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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囚籠 第30章 虛偽 爹不該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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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宜戰戰兢兢度過一夜,
次日起了大早去拜見父母,過午宮中便有人來接,她想趁著最後的時候,
再與他們親近親近,
順帶談一談和衛延的婚事。

她腳步匆匆,
剛經過長廊,還未來得及跨過青瓦月門,便聽院裡傳來父親的責問聲:“你看看,
都是你往日對她多加嬌縱,
才致她現在目中無人,萬事皆不放在心上。”

“她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物件兒,
嫁人一事她心中自有主意,
豈是你我可以左右的。”緊接著便是母親的辯駁聲。

“她懂什麼,衛將軍哪裡不好?尋遍這京城,
恐怕再沒有如此適合她的好男兒。”父親依舊不依不饒。

江知宜站在院門前,聽著父母為她而爭論,
一時不知自己的腳步該不該繼續往前。

“小姐,咱們還……還進去嗎?”跟著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輕聲提醒。

江知宜的腳步微頓,
沉默良久,終究還是當做什麼都沒聽見一樣,走近門前抬手輕叩門扉,勉力笑道:“爹、娘,
女兒前來請安。”

“卿卿啊,
快進來。”屋內爭吵聲突停,江柳氏快步出來拉開房門,將她迎進去。

瞧見她進來,江載清的麵色稍稍緩和了些,
已經不像適才那樣難看,他朝服還沒來得及換,此時正端坐在桌前,將目光調轉到江知宜身上,方問:“卿卿,你告訴父親,你不願意嫁給衛將軍,可是已經有了……有了心悅之人?”

“沒……沒有。”江知宜低聲應答,明白父親必然已經知道自己與衛將軍提起婚約作罷一事,才會突然震怒。

江載清聽到她說沒有,隻覺此事還有得相勸,立即問道:“既然沒有,你又為何不肯嫁與衛將軍,當初定親之時,你母親也曾問過你的意見,你並未拒絕,為何現在突然又要作罷?”

“爹,沒有彆的緣由,你就當女兒是任性妄為成嗎?”江知宜認真的看著他,眼神根本不敢與他直視,但又強逼自己麵對他審視的目光,以他剛才說的話堵住他的嘴。

“任性妄為?”江載清臉色微變,眸中已經燃起些怒意,是平日裡少見的急躁,“卿卿,這並非是你可以任性妄為之事,晨間我下朝時碰見衛洪衛大人,他同我說起此事,我才知道你昨日竟還告訴衛將軍,說你對這樁婚事十分不滿,你說你怎麼……”

他因為生氣而有些語無倫次,不由想起衛大人因為此事已經動搖,覺得既然不願,實在不必為難,可這是早已謀劃好的事情,又豈是說放棄便能放棄的。

“這是我們二人的婚約,我心有不願,自然得告知衛將軍一聲,又因何要隱瞞?”江知宜反問。

將此事如此直白的挑明,使得兩家麵上皆不好看,又讓父親在衛大人麵前落了下風,這都並非她本意,可如今她實在沒有彆的辦法,有些事她得永遠深埋心底,不被旁人知曉。

見她毫無改變主意的意思,還句句有理,江載清不禁拔高了聲音,斥道:“你們二人的婚約?是誰告訴你,這隻是你們二人的婚約?我那日已經告訴你,這不隻是你一人的事,更是鎮國公府的事,若不是因為鎮國公府,又怎會有你這樁婚事。”

“什麼叫不是因為鎮國公府,便沒有這樁婚事?”江知宜抓住他這話的重點,轉頭看向江柳氏,言語之間猶有不解:“娘親,爹的話是什麼意思?”

江柳氏低歎一口氣,垂眸不答,她也是昨日才知道此事背後的隱秘,朝堂之事她不懂,一時也不知如何應答。

江知宜又看向江載清,沉聲詢問:“爹,你這話究竟什麼意思?”

