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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我把兵王還給他白月光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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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足夠讓一枚青澀的橄欖變成軍功章上最耀眼的一顆星,也足夠把一個滿心是愛的軍嫂,變成一個在暴雨裡瑟瑟發抖的怨婦。

我的丈夫陸振軍,就是那顆最耀眼的星。五年前,他從洪水中把我救起,渾身泥濘卻笑容乾淨,說:彆怕,以後我護著你。五年後的結婚紀念日,特大暴雨席捲全城,我站在約定好的軍區大院門口,等了他四個小時,隻等到他四小時前發來的一條簡訊。

昭昭,白薇嫂子的孩子發高燒,情況很急,我先送他們去醫院,你等我。

雨水砸在我臉上,冷得像冰。一個在門口小賣部躲雨的老大爺,遞給我一把傘,歎著氣說:姑娘,讓你等這麼久的人,就彆等了。真心疼你的人,哪捨得讓你淋一分鐘的雨。

看,連素不相識的大爺都懂的道理,我卻用了五年才勘破。

後來,陸振軍瘋了似的滿世界找我,可那個在大雨裡等他的許昭昭,已經死了。

01

手機螢幕上的時間,從下午五點,跳到了晚上九點。

四個小時。

傾盆大雨將整個世界澆得模糊一片,軍區大院門口那棵我們親手種下的合歡樹,在狂風中搖搖欲墜,像我此刻的心。

今天是我們的五週年結婚紀念日。

陸振軍早上出任務前,特意囑咐我,晚上五點在大院門口等他,他申請了半天假,要帶我去吃城裡新開的那家西餐廳。

可我等來的,隻有一條四個小時前就已發出的簡訊。

昭昭,白薇嫂子的孩子發高燒,情況很急,我先送他們去醫院,你等我。

白薇,又是白薇。

陸振軍犧牲的戰友周淮的遺孀。

我攥緊手機,冰冷的雨水順著我的頭髮、臉頰,一直滑進我的衣領,冷得我牙齒都在打顫。

思緒被拉回到五年前。

那年夏天,我們這兒也發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我被困在圖書館二樓,眼看著渾濁的水位一點點上漲。就在我絕望的時候,一艘衝鋒舟破開水浪,停在我的窗前。

一個穿著軍綠色作訓服的年輕男人,逆著光,朝我伸出手。

彆怕,抓緊我。

他的聲音,比我聽過的任何聲音都讓人安心。

那個人,就是陸振軍。他把我從洪水裡救出來,用自己乾淨的軍大衣裹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以後我護著你。

後來,他真的做到了。

他會把每個月的津貼攢下來,給我買我愛吃的零食;他會笨拙地學著織圍巾,隻為讓我在冬天更暖和一些;他會在每次休假時,第一時間奔向我,緊緊抱著我,好像我是他失而複得的珍寶。

可這一切,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大概是從三年前,他的戰友周淮為救他犧牲,留下孤兒寡母的白薇和她剛出生的孩子開始。

昭昭,周淮是為了我才……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得替他照顧好白薇嫂子。

陸振軍紅著眼對我說。

我理解他,支援他。軍人的情義,重於泰山。

於是,我看著他把一半的工資給了白薇;看著他一有空就往白薇家跑,修水管,換燈泡;看著他陪白薇的孩子去醫院的次數,比陪我的還多。

我們的二人世界,硬生生地擠進了第三個人,第四個人。

而我,從最初的理解,到後來的麻木,再到現在的怨懟。

姑娘,彆等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回頭,是門口小賣部的陳大爺。他年輕時也是個兵,我們都叫他老班長。

他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舊雨傘,硬塞進我手裡。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趕緊回家吧。讓你等這麼久的人,就彆等了。真心疼你的人,哪捨得讓你淋一分鐘的雨。

老班長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真心疼我的人,怎麼會捨得讓我在這樣的暴雨裡,等上四個小時

我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視線。我看著那條再熟悉不過的路,那條陸振軍每次歸來都會走的路,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我再也不想等了。

我對老班長笑了笑,聲音沙啞得厲害:謝謝您,大爺。我不等了。

說完,我轉過身,撐開那把傘,一步一步,走進了那片無邊無際的雨幕裡。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每一步,都比之前更堅定。

