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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是我非我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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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

半山腰的小廟很安靜,供桌上沒什麼灰塵,擺著零星幾個瓜果,看起來有點乾癟,幾炷殘香飄著青煙。

許明霽今天也沒見到人,他隨手抽了三支線香點上,看著陌生的神像隨口唸叨。

「這位小神仙,你跟同事月老的關係好嗎?」

神像毫無變化,不動無聲。

「好的話,幫我借根紅線,綁在我和你廟裡管理員的身上。」

線香明明滅滅,神像無語。

「事成我回來給你捐個香火,你這廟也太過寒酸了。」

香灰忽然掉到了手上,燙。

許明霽嘴裡唸叨的管理員,是他來接手自家度假村專案時,一見鐘情,或者說見色起意的人。

度假村的專案經理挪用公款、貪汙、吃回扣樣樣都乾,還打算用陰陽報表忽悠許明霽。但地頭蛇的手下不打算和集團太子爺對著乾,偷偷倒戈,許明霽手上已經人證物證俱全,專案經理已經入獄倒計時。

那天許明霽拉著發小薑序在度假村到處閒逛,把自己當客人檢視試營業前的準備。忽然下雨,他們走進一座小廟。

度假村是在古村落裡依勢而建,修舊如舊。小廟在村子旁的山腰,廟中古井旁有人正在打水,他隨意束著長發,一身灰白長袍,紮著寬大的袖子利落提桶。

雨來得及卻也散得快,暖陽穿過樹梢,灑落的疏影在那人身上,一晃一晃,晃進許明霽心裡。

他長得……我好像很喜歡……

小廟簷角的雨珠墜地,滴答滴答清脆作響。

薑序打個哈欠,不知道許明霽愣著乾什麼,他開口打招呼:“你好。”

那人聞聲回首,盛滿水的木桶磕在井沿,嗵嗵,嗵嗵。

愣神的人又多了一個,但王瑒很快便斂神低眉,隻是看著青石縫裡被雨打歪的野草,低聲提醒:“不好意思,這裡不對外開放。”

他的聲音也好聽,我果然是徹頭徹尾的顏性戀。

許明霽清清嗓,掛上微笑。身旁的薑序隻看到了發小眼角閃著的笑意,這人又臭屁的去搭訕了。

“你好,我叫許明霽,躲雨誤闖,先和你道歉。但是我很高興遇見你,你叫——”

王瑒卻後退半步,避開了眼前人的明媚。

“我隻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前堂有些座椅,兩位那裡可以歇歇腳。”

說完王瑒拎著兩桶水轉過身進了後麵的房間,關門無聲謝客。

“誒,你!”

噗嗤,薑序難得看見許明霽在搭訕這件事上吃癟,一時沒忍住。

換來一個眼刀。

“許大小姐。”許明霽斜眼看他,薑序笑著改口,“我的許大少爺,人家工作呢,咱晚點等人家下班了再約唄。”

王瑒方纔明顯的出神,許明霽看得清楚,他勾著薑序肩膀往回走,“回去吃飯,等我好訊息……”

廟裡又空蕩蕩了,燭火明明滅滅,疏影交織著給神像鍍了一層光暈,神像低垂的目光靜靜地注視遠去的身影。

許明霽回頭看了一眼,莫名生出幾分說不清的眷戀。真奇怪,我怎麼好像見過這一幕?

王瑒知道他們走遠了,纔開啟木櫃拿出一幅塵封的畫卷,紙張早已泛黃,畫中那個人長身玉立,執捲回眸的笑意溫潤如玉。

這是他在漫長的歲月裡憑著記憶描摹的,方纔見到許明霽,他驚覺這畫上的眉眼竟然有些失真。

可褪色的舊時光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王瑒知道模樣再怎麼像,也不是同一人,況且他的行事舉止也已大不相同。不要去打擾他。

小院子裡落下幾隻探頭探腦的麻雀,沒蹦兩步就一鬨而散,一隻通體黝黑的異瞳黑貓第兩百三十七次捕鳥失敗。小黑也不惱,他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呀,命格竟然如此相似。”輕聲輕語帶著驚詫。

“王瑒居然捨得把人推開,明明相差無幾。”聲音滿是疑惑。

“怎會如此?這不是話本上的情節嗎?重逢便是乾柴烈火?”

“嘻嘻那不如關在一起——”瞳孔一縮,好像有了有趣主意,“情蠱一喂,紅綢一綁不就好了?”

