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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風裹著初夏的潮氣,在城市樓宇間繞了個圈,最終撞在寫字樓的玻璃幕牆上,碎成一片溫吞的光斑。我站在會議室門口深吸一口氣,指尖捏著策劃案的封皮,邊角被汗水浸得微微發皺
——
這是我熬了七個通宵改出的第五版方案,每一頁的圖表都反覆覈對過三遍,連標點符號都不敢馬虎。
推開門的瞬間,空調冷風像一柄提前出鞘的刀,精準地割開了空氣裡的暖意。周婉婷坐在會議桌主位旁,指尖夾著支鋼筆,指甲上酒紅色的指甲油在白光下晃得人眼暈。她掃了眼我手裡的方案,嘴角先勾出一抹冷笑,那眼神像在看什麼不值錢的東西。
這種垃圾也敢交上來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性的冷意,鋼筆尖在方案封麵上輕輕一點,噠
的一聲,像敲在我緊繃的神經上。陳默,你是不是覺得進市場部三個月,就能把‘敷衍’當工作
我攥著方案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桌角的玻璃杯裡,茶水晃出細碎的漣漪,映出我微微低頭的狼狽
——
不是認錯,是怕控製不住眼底的火氣。入職時
HR
說
市場部氛圍好,大家互相幫襯,可冇人告訴我,幫襯
的背後藏著這麼多明槍暗箭。
我再改改。
我低頭想把方案遞過去,周婉婷卻突然抬手,方案
嘩啦
一聲被掃到地上,紙張散落一地,有的還被她踩著鞋跟碾了碾。
改你改得好嗎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上次讓你做的客戶分析,數據錯了三個地方；上週的
PPT,字體大小都不統一。陳默,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早點說,彆占著位置耽誤事。
我彎腰蹲下身撿紙,膝蓋猝不及防撞上桌腿,悶響在安靜的會議室裡炸開。餘光裡,市場部的張姐趕緊用檔案夾擋住臉,肩膀卻抑製不住地抖動
——
她上次也被周婉婷搶過方案,卻隻敢私下裡歎氣；上個月還跟我一起吃午飯的實習生小吳,悄悄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椅輪劃過地板的
吱呀
聲像根細針,紮得人心裡發疼。
隻有後排的林嶼,依舊盯著麵前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卻懸在鍵盤上方冇動。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刻他正對著空白的文檔發呆,滿腦子都是
要不要遞張紙巾過去會不會讓她更難堪,連螢幕上跳出的代碼報錯提示都冇注意到。
對不起。
我把最後一頁紙拾起,指尖輕輕拂過被鞋跟碾出的褶皺,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轉身走向門口時,玻璃門上的倒影忽然晃了一下
——
我竟看見自己的嘴角微微揚起,不是認輸,是終於確定,這場忍氣吞聲該結束了。
需要幫忙整理檔案嗎
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是林嶼。他抱著筆記本電腦站在門口,淺棕色的頭髮被頂燈照得泛著軟光,眼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星星。我工位上有碎紙機,能把皺掉的頁角壓平整些,還能順便修複下被揉壞的列印件。
他說這話時頭微微低著,耳尖有點紅,像是怕被彆人聽見。
我搖搖頭,剛要道謝,目光卻不經意掠過他筆記本螢幕右下角
——
那裡彈出了一個淺藍色的視窗,不是密密麻麻的代碼,而是
檔案修複工具
V3.2
的下載進度條,已經走到了
98%,旁邊還標註著
適配
A4
紙褶皺修複。
陽光正好穿過落地窗,落在他髮梢上,染出一圈柔和的金邊。我忽然覺得,剛纔那陣刺骨的冷風,好像在這一刻被悄悄中和了。
回到工位時,桌麵右下角的企業微信圖標閃了閃。點開一看,是個陌生的聯絡人申請,備註寫著
林,技術部,驗證訊息裡附了一個壓縮包。我猶豫了幾秒通過申請,解壓後發現是個命名為【2024.5.12
會議室對話備份】的音頻檔案,創建時間正是我在會議室彎腰撿紙的那十分鐘。
檔案屬性裡,修改記錄顯示
音頻降噪處理,去除背景雜音。我戴著耳機點開,周婉婷的冷嘲熱諷、我撞翻桌腿的悶響,還有……
林嶼悄悄調整麥克風時細微的呼吸聲,都清晰地傳了出來。
我握著鼠標的手頓了頓,轉頭望向技術部方向。林嶼正低頭敲著鍵盤,左手攥著一支銀色的錄音筆,指節微微發白
——
那是我上週在茶水間見過的款式,當時他說
用來錄技術文檔講解,怕記不住。此刻他的耳尖紅得像被開水燙過,連餘光都不敢往我這邊瞟,隻能假裝專注地盯著螢幕上的代碼。
其實我早該注意到他的。入職第一天,我抱著半人高的資料去找技術部裝辦公軟件,走到門口時差點撞到人。抬頭就看見林嶼蹲在桌下插網線,眼鏡滑到鼻尖,露出一雙很亮的眼睛：新同事小心點,地上有網線。
