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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族:百戰求生 第301章 同學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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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敘舊

終於,一陣沉穩有力的軍靴聲由遠及近,停在雅間門口。

布簾子“嘩啦”一聲被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門口的光線。

來人穿著筆挺的美式卡其布坦克兵夾克,

肩章上綴著閃亮的上尉領章,臉龐方正,麵板黝黑粗糙,

眉宇間帶著軍人特有的硬朗,正是張愛軍。

他目光掃過徐天亮和古之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老徐!古老弟!久等了吧?”

聲音洪亮,帶著點北方口音。

“愛軍!可算來了!”

徐天亮像屁股裝了彈簧一樣蹦起來,兩步衝過去,

狠狠在張愛軍肩膀上捶了一拳,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快坐快坐!就等你了!”

張愛軍笑著揉揉肩膀,在徐天亮旁邊坐下。

這時,白秀秀端著托盤輕盈地閃了進來,像變戲法一樣把幾個沉甸甸的粗瓷大碗擺上桌:

油光紅亮、顫巍巍的方塊紅燒肉;

醬色濃鬱、裹著油汁的大腸段;紅油汪洋、堆著牛雜碎片的夫妻肺片;

還有青蒜苗配著厚薄均勻、油潤焦香的五花肉片的回鍋肉。

最後是那一大海碗乳白色的米酒,濃鬱的酒香混著米香,直往鼻子裡鑽。

一小碟碧綠的雪菜毛豆點綴其間。

“幾位長官慢用!”

白秀秀脆生生地說完,放下東西又像隻蝴蝶般飛了出去。

“乖乖!老白今天夠意思!”

徐天亮眼睛放光,抄起筷子就奔著那油汪汪的紅燒肉去了,

“愛軍,彆愣著啊!動手!動手!這頓老子請!”

粗瓷大碗裡堆得冒尖的硬菜,散發著濃烈到近乎霸道的香氣。

紅亮顫巍巍的紅燒肉,醬赤濃稠的溜肥腸,浸在汪洋紅油裡的夫妻肺片,

油光閃閃、青蒜苗點綴的回鍋肉。

大海碗裡的米酒,濃鬱的酒香混著米香,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漫。

一小碟翠綠的雪菜毛豆,成了這片油赤汪洋裡唯一的清涼點綴。

徐天亮動作最快,筷子如飛,

一塊足有半個拳頭大的、油光發亮的紅燒肉已經塞進了嘴裡,腮幫子瞬間鼓起老高,

滿足地眯起了眼,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讚歎:

“唔…香!地道!”

醬汁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

古之月也顧不上心疼了,夾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回鍋肉,

那肉片邊緣微焦蜷曲,中間肥肉部分晶瑩剔透。

送入口中,先是豬油特有的豐腴醇香在舌尖炸開,

緊接著是豆瓣醬的鹹鮮微辣和豆豉的獨特酵香,

最後是青蒜苗那股子生脆的辛辣回甘。

他長長籲了口氣,彷彿一路跋涉的疲憊都被這口滾燙的肉片熨平了些許。

張愛軍沒他們那麼急,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溜肥腸。

那肥腸處理得乾淨,內壁的油脂颳得恰到好處,外皮被炸得微酥,裹著濃稠油亮的醬汁。

他放進嘴裡,仔細咀嚼,感受著那獨特的韌勁和臟器特有的醇厚香味,

在醬汁的包裹下達到微妙的平衡。

他點點頭:“白老闆這手藝,沒退步。肥腸火候正好,不韌不爛。”

“那是!”

徐天亮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含混地應著,端起麵前倒滿米酒的大粗碗,

“來!老同學!走一個!

為…為咱們都他孃的還活著!”

“乾!”