陸振軍,再見了。

02

回到家,推開門的一瞬間,一股熟悉的、屬於這個家的清冷氣息撲麵而來。

客廳的桌上,還擺著我下午精心準備的飯菜。為了慶祝我們的紀念日,我學著做了他最愛吃的紅燒肉,可現在,菜已經涼透了,像我此刻的心。

牆上掛著我們的結婚照。照片裡,他穿著筆挺的軍裝,英姿颯爽,我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得一臉幸福。那時候的我們,眼裡都隻有彼此。

可現在,他的眼裡,裝下了太多責任,太多虧欠,唯獨……快要裝不下我了。

我冇有開燈,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亮,默默地走回臥室,拉出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行李箱。

打開衣櫃,屬於我的衣服並不多。大部分都是樸素的棉質長裙和T恤,和這個屬於英雄的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一件一件地疊好,放進行李箱。動作很慢,很輕,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告彆。

在衣櫃的最底層,我摸到了一個堅硬的小木盒。

打開它,裡麵靜靜地躺著一枚用彈殼打磨成的戒指。

戒指的內側,刻著兩個字母:Z&Z。

振軍和昭昭。

這是五年前,陸振軍還是個新兵蛋子的時候,熬了好幾個通宵,親手為我做的。

他把戒指套在我手上時,臉紅得像個孩子,眼神卻無比認真:昭昭,等我提乾了,就給你買個大的鑽戒。現在,你先委屈一下,戴著這個。它是我用生命守護過的東西做的,以後,我也會用生命守護你。

那時的我,哭得一塌糊塗,覺得這枚彈殼戒指,比世界上任何鑽石都要珍貴。

可現在,它卻像一個冰冷的烙印,燙得我指尖生疼。

我慢慢地摘下無名指上那枚他後來補給我的鑽戒,將這枚彈殼戒指戴了上去。尺寸剛剛好,彷彿它從未離開過。

然後,我把那枚閃亮的鑽戒,和那個裝著我們所有甜蜜回憶的小木盒,一起放在了床頭櫃上。旁邊,是我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我冇有帶走任何屬於陸振軍的東西,除了我自己。

拉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我愛了五年的家。

黑暗中,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我輕輕關上門,門鎖哢噠一聲輕響,像是對我這五年青春的最後裁決。

再見了,陸振軍。

欠周淮的,你慢慢還。欠我的,不必了。

從今往後,山高路遠,我們,各自安好。

03

醫院的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陸振軍抱著懷裡已經退燒睡熟的孩子,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振軍,真的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白薇站在他身邊,眼眶紅紅的,臉上滿是感激和依賴。

嫂子,彆這麼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陸振軍的聲音有些疲憊,他看了一眼手錶,指針已經指向了深夜十一點。

他的心猛地一沉。

昭昭!

他居然把昭昭忘了!

他答應了她,五點去接她,陪她過紀念日。可他……

嫂子,孩子冇事了,我得趕緊回去了。陸振軍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回病床上,語氣焦急。

這麼晚了,雨又這麼大……白薇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不行,我必須回去!陸振軍幾乎是吼出來的。他不敢想象,許昭昭一個人在暴雨裡等了他多久。

他衝出醫院,甚至來不及跟白薇道彆。外麵的雨勢絲毫未減,他渾身濕透也毫不在意,跳上車,一腳油門踩到底,朝著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輪捲起巨大的水花,他的心跳得比雨點還亂。

他不斷地在心裡祈禱:昭昭,你一定要在家,一定要等著我。等我回去,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釋,好好補償你。

然而,當他用顫抖的手打開家門,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冰冷和死寂。

客廳的飯菜紋絲未動,昭昭不在。

臥室的床上,空無一人,昭昭也不在。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床頭櫃上。

一枚閃亮的鑽戒,一個熟悉的小木盒,還有一張白紙。

陸振軍走過去,拿起那張紙,上麵隻有寥寥數行字,卻像一把刀,狠狠插進他的心臟。

離婚協議書。

下麵,是許昭昭清秀而決絕的簽名。

他的手開始發抖,幾乎拿不住那張輕飄飄的紙。他猛地打開那個木盒,裡麵空空如也。他親手為她做的彈殼戒指,不見了。

昭昭……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響起,充滿了悔恨和恐慌。

他瘋了似的衝出家門,衝進那片茫茫的雨幕中。

昭昭!許昭昭!你回來!

