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肪桃寄H9yT中梁 001
春日宴,沈硯之的義妹袖中滑落一方鴛鴦絲帕。
上麵赫然繡著他的八字和兩行情詩,不起眼處還有一對交纏的男女。
眾人麵露鄙夷,說她不知羞恥,愛慕兄長。
沈硯之卻認定,是我故意設計,敗壞她名聲。
“定是你不滿我對柔兒好,用這種卑劣手段陷害她,毀她名節!”
“我和柔兒隻擔了個兄妹名聲,本就沒有血緣羈絆,如今她名節儘毀,再難婚嫁,索性我就娶了她,護她一輩子又如何?”
我看著沈硯之懷中哭得梨花帶雨幾乎暈厥的女子,冷笑出聲。
這樣拙劣的把戲,也就能騙騙沈硯之。
“既如此,我們退婚。”
我淡然與他劃清界限。
而沈硯之一顆心拴在義妹身上,並未看清我臉上的決絕。
三個月後,他遠遠看見我坐上了東宮的喜轎,心底隱隱發慌。
他紅著眼攔在車前。
“你設計這一切不就是想看我為你著急後悔嗎?”
“好,我承認,我受不了你嫁給旁人,現在跟我走,我許你平妻之位!”
1
“啊!”
蘇柔一聲嬌弱的驚呼吸引了眾人注意。
我循聲望去,隻見她跌坐在地,發髻散亂,一方絲帕從袖中滑出。
有眼尖的上前彎腰撿起。
看到上麵沈硯之的八字和兩句情詩,以及羞人的春宮畫,瞬間變了臉色。
眾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蘇姑孃的帕子上怎麼會繡著沈公子的八字和情詩,還有……那副春宮,我都難以啟齒,羞死人了!”
“我的天,她竟對自己的義兄心存愛慕?”
“沈公子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眼看著婚事在即,這不是公然打季姑孃的臉嗎?”
幾乎是蘇柔摔倒的第一時間,沈硯之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她扶起,語氣焦急得不像話。
“柔兒,你怎麼樣?有沒有摔疼?”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發髻,眼神滿是疼惜。
蘇柔靠在他懷裡,慌忙將帕子往身後藏,臉羞得通紅。
“兄長,我……我……”
“我對兄長的確有情,可究竟是誰心思如此歹毒,非要當眾揭穿我的心意……”
“這不是逼我去死嗎?”
她作勢起身往荷花池裡跳,卻被沈硯之一把拽回懷中。
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牢牢落在我身上。
“清鳶,是不是你?”
我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迎上他的雙眼。
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他就憑蘇柔一句話便定了我的罪。
我下意識攥緊衣角,指尖發白。
蘇柔是沈硯之的義妹,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因此我們對她頗為照顧。
可我從未想過,她對沈硯之存了這種心思。
現在看來,沈硯之對她也一樣。
去年生辰,我提前半月就定下席麵,邀他共度。
可等到深夜,他都不曾露麵。
他府中小廝送來的口信,說蘇柔突發惡疾,他要親自照料。
我雖覺遺憾卻也理解。
可後來我才知道,蘇柔從未染上惡疾,隻是隨口說了句想看城外的花燈,沈硯之就陪了她整夜。
上個月十五,我們約好一起去求姻緣簽,他又爽約,說公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
可回城路上,我卻無意間撞見,他在最熱鬨的點心鋪前排隊三個時辰,隻為買一份蘇柔愛吃的蟹粉酥,臉上沒有半點不耐。
還有無數次家宴,他總是坐在蘇柔身邊,替她夾菜,為她擋酒,而我這個未婚妻卻連他一絲關切的眼神都分不到。
我曾無數次安慰自己,他隻是心地善良,重情重義,才會對一個孤女多加照拂。
可如今看來,他們分明早就暗通款曲!
2
“沈硯之,你憑什麼認定是我?”
我強壓著心頭的酸楚與憤怒,緩步走到他麵前。
“除了你,誰還容不下柔兒?”