張愛軍和古之月也端起碗。

三隻粗瓷碗重重一碰,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溫熱的米酒順喉而下,帶著糧食發酵後的微酸和甘甜,

一股暖流直衝胃底,隨即又騰地一下反上來,燒得臉頰微微發燙。

幾碗米酒下肚,肚子裡有了油水墊底,酒精的熱力開始往頭上湧。

雅間裡彌漫的煙霧似乎更濃了些,燈光也顯得更加昏黃曖昧。

剛才還隻是大快朵頤的咀嚼聲,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粘滯的氣氛取代。

話題不知不覺間,就繞到了那些再也回不來的名字上。

“草鞋嶺……”

張愛軍放下筷子,碗裡的米酒還剩個底兒,

他眼神有些發直地看著那渾濁的酒液,

聲音低沉了下去,帶著一種被酒精浸泡過的沙啞,

“那鬼地方…就是個絞肉機。

咱們那會兒,說是戰場實習…他孃的,跟填炮灰有卵區彆?”

他端起碗,把最後一點酒狠狠灌了下去,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

徐天亮正伸筷子去夾一塊溜肥腸,

聽到這話,手頓在半空,

那塊油亮的肥腸差點掉回碗裡。

他臉上的油光似乎都凝固了,腮幫子也不嚼了,

眼神裡那種剛才還因美食和酒精而升騰的煙火氣,

瞬間被一種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回憶覆蓋。

“填炮灰…”

徐天亮喃喃地重複了一句,聲音乾澀。

他放下筷子,那根溜肥腸終究還是落回了碗裡,濺起幾點油星子。

“軍校三隊…李明遠…王海山…趙鐵柱…”

他一個一個地念著,聲音不大,卻像鈍刀子割肉,每個名字都帶著沉甸甸的血氣,

“衝上去的時候,一排迫擊炮彈砸下來…就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炸得…炸得就剩幾塊破布片了…”

他猛地抓起酒碗,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

米酒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混著油光,滴在卡其布軍裝上,洇開深色的濕痕。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動作粗暴,像是要擦掉什麼不堪入目的景象。

“草他孃的小鬼子!”

古之月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端起自己的酒碗,抿了一口。

那溫吞的米酒此刻喝在嘴裡,竟有些發苦。

他眼前彷彿又看到了湘北那泥濘焦黑的山嶺,

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似乎穿透了時光,混著眼前菜肴的油膩香氣,鑽進鼻腔。

他夾起一塊夫妻肺片,牛心牛舌切得薄薄的,

浸在紅亮的辣油裡,上麵撒著炸得酥脆的花生碎。

送進嘴裡,那複合的香辣鹹鮮此刻卻有些麻木,

隻覺得那韌韌的口感,莫名地讓人想起一些不好的東西。

“後來呢?”

張愛軍拿起桌上的土陶酒壺,給自己和徐天亮又滿上,

米酒線注入碗中發出單調的汩汩聲,

“你們倆命大,草鞋嶺熬過來了。

可野人山…那鬼地方,都說十死無生!

你們…怎麼鑽出來的?”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徐天亮和古之月,帶著毫不掩飾的探詢和一絲難以置信。

野人山,那三個字本身就帶著瘴氣、螞蟥、食人蟻和絕望的死亡氣息,

像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遠征軍士兵的心頭。

徐天亮剛把碗裡添滿的酒端起來,

聽到這話,咧開嘴,露出一個混雜著酒氣和某種近乎狂妄的滿不在乎的笑容,

那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變形:

“野人山?嘿嘿!”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實的胸脯,發出“砰砰”的悶響,

“老子走過幾趟了!

那地方,跟…跟我家後院菜地有啥區彆?

想過去,不就…嗝…一下子過來了嘛!”

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

臉上是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混不吝神情。

古之月在一旁聽得直皺眉。

他放下筷子,看著徐天亮那張因為酒精和吹噓而漲紅的臉,

又看看張愛軍明顯帶著懷疑的眼神,歎了口氣,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徐天亮那浮誇的酒嗝聲:

“天亮,吹牛不上稅是吧?”

