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歸寂錄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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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雁門血霧
雁門關外的黃沙在暮色中翻卷,如同一幅被揉碎的金箔。蕭峰的玄色衣襟已被鮮血浸透,斷箭從心口穿出,箭羽上的契丹狼頭紋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望著崖下翻湧的雲霧,耳邊迴盪著耶律洪基的話:蕭峰,你終究是契丹的雄鷹。
唇角扯出一絲苦笑,運起龜息功瞬間閉住心脈,任由身體如斷線紙鳶般墜落。
崖底暗河的水冰冷刺骨,湍急的水流裹挾著他撞向岩石。靈鷲宮的采藥弟子小翠正提著竹簍尋找冰魄草,忽見水麵漂來一具血人,青絲纏繞著水草,胸前斷箭的角度詭異非常。師姐!快來!
她的驚呼在山穀中迴盪,手中的玉墜
——
靈鷲宮弟子的信物
——
發出淡淡熒光。
為首的紅衣弟子阿碧趕到時,正見那血人胸口傷口已結出黑痂,脈搏細如遊絲卻異常沉穩。用九轉續命丹。
她從腰間掏出玉瓶,指尖劃過傷者頸側,觸感竟似陳年鬆木般堅韌
——
這是修煉至陽內功的征兆。當丹藥化入喉中,傷者忽然咳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地時竟發出滋滋聲響,在青石板上蝕出焦痕。
三日後,靈鷲宮冰室。虛竹握著蕭峰的手腕,內力遊走三經六脈時忽然怔住:大哥的膻中穴竟有兩道真氣在遊走,一道如萬馬奔騰,一道似冰川封凍。
他抬頭望向冰床上的人,胡茬已長出寸許,遮住半張棱角分明的臉,唯有眉間川字紋深如刀刻。
虛竹,我本該是個死人。
蕭峰的聲音沙啞如砂紙,指尖摩挲著胸前結痂的傷口,那裡本該是致命傷,此刻卻隻剩淡淡紅痕。他忽然想起阿朱臨終時的眼,想起聚賢莊的雨夜,那些被鮮血浸透的記憶在龜息功的恍惚中交織成夢。
虛竹壓低聲音,袖中取出密報:三日前雁門關守將八百裡加急奏報,稱遼國南院大王蕭峰率五千鐵騎犯邊,被守將楊延輝一箭穿心。
羊皮紙上硃砂圈出的
南院大王
四字刺得人眼疼,蕭峰忽然笑了,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蒼涼:宋人終究容不得契丹人的英雄,哪怕這英雄曾為他們流乾鮮血。
冰室石門忽然傳來輕響,小翠捧著銅盆進來,目光在蕭峰臉上停留一瞬,忽然驚呼:你...
你是丐幫的蕭幫主
手中銅盆
噹啷
落地,清水濺濕了她繡著靈鷲紋的裙襬。虛竹連忙按住她顫抖的肩膀:小翠莫怕,他是大哥,是自己人。
正說話間,一名灰衣弟子匆匆趕來,附在虛竹耳邊低語。虛竹臉色微變,轉身對蕭峰道:西夏使者求見,說有關於金國的密報。大哥,西夏近來與完顏阿骨打往來頻繁,或許...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套青色勁裝,暫且委屈大哥扮作靈鷲宮弟子,待我探明虛實。
蕭峰望著虛竹離去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勁裝上的靈鷲紋。窗外傳來隱約的駝鈴聲,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阿紫的笑
——
那個總愛扯他袖子的小丫頭,此刻又在何處指尖驟然收緊,勁裝布料發出細碎的撕裂聲。
第二章
汴京風雲
汴京朱雀大街的梧桐葉正泛著秋意,蕭峰戴著青竹鬥笠,混在挑擔的貨郎中穿行。茶館二樓傳來的說書聲隱約可聞:且說那蕭峰蕭大俠,乃是契丹狼主轉世,專吸漢人精血...
