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弱黑蓮花纏上了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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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嵐棲喜靜,有潔癖。
大家敬畏他,崇拜他,跟他說話都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
不像鬱宸,睡著睡著,就像抱棉布娃娃一樣抱著他。
扯開他的手,男人的腳便纏了上來。
周而複始,嵐棲自己都覺得累了。
剛開始,嵐棲還覺得熱,很不適應,鼻尖藥香的味道伴隨著溫熱的氣息強勢地鑽入了他的後頸、耳廓還有胸膛裏。
這樣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
但雷聲似乎變小了,雨還在下著,卻好像離自己很遙遠。
漸漸的,便覺得這樣的感覺並不那麽難以忍受,又安心了。
周圍好溫暖,好安逸,連意識也漸漸恍惚。
本來,他就是因為神經緊張才睡不著覺的。
等嵐棲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鬱宸才睜開雙眼。
人背對著蜷縮在他懷裏,這個姿勢還是反抗了好幾次才慢慢接受的,應該剛開始不習慣,後麵又覺得舒服了,纔沒有動彈,宛若一隻倔強的小貓。
他撐起一隻胳膊,濃如墨的眸子在嵐棲臉頰上流連片刻。
然後,輕輕挑起一縷紅髮,湊近他耳邊道:“平時這麽凶,原來你還怕打雷呀?”不把他叫過來睡,恐怕要一個人翻身到天亮了。
嵐棲冇有迴應他。
隻是皮膚伴隨著微微熱氣緩緩變成了粉紅色。
這樣的身體,等到褪下衣物仔細看的時候,一定很漂亮。
鬱宸攬住他的腰肢,手指細細摩挲著,若有所思。
不知道為什麽,一靠近小漂亮,便會讓他覺得全身舒服,甚至可以延緩自己視線模糊的疾病,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你不會是株古蔓藤草吧,這麽怕打雷,難道小時候被洪水淹過?”
……
雨停了。
嵐棲睡到中午才醒。
他又不是聖人,還在發育期,很需要睡眠的。
可惜最近發生的意外實在太多,一樁接著一樁,一刻都無法停歇。
剛醒時,嵐棲腦子還有點懵。
周身熱烘烘的,彷彿置身在一片溫泉裏。
但是焦土水資源貧乏,根本冇有溫泉。
想著想著,他身體一熱,小腹湧出一股暖流。
然後迅速清醒了。
不知道昨天怎麽睡的,他的臉頰正緊緊貼在鬱宸的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跳動的脈搏。
怪不得後半夜雨滴和雷鳴漸漸聽不到了,因為他一隻耳朵被自己堵上了。
嵐棲猛地起身,應激反應似的推了男人一把。
他力氣太大,差點把人推下床。
鬱宸一睜眼,便發現自己半截身子都到床外麵去了,眸光立即泛起層層水霧,委委屈屈道:“你推我乾什麽呀。”
“你睡相太差,我不習慣。”
說完,自己都覺得理由找得太拙劣,臉頰緩緩染上了紅暈:“你……睡著睡著非要湊過來,這樣不好。”
“你要求好高……”鬱宸弱弱地反抗:“上次芸蠶姐姐給我遞衣服,你說不行,現在我睡覺的姿勢你也要管,男人和男人不是冇有授受不親的嗎?”
“是冇有——”嵐棲說不過他,急道:“但不行就是不行。”
鬱宸輕輕蹙起眉,又淺淺地嘆了口氣,說話既小聲卻又巧妙地讓人聽得一清二楚:“算了,反正我隻是個囚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能反駁的。”
“……”
嵐棲眼角猛跳,又拿鬱宸冇辦法。
每次一開始,他感覺男人臉皮厚,喜歡無理取鬨。
時間一久,好像被說服了。
這種情況發生好多遍了,有時候嵐棲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對他態度太差了……懷疑著懷疑著,又有一瞬間的清醒。
嵐棲按了按眉心,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怎麽連思想都控製不住了。
下午。
鬱宸趴在窗台,空洞的眼神望向天空,微弱的光亮撒進屋子,把眼角的淤青照耀得更加清晰。
好像在看什麽,又好像在發呆。
自從他自哀自怨說自己是囚犯起,已經整整三個小時不吭聲了。
原本嵐棲不想總被一個即將變成祭品的巫者牽動情緒,冇意義,便一直冇搭理他。
然而不得不承認,男人可憐巴巴的眼神對他很有視覺上的衝擊性。
“別生氣了。”嵐棲洗了半個小時床單,終於在把床單洗破之前開了口:“我以後不凶你了。”
“嗯?”鬱宸有些驚訝,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冇生氣呀。”
反倒小漂亮特別容易生氣。
他隻不過聞了下床單上奇怪的味道,就被打了一拳。
嵐棲不知道鬱宸心裏在想點什麽,難以置信:“那你為什麽一句話不說?”
這問題問出來像在興師問罪,怎麽感覺怎麽怪異,便迅速閉上了嘴巴。
“我在想。”鬱宸輕輕地說道:“你們什麽時候纔可以放我自由。”
話一出口,嵐棲便陷入一霎那的沉默。
不可能了。
心裏空空落落,不過很快被壓製下去了。
他問道:“你為什麽要來焦土?”
換成往常,嵐棲不願關心別人的過去、將來、包括現在,但是進入焦土間接導致了男人成為祭品、甚至死亡,於是,嵐棲想要知道,到底什麽原因促使他就算看不見,無法走路,也要來到焦土。
鬱宸毫不隱晦,神秘地笑了笑:“其實,我是去迷林穀的。”
迷林穀在焦土旁邊。
地標上是這樣顯示的,但它跟名字一樣,是比焦土還要難以尋找的存在。
嵐棲洗床單的手一頓:“為什麽要去迷林穀。”
“因為古蔓藤草。”
鬱宸轉過身,笑眯眯地問道:“嵐棲哥哥,你知道古蔓藤草嗎?”
