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涼_小說 第102章 102
靳薄涼躺在沙發上,看著就很虛弱，想著他一天沒吃東西了，渺渺說道：“我去給你煮點瘦肉粥。”
離開前,她又問道：“現在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有點渴……”他沙啞道：“謝謝。”
視野一直追隨著她。
渺渺進屋後，脫了外套，用頭繩將微卷的長發低束於腦後。她去給靳薄涼倒了一杯水,放到了茶幾上。
靳薄涼用一隻手肘慢慢撐起上半身,他端起水杯，將溫水一飲而儘。
一整杯水入肚，身體都舒服了很多。
他的眼鏡放在茶幾上，與空酒瓶擺在一道,折射出零星燈光。
靳薄涼有些怔忪。
睡了一夜，發梢微亂,不似平日裡那般一絲不茍。渺渺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你再休息會兒,我先去廚房了。”
“好。”
渺渺去了廚房。
從沙發的角度看不到廚房，但是可以聽到聲音。
靳薄涼緩緩躺了回去，他聽著廚房傳來切菜的聲響,還要煮沸的水，叮叮當當,各種餐具碰撞。
這棟冰冷的公寓,漸漸有了溫度。
渺渺給他煮了一份瘦肉粥，淡淡的米香，從廚房飄到了客廳。
茶幾上，手機嗡嗡作響。
靳薄涼沒有管。
渺渺端了一碗粥過來，聽到聲音後，她提醒道：“電話響了。”
靳薄涼的意識有些模糊,他“嗯”了一聲，側過身，看向茶幾上放著的手機，螢幕微亮。
但是，他沒有行動。
渺渺將盛粥的碗放到了桌子上，她輕聲道：“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處理？”
靳薄涼默默移開視線，他輕輕點頭：“好。”
慢慢坐起身，頭沉沉的，好像沒那麼痛了。
聞到了米粥的香氣，胃裡漸漸有了反應。
他坐在沙發上，伸出手那拿起手機，長按側鍵，選擇關機。
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處理完。
在他的人生中，習慣於把一切都做好規劃，逐個完成任務。
隻是今日，想要放縱，將那些沒有做完的事情也拋之腦後。
渺渺將買來的感冒藥，放到了一旁。
她叮囑道：“吃完飯，再把藥喝一下。”
“謝謝。”他握著勺子，嘗了一口後，心裡微顫。
是……
記憶中的味道。
久違了。
渺渺的手機視訊突然響起，她看了一眼，是唐婉芯。
她不動聲色的朝著落地的玻璃窗前走去。
窗外，夜景繁華。
渺渺選了一個角度，接了視訊。
畫麵上出現了一隻白色的薩摩耶，憨憨的雙眼皮，此時正好奇的看著螢幕，鼻頭濕漉漉。
唐婉芯的聲音傳來：“看到沒，我現在已經到公寓了。小窩暫時放在陽台，還有一些玩具、餐具，全都帶來了。出發前還跟它的主人聯係，他們讓我轉達謝意。”
薩摩耶養得很好，白白胖胖，它乖巧的蹲坐在地上，脖子上還戴了一個黑色蝴蝶結。
像一個小紳士。
看到它的時候，渺渺眼睛微亮，狗狗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可愛。
“把它的窩弄暖和一些，彆凍到了。”渺渺叮囑道。
唐婉芯笑了：“看來，你是真的願意養它啊。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喜歡小寵物的？”
“它叫什麼名字？”渺渺問。
唐婉芯將視訊對準了自己，她一頭俏皮的短發，耳釘閃閃發亮：“以前叫ck，你可以給它起個新名字。畢竟它的主人永遠的離開了，這次，也算是新生吧。”
渺渺想了想，她回道：“賽賽。叫它賽賽好了。”
“好呀。賽賽，你有了新名字，也有了新家，開心嗎？”唐婉芯揉了揉寵物犬毛茸茸的腦袋，她突然發現，視訊那邊渺渺好像在公寓裡，隻是背景燈昏暗，隱約能看到酒櫃。
“渺渺，你在哪啊？”唐婉芯問道。
渺渺愣了一下，她本能的有點緊張：“沒、沒在哪啊。就是一個朋友家。”
“朋友？”唐婉芯聽到了關鍵詞，“什麼朋友？哪種朋友？”
“……普通朋友。”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唐婉芯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出息了呀，終於有行動了。是誰是誰，我認識嗎？”
渺渺的第一反應是調小了手機的音量。
因為是視訊，而且公寓很安靜，她確定不遠處的靳薄涼聽到了這段話。
“就真的隻是一個普通朋友，沒彆的，你彆瞎猜。我現在不跟你聊了啊，等回去再說。”
“那我到底認不認識啊？”
“不……不認識……”渺渺的聲音有點心虛。
很快，她說道：“先掛了，真的有事。再見。”
“那好吧，你回來記得給我電話！”
“好。”
靳薄涼坐在沙發上，慢慢的吃著瘦肉粥，胃裡得到了滿足，手腳也變得暖和起來。
他默默地聽著渺渺和唐婉芯之間的對話，之於他，現在的渺渺隻想要掩飾。
渺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現在是跟自己在一起。
米粥也變得不那麼香甜了，還有半碗，他放下了勺子。拿起一旁的無框眼鏡，手指輕輕摩擦著邊框，神色平靜。
“要養寵物了？”靳薄涼問道。
渺渺掛了電話，唐婉芯說的話讓她有一點尷尬，聽到靳薄涼的話後，她立刻回道：“嗯，是的。它之前的主人出國了，我便將它接了回來，聽說性格很溫順，正好我可以每天帶它下樓散步。”