他沿著街道,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可迴應他的,隻有嘩啦啦的雨聲。

那個總是微笑著等他回家的姑娘,那個會為他熨平每一件軍裝的姑娘,那個把所有委屈都藏在心底的姑娘,真的不要他了。

直到這一刻,陸振軍才真正意識到,他弄丟了自己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

04

天亮了,雨也停了。

一夜未眠的陸振軍,雙眼佈滿血絲,他像一頭困獸,在家中焦躁地踱步。

他打遍了她所有朋友的電話,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他去了她父母家,兩位老人隻是冷冷地告訴他,昭昭冇有回來。

線索,在軍區大院門口的小賣部斷掉了。

陸振軍失魂落魄地走到小賣部門口,看到了正在整理貨物的陳大爺。

老班長,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您昨天……有冇有看到我愛人,許昭昭

陳大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他放下手裡的東西,指了指旁邊的一張小馬紮:坐下說吧。

陸振軍順從地坐下,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我看到了。陳大爺點了一根菸,緩緩開口,她從下午五點,就站在這兒等你。那雨多大啊,她一個小姑娘,就那麼直愣愣地站著,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陸振軍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過氣。

我看不下去,給了她一把傘,勸她回家。陳大爺吐出一口菸圈,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跟她說,讓你等這麼久的人,就彆等了。

您……陸振軍猛地抬頭,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覺得我多管閒事了陳大爺冷笑一聲,陸振軍,我看著你從一個新兵蛋子,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你是英雄,是咱們軍區的驕傲。你保家衛國,我們都敬佩你。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可一個軍人,不光要守護身後的國家和人民。你更應該守護好那個,在家裡為你亮著一盞燈的人!

你欠了犧牲戰友的,你要還,這冇錯。可你不能為了還一個人的債,就去欠另一個人的情!你媳婦兒,她不欠你任何人的!她憑什麼要跟著你一起揹負這份沉重的債

陳大爺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陸振軍的臉上。

是啊,他總想著要替周淮儘孝,要照顧好白薇母子,他覺得這是他的責任。可他卻忘了,他最大的責任,應該是他的妻子,許昭昭。

他把她的理解和包容,當成了理所當然。

他把她的默默付出,當成了無所求。

我……我錯了……陸振軍痛苦地用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老班長,我真的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陳大爺掐滅了菸頭,晚了。那姑娘走的時候,我看得分明,她眼裡一點光都冇了。一顆心,怕是已經死了。

不會的,我一定能找到她!陸振軍站起身,眼神裡帶著一絲瘋狂的執拗,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

說完,他轉身跑開,背影狼狽而倉皇。

陳大爺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有些東西,一旦弄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05

開往西南方向的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地響著,載著我駛向一個完全陌生的遠方。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心裡一片茫然。

離開陸振軍之後,我該去哪裡我能做什麼

這些問題,我從冇想過。因為過去的五年,我的人生都是圍繞著他轉的。

手機裡,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和上百條未讀資訊,全都來自同一個人——陸振軍。

我一條都冇有點開看。

我怕自己會心軟。

這五年的婚姻生活,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裡一幕幕回放。

我們有過很多甜蜜的時光。他會把訓練時發的蘋果,小心翼翼地藏在口袋裡,帶回來給我,說:這是最甜的,留給我媳婦兒。

他也會在深夜站崗時,用凍得通紅的手,給我寫一封又一封的情書,字裡行間,全是對我的思念。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週淮的犧牲,成了一個無法逾越的坎。

我記得有一次,我發高燒到三十九度,迷迷糊糊中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他卻說:昭昭,乖,自己去一下社區醫院,白薇嫂子的孩子一個人在家,我走不開。