最近才用上人間的網路,小黑腦子裡全是情愛小說的字句。

“胡鬨!若是有情,多接觸幾次就情難自已,寸寸係上的紅線才牢靠。”

琉璃色的貓眼倏地收縮成豎線,小黑毛絨絨的臉上神情時時變幻,尾巴尖晃來晃去,他自言自語商議出了結果,決定要為好友牽牽紅線。

小黑不驚動枯坐在畫卷前的王瑒,悄無聲息地隱去了身形,轉眼回到了高樓大廈裡。隻是這裡的燈光很奇怪,幽幽發綠,偶見幾隻紅白燈籠高高掛。

其中一層白紙黑字寫著:四殿閻羅部。

今天許明霽是來拍宣傳物料的,一個高顏值高學曆富二代,總是能帶來話題。許明霽就打算出鏡利用自己的顏值為自家度假村開業添添人氣,還省了代言人的錢。

遠山蓋烏雲,怕是一會要下雨。

“小許總,往前邊走走,再保兩條。”外包攝像在鏡頭後藏著陰鷙的眼神,他的賭債很快就能還清了,這次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專案經理私下聯係過許明霽,左右不過說些和氣生財的話,可許明霽隻是打太極,他不打算留蛀蟲。

商人隻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敢鋌而走險,何況是關乎專案經理整個後半生的財富。他雇凶讓許家絕後,錢自然無人繼承,趁著許澤山喪子,他自負有的是法子暗度陳倉。

許明霽擺手拒絕了攝影師幾次三番的要求,“差不多了,大家回吧。今天辛苦,晚餐我請客。”

人群熱熱鬨鬨,小老闆出手向來闊綽,今晚又大飽口福了。

“誒!可現在天光正正好,拍出來肯定景美人靚,要不再拍一拍?”

這攝像怎麼回事,說敬業但是又感覺哪裡不對勁,前邊有什麼?許明霽留了個心眼。

上山的綠道旁蜿蜒著一條小溪,流水潺潺,悶熱的天裡聽著就覺得清涼怡人。

王瑒遠遠就聽見了人群的喧鬨,今日村子的活動這麼熱鬨?

山腳的村子偶爾會有人想起來半山腰還有個活著的守廟人,就會邀請王瑒出席全村的文化活動,這也是王瑒為數不多會從廟裡走出來的時候。

他今天沒有穿那件灰撲撲的長衫,隻是簡單的白色上衣,也很漂亮啊。許明霽遠遠一眼就鎖定了王瑒的身影。

其實王瑒長相俊朗,隻是偏生了一雙含情眼,許明霽每次的視線都不自覺黏過去。

他也一直看著我,是也對我有意思吧。也對,沒有人會對我不感興趣。

許明霽天馬行空,已經在想第一次約會去哪裡比較好了。下山的人也不說話,兩人遙相對望,靜靜的。

攝像看看許明霽,又看看王瑒,兩點之間連成了一線。

“這位先生,打擾一下。”攝像嗅到了故事,或許這樣許明霽就願意再往前走走了,“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在拍山下度假村的宣傳物料,能不能邀請你出鏡?會給酬勞的。”

拒絕的話停在了唇邊,王瑒躊躇,他想起了那幅有些失真的畫卷,若是能有一張合影,一張就好,這應該不算打擾。

許明霽微微挑眉,孔雀開屏一樣迎了上去。

“又見麵了,看來我們有緣。”許明霽直接忽略自己幾次上山,人影都沒見到的事實。

“許先生你好,我叫王瑒。”

王瑒有些侷促,他禮貌回握住許明霽伸出的手,但許明霽不鬆手,順勢把人拉到身邊介紹起了自家專案。說是提前瞭解一下宣傳重點,話裡話外的大致意思卻是,擇偶嗎?我條件完美。

“……臨時邀約,怕耽誤你的時間。我們邊走邊聊吧,他們會自己找角度抓拍錄影。”

“好…抱歉,今天要去村子裡。”

許明霽這時十分善解人意,文質彬彬的和王瑒約了明天的時間,笑著告彆。沒關係,不著急,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過二人世界。

明天穿什麼衣服合適?得給王瑒帶些伴手禮。勞務的小三輪能開走吧,家裡太有錢王瑒有壓力怎麼辦?接地氣一點好了。度假村開業媽媽肯定會過來,帶王瑒去見會不會著急了些……

人群中出現了兩個視線焦點,大家也都樂意八卦老闆兒子,一時間擠眉弄眼眉來眼去。可當王瑒走遠了,人們就卻好像漸漸忘了,剛纔出現過一個人。

就像是電影人聲最鼎沸的鏡頭裡,一個過路人,轉眼就無人記起。

第二天,許明霽帶上了鮮花和特意吩咐酒店大廚做的各色糕點,提前到廟裡接王瑒。

“你果然在,我來找你。”許明霽漂亮的眉眼裡全是歡欣。

“……許先生,你好。”