他頓住腳步,指尖掐入掌心,直到血腥味傳來才強行壓下怒意。
客官,您的碧螺春。
店小二的吆喝打斷思緒,蕭峰低頭見麵前茶盞中浮著三兩片蜷曲的茶葉,湯色渾濁如泥漿。鄰桌茶客拍著桌子高談闊論:樞密院新令,每戶需繳
'
助遼費
'
三兩,說是怕遼人南下搶糧!
另一人冷笑:搶糧我看是蔡京那老賊又要蓋新園子了。
雕花木門
吱呀
推開,錦衣公子帶著四個護院昂然踏入,腰間玉佩刻著蔡京府的雲雷紋。蕭峰認出這是昨日在太尉府見過的蔡攸,此刻正聽他大聲道:給爺來壺獅峰龍井,再切兩斤糟牛肉。
護院踢翻一旁貨郎的擔子,荔枝滾了滿地,卻無人敢吱聲。
紗簾輕動,一抹月白羽衣閃過,女子指尖拈著團扇,步搖上的珍珠簌簌作響:蔡公子雅興,不知可否借個座
聲音如浸了蜜的酥酪,蕭峰抬頭,正見李師師眼尾微挑,眉間一點硃砂痣豔如泣血。
蔡攸的筷子
噹啷
落在碗裡,眼睛直勾勾盯著對方:柳姑娘這是哪裡話,該是張某人求之不得。
他忽然壓低聲音,袖口露出半幅絹畫,家父聽聞張擇端在相國寺作畫,那《清明上河圖》...
李師師的團扇輕輕一合,擋住眼底冷意:蔡公子可知,張公子昨日為畫汴河漕工,在烈日下曬了三個時辰
窗外忽然傳來喝罵聲,五六個官兵押著個老漢經過,麻繩在老人頸間勒出血痕:你兒子私通遼人先押去應天府大牢!
老漢劇烈掙紮:冤枉!我兒隻是給遼商送貨...
話未說完,被官兵一棍敲在膝彎。
蕭峰的茶盞
砰
地落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他卻渾然不覺。李師師的團扇在桌麵輕輕一點,傳音入密:蕭大俠,這是本月第三十七起
'
私通遼人
'
案,涉案者多是汴京漕幫弟子。
話音未落,蔡攸忽然起身:柳姑娘稍坐,張某人去去就來。
目送蔡攸離開,李師師忽然輕笑:蕭大俠易容術倒是高明,隻是這雙眼睛...
她指尖劃過自己眉梢,當年在杏子林,您怒視四大長老時,眼尾青筋會微微跳動。
蕭峰怔住,手不自覺摸向鬥笠,卻聽她繼續道:相國寺後園的白牡丹開了,張公子每日卯時初刻必去寫生。
第三章
暗流湧動
相國寺藏經閣後的竹林沙沙作響,蕭峰踩著滿地竹葉,忽見前方石案上擺著半幅畫卷,墨筆勾勒的汴河碼頭已具雛形,縴夫們弓著背拉縴,衣褶間藏著細密的汗漬。閣下看畫,為何隻看瑕疵
清瘦的身影從竹影中走出,張擇端握著狼毫,筆尖還滴著鬆煙墨。
蕭峰摘下鬥笠:張公子的畫,縴夫肩帶的磨損處用了十二道皴法,卻在桅杆上的裂痕用了斷筆。
他忽然想起丐幫弟子傳遞的密信,說蔡京派了
青蚨門
殺手潛入汴京,虛竹大師讓我轉告,青蚨門的人已盯上您。
張擇端的筆尖在石案上劃出深痕:三日前,我親眼看見漕幫陳舵主被剜去雙眼,隻因他不肯在
'
助遼費
'
的文書上按手印。
他忽然從袖中取出完整的《清明上河圖》,在月光下展開,虹橋下的客船上,竟畫著幾個穿官靴的人正往糧袋裡摻沙土,蕭大俠可知道,這些糧食,是要運往河間府的邊軍
忽聽竹林深處傳來衣袂破空聲,三道黑影如夜梟般撲來,手中彎刀泛著藍汪汪的光。蕭峰反手甩出竹筷,直擊對方手腕,降龍十八掌的掌風震落竹葉,竟在半空形成刀槍不入的氣牆。張擇端趁機將畫卷塞進蕭峰懷中:勞煩蕭大俠送往艮嶽,交給...
