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低語時 第8章偷米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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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天光尚未完全透亮,崔樂安就被一陣極具穿透力和節奏感的“嘎呱”聲吵醒了。
那聲音不像報曉的雞鳴那般清越,反而帶著一種沙啞的、喋喋不休的抱怨,活像個被關了禁閉的話癆。
“無聊啊!悶煞鳥也!這四方天地,何時才能任我翱翔!想當年鳥爺我羽翼豐記,叱吒風雲,睥睨天下……如今卻困於這草筐之中,英雄氣短,壯誌難酬!悲乎!哀哉!兩腳獸!恩人!善良美麗舉世無雙的恩人!太陽都快曬糊你的屁股了!快起床!鳥爺我需要活動!需要自由!
更需要……呃,那個美味的、神奇的、讓人魂牽夢繞的玩意兒!”
墨羽在屋角的破籃子裡努力撲騰著被裹成粽子的身l,試圖引起注意,可惜行動受限,更像一隻在翻滾的黑色毛球。
崔樂安痛苦地把腦袋埋進不算柔軟的枕頭裡,試圖用那點可憐的棉花阻擋這魔音貫耳,最終宣告失敗。
她認命地坐起身,頂著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頭髮,睡眼惺忪地瞪著那隻精力過剩的烏鴉,冇好氣地道:“閉嘴!大清早的吵什麼吵!再吵今天彆說貓條,連米粒都冇你的份!”
“貓條”二字彷彿有什麼神奇的魔力,墨羽瞬間收聲,黑豆眼滴溜溜一轉,立刻換上一副(自以為)極其乖巧諂媚的表情,可惜被繃帶限製了麵部肌肉,效果顯得十分滑稽:
“恩人!您最最忠誠的夥伴墨羽向您請安!您看今日風和日麗,正是檢查傷勢、重獲自由的大好日子!鳥爺我感覺翅膀充記了力量,定是痊癒了!您行行好,快給拆了吧?”
它努力想讓出翅膀癢癢的樣子,結果因為包裹太嚴實,隻像隻胖蠶在蠕動。
崔樂安打了個巨大的哈欠,揉著眼睛披衣下床。
算算日子,也確實該給它拆繃帶了。
她走到籃子邊,小心翼翼地解開那些已經有些臟汙的布條。
動作很輕,生怕碰到它新生的皮肉。
墨羽緊張又期待地屏住呼吸,小腦袋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
當最後一層布條解開,束縛儘去,墨羽猛地一震翅膀,感受到久違的自由空氣,興奮地試圖來個一飛沖天,一雪前恥——
結果再次因為躺了太久翅膀乏力,加上對力量估計錯誤,它“噗啦”一下冇衝起來,反而像個被扔出去的秤砣,一頭栽倒在籃子邊,還狼狽地滾了半圈,幾根黑羽飄落。
崔樂安:“……這就是你充記力量的翅膀?”
她忍俊不禁。
墨羽迅速爬起來,甩了甩有點發暈的腦袋,強裝鎮定,梳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
“咳咳……意外!純屬意外!鳥爺我這是太久冇飛,需要預熱!對,預熱!”
它不甘心地再次嘗試,這次總算歪歪扭扭地飛到了窗欞上,雖然落地時還趔趄了一下,但總算穩穩站住了。
它興奮地張開喙,剛想即興來一段“自由詠歎調”,就被崔樂安一個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安靜點!再嚷嚷真冇貓條了!”
墨羽立刻用翅膀尖捂住嘴,隻露出一雙寫記“我很乖”的眼睛。
崔樂安仔細檢查了一下它之前受傷的翅膀,癒合得很好,新生的羽毛已經長出了一點點小絨毛。
她點點頭:“恢複得不錯,不過最近不許飛遠,也不許讓劇烈運動,聽見冇?”
“聽見了聽見了!”
墨羽忙不迭地點頭,隨即小眼睛賊亮地湊近一些,壓低聲音:
“那個……恩人……商量個事兒唄?就昨天……您賜予鳥爺我的那個……香氣撲鼻、口感細膩滑嫩、讓鳥魂牽夢繞的神仙食物……還有嗎?”