他幫我調試電腦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鼠標,立刻像觸電似的縮回去,耳根瞬間紅透。這個軟件相容性有點差,
他低頭盯著螢幕,聲音比平時低了些,上次張姐裝了半小時都冇搞定,我幫你弄快些。
那天他還在我電腦裡存了個檔案夾,裡麵是常用軟件的安裝包和操作指南,檔名寫著
新同事備用,字體清秀得像列印出來的。
隻是後來被周婉婷的刁難纏得焦頭爛額,我連喝口水的時間都要掐著算,根本冇空想這些細碎的溫柔。直到今天,那個藏在音頻檔案裡的呼吸聲,才讓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有人一直在暗處,悄悄為我撐著一把傘。
傍晚六點,辦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抱著整理好的證據檔案夾路過技術部,看見林嶼還在工位上。他麵前放著一碗冇吃完的豚骨泡麪,湯已經涼了,熱氣卻還在氤氳著他的眼鏡片,手指卻仍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螢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碼。
我在便利店買的熱奶茶還冒著熱氣,珍珠沉在杯底,是他上次說
偶爾會喝
的口味。我猶豫了幾秒,輕輕把奶茶放在他桌角：謝謝你的備份檔案,這個……
給你暖手。
他猛地抬頭,鏡片上的霧氣還冇散,含糊地說了句
不用謝,手忙腳亂地把奶茶往懷裡收,動作像個被老師發現偷吃糖的孩子。我注意到他桌角放著個筆記本,上麵寫著
市場部陳默
——
需關注,下麵列著幾條：方案被摔,需備份證據周婉婷近期動作協助整理數據,字跡工整得像作業。
我走了幾步回頭,看見他正對著奶茶盒上的標簽傻笑,手指輕輕摸了摸標簽表麵殘留的溫度,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奶茶放進包裡,像是怕被彆人看見。窗外的天已經黑了,寫字樓的燈一盞盞亮起來,林嶼工位上方的那盞燈,暖黃的光落在他身上,像裹了層柔軟的棉花。
那天晚上,我在家反覆聽著林嶼給的音頻檔案。聽到自己說
對不起
時,我忽然鼻子發酸；可聽到林嶼悄悄調整麥克風的細微聲響時,又忍不住笑了。我給林嶼發了條訊息：今天謝謝你,音頻很清楚。
過了十分鐘,他纔回複,隻有短短一句：不客氣,有需要再找我。
後麵還加了個小太陽的表情,像是怕語氣太生硬。
第二天清晨七點半,茶水間的咖啡機剛啟動,磨豆子的聲音嗡嗡響。我握著馬克杯站在旁邊等,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林嶼,他手裡拿著兩個白色的咖啡杯,指尖夾著一張疊得整齊的便簽紙,耳朵尖還是有點紅。
昨天看你電腦亮到淩晨兩點,
他把一杯熱美式推到我麵前,杯壁還帶著溫熱的觸感,我問了便利店的店員,說這個加半糖不會太苦,你上次買奶茶好像喜歡甜一點的。
他說
上次
的時候,眼神飄向窗外,像是在回憶具體的細節。
我接過杯子,指腹不經意擦過他的指尖,他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去,趕緊把便簽紙塞給我：投影儀連接代碼我調試過了,是
HDMI-2,避免播放時突然黑屏。我還加了個備用連接程式,萬一主程式出問題,按
Ctrl
Shift
P
就能切換。
便簽紙上的字跡工工整整,末尾畫了個小小的代碼符號
//,旁邊還標註著
這是註釋,不用管,像是怕我看不懂。我把便簽紙摺好放進錢包,指尖碰到裡麵的入職門禁卡,突然想起第一天林嶼幫我裝軟件時,也是這樣耐心地給我解釋每一個步驟。
晨會開始前,會議室的氣氛凝重得像結了冰。周婉婷穿著嶄新的香奈兒套裝,米白色的布料上繡著細閃,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在李培元身邊打轉,手裡端著剛磨好的手衝咖啡,聲音甜得發膩：李總,您上週說喜歡的埃塞俄比亞豆子,我托朋友從國外帶了點,還冇開封,等下給您放辦公室。
李培元笑著點頭,手指在桌角輕輕敲了敲
——
那是他滿意時的習慣動作。可當他的目光掃過我時,瞬間冷了下來,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下屬。我知道,周婉婷肯定又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無非是
陳默能力不行方案敷衍
之類的話,這些話我已經聽了三個月,耳朵都快起繭了。
會議進行到一半,李培元清了清嗓子,把手裡的項目總結往桌上一放：上週的品牌推廣案,客戶反饋很好,尤其是策略部分,很有前瞻性,比之前的方案成熟多了。
他頓了頓,朝周婉婷抬了抬手,周助理這次做得不錯,值得表揚,月底績效給
A,大家多向她學習。
底下立刻響起附和聲。張姐笑得最誇張,手裡的筆都快揮起來了：周助理果然厲害,我們跟著學了不少東西！
小吳也跟著點頭,眼神卻不敢看我,像是怕被周婉婷記恨。隻有角落裡的實習生小張,悄悄衝我皺了皺眉,嘴型比了個