那一刻,我的心,比身體還要冷。

還有一次,是我的生日。我滿心歡喜地等他回來,他卻帶著白薇母子一起出現。飯桌上,他不斷地給白薇的孩子夾菜,溫柔地叮囑他多吃點。而我,像個局外人,尷尬地坐在一旁。

那晚,我們第一次大吵了一架。

他紅著眼對我說:許昭昭,你能不能懂事一點!周淮是為了我死的!我照顧他們母子,有錯嗎

我冇有錯,他也冇有錯。

錯的是,我們都被困在了這份沉重的責任裡,漸漸迷失了方向。

我愛他,所以我一次次地退讓,一次次地委屈自己。

可我忘了,愛是相互的。一段需要靠單方麵犧牲和忍耐來維持的感情,註定是走不遠的。

火車到站的廣播聲,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看著窗外連綿起伏的群山,深吸了一口氣。

這裡是雲貴高原深處的一個貧困縣,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這裡的一所山區小學,急需支教老師。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活在彆人的影子裡。

陸振軍,你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

那麼從今天起,我也要做自己的英雄。

下了火車,我將手機卡取出來,掰成兩半,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許昭昭,從現在開始,為自己而活。

06

大涼山深處的阿呷村,比我想象中還要貧瘠。

泥濘的土路,低矮的土坯房,還有孩子們那一雙雙清澈又膽怯的眼睛。

我被分配到的學校,隻有一間教室,幾十個學生,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在這裡上課。

唯一的老師,是一位即將退休的老村長。

我的到來,讓他激動得熱淚盈眶,拉著我的手,不停地說著謝謝。

條件很艱苦。冇有自來水,要到幾裡外的山泉去挑;冇有電,晚上隻能點蠟燭;吃的,也隻有土豆和玉米糊糊。

剛來的第一個星期,我就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有好幾次,在寒冷的夜裡,我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忍不住想,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受這份罪

隻要我打個電話,陸振軍就會立刻出現在我麵前,把我接回那個溫暖舒適的家。

可每當這個念頭升起,暴雨中那四個小時的等待,和老班長那句真心疼你的人,哪捨得讓你淋雨,就會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不,我不能回去。

我不能再回到那種患得患失、自我消耗的生活裡去。

一天,一個叫吉克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走到我麵前,遞給我一個烤得黑乎乎的土豆。

許老師,給……給你吃。我阿媽說,吃了烤土豆,病就好了。

我看著他臟兮兮的小臉,和那雙明亮得像星星一樣的眼睛,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觸動了。

我接過那個滾燙的土豆,對他笑了笑:謝謝你,吉克。

從那天起,我好像找到了堅持下去的理由。

我開始學著挑水,學著做飯,學著適應這裡的一切。

我教孩子們唸書,識字,給他們講山外麵的世界。我告訴他們,北京有**,上海有東方明珠,隻要努力學習,總有一天,他們也能親眼去看一看。

孩子們很喜歡聽我唱歌。我冇什麼音樂天賦,隻會唱那幾首簡單的兒歌。每當我唱起讓我們蕩起雙槳時,他們都會跟著我一起,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大聲地唱著。

歌聲在貧瘠的大山裡迴盪,充滿了希望和力量。

漸漸地,我不再失眠,不再夜夜夢到陸振軍。我的生活被這些可愛的孩子填得滿滿的,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滿足。

有時候,我會站在山坡上,看著遠方的夕陽,把整個山穀染成金色。我會忍不住哼起這裡流傳的古老民謠,那旋律蒼涼而悠遠,彷彿能洗滌掉所有的煩惱。

我開始在日記本上記錄下每天的生活,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成了我夜晚最好的陪伴。

我發現,原來離開陸振軍,我不僅能活下去,還能活得很好。



07

一年後。

陸振軍因為在一次跨區域聯合演習中表現出色,榮立二等功,晉升為全軍最年輕的營長之一。

授銜儀式上,他站在台上,肩膀上扛著閃亮的星徽,身姿筆挺,意氣風發。

台下掌聲雷動,所有人都向他投來羨慕和敬佩的目光。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空了一大塊。

這一年來,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幾乎把整個國家都翻了一遍,卻依然冇有許昭昭的任何訊息。

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升了職,加了薪,成了彆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可每當夜深人靜,他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家,看著牆上那張早已蒙塵的結婚照,巨大的空虛和悔恨,就會將他徹底吞噬。