他轉向張愛軍,眼神沉靜,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和清醒,

“張連長,彆聽他胡咧咧。

要不是天上美國的‘大鐵鳥’(c-47運輸機)三天兩頭往下扔東西,

吃的,藥,還有砍山刀…

我們這一百來斤,早就爛在野人山的爛泥塘裡,餵了螞蟥和野狗了。”

張愛軍端起酒碗,沒喝,隻是看著碗裡晃動的酒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空投…那是救命稻草。

可光有吃的也不行,鬼子追得那麼緊…”

古之月夾起一粒雪菜毛豆送進嘴裡,

慢慢咀嚼著那帶著鹹鮮和微韌口感的食物,

似乎在組織語言。

雅間裡一時隻剩下外麵堂食隱隱傳來的喧鬨和粗重的呼吸聲。

“老虎隘。”

古之月吐出三個字,聲音不高,

卻讓徐天亮臉上的醉意都似乎褪去了一絲,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古之月繼續說下去,語速不快,像是在回憶一個清晰的噩夢,

“鬼子一個加強中隊,兩百多號人,卡死了隘口,那是唯一的生路。

林密得看不見天,雨下得跟瓢潑似的,

爛泥能沒到小腿肚子,螞蟥直往褲腿裡鑽,拍都拍不完。

鬼子的機槍就架在隘口兩邊的高地上,交叉火力,連隻耗子都溜不過去。”

他頓了頓,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米酒,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似乎給了他一點力量。

“硬衝?

有多少命都不夠填。天亮想了個法子。”

他看了一眼徐天亮。

徐天亮此刻也收起了那副混不吝的樣子,嘴角繃緊,眼神盯著桌麵,

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雨霧彌漫、殺機四伏的隘口。

“他挑了八個人,”

古之月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像在複述一份作戰報告,

“全是槍法好、腿腳利索的老兵油子。

清晨就摸了上去,專打鬼子的明哨和遊動哨。

不求殺多少,就是要弄出大動靜,

把鬼子惹毛了,讓他們以為我們主力要硬闖。”

“動靜一響,”

徐天亮突然接過了話頭,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興奮和狠勁,

手指無意識地在油膩的桌麵上劃拉著,

“狗日的小鬼子果然上當了!

輕重機槍、擲彈筒,跟不要錢似的往響槍的林子裡砸!

打得那叫一個熱鬨,樹枝樹葉下雨一樣往下掉!”

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跳了一下,

“可他們不知道,老子的人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早他娘縮回來了!就等他們暴露火力點!”

“然後呢?”

張愛軍身體微微前傾,完全被吸引了,碗裡的酒都忘了喝。

“然後?”

古之月介麵,語氣平靜,眼底卻閃過一絲冰冷的光,

“然後就是天上的鐵鳥發威了。

我們帶著的步話機,直接喊通了天上的‘飛虎隊’(p-40戰鬥機)。

坐標報過去,沒過多久,就聽見天上傳來打雷一樣的聲音…”

他抬起頭,彷彿目光能穿透這油膩的屋頂,看到那陰沉的天空,

“四架p-40,貼著林子尖飛過來,那動靜,地皮都在抖。

看到訊號煙,一個俯衝下來…”

古之月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捕捉那瞬間的轟鳴。

雅間裡安靜得能聽到外麵堂食隱約的杯盤聲和徐天亮有些粗重的呼吸。

“…俯衝下來,”

古之月的聲音重新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卻比任何激昂的呐喊都更有力量,

“機頭下的機槍噴著火,

‘咚咚咚’…

像撕布,又像鐵錘砸在爛泥上。

接著是炸彈,

‘咻——’

地尖叫著落下來…

轟!轟隆隆!”

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就在隘口兩邊鬼子的機槍陣地上炸開了!

火光衝起來,比這屋裡的燈亮十倍!

泥巴、石頭、樹根子,

還有…鬼子的零件,

全他孃的飛上了天!”

他端起碗,猛地灌了一大口米酒,辛辣感直衝腦門,

壓下了喉嚨裡那瞬間湧上的硝煙味和血腥氣。

“炸完了,煙還沒散,天亮就跳起來吼:

‘衝!給老子衝過去!’