他字字誅心,將蘇柔護得更緊,生怕我傷到她。
蘇柔拉著他的衣袖,哭得愈發可憐。
“兄長,彆冤枉季姐姐,或許是誤會……”
她越是這般善良,越顯得我心胸狹隘,惡毒不堪。
我忍不住嗤笑出聲。
“沈硯之,你對蘇柔的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哪裡需要我來揭穿?”
我淡然細數著這些年來他為了蘇柔而冷落我的事情。
樁樁件件,周圍的驚呼一陣大過一陣。
眾人看沈硯之的眼神也變了味。
沈硯之臉色一變,強裝鎮定。
“季清鳶,你休要胡言亂語!我與柔兒情同兄妹,豈容你這般汙衊?”
“情同兄妹?”
我挑眉,目光落在蘇柔左腕內側。
“蘇姑娘,你袖口繡著的一方青硯,暗含了沈硯之的名字,至於你沈硯之……”
“你腰間日日藏著她的貼身小衣,當真以為我不知道?”
蘇柔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下意識地捂住了左腕,眼神慌亂得無處安放。
沈硯之的瞳孔也驟然收縮。
“還有五日前,你藉口去城外寺廟祈福,實則與蘇柔在西郊彆院私會。”
“當晚伺候你們的丫鬟春桃,已經被我扣在府中問話,要不要我把她帶上來,讓她當著眾人的麵,說說你們私下如何郎情妾意?”
“若我沒有猜錯,今日的事,正是蘇柔一手安排,想當著眾人的麵,將你們不容於世的關係放到明處,順便潑我一頭臟水!”
我步步緊逼,聲音擲地有聲。
作為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從小見慣了後宅的暗潮湧動,蘇柔這點小把戲簡直不夠看。
從前我不戳破隻是為了維護兩家顏麵,想著等大婚後再納蘇柔進門,也算成全了他們。
誰知她如此沉不住氣。
“你……你胡說!”
蘇柔聲音發顫,卻依舊不肯承認。
我對身後的婢女錦兒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片刻後,帶著春桃走了進來。
春桃跪在地上,還未說話,就被沈硯之冷聲打斷。
“夠了!不過是個下賤的婢女,她的話怎能當著?”
“是。我與柔兒的確兩情相悅,但我還不至於要用這樣醃臢的手段扶她上位。
既然已經鬨得人儘皆知,沈硯之索性不再遮掩,一把將蘇柔摟進懷裡,冷眼看著我,語氣決絕。
“原本我打算婚後再同你坦白,可今日鬨得這般難看,我實在不忍心她背後受人指點,隻能先迎娶她進門。”
蘇柔喜不自勝地抬眼看他,隨後瞥向我的眼神滿是得意和挑釁。
“季姐姐,對不起,我和兄長是真心相愛的,你就成全我們吧。”
我被他們的無恥行徑氣笑了。
“沈硯之,放眼京城,你瞧瞧哪戶正經人家新婦尚未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先納妾,簡直是在打我國公府的臉!”
“你若執意娶她,那我們的婚事,就作罷吧!”
“退婚?季清鳶,你我自小定下婚約,多年來同進同出,在旁人眼中你早已不清白,退了婚,我看誰還會要你!到時候你國公府才真的是顏麵無存!”
3
沈硯之輕蔑地挑了挑眉尾,隻把我的話當做一時賭氣。
“顏麵是自己掙的,不是彆人給的!”
“我季家若是為了一時的顏麵與你沈家這樣不知廉恥的門第結親,那才真是丟了顏麵!”
爹孃也匆匆聞訊趕來。
爹爹沉聲道:“我女兒說得對,如此不忠不義之人,不配做我季家的女婿!這婚,我們退了!”
阿孃緊緊握住我的手,眼神裡滿是心疼:“清鳶,彆怕,有爹孃在。”
沈硯之看著我和爹孃決然離去的背影,心裡莫名有些發慌,剛要抬腳追,卻被蘇柔一把抱住。
“兄長,季姐姐隻是一時氣極才會說出退婚的話,待她過兩日氣消了,便捨不得同你置氣……”
“你忘了,從前不管你如何惹她生氣,不出三日,她便會主動示好了。”
“不如我們賭一賭,這次季姐姐要幾日才能消氣?”
