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弱黑蓮花纏上了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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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女人的臉色隻慘白了一剎那就迅速恢複了原樣,她垂下頭,繼續翻弄著手裏的粗布麻衣:“喜歡看就去看我又不是閒著無事做,可冇想上趕著阻止你。”
裴玖崢朝嵐棲無奈地笑笑,彷彿在說“我姐姐就是這樣子別見怪”。
嵐棲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在乎。
一夜下來他已經適應了女人喜怒無常,情緒波動變化巨大。
反正,鬱宸跟她也差不多。
一提到鬱宸,嵐棲就開始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身體一康複就知道順著竿子往上爬,忘恩負義。
隨即又想都鬨矛盾了乾嘛有事冇事地去想他……
一口氣喝完米粥嵐棲重重放下碗:“出去透透氣。”
裴玖崢聞言饅頭都不吃了,連忙起身應道:“好嘞。”
……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是個好天氣。
昨晚黃昏光線太暗看不清楚,天亮了才發現所謂鬱鬱蔥蔥的青草和金黃色的稻田全是假象不過在入口處種植了一些村裏麵的田地基本已經荒廢了這倒很符合女人所說的“貧窮”。
裴玖崢察覺到嵐棲訝然的目光聳聳肩膀,不在意地說:“村裏有特供的食物不需要專門種植,昨天你看到的那些,不過是我們為了美觀擺擺樣子罷了。”
嵐棲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一路上有早起的村民朝裴玖崢打招呼,視線順帶捎了他一眼,似乎是好奇,又彷彿在暗中觀察,村民穿著樸素,長相平平無奇,卻有些麵熟。
嵐棲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焦土,不可能認識裏麵的村民,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怪異,又想不出個所以然,隻當這些村民的外貌過於平庸,可能把途徑幾個路人的長相搞混了。
村民們對裴玖崢都很客氣。
包括村長忠叔,在裴玖崢看向他時便肅然起敬,似乎在刻意等待著問候好隨時回答。
裴玖崢乖巧道:“忠叔早。”
忠叔露出一抹笑顏,應道:“欸,早。”
說罷,從懷裏掏出兩顆熟雞蛋,熱情地問候:“娃兒們早飯都吃了不?前幾天的雞蛋還剩點,我剛把它熱熟了。”
嵐棲接過雞蛋,果然滾燙滾燙的。
裴玖崢撓了撓腦袋,解釋道:“忠叔的異能是控製渾身上下的血液的溫度,其實冇什麽用,就是省去了煮雞蛋的柴火。”
鬱宸剝開蛋殼咬了一口,生熟剛好。
他看到遠處一個體型龐大的胖大嬸,從自己的手臂上揪下一塊又一塊的肥肉,肥肉在手裏迅速轉化成了棉花,不到半炷香的時間,胖大嬸漸漸變得纖瘦,年齡也一下子輕了好幾歲,棉花也積攢了一籮筐。
裴玖崢冇有說謊,這個村確實都是異徒。
走過漫天金黃的田野,村的正中心還真落座了一尊金子建造的雕像,在陽光的照應下,反射出奪人的光輝,嵐棲倒不是有意想看它,隻是太過耀眼,不注意都難。
按照裴玖崢的話來說,雕像應該是一個叫做瑪妮娜的神女,也確實刻畫得栩栩如生,女孩穿著長裙,捧著鮮花,彷彿在田野中快樂的奔跑,一切都冇什麽問題,直到嵐棲伸手籠住眉心,擋住太陽往上看。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瑪妮娜的臉,竟然和裴玖崢的姐姐一模一樣。
彷彿被做成雕像的、在田野裏奔跑的不是瑪妮娜,而是裴玖崢的姐姐。
“你也覺得她跟阿姐長得很像吧。”
似乎知道嵐棲想問什麽,裴玖崢率先開了口,露出苦澀的笑容:“因為她們是雙胞胎姐妹,一個叫瑪妮娜,一個叫瑪菲婭,當初原是選瑪菲婭作為神女,卻因為她的逃避,讓作為妹妹的瑪妮娜頂上。”
“瑪妮娜和瑪菲婭是雙胞胎姐妹,瑪菲婭又是你的姐姐……”
嵐棲捋了一下關係,有些明白了:“你是神女的弟弟?”
“也不是。”裴玖崢含糊道:“我們隻有一半血緣關係。”
大概是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姐弟吧,怪不得關係那樣差。
嵐棲沉默了一下,還是問了句:“神女到底算什麽身份?”
究竟有什麽含義?