我們剩下的人,憋著一口氣,頂著還沒落乾淨的泥巴雨,玩命地往前拱!

腳底下是滾燙的彈坑,踩上去直燙腳底板,

旁邊是被炸爛的鬼子屍體,焦糊味混著血腥味,熏得人直想吐…可沒一個人停!

也沒一個人回頭!

腦子裡就一個字,

衝!衝過去就活了!”

古之月說完,長長吐出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靠在油膩的板壁上,微微喘息。

徐天亮也沉默著,臉上的油光和酒氣似乎都黯淡了些,

隻剩下一種深沉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

他抓起酒壺,給自己和古之月都倒滿,又給張愛軍添上。

張愛軍聽得呆了,手裡那碗米酒端了半晌,

此刻才如夢初醒般,猛地仰頭灌了下去。

溫熱的酒液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頭翻湧的驚濤駭浪。

他放下碗,碗底磕在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他抹了一把臉,不知是擦汗還是擦掉某種濕漉漉的情緒,

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沙啞和由衷的敬佩:

“我的老天爺…你們這…這他孃的…”

他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憋了半天,才重重吐出幾個字,

“真他孃的是在閻王殿門口跳了支舞啊!

兩百多號鬼子,硬是…硬是連根毛都沒傷著你們?

就衝過去了?”

“毛?”

徐天亮似乎從剛才的沉重回憶裡掙脫出來一點,

酒精重新點燃了他眼中的光,那是一種混雜著極度後怕和極度亢奮的光芒。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又是一跳,臉上重新浮起那種近乎狂妄的自得,

“彆說毛!連個屁都沒聞到!

老子們衝過隘口,一口氣跑出二裡地,後麵連聲狗叫都沒聽見!

全他孃的給炸懵了!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狹小的雅間裡回蕩,

帶著酒氣和一種劫後餘生的癲狂。

古之月沒笑,隻是端起碗,默默地又喝了一口。

那米酒,似乎更苦了。

兩百多鬼子…那些被凝固汽油彈瞬間汽化或撕碎的慘叫…

他甩甩頭,想把那些聲音和畫麵甩出去。

徐天亮笑夠了,喘著粗氣,眼珠子因為酒精和剛才的激動而布滿血絲。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今晚最重要的目的,

身體猛地前傾,胳膊肘撐在油膩的桌麵上,

幾乎要湊到張愛軍臉上,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紅燒肉的味道直噴過去。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急切,卻又努力想裝出隨意的樣子:

“愛軍…張連長!

我的好兄弟!”

他親熱地拍著張愛軍的肩膀,

“你看…咱們這交情!

野人山都趟過來了!

你這…你這守著那麼大個鐵寶貝疙瘩…”

他眼睛放光,手指無意識地搓動著,彷彿已經摸到了冰冷的鋼鐵,

“那斯圖亞特…就…就那個輕巧的!

能不能…嘿嘿…讓兄弟我…上去摸兩把?

就摸兩把!

過過乾癮也成啊!”

他死死盯著張愛軍,眼神裡充滿了**裸的渴望,像餓狼看到了肉。

張愛軍被他噴了一臉酒氣,皺著眉往後仰了仰身體,下意識地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肩膀。

他看著徐天亮那張寫滿了“我想開坦克”的臉,

又看看旁邊沉默但眼神同樣帶著一絲探詢的古之月。

幾斤米酒下肚,加上剛才那驚心動魄故事帶來的情緒激蕩,

一股豪氣混合著酒精猛地衝上了張愛軍的腦門。

“斯圖亞特?”

張愛軍猛地拔高了聲調,舌頭有點發硬,

但那股子屬於坦克兵連長的專業勁兒和炫耀欲被徹底點燃了。

他用力一拍自己胸脯,卡其布夾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他自己都晃了一下。

“m3!美國貨!好家夥!”

