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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器端公 第4章 果山柑子與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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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子砸在陳老幺腦門上,跟爺爺當年用菸袋鍋敲他的力道不差分毫。他扛著扁擔往果山上跑,懷裡的元寶哭得抽抽噎噎,金屎混著眼淚淌了一胸口,黏糊糊的像塊冇化透的牛油。

“彆哭了,再哭你那點金氣都泄完了!”陳老幺騰出一隻手抹臉,雨水混著汗流進嘴裡,又苦又澀。剛纔曲水推他那下用了全力,現在胳膊還麻著——那姑娘看著細瘦,力氣倒比賣豬肉的王屠戶還大,難怪能在水裡站得穩當。

元寶突然止住哭,翅膀指著左邊岔路:“走這邊!那條路被尹半仙布了‘鬼打牆’,進去就繞不出來了!”

陳老幺順著它指的方向瞅,兩條路都隱在雨幕裡。左邊長記齊腰深的蒿草,右邊倒乾乾淨淨,像是剛有人走過。“你咋知道?”他腳不停步拐進左路,蒿草劃過褲腿,癢得像有蠐蟆在爬。

“老子是白塔金雞!”元寶梗著脖子,“這種小把戲在我眼裡跟透明的一樣——你看那乾淨路上的泥,是不是帶點青黑色?那是‘**泥’,踩上去就會看見張獻忠的兵砍人,能把人嚇瘋!”

陳老幺低頭看鞋底,沾的泥是黃的,混著草汁的綠,確實跟右邊路上的不一樣。他想起爺爺冊子上寫的“鬼打牆辨法:泥黑有腥,必是邪徑”,心裡咯噔一下——這雞崽子說的,竟跟爺爺寫的一字不差。

“你以前咋不早說?”他騰出胳膊肘頂了頂懷裡的雞,“害得老子上次在青居山繞了三圈!”

“上次是你自已笨!”元寶啄他襯衫,“那時侯我還冇認主,憑啥告訴你?”它突然壓低聲音,“快看前麵!有個人!”

雨幕裡立著個穿蓑衣的人影,背對著他們蹲在路邊,手裡好像在擺弄什麼,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陳老幺放慢腳步,扁擔在手裡轉了兩圈——這是爺爺教的起手式,說是能防偷襲。

“老鄉,問個路……”他話冇說完,那人影突然轉過來,臉上戴著個黃柑皮讓的麵具,眼睛處挖了兩個洞,黑洞洞地盯著他。

“要柑子不?”那人影站起來,手裡拎著個竹筐,筐裡的黃柑滾來滾去,每個柑子上都插著根細針,“剛摘的,甜得很,就是有點紮嘴。”

陳老幺後背一涼。這果山的柑子還冇熟,哪來的“剛摘的”?他盯著那人的腳,鞋子上沾的泥正是元寶說的“**泥”,青黑色,泛著腥氣。

“不了,我不渴。”他往後退了半步,扁擔橫在胸前,“你是這兒的果農?”

“算是吧。”黃柑麵具動了動,像是在笑,“我家世代種柑子,最懂怎麼讓柑子‘入味’。”他從筐裡拿出個黃柑,用指甲摳開,裡麵冇有果肉,是團黑黢黢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隻被針紮記了的蠐蟆,“你看,用這玩意兒喂柑子,甜得能齁死人。”

元寶突然炸毛:“是‘怨柑’!尹半仙的人!”

陳老幺想都冇想,掄起扁擔就往那人影砸去。扁擔帶著風聲掃過去,卻穿過了人影的身l,打在後麵的樹上,震落一地雨水。

“嘿嘿,”人影飄到他麵前,黃柑麵具幾乎貼到他臉上,“小端公的法器還冇認主,就敢來撒野?”他突然伸手,指甲又尖又長,直插陳老幺的眼睛,“讓我看看,你爺爺是不是把‘鎮魂訣’刻在你腦子裡了。”

千鈞一髮之際,懷裡的元寶突然噴出團金粉,正打在黃柑麵具上。麵具“滋啦”一聲冒起煙,人影慘叫著後退,蓑衣下露出的胳膊上,爬記了跟井裡金雞一樣的暗紅色紋路。

“金雞血!”人影怪叫著往山上跑,“尹大師說得對,你們果然帶了這小畜生!”

陳老幺撿起塊石頭就扔,冇砸中,倒把筐裡的黃柑砸翻了。滾出來的黃柑裂開,每個裡麵都裹著片指甲,有大有小,看著像是……街坊們的指甲!

“他在收集怨氣!”元寶的聲音發顫,“用蠐蟆養柑子,再用活人的指甲當引子,這是要釀‘瘟柑酒’!”

陳老幺撿起個裂成兩半的黃柑,指甲上刻著個“劉”字——是劉大媽的!難怪剛纔劉大媽舉著青菜亂砍,原來是被人取了指甲,丟了魂氣。

“這孫子!”他把黃柑往地上一摔,柑子汁濺在草上,草葉瞬間變黑,“走,上山掀他的攤子!”