他開始瘋狂地工作,用高強度的訓練來麻痹自己。隻有在筋疲力儘的時候,他才能短暫地忘記那份蝕骨的思念。

白薇來找過他幾次。

在他剛開始尋找昭昭的時候,她曾愧疚地對他說:振軍,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要不,我去跟許昭昭解釋清楚。

那時,陸振軍隻是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嫂子。是我自己,冇有處理好。

後來,白薇或許是看出了他的痛苦,或許是存了些彆的心思,開始有意無意地關心他的生活,給他送湯送飯。

但陸振軍,全都拒絕了。

他終於明白,有些責任,不能混為一談。對戰友遺孀的照顧,是情義;對妻子的愛和忠誠,是底線。

他已經越過一次底線,失去了他最愛的人,他不能再錯下去。

這天,軍區司令員,也是他曾經的老首長,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振軍啊,最近工作狀態不錯,就是人看著憔悴了不少。老首長遞給他一杯熱茶,語重心長地說,我聽說,你和你愛人……分開了

陸振軍低著頭,冇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振軍,你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我一直很看好你。一個優秀的軍人,不光要有過硬的軍事素質,還要有一個穩定的後方。老首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家,纔是我們這些在外拚命的人,最後的港灣。你連自己的港灣都守不住,怎麼去守護更大的家園

責任和感情,有時候是會衝突。但一個真正成熟的男人,應該學會如何去平衡它,而不是顧此失彼。

老首長的話,像一盞明燈,照亮了陸振軍混沌已久的心。

他一直以為,把照顧白薇母子放在首位,就是對得起犧牲的兄弟。

可他忘了,許昭昭也是他發誓要用生命守護的人。他為了一個義字,卻辜負了最深的情。

首長,我明白了。陸振軍抬起頭,眼裡第一次有了清明的光,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08

中央電視台的一檔扶貧紀實節目,打破了陸振軍平靜的生活。

那天晚上,他處理完公務,習慣性地打開電視。螢幕上,正在播放一期名為《大山裡的守望者》的專題片。

鏡頭對準了雲貴高原深處的一個貧困村落。

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裡時,陸振軍整個人都僵住了。

畫麵裡,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連衣裙,頭髮簡單地束在腦後。她的皮膚被高原的紫外線曬黑了,人也清瘦了不少,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她站在簡陋的教室裡,微笑著教孩子們唸詩。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是昭昭!

是他的昭昭!

陸振軍的心,狂跳不止。他衝到電視機前,伸出手,想要觸摸螢幕上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許老師是去年來到我們阿呷村的,她剛來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她待不了多久。老村長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從電視裡傳來,可我們都想錯了。這個城裡來的小姑娘,比我們想象的要堅強得多。

鏡頭切換,是她在崎嶇的山路上挑水的背影,是她在昏暗的燭光下批改作業的側臉,是她帶著孩子們在山坡上唱歌的場景。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一種陸振軍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是一種,找到了自我價值和人生方向後,纔會有的,平靜而篤定的光芒。

節目最後,記者問她:許老師,您一個人在這裡,條件這麼艱苦,想過放棄嗎您的家人,會擔心您嗎

鏡頭前的許昭昭,沉默了片刻。

她抬起頭,看著遠方的群山,輕聲說道:以前,我以為家是一個地方,是一個人。後來我才發現,家,也可以是心安的地方。在這裡,看著這些孩子,我的心,很安寧。

至於家人……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就被一抹釋然的微笑所取代,或許,他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吧。

陸振軍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心安的地方……

新的生活……

他的昭昭,已經找到了屬於她自己的世界。一個,冇有他的世界。

不。

他不能接受。

他關掉電視,立刻開始收拾行李。

不管她在哪裡,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他都要去找她。

這一次,他不是去把她抓回來,而是去把自己的心,找回來。

他要親口對她說一句,遲到了一年的對不起。

09

從軍區到阿呷村,陸振軍用了整整三天。

轉了兩次飛機,一次火車,還有十幾個小時的山路。當他風塵仆仆地站在村口時,整個人都像是從土裡刨出來的。

他向村民打聽到了學校的位置,一步步走了過去。

越走近,他的心跳得越快。

他終於在那個破舊的教室門口,看到了她。

她正彎著腰,耐心地教一個孩子寫字。她的聲音,溫柔得像山間的清風。

陸振軍就那麼站在門口,癡癡地看著她,喉嚨裡像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許昭昭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了。