沈硯之被她俏皮的模樣逗笑了,鬆了口氣,笑著扶她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你說的對,彆管她。”
“隻不過這次,就算她主動來求和,我也要冷她一冷,否則日後過了門,她定然會可著勁兒欺負你!”
“清鳶,你彆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沒有你,我照樣能娶柔兒,而且會過得比你好一百倍!你一個被退婚的女子,看誰還會要你!
隻是這一次,沈硯之失算了。
一連半個月,都不見我來尋他。
他心中越發不安,即便蘇柔日日陪在他身側,也難以消除胸口莫名的憋悶。
第十六日,沈硯之實在忍不住來國公府找我。
蘇柔也跟著。
她穿著一身靚麗的衣裙,滿頭珠翠,挽著沈硯之的胳膊,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得意洋洋。
“季姐姐,兄長心中一直惦念你,你也真是,不過一場誤會,何須這般想不開?”
蘇柔嘴上勸慰,可言外之意,我倒成了斤斤計較的人了。
沈硯之哼了一聲,語氣帶著施捨。
“季清鳶,念在我們多年情分,我也不跟你計較春日宴的事了。隻要你認個錯,說你是一時糊塗陷害柔兒,我可以讓你與柔兒平起平坐,柔兒性子好,會與你好好相處的。”
“沈硯之,你是不是忘了,是我主動退的婚?我季清鳶就算一輩子不嫁,也不會做你的女人!”
“季姐姐,算我求你,你彆再和兄長置氣了!”
蘇柔立刻紅了眼眶,連連擺手,手腕上的翡翠鐲來回晃蕩。
我一眼便認出,那是陛下賞賜給沈家未來主母的信物,從前我多次向沈硯之討要,他都不肯給我,原來是給了蘇柔。
我壓下心頭的怒火,冷冷道。
“你們要是來炫耀的,目的達到了,可以走了。”
“季姐姐,你彆這樣……”
蘇柔故作委屈。
“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相處的……”
我正要命人趕他們出去,錦兒捧著一個錦盒走進來,低聲道。
“小姐,你讓我整理的那方玉佩,我找出來了。”
4
這半個月來,我已經重新許了人家。
這方玉佩是我精挑細選,要當做定親信物送出的。
沈硯之瞥見玉佩,眼睛一亮,直接伸手搶了過去。
“清鳶,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有我,嘴上與我賭氣,暗地裡想方設法要討我歡心。”
他拿起玉佩,臉上滿是得意。
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更加堅信,我先前說的退婚隻是一時賭氣。
我臉色一沉,冷冷道。
“沈硯之,這玉佩不是給你的!”
“不是給我的?”
他嗤笑一聲。
“除了我,誰還配得上這麼好的玉佩?你彆嘴硬了,我知道你是氣我當眾維護柔兒,才說了狠話,看在玉佩的份上,我可以不與你計較。”
蘇柔也在一旁幫腔,故意摘下頭上的玉簪。
“季姐姐,你就彆不好意思了。兄長說了,隻要你認錯,他就原諒你。”
“你瞧,沈家隨隨便便一支玉簪的成色都在你的玉佩之上,若非沈哥哥存心給你台階下,又怎會因為區區一枚玉佩就不計較你當眾退婚的侮辱?”
沈硯之點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什麼時候能有柔兒一半體貼,你我也不至於這樣!”
他倨傲地抬著下巴,那張俊朗的麵容變得令人作嘔。
“送客!”
我對著門外高聲喊道,不再看他們一眼。
沈硯之見我態度堅決,臉色有些難看。
“季清鳶,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你要是想通了,就來沈府找我。不然等我徹底死心了,你就算哭著求我,我也不會要你了!”
兩人攜手離去。
錦兒氣得臉色發白:“小姐,他們太過分了!蘇柔是什麼出身,也妄想與小姐平起平坐,沈公子他怎麼可以如此羞辱你?”
