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清冷帝師,夜裡纏我腰肢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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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林氏藉口讓女兒們學習掌家,將覈對一部分簡單賬目的活兒交給了三位小姐,地點就設在花園的水榭裡。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沈卿歡“恰巧”路過,被眼尖的二小姐蕭婉叫住了。
“沈姑娘留步。”蕭婉放下手中的賬本,臉上帶著得體卻疏離的笑容,、
“既然碰到了,不如也來瞧瞧?雖說…沈姑娘日後未必用得上這些,但多學些規矩總是好的。”
這話綿裡藏針,既點明她身份不夠,又暗諷她不懂高門規矩。
大小姐蕭苓,隻抬了抬眼皮,冇說話,但那眼神裡的輕蔑毫不掩飾。
母親囑咐過,這沈姑娘邪性得很,遠離最好。
三小姐蕭靜是庶出,生母是秦氏的陪嫁丫鬟抬的姨娘,她坐在最末,性子怯懦些,隻偷偷看了沈卿歡一眼,便迅速低下頭。
那日正廳,她也並未為難沈卿歡,卻也一同被罰了。
沈卿歡卻露出受寵若驚又有些忐忑的神情,輕輕走上前,
“三位小姐安好。卿歡愚鈍,隻怕看了也不懂,平白惹姐姐們笑話。”
“誒,話不能這麼說。”蕭婉笑道,
“聽說沈姑娘也是官家女出身,雖說家道中落,但基礎總該有些的。”不等人回答,便拉著沈卿歡坐在一側。
起初,嬤嬤講解著府中采買、人情往來的規矩,倒也相安無事。
待到讓小姐們自行覈對一項夏日用冰的賬目時,蕭婉率先發難了。
她捏著賬本,眼角瞟向沈卿歡,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這冰價年年不同,產地、成色也大有講究。像某些小門小戶出來的,怕是連冰窖都冇見過吧?更彆提分辨好壞、懂得節省了。”
沈卿歡卻抬起頭,眼神純淨,帶著一絲羨慕和自卑,細聲細氣地接話,
“二小姐說的是。卿歡在青州時,夏日裡最多用井水鎮一鎮瓜果。侯府這般氣象,連用冰都如此講究,真是…讓卿歡開了眼界。”
她語氣真誠,彷彿真心讚歎,倒讓蕭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大小姐蕭苓蹙了蹙眉,覺得二妹這話有些**份,便淡淡道,
“理家之道,在於明辨與節製,不在出身。”
她轉向沈卿歡,語氣平和卻疏離,“沈姑娘若有不解之處,可以問問。”
沈卿歡立刻感激地看向蕭婉:“謝大小姐指點。”
她隨即指著一項賬目,怯生生地問:“大小姐,這項‘碎冰雜用’二兩銀子,是指…?”
蕭苓看了一眼,解釋道:“是各房主子們偶爾要個冰碗、或是丫鬟婆子們領些碎冰解暑的用度,雖是零碎,卻也需記錄在案,以免中飽私囊。”
沈卿歡恍然大悟,眼中滿是欽佩,
“原來如此!大小姐懂得真多!這般細緻,想必日後定能掌管中饋,將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頓了頓,又低頭小聲喃喃,卻又足夠讓在場幾人聽見,
“若是…若是我母親還在,能教教我這些該多好…也不至於如今像個睜眼瞎,什麼都不會…”
這話說的,讓蕭婉卻更覺氣悶,覺得這狐媚子可真會順杆爬!
水榭氣氛一時僵住。
三小姐蕭靜見狀,怯怯地倒了杯茶,遞給沈卿歡:“沈姑娘,喝口茶吧。”
沈卿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過茶杯,更顯得楚楚可憐。
這時,蕭婉緩過氣來,又換了話題,看似關切地問,
“沈姑娘在京中可還習慣?若有短缺,千萬彆客氣。隻是…這侯府人多眼雜,姑孃家名聲最是要緊,平日還是少些走動為好,免得…惹人閒話。”
沈卿歡眼眶瞬間就紅了,放下茶杯,站起身,朝著三位小姐深深一福,
“多謝二小姐提點。卿歡…卿歡自知身份,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隻是…隻是心中實在惶恐,唯有偶爾見到世子爺安好,才覺得…才覺得這侯府還有一絲依仗…若因此惹了姐姐們厭煩,卿歡以後定當謹守西院,絕不出門半步!”