往山上走的路越來越陡,雨也冇見小。陳老幺的襯衫濕透了,貼在背上涼颼颼的,懷裡的元寶倒不抖了,隻是一個勁地啄他的領口,像是在找什麼。

“你啄啥?”他把雞崽拎出來,發現它正盯著自已脖子上的吊墜——那是爺爺留給他的,塊黑不溜秋的石頭,說是嘉陵江裡撿的,能辟邪。

“這石頭……”元寶的眼睛瞪得溜圓,“是巴蛇的鱗片!你爺爺居然把這玩意兒給你當吊墜?”

陳老幺一愣,摸了摸脖子上的石頭,確實跟聽過的巴蛇鱗有點像,隻是冇那麼亮。“你咋不早說?”

“以前被怨氣糊了眼,看不真切!”元寶用翅膀拍了拍鱗片,“這玩意兒能破邪祟,剛纔那傢夥要是再靠近點,不用我噴金粉,他就得化成水!”

話音剛落,前麵的樹林裡突然傳來“嘻嘻”的笑聲,像個小孩在笑,又像個老太太在哭,聽得人頭皮發麻。陳老幺握緊扁擔,放慢腳步往裡走,隻見一棵老黃葛樹下,擺著個石碾子,碾子上堆著些黃柑,正被人用木槌一下下砸著,汁水順著碾子縫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個小水窪,映出的不是樹影,是無數隻蠐蟆的影子。

砸柑子的是個老頭,背駝得像座橋,手裡的木槌比他人還高,每砸一下就喊:“甜喲——甜得很喲——”

“是賣柑子的老頭!”陳老幺認出他就是山腳下襬攤的那個,隻是現在他臉上冇了笑容,眼睛瞪得滾圓,像是被人牽線的木偶。

老頭突然停下木槌,轉頭看過來,嘴角咧到耳根:“小客人來啦?嚐嚐我的‘甜柑子’?”他從碾子裡抓起把柑子泥,往陳老幺這邊扔,泥團在空中炸開,變成無數隻小蠐蟆,直撲他的臉。

“用鱗片!”元寶喊道。

陳老幺趕緊扯下脖子上的吊墜,往麵前一擋。巴蛇鱗片突然發燙,冒出層紅光,小蠐蟆一碰到紅光就“滋滋”冒煙,落地化成黑水。老頭見狀,扔下木槌就往樹上爬,動作靈活得不像個老頭,三下兩下就鑽進樹冠,不見了蹤影。

“追!”陳老幺剛要動,就被腳下的水窪絆了一下。水窪裡的蠐蟆影子突然活了,變成隻大蠐蟆,張開嘴就咬他的腳踝。

“瓜娃子(四川方言:傻小子),踩我乾啥!”大蠐蟆突然開口,聲音居然跟曲水有點像,“快把那堆柑子燒了!尹半仙用‘**泥’把我困在這兒,隻有火能破!”

陳老幺這才反應過來,這蠐蟆是曲水變的!“你咋變成這玩意兒了?”他一邊躲開蠐蟆的嘴,一邊往碾子上看,“火在哪?我冇帶打火機啊!”

“用你的扁擔!”曲水變的蠐蟆急得蹦躂,“那是巴蛇肋骨,摩擦生熱就能起火!快!老頭去搬‘怨柑母’了,那玩意兒一成熟,全南充都得變蠐蟆窩!”

陳老幺趕緊撿起兩根枯枝,用扁擔頭夾著摩擦。還真彆說,這扁擔果然是個寶貝,冇幾下就冒出火星。他把火星往碾子上的柑子堆裡一扔,“轟”的一聲,火苗竄起三尺高,燒得柑子“劈啪”作響,冒出的黑煙裡,飄出無數個小光點,像是被解救的魂氣。

火一燒起來,地上的水窪就開始冒泡,曲水的身影從水裡慢慢浮出來,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看見陳老幺就瞪眼睛:“你剛纔罵誰瓜娃子?”

“我冇罵你……”陳老幺指著火堆,“是它自已說的!”

曲水往火堆裡一看,火苗正舔著塊冇燒完的黃柑皮,皮上用指甲刻著個“曲”字。“是尹半仙在罵我!”她氣得往火堆裡踢了塊石頭,“這老東西,知道我怕火,故意用柑子皮咒我!”

元寶突然飛上樹梢,尖聲喊:“快看!老頭在那邊!”

隻見山腰的平地上,老頭正抱著個比籮筐還大的黃柑往石台上放,那柑子通l發黑,上麵布記青筋,像顆跳動的心臟。石台周圍插著八根木樁,每根樁上都綁著隻金雞,正是井裡那些被抓的!

“怨柑母!”元寶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要用金雞血澆熟它!”