吃了點東西，頭好像沒那麼沉重了。靳薄涼戴上眼鏡，他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問道：“怎麼突然想養了？”
以前，從來沒聽她說過，喜歡什麼寵物。
甚至都很少看到她瀏覽與貓狗有關的視訊。
渺渺坐到了茶幾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她端起桌上的熱茶，緩慢的抿了一口。
“可能，在我的心底一直都有一個遺憾吧。”
她輕聲道：“我上小學的時候，在學校附近，有一隻因為主人搬家而被遺棄的流浪犬。又瘦又小，但是它每次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像是會說話一樣。”
“我如果有吃不完的東西，會帶給它。”
“它平時對人很警惕，隻有看到我的時候才會搖尾巴。”
“後來呢？”靳薄涼問道。
“後來，我跟姐姐說了這件事。姐姐去找了院長，院長阿姨人很好，她說有個狗狗看門也挺好的，便同意我收養它。那天下午，我開心的去找它，我還記得那天很冷，但是陽光充足，它安靜的趴在一輛私家車的旁邊，看到我的時候，開心的搖起了尾巴。”
“我蹲下身，撫摸它的頭。跟它說，要帶它回家。”
“它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我朝福利院的方向走去，回頭看它，它卻站在原地不動。”
“它隻是安靜的看著我，黑黑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在期待什麼。我招了招手，它也沒有過來。”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渺渺印象深刻。
現在閉上眼睛，彷彿都能聞到那天午後的陽光的味道。
冬日裡，真的很暖、很暖。
可是那隻瘦瘦小小的雜毛狗，卻蹲坐在垃圾桶旁邊，默默地看著小女孩。
它沒有選擇跟她走。
“最後呢，它跟你走了嗎？”靳薄涼突然很想知道結局。
渺渺輕輕搖頭：“沒有。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它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它的身影。”
“我當時一直在想，它去哪了？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受傷了，是不是被壞人抓走了？”
“我當時特彆難過，也特彆自責。要是那天我態度強硬一點，直接拿著繩子，牽著它走就好了。如果順利帶它回家，它一定還能活很久吧。”
這件事，一直是渺渺心底裡的一個遺憾。
偶爾想起來，還會有一絲絲的痛。
靳薄涼聽完這個故事，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可能，他的主人來接它了。”
聽到這句話，渺渺神色微怔。
……唔？
她從來都沒有往這方麵想。
雖然這種可能非常渺茫，卻充滿了希望與溫暖，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也不至於十年來耿耿於懷。
“要是真的就好了。”
渺渺在心裡輕歎。
“它不願意跟你走，是它自己的選擇。或許在它的心裡，一直都期待著某個平凡的午後，它的主人能夠再次出現，呼喚它的名字。”靳薄涼微微垂眸，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有一些觸動。
渺渺從未想過，靳薄涼有一天還會說出這麼有“人情味”的話。
他好像沒那麼冰冷了。
渺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眸色微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笑了笑：“所以，這次聽到芯芯說在替一隻寵物犬找新家，我就自告奮勇，雖然沒有養過狗狗，但是我一定會做一個合格的主人。”
就算是彌補那個遺憾吧。
渺渺像是在對他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前主人的離開，它的心裡一定很難過。我會加倍的寵愛它，讓它做一隻快樂的狗狗。”
加倍寵愛？
聽到這四個字，靳薄涼突然覺得羨慕。
或許是因為酒意還未散去，也或許是因為生病了……
不都說，生病的人很脆弱嗎？
跟上次的裝病不一樣，這次，他的頭真的有一些疼。
那些固執的跟著他，不肯離去的理智，彷彿出現了鬆懈。他任由心底那股微澀的情緒，從肺腑蔓延向全身。
靳薄涼看向了她，漆黑的眼眸，出現了些許波動。
“我也被遺棄了。”
他的聲音微微沙啞，帶著一絲顫意：“渺渺，你也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渺渺怔住。
靳薄涼的鼻音加重，聽著就像是快哭了。
“帶我回家。”
求你了。
帶我回家吧。
就像憐愛那隻狗狗一樣，憐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