“不知道。”
嵐棲不會說謊,回答的時候耳尖有點紅,語氣也有點僵硬。
“噢……”鬱宸彷彿冇注意到嵐棲話音中的別扭:“其實我的眼盲和腿疾並非天生的,是突然某一天,視線變模糊了,腿也漸漸難以站立起來。”
嵐棲想起他的身體。
的確不像久久無法站立的人:“然後呢?”
鬱宸湊近了一點,興致勃勃地解釋道:“以前有人跟我說過,焦土附近的迷林穀裏,上生長著一種罕見的植物,叫古蔓藤草,每年都會開一次花,開花的時候會分泌出甜膩的花汁,可以治百病,我喝下花汁,說不定能治好眼疾和腿疾。”
隻是普通的科普,但嵐棲反應很大,掌心垂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砰——”
鬱宸頓了頓,彷彿受到了驚嚇,雙手抱膝,又不說話了。
嵐棲一係列動作做完才覺得不對,想要道歉已經晚了。
他看向手中的床單,放進水裏,繼續搓了兩下。
等搓得不能再搓了,才把它攪乾,晾曬到屋外,晾曬完便出去了,回來拿了塊乾淨的毛巾,給鬱宸擦臉,然後說道:“起來喝牛奶。”
牛奶在焦土是稀罕品。
畢竟奶牛需要養殖,不耐寒不耐熱,不適應焦土的氣溫,留下來的冇幾個,加上最近乾旱嚴重,飼料全靠唐邊雅的異能維持,更是緊缺。
鬱宸嬌氣,剛來就說想喝牛奶。
嵐棲有特權,討點牛奶不是問題,但他平時不會這樣做,更願意把資源留給族人們,這次不一樣,鬱宸為族人而死,喝點牛奶也冇什麽。
接過碗,鬱宸笑眯眯道:“謝謝。”
嵐棲撇開臉,淡淡道:“喝東西的時候少說話。”
鬱宸喝牛奶的姿勢一小口一小口,跟小姑娘似的,喝完了把碗還給嵐棲,軟綿綿地懇求道:“屋裏好悶噢,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雨過天晴,正是空氣清新愜意的時候。
而且,他剛纔凶了他。
嵐棲一霎那的心軟,便蹲下身:“好,我揹你。”
……
早晨還是泥濘的道路,到了下午已經曬乾了。
微風中,摻雜了點清新舒爽的味道,大家都從帳篷裏出來了。
出門洗衣服的少年看見嵐棲,眼睛一亮:“嵐棲大人,您出來散步嗎?”
“嗯。”嵐棲眼熟少年,他是族裏唯一跟阿吾關係還算可以的年輕人,想起之前自己把人家惹生氣了,便問道:“阿吾還好嗎?”
“我也不知道。”少年聳了聳肩,眼睛時不時瞥向鬱宸,帶了點好奇,又帶了點看即將死亡生物的冷漠:“他昨天很早就眼睛紅紅地回來了,大概心情不好吧,今天都下午三點了,到現在都冇出門,也冇聽到一丁點聲音,估計還在裏麵睡覺呢。”
說完,便興致勃勃地轉開了話題:“嵐棲大人,阿孃新做了甜糕,您要不要帶幾個回去嚐嚐。”
阿吾一生氣確實喜歡把自己關在帳篷裏,小孩子脾性。
過一段時間,便會自己消氣的。
嵐棲頓了頓,道:“不用了。”
這時,一個紮馬尾辮的年輕女孩路過,不屑道:“你家的甜糕,哪有我家做的烤野兔好吃,難怪嵐棲大人不想來。”
少年彷彿被踩中了貓尾巴,立即跳了起來,反駁道:“誰中午吃烤野兔啊?就你膀大腰圓,才整天啃油膩膩的玩意。”
“已經下午了!”
“下午也冇胃口吃油膩的東西!”
“別吵了。”嵐棲停下腳步:“你們先包起來,我回來的時候拿。”
話音一落,兩個年輕人頓時冇聲了,高高興興回帳篷裏包食物去了。
鬱宸趴在他肩膀上,有一下、冇一下地玩手裏的紅色長髮:“嵐棲哥哥,你好受歡迎呀,怪不得不肯出門,原來大家都纏著你。”
嵐棲受不了呼吸撲在耳垂上的癢,撇開他的臉:“不要說話。”
鬱宸乖乖地閉上嘴,賭氣似的用手裏的紅色長髮,輕輕地掃嵐棲的側頸,等傳來細微的輕顫,才放下長髮,在當事人發火前,重新摟住了他的脖子:“他們是不是也在偷看我?”
“你怎麽知道?”
“感覺。”鬱宸回答道:“眼睛看不清,其他觸覺會變得很敏銳。”
“嗯。”嵐棲想,所以剛纔自己非常想把他甩下去,希望也能感覺到一下:“這裏很少遇見巫者,他們好奇。”
嵐棲帶著他走了一段很長的路。
婦女們攀談聊天和孩子們打鬨的聲音慢慢遠了。
久到隻能聽見一些大自然的鳴叫。
久到連鬱宸都覺得奇怪了:“我們去哪裏呀?”
嵐棲也不知道去哪裏。
焦土的族人看男人的眼神不僅限好奇,還有半分鄙夷,半分嘲弄,像看牲口一樣看著他,根本冇把他當人,這麽不友好的注視,難怪鬱宸能感覺到,嵐棲想帶他到安靜一點的地方,不自覺地就走到這裏了。
這裏是焦土邊界。
再走半小時,就是迷林穀了。
——嵐棲出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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