加油,還偷偷比了個握拳的手勢。
就在這時,我深吸一口氣,舉起手：李總,我有份補充材料,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會議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連空調吹風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周婉婷的臉色變了變,剛要開口阻攔,坐在後排的林嶼突然敲了敲鍵盤
——
投影儀
啪
地亮了起來,螢幕上立刻出現清晰的音頻波形圖,冇有絲毫卡頓,連顏色都是我昨天跟林嶼提過的
柔和點的淺藍色。
這是上週三晚上九點四十七分,我和客戶代表張經理的通話錄音。
我點開播放鍵,音響裡傳出清晰的聲音,張經理的大嗓門透過喇叭傳出來,小陳啊,剛纔跟領導溝通過了,主視覺一定要換成環保主題,我們這次活動主打綠色理念,這個方向不能錯,你放心改,我授權你全權處理後續執行。
我的聲音接著響起：張經理,您放心,我今晚就組織團隊調整,保證明天早上給您發初版,有問題隨時跟我聯絡。
周婉婷猛地站起來,手裡的咖啡杯
哐當
一聲撞在桌上,褐色的液體濺在她昂貴的套裝上,留下一塊難看的汙漬。陳默！你什麼時候錄的音
她的聲音發顫,手指指著我,公司規定不能私自錄音,你這是違規！我要找
HR
投訴你！
周助理,
林嶼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扔進平靜的水裡,瞬間讓整個會議室安靜下來,根據《公司資訊保安管理規範》第十二條,員工在工作溝通中留存必要的記錄,屬於合規範疇,用於保障工作真實性與追溯性。
他頓了頓,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調出係統後台日誌,陳默使用的錄音設備是公司配發的工作手機,備份檔案存儲在公司指定的服務器路徑下,這裡有明確的存儲記錄和時間戳,與通話時間完全一致,冇有任何修改痕跡。
螢幕上的日誌一行行滾動,檔名、存儲路徑、訪問記錄,每一項都清清楚楚。周婉婷盯著螢幕,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她大概忘了,技術部纔是真正掌握公司數據命脈的地方,而林嶼,是技術部裡最擅長恢複數據、查詢記錄的人,去年公司係統被黑客攻擊,都是他熬夜三天三夜找回來的漏洞。
錄音播放到中途,我餘光瞥見林嶼正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時間節點,筆尖劃過紙張的
沙沙
聲很輕,卻像在給我打節拍。偶爾他抬頭看我一眼,眼神裡的鼓勵像一團小火苗,從眼底一直燒到我心裡,讓我原本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當聽到張經理說
你們做的調研數據很細緻,每個門店的客流量都標得很清楚
時,林嶼突然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人聽見：這份調研數據我上週幫陳默覈對過,光是線下門店走訪記錄就有
37
頁,她還特意標註了每個門店的客流量高峰時段和客戶偏好,甚至連門店附近的公交站位置都標出來了,很用心。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漣漪。小張忍不住接話：我上週也幫陳默整理過調研問卷,她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有時候我走的時候,她還在覈對數據,連晚飯都忘了吃。
張姐的臉色變了變,趕緊低下頭假裝看檔案,手指卻在桌下悄悄攥緊了筆。周婉婷的手指緊緊攥著桌布,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卻不敢再反駁
——
她知道,現在再狡辯,隻會引來更多人的質疑,反而把自己逼到絕境。
當我調出
PPT
對比圖,左邊是我上傳的原始版本,右邊是周婉婷在展示會上用的版本,兩個版本裡
銷售額
寫成
銷售客
的錯彆字位置完全一致時,林嶼又補充道：這個錯誤我上週就提醒過陳默修改,她說要等客戶確認最終版本後統一調整,冇想到……
他話冇說完,卻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神掃過周婉婷,讓她的臉色從通紅變成慘白。
錄音播放結束後,我又調出公司內部係統的後台日誌,把螢幕調到最大：這段錄音結束後,我在當晚十點零三分,把修改版方案上傳到了內部係統,版本號是
V3.2,提交人是我的工作郵箱
[email protected],係統記錄裡有明確的上傳時間和
IP
地址,是我家裡的網絡。
我頓了頓,點開另一個檔案夾,調出工作群聊的截圖：第二天上午九點零二分,這個檔案被下載下來,重新命名為‘V3.2
-
最終定稿’,操作人是周婉婷的工作郵箱
[email protected],下載
IP
地址是公司內網。當天中午十二點十八分,周助理在項目群裡釋出了這個‘最新方案’,說已經完成客戶對接和內容更新,還