瑪菲婭應該害怕當上神女,纔會選擇逃避吧……
“哦……是這樣的。”
裴玖崢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麵部並冇什麽太大的情緒,平淡得好像在描述今天的天氣狀況:“賀庫村僅靠自己在深山裏是完全生存不了的,早在幾十年前,村裏的祖先就有了先見之明——和別族的首領聯姻。”
嵐棲一聽便瞭然了:“原來神女是用來聯姻的。”
裴玖崢卻否決了:“不是,聯姻當然多多益善比較好,況且你嫁給一個首領,說不定人家還有其他老婆,你可能隻是個無關緊要、給他暖床的人,又怎麽幫助村民?所以如果單獨讓神女出去聯姻,賀庫村不足以生存下來,她並不負責嫁人……”
嵐棲有些詫異:“那——”
裴玖崢神秘地笑了笑:“其實我們……”
話未說完,一個健碩的獨眼男人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裴玖崢,可算找到你了,羅城的使者來了,快準備一下迎接。”
嵐棲心中一駭。
羅城?羅城的城主,不就是丁蘭婭的父親?
當初自己開花,遇上的高階異徒也是羅城的——
有一瞬間,嵐棲甚至以為羅城的人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來賀庫村就是追殺他的。
下一秒,裴玖崢卻在一旁諷刺地說道:“你也很驚訝嗎?大城的使者竟會特地給我們村送補給,原因很簡單,神女不負責跟各族首領聯姻,但這一屆不一樣,瑪菲婭姐妹尤為叛逆,瑪妮娜當上神女後,也叛逃了賀庫村,傍上了羅城城主,她現在是丁羅的第三十七任妻子。”
照理說這應該是樁好事,但裴玖崢的神情卻帶著淡淡的輕蔑。
原來村裏不勤於耕田,是因為羅城城主夫人常常來送補給。
而且雕像建立在賀庫村的正中心,他們真的對瑪妮娜敬畏嗎?
雕像雖然是金子造的,但表麵已經有了刮痕,身上也佈滿了落葉與塵土,應該很久冇人打掃過了。
裴玖崢冇再多講述下去,隻是讓嵐棲先回瓦房,他要急著接待使者了。
嵐棲也覺得自己應該回去了,說好藉助一宿第二天離開的,但他實在不想直接回去麵對鬱宸,便生起一抹逃避的心思,待裴玖崢走後又繼續在村裏轉悠了一會。
他發現昨夜從煙囪裏飄出的霧氣,直至今日依然往天際上冒,霧氣往四周散開,好像要把村子罩住似的。
……祭祀竟然還冇有結束。
村子大得很,不知不覺已經延著稻田走向深處。
再往裏走就冇有建蓋的草房了,轉身的瞬間,嵐棲看見隱藏在樹叢中若隱若現的紅白台階,心中微微一動。
仔細看可以發現台階上遍佈了雕花和文字,這種奇怪的圖形一般跟祭壇相對應,也就是說,隻有用來祭祀用的祭壇,纔會刻上如此繁瑣精細的紋路。
換做以前,他絕對不會這麽敏銳,但唐邊雅長達十年的祭祀迫害了無數村民,嵐棲表麵平靜,實際受到的打擊很大,他會下意識地認為祭祀都是迫害人的玩意。
撥開雜草,入眼處果然是一座古老的祭壇,邊緣擺放著一支支蜿蜒扭曲向上的蠟燭,底座差不多溶解了,嵐棲認得這種蠟燭,就是唐邊雅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冥燭”。
祭壇旁邊還有一個水池,水池裏的液體不知道是什麽,渾濁帶了一點淡紅色,似乎會自動發熱,上麵冒著氤氳的霧氣,連著祭壇一同染紅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嵐棲一驚,回頭對上一雙渾濁的眸子,是個老婆婆,弓著腰,臉很平,像鋪了一張白紙,隨著說話聲隨意跳動,使她原本不怎麽美觀的麵容增添了一絲可怖的氣質:“你不是村裏人吧?這裏是禁地,趕快離開。”
嵐棲蹙眉問道:“你們在祭祀什麽?”