“這麼生疏?這花是送你的。”許明霽視線一直在王瑒身上,無意間瞥見屋裡窗台的素雅瓷瓶。

“許先生不必破費,平生素昧。”

王瑒抿唇,有些懊悔,方纔應當假裝不在,時間到了再去拍攝點。隻是受過許明霽的香,王瑒還是邀人進屋一坐。

“收下就不是萍水相逢了。”許明霽把捧花放在了桌子上,收起的畫卷旁。他想捧花裡的蝴蝶蘭和瓷瓶很相襯,花和王瑒,不,王瑒和自己更相襯。

“不知道你的口味,就各種味道都帶了些,嘗嘗?午餐有約了嗎?”

風過林梢,吹走了煩人的燥熱。小黑銜著一塊石頭躍過窗台,喵——

[王瑒!給你帶了好東西!]

聲音在王瑒腦海響起,他把小黑抱在懷裡撓撓毛絨絨的腦袋,並不出聲回應,他問:“許先生對貓毛過敏嗎?”

“不過敏,我很喜歡小動物,你養的嗎?”其實許明霽對貓啊狗啊什麼的不太感興趣。不過王瑒喜歡,他也可以喜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瞧著也算賓主儘歡。小黑埋頭在糕點盒子裡,好吃,許明霽這人也不錯,不枉他私自拿走一塊魘石。

早些時候,24小時幽光通明的陰司大廈。

“去哪?”

躡手躡腳的小黑從貓咪變成棘背龍,像觸電般,怯生生的僵住了。被發現了嗎?要不要先回頭認錯?

陰司每天都很忙,電腦裡生生死死待處理的事務永遠做不完。原本堆積如山的宗卷現在成了電腦裡永遠閃爍的紅點。

四殿是十殿閻王中的冷麵勞模,工作間隙看幾眼小黑撲磷火蝶是他的樂趣。四殿閻羅部整層辦公室都是小黑的遊樂園,存放機要之物的檔案室小黑也來去無阻。

“又找那個小鬼神?”四殿不喜歡小黑到處跑,但小黑喜歡他也不多說什麼,“彆在人間待太久。”

早點回來。

後半句話四殿沒說,他以為小黑都懂。可惜小黑隻是連忙化作一團黑霧,往小破廟去。

現在小黑吃著許明霽帶來的東西,吃得忘乎所以,無意間踹到了畫卷,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許明霽看見了每天在鏡子裡的熟悉臉龐,與自己幾乎分毫不差。

王瑒為什麼會有我的畫像?他在畫我嗎?他在畫我!

“這是我吧?”

許明霽正想伸手把畫撿起來,還沒碰到畫卷,王瑒突然開口。

“彆碰!”言辭甚至算得上嚴厲,“斯者已逝,還請許先生尊重遺像。”

動作僵住了,隻是一瞬許明霽忽然明白了王瑒幾次三番對自己久久的凝望意味著什麼。荒唐,他扯了扯嘴角竟然覺得有幾分酸澀。

啊,原來隻不過自己一廂情願。

氣氛僵持,小黑爪子沾上了奶油也不敢舔。

王瑒暗忖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重了,可給許明霽留個念想做什麼呢?明明不是同一人,長得再像也是假的,其實相識都不該。

“許先生,時候不早了……今天的拍攝我還是不去叨擾。”

“……他們在等了,拍完吧。”

從小到大許明霽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當下對眼前人的所有好感清零,都見鬼去吧。他拿走那束精心挑選的花,不再看王瑒一眼轉頭就走。

幸好門口就有垃圾桶,扔了省得看見心煩。

他從來不怕和誰的白月光打擂台,可人家的白月光已死,心裡的墓碑怎麼撼動。

況且許明霽也不屑求著誰的喜歡,不過一麵之緣,孽緣。

王瑒又一次,靜靜看著人離開,這次看了很久。小小的房門隻露出了山林的一點蔥綠,不見人煙隻聞一聲輕歎。

罷了,就此彆過也好。

舊時不該,有違禮法。今時不該,陰差陽錯。

到明日清早,就會有人來清理垃圾桶,那時許明霽來過的痕跡都會被抹去。

不見了,便不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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