@了全體成員。
螢幕上的每一條記錄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周婉婷臉上。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捂住胸口,身子晃了晃,像是要暈倒。李培元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著,那是他不耐煩的信號：這件事我會讓審計組調查清楚,後續結果會通報給大家。散會。
散會後,我剛走出會議室,手腕就被周婉婷死死拽住。她的指甲幾乎嵌進我的皮肉裡,疼得我皺起眉。陳默,你到底想乾什麼
她的聲音發顫,眼神裡滿是狠厲,你是不是想毀了我我告訴你,冇那麼容易！
是你先毀了我的勞動成果,是你先想把我逼走的。
我用力甩開她的手,手腕上留下幾道紅印,從你搶我客戶數據開始,從你署我的名字領獎開始,從你讓我背黑鍋被記警告開始,你就該想到今天。
你以為你贏了
她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氣息裡帶著香水和憤怒混合的味道,李總監是站在我這邊的,他跟我表哥是大學同學,你等著瞧,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就在此刻,抱著筆記本電腦路過的林嶼突然放慢了腳步。他冇有上前,卻悄悄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攝像頭對準我們的方向,角度剛好能拍到周婉婷猙獰的表情。周婉婷瞥見他手裡的手機,眼神一慌,狠狠瞪了我一眼,罵了句
算你狠,轉身踩著高跟鞋匆匆走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像逃跑的鼓點。
林嶼走過來,把手機遞給我：留著吧,她剛纔的話我都錄下來了,萬一以後她再找你麻煩,也算個證據。
他的手指碰到我的手腕,注意到上麵的紅印,眉頭立刻皺起來,她弄的疼不疼我工位上有藥膏。
我點開視頻,螢幕裡周婉婷扭曲的臉清晰可見,還有她那句
李總監跟我表哥是大學同學。我抬頭看林嶼,發現他的耳尖紅得厲害,連脖子都泛著粉色,像是剛纔的對峙也讓他緊張。謝謝你,
我說,每次都麻煩你。
不麻煩,
他撓了撓頭,眼神飄向彆處,不敢跟我對視,我隻是……
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他睫毛上,在眼瞼下投下小小的陰影。我突然心跳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看手機,卻在螢幕裡看到自己的臉
——
紅得像熟透的蘋果,連耳根都在發燙。
那天下午,我收到了林嶼發來的訊息,是個壓縮包,裡麵是他整理好的
周婉婷違規記錄時間線,從三月搶我客戶數據,到四月署我名字領獎,每一件事都標了時間、地點、證人,甚至連當時的天氣都寫了,說是
怕記憶模糊,多留個線索。我看著那個詳細到離譜的表格,忍不住笑了,給他回了個
辛苦你了,後麵加了個咖啡的表情。
週二早上八點,我剛到公司,就收到了
HR
發來的郵件,標題是
崗位調整通知。點開一看,內容寫著
因工作需要,現調整陳默同誌至檔案管理組,負責客戶檔案整理工作,即日起生效,落款是
HR
總監的名字。冇有提前溝通,冇有解釋,隻有一句冷冰冰的
工作需要——
誰都知道,檔案管理組是公司最邊緣的部門,進去的人要麼是快退休的老員工,要麼是被
冷藏
的刺頭。
新工位在辦公室最角落,緊挨著列印機,機器運轉的
嗡嗡
聲從早到晚不停歇。桌上堆滿了發黃的客戶檔案,有的紙張都脆了,一碰就掉渣,灰塵味混著油墨味,嗆得人鼻子發癢。我剛把電腦搬過去,列印機就
哢嗒
一聲,吐出一張廢紙,上麵還沾著半截墨團,像是在歡迎我的到來。
路過的同事們眼神都很複雜。張姐抱著檔案夾匆匆走過,假裝冇看見我,卻在經過我工位時,悄悄把一張紙條塞在我鍵盤下,上麵寫著
周婉婷跟李總監說了,要讓你待夠半年再調走；小吳猶豫了幾秒,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水果糖,放在我桌角,小聲說
陳默姐,你加油,我相信你,說完就趕緊走了,怕被周婉婷看見；隻有小張,抱著一摞自己的東西跟過來,把筆記本電腦往我旁邊的空位上一放：陳默姐,我跟領導申請調到檔案組幫忙了,反正我是實習生,在哪都一樣。
我看著她真誠的眼神,心裡又暖又酸。你冇必要這樣,
我說,周婉婷不會放過你的。
我不怕,
小張笑著說,露出兩顆小虎牙,我上週幫你整理調研問卷時,就覺得周婉婷不對勁,她還私下裡讓我彆跟你走太近,說你‘問題多’,我纔不相信呢！
她一邊說,一邊幫我把檔案按年份分類,手指被紙邊劃破了也不在意,隨便擦了擦就繼續乾。
我握著檔案的手頓了頓,一張老舊的合同邊緣劃破了我的指尖,滲出血珠,滴在紙麵上,暈開一小片紅點。小張正要去找創可貼,林嶼突然從後麵走過來,手裡提著一個白色的醫藥箱,上麵還印著卡通圖案。剛纔聽見你們說話,過來看看,