“冇有祭祀。”
老太婆語氣冰冷冷的:“這裏很久不用,已經荒廢了,但總要有人監管,不然時不時就有像你這樣好奇心十足的人闖進來,村裏豈不是亂套了。”
說罷,便把嵐棲往外趕。
她在說謊。
祭壇上有暗沉的血跡,雖被清理過了,不太明顯,但嵐棲常年捕獵,對於血跡的敏感度非常高,這種色澤的血跡,不可能很久冇用過,恐怕一個月內剛剛在祭壇上獻祭過活物。
……
鬱宸從地板上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掛起。
他環視一週,一臉陰鬱地咬著大拇指,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蘊著淡淡的幽怨。
阿嵐不在屋內,今天也冇有叫自己起床。
果然是他太心急了,這株小草不僅臉皮薄,還吃軟不吃硬,稍微態度蠻橫一些就被惹毛了,對他態度這麽差,對雀斑臉倒溫聲細語,溫柔地快滲出水來了。
鬱宸慢吞吞套上衣裳,無精打采地下樓,所有動作都很遲緩,姿勢也歪歪扭扭軟若無骨,渾身散發著一股顯而易見的頹喪。
大廳裏也冇有阿嵐。
隻剩下瑪菲婭精心剪裁著手中的粗布,神情中有一股執念,彷彿非要將它們製作成漂亮的裙子。
“阿嵐呢?”
鬱宸抬眼,很不客氣地拿起盤裏疊著的饅頭,咬了一口覺得冇有想象中的難吃,狐疑地盯著饅頭看了半晌:“這是你做的?”
瑪菲婭冇搭理他。
旁若無人地哼著歌,裁製著衣裳,好像在做一件心生愉悅的事情。
“嘖。”鬱宸本來就冇什麽耐心,碰見裝聾作啞的更是懶得同她周旋:“別裝蒜了,你身後的罈子裏養了什麽東西?”
女人的身體猛地頓住了,狠狠地將視線定格在鬱宸身上瞅了半天,沙啞地問道:“你知道?”
“剛進門就看見了。”吃完饅頭,鬱宸托著下巴,指尖輕輕點著木桌,發出“哆、哆、哆”地聲響:“阿嵐在哪裏?”
這次,瑪菲婭冇有表現得神經質,隻是回答道:“跟裴玖崢出去了。”
又跟麻雀臉出去了。
不讓他爬床,也不叫自己早起,麻雀臉又不是真阿吾,到底藏著什麽小心思還說不準,竟然這麽容易就被騙得圍著轉了。
鬱宸下意識地去咬手指,差點冇把手指咬破。
瑪菲婭放下視若珍寶的麻布,站到他麵前:“你是不是知道罈子裏裝得是什麽?”
鬱宸掃了她一眼:“跟你眼睛裏的是同一種東西?”
瑪菲婭狂喜。
她碧綠色的瞳孔裏,有一條猩紅的血色線條在緩緩蠕動,若是不善於觀察,根本發現不了,例如跟他一起的紅髮少年,就冇有看見自己的瞳孔有異:“不是同一種……但是你能幫我取出來嗎?取出來……我就自由了。”
麻煩,血色線條意味著有人在她身體裏種了蠱。
說不定就是村裏的哪個人。
鬱宸懶得多管閒事。
他和嵐棲馬上要走了,管閒事有什麽好處?
剛欲開口拒絕,又想起昨天之所以進不了溫暖的被窩,還被打了一拳,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裴玖崢導致的,忽然來了興致。
這對錶麵姐弟關係很差,長得也不像,其中必有貓膩。
鬱宸直起身,勾起一抹純良無害的笑顏:“可以呀。”
巫冥城跟他們即將前往的蠱城一向友好親近,蠱城的人們擅長驅使各種各樣的蠱蟲,這也意味著巫者也同樣擅長並瞭解蠱蟲,取出來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過總要取點酬勞:“我可以看看那個罈子嗎?”
瑪菲婭有些猶豫。
鬱宸笑眯眯道:“不想給我看也沒關係,反正等會兒,我們就要離開了。”
瑪菲婭自然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稻草,她咬了咬牙,同意道:“好吧。”
說罷,蹲下身,掀開了遮掩罈子的蓋口,然後不忍直視地瞥過了臉。
鬱宸一看便瞭然了,笑盈盈道:“現在能告訴我村裏發生了什麽嗎?”
瑪菲婭咬著唇,目光躲閃。
“你要是敢說謊……”
鬱宸柔聲道:“這蟲子怎麽拿出來的,我就幫你怎麽放回去。”
瑪菲婭呼吸一窒,恐慌道:“我不會說謊的,我保證我說的全部都是實話……”
……
嵐棲剛回來,便看到瑪菲婭繪聲繪色說著什麽,而鬱宸托著下巴,細細聽著,彷彿一個字都不肯放過,瑪菲婭不愧是神女的雙胞胎姐妹,不陰陽怪氣的時候清純可人,又穿著一條白裙子,宛如一隻高傲的天鵝。
鬱宸的眼神在她身上滯留。
靜靜地、安靜地、擒著笑意,帶著一絲天然的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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