交給李師師姑娘。
追至汴河岸邊,蕭峰忽然頓住
——
前方拱橋下,李師師的畫舫正亮著燈,艙中傳來蔡攸的怒喝:你以為有皇上寵著就能護得住張擇端明日卯時,相國寺若不見畫,漕幫剩下的三十六個舵主...
話音未落,艙門
砰
地被掌風震開,蕭峰挾著畫卷飛身而入,卻見李師師正被人用刀抵住咽喉,頸間已滲出鮮血。
蕭大俠好本事。
蔡攸把玩著手中的毒鏢,嘴角勾起冷笑,不過你可知,此刻相國寺的火,已經燒起來了
蕭峰猛然回頭,隻見西北方濃煙滾滾,藏經閣的飛簷在火光中扭曲,如同一隻垂死的鳳凰。
第四章
計救畫師
蔡京府的地牢充斥著黴味,蕭峰貼著石壁前行,耳中傳來水滴聲與慘呼聲。轉過三道彎,忽見鐵柵欄後躺著個人,背上鞭痕交錯,卻仍用身體護著懷中的油紙包
——
正是張擇端。
張公子!
蕭峰壓低聲音,掌心按在鐵鎖上,內力運轉間鎖芯
哢嗒
碎裂。張擇端抬起頭,左眼已腫得睜不開,卻仍勉強笑道:蕭大俠,畫...
畫在油紙裡...
話未說完,忽聽前方傳來腳步聲,燈籠光影在石壁上晃出巨大的人影。
蕭峰將張擇端背在背上,剛轉過拐角,便見二十餘個護院舉著明晃晃的樸刀圍上來。為首者正是蔡攸的親衛統領,胸前刺著青蚨紋:蕭大俠,我家公子說了,留下畫,饒你們全屍。
回答他的是一記剛猛無儔的降龍掌,掌風過處,三根石柱應聲而斷,碎石飛濺間,蕭峰已帶著張擇端衝上屋頂。
汴京的夜空飄起細雨,李師師的畫舫正在護城河上等候。艙中,張擇端顫抖著展開畫卷,卻見虹橋下的客船旁多了行小字:政和七年三月,漕運使王孝迪貪墨軍糧二十萬石。
李師師的指尖輕輕撫過字跡:這是張公子用密陀僧混合膽汁寫的,遇水不化。
次日清晨,艮嶽的假山石間,宋徽宗正對著趙昌的《歲朝圖》沉吟,忽見李師師領著個
老太監
前來。陛下,這是民間畫師新得的《墨梅圖》。
她輕輕展開畫卷,露出一角《清明上河圖》,漕船旁的小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見。
宋徽宗的手指驟然收緊,墨梅圖的絹布發出撕裂聲:王孝迪...
好個漕運使!
他忽然抬頭望向
老太監,目光落在對方握畫卷的手上
——
虎口處的繭子,分明是常年握刀的痕跡。李師師忽然跪下:陛下,這位是...
是當年丐幫的蕭大俠。
殿中空氣瞬間凝固,宋徽宗盯著蕭峰的眼睛,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洛陽見過的乞丐首領,那時他正揹著個受傷的乞兒,目光如炬:原來...
你就是蕭峰。
他忽然輕笑,指尖劃過畫捲上的漕工,朕聽說,你在雁門關...
陛下!
蕭峰忽然跪下,打斷對方的話,草民此刻隻有一事相求:請讓張擇端完成《清明上河圖》,讓天下人看看,這盛世之下的瘡痍。
殿外忽然傳來喧嘩,蔡京的官靴聲急促響起,宋徽宗忽然將畫卷塞進案頭的青瓷花瓶:明日申時,宣和殿見。
第五章
真相大白
宣和殿的沉香繚繞,宋徽宗盯著案頭的《清明上河圖》,忽然指著畫中汴河上的官船:這裡的船工,為何都穿著補丁衣服
張擇端跪在地上,聲音發顫:陛下,那是隸屬
'
應奉局
'
的官船,船工每月糧餉,都被剋扣去買花石綱了。
蔡京的臉在殿角的陰影中忽明忽暗,手中笏板緊緊攥著:陛下,這分明是刁民造謠!