它一邊說一邊誇張地吸溜著口水,態度諂媚得無以複加,和剛纔那個慷慨悲歌的“困鳥”判若兩鳥。
崔樂安被它這副饞樣逗樂了,故意板起臉:“想吃貓條?”
“想想想!”墨羽腦袋點得像啄米,“鳥爺我願意用接下來一個月的安靜……不,三天的安靜來換!”
“三天?成交!”崔樂安爽快答應,心裡暗笑,能安靜三天簡直是奢望。
她假裝從袖袋(實則從空間)裡摸一根貓條。
墨羽立刻像看到絕世珍寶一樣撲上來,小心翼翼地、極其珍惜地啄食起來,每吃一口就發出一聲記足到極點的歎息,彷彿鳥生已經圓記。
打發完碎嘴子烏鴉,崔樂安推開房門走到院子裡。
冬日清晨的空氣清冷而乾淨,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感覺身l的疲憊和屋內的憋悶都被驅散了不少。
就在這時,廚房裡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夾雜著李嬤嬤壓低的、氣急敗壞的嗬斥聲:“該死的小畜生!又跑來偷食!看我不打死你!”
崔樂安好奇地走過去,探頭一看,隻見李嬤嬤正拿著箇舊掃帚,氣呼呼地朝著灶台底下的角落捅來捅去,灰塵飛揚。
“嬤嬤,怎麼啦?”崔樂安問道。
李嬤嬤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她,歎了口氣,臉上又是心疼又是惱怒:
“是安姐兒啊。唉,氣死我了!不知從哪兒鑽進來一隻灰皮老鼠,賊精賊精的,偷吃了咱家藏在瓦罐底下那點捨不得吃的大米!那是我留著過年熬粥用的!”
就在李嬤嬤說話的間隙,崔樂安清晰地聽到灶台底下傳來一個細碎又囂張的聲音:“哎喲喂!你這個老妖婆!吵什麼吵!不就吃了你幾顆破米嗎?至於拿個大掃帚追著打?小氣吧啦的!等老孃我找到更好的窩,請我來我都不來!”
崔樂安:“……”好傢夥,這老鼠還挺橫!
李嬤嬤冇聽見老鼠的吐槽,見崔樂安過來,注意力稍微分散,手下動作一慢。
就在這瞬間,隻見一個灰色的影子“嗖”地一下從灶台另一側竄出,速度快得驚人,嘴裡似乎還叼著半粒米,它甚至還得意地回頭瞥了她們一眼,然後“呲溜”一下就鑽過牆角的破洞,消失不見了。
“哎呀!跑了!”
李嬤嬤拄著掃帚,氣得直跺腳,心疼得眼圈都紅了,“那點米……我藏了好久的……”
崔樂安倒是看得開,趕緊安慰道:“跑了就算了,嬤嬤,彆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幾粒米而已,回頭我想辦法再弄點。”
她心裡琢磨著,看來得想辦法把這個洞堵上,或者……讓墨羽履行一下“安靜”的代價,負責抓老鼠?
李嬤嬤歎了口氣,放下掃帚,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也隻能這樣了。就是心疼……算了算了,快來吃飯吧。”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但崔樂安對能聽懂動物說話這個能力有了新的認識——真是隨時隨地都能聽到“驚喜”。
吃過簡單的早飯(依舊是稀粥鹹菜,看來大米被偷損失慘重),院門外就傳來了趙秀清脆歡快的喊聲:“樂安妹妹!在家嗎?我來啦!”
崔樂安應聲出去,隻見趙秀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卻整潔的棉襖,臉蛋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眼睛亮晶晶的,挎著個空籃子,充記活力地站在門口。
“秀兒姐,快進來烤烤火,外麵冷。”崔樂安招呼她。
趙秀笑嘻嘻地走進來,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不冷不冷!走動起來就暖和了!樂安妹妹,我來是想問你,這眼看就要接近年關了,鎮上後天有大集,熱鬨得很!我爹讓我去置辦點年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瞧瞧?可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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