他豎起一根手指,在徐天亮眼前晃悠,彷彿在指點江山,

“輕!跑得快!公路飆起來,能上六十(公裡)!

比你們那破道奇快多了!

知道它憑啥這麼利索不?”

他自問自答,唾沫星子飛濺,

“克裡斯蒂懸掛!

那玩意,過溝過坎,穩當!

坐裡麵,比坐轎子還舒坦!”

他越說越興奮,乾脆站了起來,身體有些搖晃,

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比劃著坦克的形狀:

“火力?

彆看炮管子細(37mm),打小鬼子的薄皮豆戰車(94式坦克),

跟捅窗戶紙似的!

一炮一個窟窿!

機關槍?

兩挺!

一挺同軸,一挺在炮塔頂上,突突起來,掃步兵跟割麥子一樣!”

他猛地俯身,湊近徐天亮和古之月,壓低了聲音,

帶著一種分享驚天秘密的興奮和酒後的狂妄,

“跟你們說,那駕駛艙,坐進去,握著操縱杆,聽著發動機在你屁股底下吼…

那感覺,嘿嘿,真他孃的…比摟著娘們兒還帶勁!”

“怎麼樣?老徐?古老弟?”

他直起身,胸脯挺得老高,臉上是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豪氣,大手一揮,帶著不容置疑的豪爽,

“想開?小事!包在兄弟身上!”

他拍得胸脯咚咚響,

“明兒…明兒禮拜天!

車隊檢修!正好!

你們一早,趕早!

到我坦克連駐地門口!

我親自…親自帶你們上去!

開上一圈!

讓你們也嘗嘗…當鋼鐵騎士的滋味!”

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身體又晃了一下。

“當真?!”

徐天亮“騰”地一下站起來,動作太猛,帶得長條凳“哐當”一聲向後倒去。

他渾然不覺,眼睛瞪得溜圓,像兩盞探照燈,

死死盯著張愛軍,彷彿要確認他是不是在說醉話。

“君子一言!”

張愛軍也搖晃著站起來,伸出手掌,臉膛通紅,眼神亢奮而迷離。

“快馬一鞭!”

徐天亮重重一掌拍在張愛軍的手掌上,“啪!”聲音清脆響亮。

兩人都因為反作用力晃了晃,然後看著對方,

爆發出一陣更加響亮的、夾雜著酒嗝的大笑。

“走走走!回去睡覺!

養足精神!明天開坦克!”

徐天亮興奮地大喊,彎腰想去扶那倒下的凳子,身體卻一個趔趄,

差點一頭栽進那盤還剩不少的溜肥腸裡。

古之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哎喲!”

白秀秀清脆的驚呼聲在門口響起。

她剛撩開布簾子想進來問問要不要添點熱水,

就被裡麵這東倒西歪、豪氣乾雲的陣勢嚇了一跳。

“幾位長官…這…這就走啦?”

“走!走!秀蘭姑娘…記…記賬!

記我徐天亮頭上!”

徐天亮舌頭打結,一邊被古之月架著往外挪,一邊還不忘回頭嚷嚷。

“曉得啦!

徐長官您慢著點!”

白秀秀看著這三位醉態可掬的長官,又是好笑又是擔心,趕忙跟了出來。

外麵堂食的喧鬨聲浪撲麵而來,混合著更濃鬱的油煙和酒氣。

燈光昏暗,人影幢幢。

徐天亮被古之月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嘴裡還兀自興奮地唸叨著:

“坦克…嘿嘿…坦克…”

張愛軍稍微好點,但也腳步虛浮,

自己扶著油膩的門框才勉強站穩,臉上帶著滿足而恍惚的笑容。

“張連長,您也小心腳下!”

白秀秀趕緊上前,想扶張愛軍一把。

“沒…沒事!”

張愛軍豪邁地一擺手,差點打到白秀蘭,自己又晃了一下,

“這點酒…算…算個球!

老子…開坦克的!”

他努力挺直腰板,想走出個威武的軍姿,

結果第一步就差點踩空門口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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