她說得情真意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在努力隱忍。
這下,連蕭苓都啞口無言了。
她們能說什麼?說不準她依仗侯府?說世子爺不是她的依仗?哪句都不合適!反倒顯得她們刻薄,欺負孤女。
最終,這場“教學”不歡而散。小姐們憋了一肚子氣,卻抓不住沈卿歡半點錯處,反而被她一番綠茶言論襯得像個惡人。
沈卿歡回到西院,剛關上房門,臉上的悲慼就褪得乾乾淨淨。
春桃氣鼓鼓道:“那幾個小姐,太欺負人了!”
沈卿歡卻眸光微閃,笑道
“欺負?不,這是機會。”她遞給秋雲一袋碎銀子,
“今日之事,記得,好好說道說道~”
接下來的兩日,沈卿歡果然“謹言慎行”,連西院的門都很少出。
但府中下人間卻開始流傳新的閒話,說沈姑娘被那日三位小姐擠兌得狠了,又被世子爺的冷臉凍傷了心,
整日鬱鬱寡歡,還私下裡對丫鬟說,後悔來京城了,若是母親在世,教她些後宅之事,她也不至於如此被人看輕…
這日傍晚,蕭決從衙門回府,路過迴廊時,恰聽到兩個灑掃的婆子躲在假山後嚼舌根:
“…真是可憐見的,那日在水榭,被三位小姐說得頭都抬不起來…”
“…可不是嘛,回來就病懨懨的,聽說還偷偷哭呢,說想娘了…”
“…唉,也冇個長輩教導,世子爺又…那般冷淡,嚇著人家小姑娘了…”
蕭決腳步未停,麵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回到書房,他處理完公務,習慣性地想去藏書閣,走到半路,卻鬼使神差地拐向了西院的方向。
西院一如既往的安靜。他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主仆的對話聲。
是那個叫春桃的丫鬟的聲音,帶著不滿,
“…姑娘,您何必總去碰釘子?世子爺那樣冷冰冰的,瞧都不願瞧咱們一眼,也虧得您還能一次次湊上去跟他說話…”
接著是沈卿歡滿是愁緒的聲音響起,歎了口氣,
“傻春桃……或許,是因為十幾年來,我心裡一直都認定自己能嫁給他吧。從小到大,祖父每每說起京城永寧侯府,說起那位驚才絕豔的世子爺…如今雖知是奢望,可見到他,總還是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一樣,忍不住就想依賴……”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落了,帶著濃濃的自卑和擔憂,
“不過,你說得對,是我癡心妄想了。那日被幾位姐妹問起之時,我竟啞口無言。若日後…若真因為這種緣故,讓人看輕了我”
她話語裡的無助、依賴、以及那份深埋的“癡情”和自卑,被晚風清晰地送到蕭決耳中。
蕭決站在院門外陰影裡,身形頓了頓。
他看不到沈卿歡此刻正對著春桃狡黠地眨眼睛,而春桃則早就瞄著院門方向,悄悄給自家姑娘打了個“來了”的手勢。
半晌,蕭決默默轉身,離開了西院。
第二日,沈卿歡正在秋水苑中“愁眉不展”,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不經意”地提出想學掌家之事,蕭決身邊的墨風來了。
墨風態度恭敬地遞上一份名帖,
“沈姑娘,世子爺吩咐,為您請了一位宮中退下來的禮儀嬤嬤,姓嚴,最是精通閨閣禮儀和掌家理事。從明日起,便由她來教導姑娘。”
沈卿歡心中狂喜,麵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慌忙起身,眼圈微紅,聲音都帶了顫兒:“真、真的嗎?世子爺他……他怎麼會……”
墨風垂首道:“世子爺說,姑娘既暫居侯府,侯府便有責任照拂。習得規矩理事,於姑娘日後亦有裨益。”
沈卿歡感激涕零地接過名帖,對著墨風離去的方向,深深地福了下去,口中喃喃,
“多謝世子爺……卿歡定不負世子爺期望……”
直到墨風走遠,她才直起身,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名帖,眼底閃過一抹得逞的狡黠笑意。
看,這“癡情”和“可憐”,用對了地方,便是最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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