她還記得,當初她臥病於床榻,府中突然來了個雲遊的和尚,斷言她隻要嫁給衛將軍,便可撿回一條將要踏進地府的小命。

當時父親聽聞此言喜悅萬分,立即毫不猶豫的要上門與將軍府商談,隻求此事能成,好保住她的性命。

對於此事,他們本來未報希望,隻覺得將軍府不會接受一個病懨懨的新婦,但父親本事大,出乎意料的將此事談妥了。

她那時覺得父親為了她,當真是費儘心力,現在才知道,原來一切並非如此。

江載清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解釋這背後的齟齬,緘默片刻之後方好言相勸:“爹要你與將軍府結親,的確是有其它目的,但初衷卻是為你,你也知道,自新帝繼位,鎮國公府的地位大不如前,若是爹不……”

“所以要我嫁與衛延,隻為搭上將軍府這條線嗎?”江知宜出言打斷他,再三端詳著麵前自己最為敬重的父親,有些失望的又道:“女兒原以為您為正直之士,必然不屑於爭權奪利,更不屑於與朝中逐利之人同流合汙,原來……原來您也不過同他們一樣,皆是甘願被名韁利鎖之輩。”

那張麵似靴皮、卻充滿凜然正氣的麵容仍在眼前,她卻隻覺得陌生非常。一直以來,她所堅信的一切,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徒有個虛影兒,當她伸手觸碰之時,一切都消失殆儘,不留一點兒蹤跡。

她說的句句直擊要點,將他整個人都從虛假的皮肉中剝離出來,展現出他表麵為愛女著想、實則隻為滿足自己私慾的道貌岸然。

猛然被戳中最內心深處的隱秘,江載清氣極了,揚手便是一巴掌,“啪”的一聲,正打在江知宜的臉上,落下整個完整的紅色掌印兒,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這一巴掌太過突然,也太過響亮,在場眾人皆是一怔,江柳氏率先反應過來,迅速跑到她身邊,拿著帕子便要為她擦臉。

江知宜偏頭避過她的手,呆呆的叫了聲“爹”,眼淚霎時奪眶而出,沾濕了整張臉,蒙著水汽的黑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江載清動手乃是衝動之舉,這會兒醒過神來,連忙伸手便要去碰她,口中有些悔恨的叫著卿卿,又解釋道:“爹不該打你……不該打你,爹隻是太著急了。你要明白,我是可以清高,我也可以不屑於權勢之爭,但鎮國公府不可以,我江家曆代都在朝中占據秉軸持鈞之地位,我不該、也不能讓它毀在我的手中。”

他說的誠懇認真,字字不離鎮國公府的榮耀,但江知宜完全聽不進去。

她想起身在皇宮之中的種種屈辱,蹭的一下起身,後退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儘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譏諷的笑道:“父親既然想要權勢,何必還要我嫁與衛將軍,不如直接將我送給這世上最尊貴的人,那您想要什麼,豈不是更容易如願?”

話罷,她不等江載清的反應,轉身便推門而出,江柳氏還欲跟上去叫她,卻被江載清攔住,“隨她去、隨她去……”

江知宜抬手抹去滿臉的淚水,用帕子掩住半張臉,快步向自己的閨房走去,緊隨其後的侍女適纔在外頭聽見了裡頭的動靜,偷偷瞄著她的臉,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在她跨過月門,行至院中亭子時,忽聽有人叫了聲“江小姐”,她猛然轉頭,正看見衛延匆匆而來,與他隔著極遠的距離,她微微福身行禮,不欲與他碰麵,掉頭便要離開。

衛延卻快步追了上來,麵上端著些愧疚的笑容,隻道:“江小姐,你昨日同我說的事,隻怕還需再等等,家中父母需要跟你父親議一議。”