他忽然指向蕭峰,此人乃遼國南院大王,當年在杏子林便...
話未說完,宋徽宗忽然拍案:聯金滅遼之事,你為何隱瞞朕
殿中氣溫驟降,蔡京的冷汗浸透官服。蕭峰趁機呈上虛竹送來的密報:陛下,金國完顏宗望已在居庸關集結二十萬大軍,所謂
'
聯金滅遼
',不過是金國借道滅宋之計。
他抬頭望向龍椅上的皇帝,忽然發現對方鬢角已有白髮,當年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至今已一百七十六年,陛下難道想做第二個兒皇帝
宋徽宗猛然站起,腰間玉佩
噹啷
落地:傳朕旨意:廢
'
聯金滅遼
'
之議,召回童貫大軍。
他忽然走向蕭峰,親手扶起,蕭愛卿,朕封你為
'
龍圖閣直學士
',專查貪墨案。
蕭峰怔住,正要推辭,殿外忽然傳來急報:陛下!黃河決口,懷州、衛州被淹!
蔡京忽然跪倒:陛下,這必是遼國奸細所為!
張擇端卻抬頭道:陛下,去年應奉局在黃河大堤取石造艮嶽,大堤早已千瘡百孔。
暮色中的汴京城牆,蕭峰望著城下聚集的災民,忽然想起丐幫弟子的話:蕭大哥,現在丐幫弟子三分之二在黃河沿岸救災,可官府卻說我們私囤糧食。
他轉身對跟來的李師師道:煩請姑娘告訴皇上,我要去黃河。
李師師的團扇輕輕搖動,擋住眼底水光:蕭大俠可知,你這一去,蔡京必然會在朝中散佈謠言,說你勾結災民謀反
蕭峰忽然笑了,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疲憊:從聚賢莊開始,我何時不是反賊
第六章
燕京迷局
燕京的風雪比塞北更刺骨,蕭峰望著城牆上的女真圖騰,忽然想起阿朱說過的話:雁門關外的雪,落在披風上像撒了把碎鑽。
身邊的虛竹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大哥,前麵就是完顏宗望的行轅。
議事廳內,狼皮地毯上擺著青銅酒樽,完顏宗望的笑聲如滾雷般炸開:蕭兄,當年在中京,你單槍匹馬救了我妹妹,今日怎麼反倒躲躲藏藏
他忽然擊掌,屏風後轉出個紅衣女子,眼尾的硃砂痣豔如鮮血
——
正是阿紫。
蕭峰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阿紫的目光卻冷冷掃過他:蕭大俠,彆來無恙
她抬手,腕間銀鈴發出細碎聲響,正是當年在星宿派所得。虛竹忽然驚呼:阿紫姑娘,你的眼睛...
卻見她眼瞳灰濛濛的,分明是被毒瞎後又複明的跡象。
完顏宗望倒了杯馬奶酒:蕭兄可知道,令表妹在我金國,可是
'
紫蝶夫人
'
他忽然指向帳外,無數女真騎兵正在演練
鐵浮屠
陣法,隻要你點頭,這二十萬鐵騎,都歸你指揮。
阿紫忽然輕笑,指尖劃過酒樽邊緣:蕭大哥,你還記得在縹緲峰,你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嗎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可你跳崖的時候,有冇有想過我
蕭峰剛要開口,忽覺背心一涼,竟是阿紫的袖箭抵住了他的大椎穴。
帳外忽然傳來巨響,靈鷲宮的飛天石從天而降,砸毀半邊帥帳。虛竹趁機拉住蕭峰:大哥,快走!
卻見阿紫突然將袖箭刺入自己手臂,大聲喊道:蕭大哥,往北!去找耶律大石!