他蹲下身,從醫藥箱裡拿出碘伏和創可貼,我這有醫藥箱,平時同事們有個小傷都來我這拿。
他小心地握著我的手指,用棉簽蘸著碘伏輕輕塗抹,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品。檔案管理組缺技術支援,我跟領導申請過來幫忙了,
他說,頭微微低著,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順便……
跟你學下客戶檔案分類,以後技術部要做檔案數字化,也能幫上忙。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橘子糖,糖紙是橙色的,正是我上次加班時吃的牌子。上次看你加班吃這個,特意在樓下便利店買的,
他把糖遞給我,指尖有點燙,店員說橘子味的能緩解煩躁,你要是覺得整理檔案無聊,就吃顆糖。
我接過糖,剝開糖紙,橘子味的甜香立刻散開。抬頭時,看見林嶼掌心厚厚的繭
——
那是常年敲鍵盤留下的印記,每個指節上都有淡淡的痕跡,是他調試設備時被電線勒出來的。我突然想起他幫我裝軟件時,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樣子,心裡驀然湧上一股暖流,比嘴裡的糖還要甜。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三個人在檔案組組成了
臨時小分隊。小張負責整理紙質檔案,把破損的頁麵修補好；我負責錄入資訊,把關鍵數據輸入係統；林嶼則負責編寫程式,讓檔案檢索更方便。他嫌手動分類太慢,熬夜寫了個自動分類程式,能根據客戶名稱、合作時間、項目類型自動歸類,原本需要一週才能整理完的檔案,三天就理得清清楚楚。
我還加了個檢索功能,
林嶼笑著說,把電腦螢幕轉向我,你隻要輸入客戶名稱,就能立刻調出所有合作記錄,連每次溝通的郵件、合同附件都能找到,以後找資料就不用翻半天了。
他還在程式裡加了個小彩蛋
——
輸入
加油
兩個字,螢幕上就會跳出一隻小貓咪敲鍵盤的動畫,說是
緩解工作壓力。
整理報銷單據時,林嶼突然皺起眉頭,指著螢幕上的表格說：周婉婷名下的‘客戶招待費’有點奇怪。
他調出近半年的報銷記錄,鼠標在螢幕上劃了一圈,你看,她每個月都有三四筆招待費,金額集中在兩千到五千元之間,而且多數發生在週六週日,發票開具單位全是同一傢俬人會所,叫‘悅榕軒’。
我湊過去看,發現這些報銷單據上隻有一張發票,冇有客戶確認函,冇有活動照片,也冇有參會人員名單,甚至連招待事由都寫得含糊不清,隻寫著
客戶溝通。會不會是正常的客戶招待
小張疑惑地問,手裡還拿著膠水修補檔案。
林嶼搖了搖頭,點開地圖軟件,把
悅榕軒
的位置標出來：這家會所離公司很遠,在郊區的山腳下,開車要一個多小時,而且根據點評軟件上的資訊,這裡主要做私人宴請,人均消費很高,很少有公司會選在這麼遠的地方招待客戶,太不方便了。
我們順著時間線往前查,發現去年十一月二十日有一筆五千元的招待費,而那天正好是我們公司和
創思廣告
競標一個大項目的關鍵期
——
那個項目預算有五百萬,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單子。更巧的是,第二天
創思廣告
就突然宣佈撤標,我們公司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項目。
我當時還覺得奇怪,
小張突然說,創思廣告的方案比我們的好很多,他們的項目經理還在行業論壇上分享過思路,怎麼突然就撤標了
為了確認這件事,我約了客戶代表張經理喝咖啡。林嶼主動提出開車送我,說
你一個人去不安全,萬一週婉婷那邊有動作。車子停在咖啡館門口時,他突然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個保溫杯,遞給我：裡麵是紅糖薑茶,你昨天說這幾天不舒服,喝點暖的對身體好。
我接過保溫杯,觸手溫熱,打開蓋子一看,裡麵還飄著幾片生薑,是他早上特意煮的。你怎麼知道我……
我話冇說完,就看見他手裡攥著一個小本子,上麵寫著
陳默注意事項,第一條就是
每月月初不舒服,需提醒喝紅糖薑茶,後麵還畫了個小小的星星。
我……
我聽小張說的,
林嶼撓了撓頭,耳尖又紅了,她跟我說你上次加班時肚子疼,所以我就記下來了。
我走進咖啡館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林嶼正對著小本子小聲練習話術,嘴裡唸叨著
張經理您好,我是陳默的同事林嶼,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您隨時說,說著說著就忘詞了,撓著頭傻笑,手指在本子上畫了個圈。陽光落在他身上,像鍍了層金邊,我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再難走的路,好像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跟張經理聊天時,我故意提起去年那個大項目的競標。他愣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笑著說：說實話,當時我們客戶方差點就選創思廣告了,他們的方案更符合我們最初的預期,細節也做得很到位。可冇想到競標前一天,創思的項目經理突然被曝出虛開發票套取公司資金,金額還不小,他們公司高層震怒,直接把人換了,方案也要求重新改,最後來不及提交,隻能撤標。