“好,多謝衛將軍告知,你來是要見我爹嗎?他就在正廳裡,你去吧。”江知宜垂頭掩住自己的臉,不給他窺探的機會。

但兩人著實離的太近,況且她臉上的印記格外醒目,即使對著刺眼的日光,他依舊看了個清清楚楚,連帶著通紅的雙眸,也落入他的眼中。

衛延長眉微斂,輕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無妨,適纔不小心碰到了。”江知宜側了側身,躲避開他的目光,又道:“衛將軍快去吧,我也要回去吧。”

她這謊說的不太高明,讓衛延不必深思便能一眼識破,他不知她臉上的巴掌印何來,可瞧她的樣子,想是十分難受。

兩人本不是什麼能訴說私事的關係,他也不欲開口詢問,隻是指了指她的臉,順著她的話說道:“我瞧著你碰的嚴重,想來應當是很疼……”

江知宜抬眸看他,突然發現這人真是頗不識趣,既瞧不出彆人不欲與他多言,又在這樣的時候說出如此無趣的話。

衛延卻並不在意她的目光,斟酌著語氣再次開口:“我記得鎮國公上次說過,你喜歡吃甜食,家妹也甚愛甜食,她曾跟我說過,隻要吃一口甜的,便什麼難過都能忘了,要不我著人給江小姐買些糕點來吃?”

聽完這話,江知宜這下徹底愣住了,她未再顧及臉上的傷痕,偏頭看了遠處的正廳一眼,似是反抗、似是報複的痛快回應:“好啊,那我要吃糖蒸酥烙、鴛鴦卷、還有鞭蓉糕。”

這些東西不易克化,因為她病症纏身,以前是受父母管製而不允吃的,但這回,她要好好嘗嘗。

“可以。”衛延朝著身後跟隨的仆從招了招手,那仆從立即過來,略一拱手後又問:“主子,是要禾香齋的嗎?”

衛延點了點頭,示意他趕緊去買,江知宜則伸手攔住他詢問:“禾香齋是專門賣點心的嗎?”

她鮮少出門,最熟悉的地方當屬鎮國公府,對其他各處一概不知,有很多地方,偶爾聽采黛講過幾句,卻從未見過。

“對,你不知道?”衛延心生好奇,他隻知道江家小姐因為纏綿病榻常囿於閨房之中,卻沒想到她竟連赫赫有名的禾香齋都不知道。

他抿了抿唇,思索許久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不想直接去那兒吃?我可以帶你去,若是我帶你出去,你父親應當不會不放人吧?”

“當真?”江知宜昂頭盯著他,眉眼之間染上掩不住的雀躍,而那雀躍深處,還夾雜著些許落寞。

想想也是著實可悲,好像無論她身在何處,無論是鎮國公府,還是玉鸞宮,其實都如同在困籠之中,壓根沒有得到過自由。

衛延捕捉到她的情緒,也不再多問,隻說讓她稍稍等等,自己進了正廳去請示鎮國公。

他親自來說,江載清自然無話拒絕,倒是江柳氏再三囑咐,要他萬分小心照料江知宜之後,才放人離了鎮國公府。

仔細算來,江知宜應當是第一次如此散漫的出門,以前出門處處受限,上回沒有限製,卻又是懷揣逃亡的目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街上一切,這會兒看來,隻覺得物物皆新鮮。

她欣喜萬分,直到已經過了正午,纔想起宮中此時應該已經著人來接,但她貪戀著這點兒歡快的自由,頗為大膽的權當忘卻了此事。

皇上是否會不高興與她無關,若他要治罪,那便治罪好了,左右他隻有那些懲處她的法子,無論是出言羞辱,還是彆的,她再沒有什麼好怕的。

而這邊鎮國公府中,李施尊著皇上的命令,早早的出了宮,要在下晌帶人回長定宮,但左等右等,麵前的茶水都換了好幾遭,也不見人歸,直急得坐立難安。

後來又聽說江家小姐是隨衛將軍出了門,李施更是心中驚顫,不由想起上回江家小姐逃出皇城的事兒,忙著人趕緊去找,生怕耽誤了時候,惹得皇上不痛快,讓誰都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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