我淡淡一笑,撫摸著手中的玉佩:“不必生氣,他們越是得意,日後摔得就越慘。”
我的目光落在庫房成堆的大紅木箱上。
沈硯之不知道,我有了新的未婚夫,正是當今太子,蕭景。
他在春日宴上目睹了沈硯之欺辱我的全過程,也欣賞我當眾退婚的魄力和果敢。
我前腳回府,他便親自上門與爹爹商議婚事,要以後位求娶於我。
太子的誠意十足,送聘禮的下人差點把國公府的門檻踏破。
我欣然接受了這門親事,卻特意叮囑,暫時不要聲張。
我想看看,沈硯之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會是怎樣一副嘴臉。
三日後,大婚之期如約而至。
東宮的花轎浩浩蕩蕩候在國公府門前,太子親自迎親,臉上堆滿溫柔的笑意。
京城裡萬人空巷,都來圍觀這場盛大的婚禮。
沈硯之上門來看看我是否迴心轉意,卻隻看見我鳳冠霞帔,被太子扶上喜轎。
“等等!”
他連忙開口阻攔。
我掀開轎簾一角,看到沈硯之紅著眼站在人群前麵,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我。
“季清鳶!你為了逼我讓步,居然隨便拉個男人陪你演戲!”
“你設計這一切不就是想看我著急後悔嗎?”
“好,我承認,我受不了你嫁給旁人,現在跟我走,我許你平妻之位!”
沈硯之強行壓下心底的慌亂,不斷地安慰自己,這一切隻是我精心設計的一場戲。
可下一秒,他看清身旁男子的麵孔時,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這……這是怎麼回事?”
5
“太……太子殿下……竟真的是您?”
“您怎麼會?”
“清鳶,你怎麼能,真的嫁給彆人?”
“沈硯之。事到如今,你不會還以為我是在與你玩笑吧?”
我淡淡開口。
“從你當眾選擇蘇柔的那一刻起,你就永遠失去我了。”
我放下轎簾,徹底隔絕他的視線。
轎外,沈硯之還不死心,糾纏著蕭景,卻被他身邊的暗衛狠狠丟了出去。
花轎緩緩前行,沈硯之的嘶吼聲被甩在身後。
蕭景的聲音隔著轎簾傳來,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清鳶,彆怕,有我在,沒人能傷你。”
“嗯。”
我忍不住眼眶微熱。
這些日子以來,外麵不明真相的人都說我嫉妒心切,毫無容人之量,隻會用退婚要挾沈硯之。
他卻沒有因此對我生出彆的看法,反而命人平息傳言。
這樣的尊重,是沈硯之從未給過的。
花轎行至宮門,禮樂聲愈發盛大。
我扶著宮女的手走下花轎,紅蓋頭被輕輕掀起,映入眼簾的是蕭景含笑的眼眸。
他鄭重地拉過我的手,一步步走入那到紅牆。
沈硯之也一路跟了過來,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中,承受著圍觀百姓的指指點點。
“那不是沈硯之沈侍郎嗎?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聽聞他先前因為與義妹糾纏不清,被國公府退了婚,想來是放不下季小姐,竟膽敢搶婚!要知道季小姐過了今日就是太子妃了,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可不是嘛!都怪他自己作死,當年國公爺對他沒少幫襯,季小姐更是救過他的性命,他卻忘恩負義,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義妹,賠上了一樁那麼好的親事!真是瞎了眼!”