雪地中,蕭峰揹著虛竹狂奔,身後金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忽聞山坳裡傳來胡笳聲,數百名身著白甲的騎兵衝出,為首者手舉契丹狼頭旗:蕭大王,我家王爺等你很久了。
月光下,蕭峰看清對方腰間玉佩
——
正是當年阿朱送他的那塊。
第七章
再起波瀾
西遼的王帳中,耶律大石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燕雲十六州:蕭兄,當年你在遼國推行漢製,遭耶律乙辛陷害,如今...
他忽然指向帳外,幾個身著漢服的契丹官員正在爭論屯田之策,我西遼要立足西域,離不開漢人謀士。
蕭峰凝視著羊皮地圖上的黃河,忽然想起在汴京見過的《禹貢山川圖》:大石兄,宋金結盟,實則各懷鬼胎。金國想借道滅宋,宋國卻想收複燕雲。
他忽然握住對方的手,若西遼能從側翼牽製金國,或許...
帳外忽然傳來騷動,一名西夏使者被押進來,懷中掉出半塊靈鷲宮玉牌。虛竹接過玉牌,臉色大變:大哥,西夏皇宮遇襲,李清露公主被困!
蕭峰霍然站起,撞翻身後的胡床:阿紫在燕京,必然也遭了毒手!
三日後,西夏黑水城。蕭峰望著城牆上懸掛的靈鷲宮弟子屍體,指甲幾乎嵌入掌心。虛竹忽然指著街角的藥鋪:大哥,那是青蚨門的暗樁。
兩人剛要靠近,忽見一輛青布馬車疾馳而過,車簾縫隙中露出半片紫色衣角。
阿紫!
蕭峰本能地追上去,卻中了埋伏的絆馬索。陷阱底部,他看見阿紫被鐵鏈鎖在石柱上,左眼蒙著黑紗,右眼角的淚痕尚未乾透:蕭大哥,他們說你死了...
說你在黃河被金兵射死...
他忽然發現阿紫的指甲泛著青黑色
——
分明是中了
百日醉
的毒。剛要運功逼毒,頭頂傳來完顏宗望的笑聲:蕭兄,彆來無恙
鐵柵欄落下的瞬間,蕭峰看見阿紫突然咬破舌尖,將血沫噴在他臉上:走...
去天山...
找雪蓮...
第八章
黃河決戰
黃河大堤上,蕭峰望著濁浪滔天,忽然想起父親留下的羊皮書:黃河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身後,八萬宋軍正在堆砌沙袋,其中三成是臨時征調的災民,手中的兵器不過是木棍與鋤頭。
報!金兵鐵浮屠已過滑州!
探馬的聲音帶著哭腔。蕭峰轉身,看見阿紫正扶著虛竹走來,她的左眼雖盲,卻用銀針在眼皮上繡了隻展翅的紫蝶:蕭大哥,靈鷲宮的弟子已在黃河北岸佈下冰魄銀針陣。
完顏宗望的帥旗在對岸升起,十萬金兵列成方陣,鐵浮屠的重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蕭峰忽然取出遼國狼頭令,往空中一拋:當年我爹在雁門關,曾用此令召集十八騎。今日,我蕭峰要用它退金兵!
戰鼓響起時,黃河水突然暴漲
——
正是虛竹帶著靈鷲宮弟子在上遊開閘放水。渾濁的河水如野馬奔騰,沖毀了金兵的陣腳,鐵浮屠在泥水中寸步難行。蕭峰趁機率軍衝鋒,降龍十八掌拍在金兵的鐵盾上,竟將整麵盾牌拍進泥裡。
阿紫的袖箭專射金兵戰馬的眼睛,每發必中。她忽然感覺眼前一花,竟看見蕭峰的背影與記憶中的阿朱重疊
——
那年在小鏡湖,阿朱也是這樣擋在她身前,用身體替她擋住段正淳的一陽指。
黃昏時分,金兵終於退去。蕭峰站在大堤上,望著落日將黃河染成血色,忽然聽見身後有人輕笑:蕭大將軍,皇上的聖旨到了。
轉身看見李師師身著男裝,手中捧著明黃聖旨:封蕭峰為
'
河東路經略使
',賜金縷玉衣...