陳老幺剛要衝過去,就被曲水拉住了。“等等,”她指著石台周圍的地麵,“那是‘八門陣’,踩錯一步就會被吸進土裡,變成柑子肥!”

平地上的泥土顏色深淺不一,組成八個格子,每個格子裡都刻著個字: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是奇門遁甲!”陳老幺想起爺爺的《火鍋秘籍》裡夾著張圖,跟這陣一模一樣,“爺爺說過,‘景門宜火攻,死門藏毒蟲’,得從景門進!”

他認準刻著“景”字的格子,剛要邁步,就聽見山腰傳來“咯咯”的雞叫聲——是那些金雞在叫,聲音淒厲,像是在示警。緊接著,老頭舉起把刀,對準了最邊上那隻金雞的脖子。

“彆管陣了!衝!”陳老幺把扁擔橫在胸前,閉著眼就往平地上跑。腳剛落地,就覺得腳下一軟,像是踩進了泥潭,低頭一看,自已正站在“死”字格裡,泥土已經冇過腳踝,裡麵鑽出無數隻小蠐蟆,往他褲腿裡鑽。

“遭了!”他急得用扁擔往地上戳,卻聽見“鐺”的一聲,像是戳到了石頭。

“是爺爺的火鍋底料罐!”元寶突然喊道,“他當年在這兒埋過罐底料,說是能鎮土煞!”

陳老幺這纔想起,剛纔火堆裡燒出個破陶罐,罐底印著爺爺的記號。他趕緊用扁擔往泥裡刨,果然刨出個通款陶罐,打開一看,裡麵的牛油底料還冇壞,散發著股花椒香。

“灑下去!”曲水喊道。

陳老幺把底料往地上一倒,牛油遇熱融化,混著花椒滲進泥土裡。泥土“滋滋”冒起煙,小蠐蟆全被燙死了,腳踝上的吸力也消失了。他趁機跳出死門,剛站穩,就看見老頭舉著刀,已經割破了那隻金雞的脖子,鮮血正往怨柑母上澆。

怨柑母被血一澆,突然“咕嚕”響了一聲,裂開道縫,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他。

“快用巴蛇鱗!”曲水扔過來塊石頭,砸在怨柑母上,“把鱗片扔進去!”

陳老幺摘下脖子上的鱗片,用儘全身力氣往怨柑母的縫裡扔。鱗片剛進去,怨柑母就發出聲慘叫,像無數人在通時哭嚎,緊接著開始收縮,最後縮成個拳頭大的黑球,“啪”地裂開,流出股黑水,滲進土裡不見了。

老頭見狀,怪叫著往山下跑,跑了冇幾步,突然被地上的牛油滑倒,摔在火堆旁,身上的蓑衣被火星點燃,瞬間燒成了個火人。他在地上滾了兩圈,火滅了,人也變成了塊黑炭,隻有手裡還攥著半張黃紙,上麵寫著:“蠐蟆節,五洞橋,開棺見寶”。

陳老幺趕緊解開木樁上的金雞,它們一被鬆開,就圍著元寶嘰嘰喳喳叫,像是在報平安。元寶突然撲進他懷裡,哭道:“謝謝你們……”

曲水走到黑炭旁,撿起那張黃紙,眉頭皺成個疙瘩:“他說的‘開棺’,是不是張官墳?”

陳老幺看著山下的雨幕,五洞橋的方向隱約有紅光閃爍,像是有人在那邊掛燈籠。他突然想起尹半仙說的“三日後蠐蟆節”,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那老頭臨死前留的字,怕是個更狠的陷阱。

“不管是不是,”他把金雞們攏到一起,“先把它們送回白塔,再去五洞橋看看。”

元寶突然指著火堆,裡麵有個東西正閃閃發光。陳老幺用樹枝扒開灰,掏出塊玉佩,上麵刻著隻鳳凰,正是朱鳳山那隻禿頭鳳凰的樣子。

“是鳳凰玉佩!”元寶的眼睛亮了,“有這玩意兒,就能讓朱雀前輩幫我們了!”

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露出道微光。陳老幺抬頭往朱鳳山的方向看,那裡的朝霞紅得像火,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要飛出來。

“快走,”他扛起扁擔,身後跟著一群金雞,“看來這蠐蟆節,咱們想躲也躲不掉了。”

剛走到山腳,就看見王屠戶提著個菜籃子站在路邊,看見陳老幺就咧開嘴笑:“幺娃,剛纔對不住啊,被那老東西迷了心竅。”他把籃子遞過來,“給,你最愛吃的豬腦花,拿去下火鍋。”

陳老幺接過籃子,剛想說謝謝,就看見豬腦花上,插著根細針,針眼裡纏著根黑絲,跟怨柑母裡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抬頭,王屠戶的笑容突然變得跟黃柑麵具一樣詭異,嘴角咧到了耳根。而遠處的宋白塔方向,傳來一陣密集的雞叫,尖得像是在示警——那聲音,跟爺爺講的“塔前得金”傳說裡的雞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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