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拿出手機搜當時的新聞,果然找到了一條不起眼的報道,標題是
創思廣告項目經理涉嫌公款私用,已被內部處分,報道裡冇提具體姓名,但公司名稱和時間都跟張經理說的一致。
回去的路上,林嶼開車很穩,車裡放著輕柔的輕音樂。我在行業論壇上看到過匿名爆料,
他突然開口,說那個項目經理的醜聞是被競爭對手舉報的,當時大家都猜是哪家公司,現在看來,很可能是周婉婷做的。
他頓了頓,轉頭看我,她應該是用虛假報銷的錢買通了創思的內部人員,拿到了那個項目經理的違規證據,然後匿名舉報,借刀殺人。
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螢幕上的新聞標題刺得人眼睛疼。原來周婉婷為了贏,竟然能做出這麼出格的事,不僅搶同事的功勞,還不惜用惡性競爭的手段打壓對手。
我們還冇來得及深入調查,周婉婷就先動手了。週四下午三點,HR
突然打電話讓我去她辦公室,語氣嚴肅得像要宣佈什麼大事。我剛走進門,就看見
HR
總監坐在辦公桌後,手裡拿著一封密封的信,旁邊還放著一張列印出來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
陳默,有人匿名舉報你利用職務之便泄露公司客戶資訊,違反了公司的保密協議。HR
總監把截圖推到我麵前,聲音冷冰冰的,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你的微信
我低頭一看,截圖裡的微信頭像不是我的,昵稱是
默默,跟我的昵稱
默
差了一個字,卻故意混淆視聽。聊天記錄裡,默默
把某品牌未釋出的營銷計劃發給了一個備註為
朋友
的人,還配文
等上線你就知道了,到時候幫我多宣傳宣傳,好處少不了你的。
這不是我的微信,
我趕緊解釋,我的微信頭像不是這個,是一隻貓的照片,而且我從來冇加過這個備註為‘朋友’的人,我的好友裡根本冇有這個賬號！
HR
總監皺著眉,把舉報信拆開,抽出裡麵的信紙：可是舉報信裡說,這個微信號綁定的手機號是你的,而且登錄設備也是你的工作手機型號。你怎麼解釋
我心裡
咯噔
一下,突然想起上週周婉婷借過我的工作證,說
幫你申請新的門禁權限,需要登記手機號。當時我冇多想,就把工作證給她了,現在想來,她肯定是偷偷記了我的手機號,用我的資訊註冊了新的微信號,故意栽贓陷害我
——
她就是想讓我背上
泄密
的罪名,被公司開除,永無翻身之日。
我冇有泄露資訊！
我激動地說,聲音都有些發顫,上週周婉婷借過我的工作證,她肯定是用我的手機號註冊了假微信！你們可以查我的微信登錄記錄,查我的手機,我從來冇發過這些訊息！
HR
總監沉默了幾秒,說：我們已經聯絡了微信官方,覈實了這個賬號的註冊資訊,確實是用你的手機號註冊的,註冊時間是上週三,也就是你借工作證給周婉婷的那天。不過,我們也會調查你的工作手機使用記錄,還有公司內網的登錄日誌,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我立刻提出申請：麻煩你們儘快調取公司內網的登錄日誌,如果是我泄露的資訊,肯定會從公司內網下載相關檔案,日誌裡一定有記錄！
HR
總監點了點頭,立刻給技術部打電話,讓他們儘快調出上週的內網登錄日誌,重點覈查我的賬號登錄情況。掛了電話,她看著我說：你先回去等訊息,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不要離開公司,隨時配合調查。
走出
HR
辦公室時,我的腿都軟了,扶著牆才勉強站穩。周婉婷這一招太狠了,她不僅要毀了我的工作,還要毀了我的職業聲譽
——
一旦
泄密
的罪名坐實,我在這個行業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就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林嶼突然出現在走廊儘頭,手裡拿著一疊列印好的檔案,快步朝我走來。彆擔心,我已經跟技術部的同事溝通過了,他們已經調出了上週的內網登錄日誌,我幫你整理了關鍵資訊。
他把檔案遞給我,聲音很穩,像一顆定心丸,你看,上週三晚上八點十七分,有人用你的賬號遠程登錄了公司內網,導出了那個品牌的營銷計劃檔案,登錄
IP
地址是
117.158.203.XXX——
這個地址我查過了,屬於周婉婷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叫‘星語咖啡’。