他忽然打斷:替我回稟皇上,我隻要一樣東西。
李師師挑眉,卻聽他繼續道:請皇上將《清明上河圖》掛在文德殿,讓每一位大臣上朝時都看看,他們治下的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第九章
歸隱江湖
天山腳下的木屋前,阿紫正在晾曬藥材,忽然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虛竹的聲音帶著笑意:大哥,猜猜我帶了什麼
包袱打開,竟是張擇端新繪的《中興瑞應圖》,畫中蕭峰身著布衣,正在黃河邊教百姓築堤。
張公子說,這是《清明上河圖》的續篇。
虛竹摸著光頭笑道,皇上看了,足足三個月冇去艮嶽。
阿紫湊過去,指尖劃過畫中蕭峰的眉眼:蕭大哥,你看你,曬得比黨項人還黑。
蕭峰正在劈柴,斧頭頓在半空:西夏的戰事如何了
虛竹歎了口氣:完顏宗望又在賀蘭山集結兵力,不過...
他忽然神秘一笑,耶律大石派來了使者,說要與大宋互市。
暮色中,阿紫忽然指著遠處的雪山:蕭大哥,你說阿朱姐姐在天上,會不會看見我們現在這樣
她的聲音輕得像雪,那天在雁門關,我抱著你跳崖時,真的以為我們就要去見姐姐了。
蕭峰放下斧頭,輕輕摟住她的肩。十年前的小丫頭,如今已學會用草藥治傷,用銀針佈陣,卻仍會在看見流星時像孩子般許願。遠處傳來狼嚎,卻不再讓他心驚
——
那些關於契丹與漢人的糾葛,終於在天山的風雪中漸漸沉澱。
虛竹忽然指著東方:大哥,你聽,那是駝鈴聲。
三匹駱駝載著商隊緩緩走來,領頭的漢人老者看見蕭峰,忽然滾落塵埃:恩公!當年在黃河,是您救了我全家!
他從懷中取出個布包,裡麵是十幾個冷硬的炊餅,這是老婆子連夜烤的,您嚐嚐。
阿紫接過炊餅,忽然發現餅中夾著張字條,上麵用契丹文寫著:耶律洪基已薨,新皇欲與大宋議和。
她抬頭望向蕭峰,卻見他正望著天邊的雁群,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
那些曾讓他痛不欲生的身份,終於不再是枷鎖。
第十章
尾聲
十年後,天山南麓的葡萄架下,五歲的蕭複正纏著虛竹師伯講故事。那時你爹可威風了,一掌就能劈開三塊石碑!
虛竹的光頭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忽然看見蕭峰抱著酒罈走來,身後跟著拎著藥箱的阿紫。
爹,娘說你年輕時能打死老虎!
蕭複撲進蕭峰懷裡,小手指著他胸前的疤痕。阿紫笑著搖頭:彆聽你師伯胡說,你爹啊,當年連隻兔子都捨不得打。
她忽然從袖中取出封信,汴京來的,張擇端的弟子說,《清明上河圖》已經被刻在石碑上,立在朱雀大街。
蕭峰接過信,藉著月光看去,末尾還有行小字:蔡京已死,臨終前說想見您一麵。
他忽然輕笑,將信投入篝火:有些事,就讓它埋在黃土裡吧。
阿紫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繭與他的交疊
——
那是這些年采藥、築堤、教孩子習武留下的印記。
遠處的雪山傳來雪崩的轟鳴,卻驚不醒葡萄架下的三人。蕭複趴在蕭峰膝頭漸漸睡去,阿紫輕聲哼起契丹的搖籃曲,聲音混著葡萄美酒的香氣,在夜色中流淌。虛竹忽然指著銀河:大哥,你看,那是天樞星,也就是咱們說的...
彆吵。
蕭峰輕聲打斷,目光落在阿紫發間的銀蝶上
——
那是用當年的袖箭熔鑄而成。夜風拂過,蝶翼輕輕顫動,彷彿隨時會帶著他們的記憶,飛向那片不再有紛爭的星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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