,每一張,他都捕捉到了靈魂。

那些照片經由工作室發布,連我的經紀人都讚歎不已。

我在國際上的聲譽和熱度,竟然真的因此更上一層樓。

他就這樣像個忠誠的影子,在我身邊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地乾了半年。

直到一個春日的傍晚,他幫我把新到的幾大箱樂譜搬進書房。

夕陽的光輝透過落地窗灑滿一地。

他站在光裡,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告辭,而是試探地開口。

“婉意,這半年,我看著你,陪著你……我真的很愛你……我知道我錯的離譜,說再多都蒼白。但是……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就好。”

我正低頭翻著樂譜,聞言,抬頭看向他。

他眼中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垂在身側的手指緊張地蜷了蜷。

我忽然笑了。

不是嘲諷,也不是冰冷,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好笑。

“不能。”

我的聲音很輕柔,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把他隔絕在外。

他臉上的光一下就黯淡了。

“工具用得順手,不代表我就想把它擺回床頭。”

“顧言清,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是你不肯接受現實,硬闖進我的世界,要和我同行。”

我合上樂譜,聲音平靜。

“你現在做的這一切,感動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維持現狀,你尚且還能在我生活的外圍打個轉。”

我走到門口,替他開啟門,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

“若是再越界,你連現在這點用處都沒有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許久,才挪動腳步,踉蹌著走了出去。

門被我關上,那片夕陽也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曾幾何時,我以為離開他是世界末日。

如今回首,我才明白,那纔是我生命的開始。

那些從他鏡頭下產生的照片,之所以能撼動人心,不是因為他的技術有多高超。

而是因為照片裡的我,終於找回了自己。

那個不必為誰收斂光芒,也不必為誰委曲求全的自己。

愛情或許是生命中絢爛的一章,但它從不該是唯一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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