他頓了頓,翻開下一頁檔案,上麵是一張監控截圖：我已經聯絡了那家咖啡館的老闆,調取了當時的監控錄像。你看,上週三晚上八點半左右,周婉婷戴著口罩和帽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用筆記本電腦,螢幕介麵和我們公司內網的登錄介麵一模一樣,而且她手裡拿的手機,型號和舉報信裡那個微信號的登錄設備完全一致。
我看著監控截圖裡周婉婷的身影,心裡又氣又恨,眼淚差點掉下來。謝謝你,林嶼,
我說,聲音哽咽,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彆跟我客氣,
林嶼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動作很輕,怕碰疼我,我已經把所有證據整理好了,包括周婉婷的虛假報銷記錄、惡意舉報的證據、搶你功勞的錄音,還有這次遠程登錄的日誌和監控截圖,等下一起發給總經理和審計委員會。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檔案夾,封麵是淡藍色的,和上次給我的
U
盤一個顏色,這裡麵是紙質版的證據,我已經影印好了,你等下可以交給
HR,讓他們一起提交給審計組。
我翻開檔案夾,裡麵的每一頁都標註了證據來源和時間,重點部分還用熒光筆標了出來,甚至連周婉婷每次刁難我的時間線都整理得清清楚楚,旁邊還附了證人聯絡方式。你什麼時候弄的
我問,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知道他肯定又熬夜了。
昨晚加班弄的,
他撓了撓頭,耳尖又紅了,我怕你今天需要,就通宵整理好了,早上還讓技術部的同事幫忙覈實了
IP
地址和監控資訊,確保所有證據都真實有效。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很輕,陳默,我不是想多管閒事,隻是……
第一次見你時,你站在公司樓下看玻璃幕牆上的倒影,眼裡有光,我不想讓那束光被人熄滅。
辦公室的晚燈剛好亮起,暖黃的光從走廊儘頭照過來,裹著我們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神,眼眶突然發熱,趕緊彆過頭,怕眼淚掉下來被他看見。謝謝你,林嶼,
我說,遇見你,真好。
不用謝,
他笑著說,眼睛彎成了月牙,以後還有很多事,我們可以一起麵對。
週五下午五點,公司內網突然釋出了一則通報,標題格外醒目：《關於周婉婷嚴重違反公司規定的處理決定》。全公司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點開通報看。
通報裡寫著,經審計委員會調查覈實,周婉婷存在虛開發票套取公司資金、竊取同事勞動成果、惡意舉報同事、采用不正當手段進行競爭等多項嚴重違規行為,已嚴重違反公司規章製度和職業道德,即日起解除勞動合同,涉及的違規款項需在一週內全額退還公司；李培元因監管不力、包庇下屬,被降為普通員工,調離管理崗位,取消本年度所有評優資格。
通報剛釋出,辦公室裡就炸開了鍋。張姐第一個湊到我工位前,手裡還拿著剛泡好的茶：陳默,對不起啊,之前都是我不對,不該聽周婉婷的話孤立你,還幫她傳過你的閒話,你彆跟我計較。
她說著,從包裡拿出一袋進口的巧克力,放在我桌角,這個給你吃,就當我給你道歉了。
小吳也拿著一籃水果過來,不好意思地說：陳默姐,我之前也是怕被周婉婷針對,冇敢幫你說話,還偷偷把你借我的筆還給你了,你彆生氣。
他撓了撓頭,以後有什麼事,你儘管找我,我一定幫你！
小張抱著一束向日葵跑過來,把花遞到我手裡：陳默姐,這是我用零花錢買的,慶祝你贏啦！向日葵代表陽光,以後再也冇人能欺負你了！
我看著大家熱情的樣子,心裡又暖又酸。其實我從來冇怪過他們,在這樣的職場環境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能明哲保身已經不容易,更彆說挺身而出了。
林嶼站在人群外,手裡拿著一個淡藍色的禮盒,笑著衝我比了個
勝利
的手勢。同事們見狀,都開始起鬨：林工,你是不是早就喜歡陳默啦每次陳默被刁難,你都第一個站出來幫忙,比我們這些同部門的還積極！
林嶼的耳尖瞬間紅了,手忙腳亂地把禮盒往身後藏,卻被張姐一把搶了過來,遞到我麵前：陳默,你快打開看看,林工肯定給你準備了好東西！
下班時,林嶼攔住我,撓著頭說：晚上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慶祝你……
也慶祝我們。
他說
我們
的時候,聲音很小,卻像一顆小石子,在我心裡激起一圈圈漣漪。
餐廳選在江邊,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夜景。林嶼提前訂好了位置,菜單上還標註了我喜歡的菜
——
上次加班時我隨口提過喜歡吃糖醋排骨,他居然記下來了,還提前跟餐廳預定,讓廚師多放了點番茄醬。這家餐廳的糖醋排骨據說很正宗,
他笑著說,我上週來試吃了一次,覺得味道不錯,就訂了這裡,怕你不喜歡。
上菜時,他從包裡拿出那個淡藍色的禮盒,遞給我：給你的,算是……
慶祝你恢複崗位的禮物。
禮盒上繫著白色的絲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是他自己學了半小時才繫好的。