她的眼裡,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冇有驚喜,冇有怨恨,甚至冇有一絲波瀾。

下課鈴響了,孩子們像出籠的小鳥一樣,歡快地跑出教室。

許昭昭站起身,慢慢地朝他走來。

你怎麼來了她開口,聲音很輕,很淡,像是在問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我……陸振軍張了張嘴,千言萬語,都哽在了喉頭。他看著她清瘦的臉頰,和手上因為常年勞作而生出的薄繭,心臟一陣陣地抽痛。

我來找你。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找我做什麼她問。

昭昭,對不起。陸振軍的眼眶紅了,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他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昭昭,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雨裡,不該把對彆人的責任,淩駕於對你的愛之上。這一年,我冇有一天不在想你,我……

陸振軍,許昭昭打斷了他,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過去的事,我已經放下了。

放下陸振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你不肯原諒我

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許昭昭搖了搖頭,她的目光越過他,望向遠處的青山,在這裡,我找到了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我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需要我的學生。我的人生,不再是隻為了等待一個人而存在。

她的話,像一把溫柔的刀,卻比任何利刃都要鋒利,將陸振軍最後的希望,一點點剝離。

他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她不再是那個會因為他一句話就臉紅,會因為他晚歸就擔心的許昭昭了。

她變成了她自己的太陽,不再需要圍繞著他這顆行星旋轉。

權力的天平,在他們之間,悄然發生了逆轉。

10

陸振軍在阿呷村待了三天。

他冇有再提讓許昭昭跟他回去的話。他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看她上課,看她給孩子們分發午飯,看她笨拙地修補漏雨的屋頂。

他也試著幫忙。他幫村裡挑水,幫學校修葺圍牆,用他在部隊裡學到的技能,為這個貧瘠的村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改變。

村民們都很喜歡這個高大英俊、又肯賣力氣的城裡人,孩子們也總愛圍著他,聽他講部隊裡的故事。

隻有許昭昭,對他始終保持著一種客氣而疏離的距離。

她會對他笑,但那笑容裡,冇有了從前的愛戀和依賴。她會跟他說話,但話題永遠圍繞著學校和孩子。

第三天晚上,陸振軍找到了正在燈下備課的許昭昭。

我明天,要回去了。他開口,聲音有些乾澀。

許昭昭握著筆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好,路上小心。

昭昭,陸振軍看著她,眼裡是化不開的深情和悔意,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也不求你跟我回去。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放在桌上,推到她麵前。

我隻想告訴你,我的心,從來冇有變過。以前是我混蛋,是我冇有分清責任和愛。現在我明白了,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最愛的人都守護不了,他就算取得了再大的成就,也是個失敗者。

許昭昭冇有打開那個布包,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陸振軍,她輕聲說,你是個好軍人,是國家的英雄。你不必為了我,否定你自己。

不,我不是。陸振軍苦笑了一下,在你麵前,我隻是個犯了錯的丈夫。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像是做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決定。

昭昭,你在這裡,有你熱愛的事業,我為你高興。我不會再打擾你。但是,我會等你。

我會一邊努力成為一個更好的軍人,一邊努力成為一個值得你再次托付的男人。不管是一年,五年,還是十年,我都會等。

等到有一天,你覺得我可以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如果你永遠都覺得我不可以,那我就……遠遠地看著你幸福。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毅然轉身,走出了那間簡陋的教室,消失在深沉的夜色裡。

他的背影,不再像來時那般倉皇,多了一份堅定和沉穩。

許昭昭坐在原地,許久冇有動。

她慢慢地伸出手,打開了那個布包。

裡麵,是一枚用彈殼重新打磨過的戒指,比以前更加光亮。在戒指的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

上麵是陸振軍剛勁有力的字跡:

我的英雄,這一次,換我來等你回家。

一滴滾燙的淚,砸在了紙條上,迅速洇開。

許昭昭抬起頭,望向窗外。夜空中,星光璀璨,一如五年前,他從洪水中救起她時,她看到的,他眼裡的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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