我打開禮盒,裡麵是一個定製的銀色
U
盤,外殼上刻著我的名字
陳默,還有我入職的日期
2024.2.15,旁邊還刻了個小小的鍵盤圖案,是他的專屬標誌。裡麵存著我們所有的證據備份,
他撓了撓頭,眼神有些緊張,雙手放在腿上,手指輕輕攥著褲子,還有……
我寫的一個小程式,以後你做方案時,它能自動備份檔案,還能檢測錯彆字,避免再出現‘銷售客’那種情況。程式裡還有個小功能,你輸入‘林’,就能調出我的聯絡方式,不管什麼時候,你找我都能找到。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陳默,從你蹲在會議室撿紙那天起,我就想保護你。看到你被周婉婷刁難,我心裡特彆難受,卻不知道該怎麼幫你,隻能偷偷給你備份錄音,幫你調試設備。我……
我喜歡你,你願意……
讓我繼續保護你嗎
窗外的霓虹燈映在他眼裡,像盛著漫天的星星,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手指輕輕摸了摸
U
盤上的刻字,能感覺到上麵細微的紋路,是他一點點刻出來的。我願意,
我說,聲音有些哽咽,卻很堅定,林嶼,我也喜歡你。
他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突然傻笑起來,手忙腳亂地給我夾菜：多吃點,這個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你嚐嚐。
他夾菜的時候,筷子都差點掉了,像個開心的孩子。
我笑著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碗裡：你也吃,彆光顧著給我夾。
後來的日子裡,我們一起加班做項目,一起在茶水間衝咖啡,一起看辦公室的晚燈一盞盞亮起。有次我熬夜改方案,趴在桌上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林嶼的外套,上麵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檸檬味。桌上放著一杯熱牛奶,旁邊還有一張便簽,上麵寫著
方案我幫你檢查過了,改了幾個小錯誤,你再看看,彆太累了,末尾畫了個小小的愛心,藏得很小心,像是怕被彆人看見。
有天晚上加班到很晚,我們一起走出公司。晚風輕拂,帶著夏天的氣息,吹起了我的頭髮。林嶼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遞給我：這個……
本來想等我們在一起滿一個月再給你的,但是我忍不住了。
我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枚銀色的戒指,上麵刻著兩個小小的字母
C
和
L——
是我們名字的首字母,繞成了一個心形。我問過小張,她說女生應該會喜歡這種簡單的款式,
他撓了撓頭,眼神裡滿是期待,又帶著點不安,要是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去換,沒關係的。
我接過戒指,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滴在戒指上,反射出細碎的光。他趕緊幫我擦眼淚,手忙腳亂的,連紙巾都拿反了：是不是不喜歡對不起,我冇選好,我們現在就去換……
我喜歡,
我打斷他,把戒指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好合適,林嶼,謝謝你,這個戒指我很喜歡。
他看著我手上的戒指,笑著把我擁入懷中。他的懷抱很溫暖,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檸檬味,還有陽光的味道。以後你的每一束光,我都想參與,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聲音溫柔得像晚風,不管是工作上的困難,還是生活裡的小事,我們都一起麵對。
玻璃幕牆上,我們的倒影依偎在一起,身後是亮著晚燈的辦公室,眼前是灑滿星光的未來。我想起剛入職那天,我一個人站在公司樓下,看著玻璃幕牆上自己的倒影,覺得未來一片迷茫,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站穩腳跟。直到遇見林嶼,我才知道,職場不隻有冰冷的鬥爭和算計,還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和細水長流的愛情。
那天晚上,辦公室的晚燈依舊冇有說話,卻默默見證了我們最幸福的時刻。而那些藏在代碼裡的關心,落在咖啡杯上的便簽,在危機時刻伸出的援手,最終都長成了愛情的模樣,在晚燈的微光裡,閃閃發光,永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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