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樣紮在沈硯之心上。
他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卻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他看著我和蕭景消失在宮牆深處,痛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沈府的,府裡迎娶蘇柔的喜慶佈置還沒撤去,紅燈籠在風中搖晃,瞧著也多了幾分諷刺的味道。
下人見他回來,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上前搭話。
沈硯之徑直衝進書房,反手鎖上門,將所有聲音隔絕在外。
他跌坐在椅子上,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與我的過往。
年少時,他被山匪追殺,身受重傷,是我瞞著家人,偷偷出府救他,將他藏在城郊的破廟裡。
為了給他找藥,我深夜獨自上山,不慎失足跌落山坡,雖性命無虞,卻傷及內腑,日後恐難有孕。
他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我卻隻是笑著對他說:“沒關係,隻要你平安就好。”
他一心仕途,我便求著爹爹多多照拂,為他在朝中穿針引線。
他成為我朝最年輕的侍郎。
下旨受封那日,我穿著他最愛的藍色衣裙,站在人群裡,眼裡滿是驕傲與歡喜。
他當時許諾,要風風光光娶我過門,讓我成為全京城最幸福的女人。
可他後來好像變了一個人。
6
他為了蘇柔,一次次拋下我,忽略我的感受。
他明知蘇柔的心思,卻故意縱容,甚至與她暗通款曲。
後來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汙衊我,將所有臟水都潑在我身上。
他眼睜睜看著我受委屈,卻無動於衷。
他怎麼能這樣對我?
“噗!”
一口鮮血從沈硯之嘴角溢位,他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都是積聚不散的悔意。
“清鳶……
我錯了……是我弄丟了你。”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
書房外,蘇柔得知沈硯之當眾搶親,一陣後怕。
“讓我進去!讓我見兄長!”
蘇柔歇斯底裡地哭喊,使勁捶打著房門,可隻聽見沈硯之不耐煩地趕她走。
“兄長,季清鳶已經嫁人了,她不要你了,可你還有柔兒啊!你忘了你答應過要對我好一輩子嗎?”
她聲音淒婉,卻隻聽見房內傳來刺耳的茶杯碎裂聲。
小廝麵露難色。
“少夫人,公子吩咐過,誰也不許進去打擾他。”
蘇柔見硬闖不行,便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哭嚎道。
“沈清鳶這個賤人!都是她!她都嫁人了,憑什麼還勾得兄長念念不忘?”
她的哭鬨聲越來越大,傳遍了整個沈府,引來不少下人的圍觀。
沈硯之在書房裡聽得清清楚楚,隻覺得無比心煩意亂。
他想起以前,我總是溫柔嫻靜,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沉著應對。
從不會像蘇柔這樣撒潑打滾,毫無儀態。
可蘇柔除了哭哭啼啼,撒嬌賣乖,什麼都不會。
以前他覺得這是柔弱可愛,現在想來,不過是小家子氣,毫無教養。
沈硯之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真是鬼迷心竅了!”
“我怎麼會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放棄了清鳶……”
他越想越後悔,越是覺得蘇柔的哭鬨聲刺耳。
他對著門外吼道:“閉嘴!給我滾!”
蘇柔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房門,眼裡滿是委屈與不甘。
她一直以為,沈硯之是真心愛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可現在,他竟然為了那個已經嫁入東宮的季清鳶,這樣對她!
一股恐慌感湧上心頭,她隱隱覺得,自己可能要失去沈硯之了。
接下來的日子,沈硯之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他拒絕見任何人,包括蘇柔。
蘇柔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開始變得越發偏激。
她開始在府裡大發脾氣,隨意打罵下人,摔砸東西,下人們隻要稍有錯漏,她便大發雷霆。
沈府上下被她攪得雞犬不寧,大家怨聲載道,卻敢怒不敢言。
沈硯之對此一無所知,也毫不在意。
他的腦海裡全是我的身影,全是他對我的虧欠。
他對著我的畫像茶飯不思,可無論他怎麼折磨自己,我再也回不來了。
7
半個月後,宮中舉辦賞花宴,邀請了京中所有的王公貴族。
太子帶著我一同前往,這是我成婚後第一次公開露麵,自然引來不少關注。
我穿著一身淡粉色的宮裝,妝容淡雅,氣質溫婉,與太子並肩而立,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蘇柔也跟著沈硯之來了,她穿著一身極其豔麗的紅色衣裙,一如既往地環翠叮當,恨不得將所有首飾都戴在頭上。
可她眉宇間的愁容和不安,都在告訴旁人,她過得並不好。
她看到我,眼睛裡瞬間燃起嫉妒的火焰。
她緊緊攥著沈硯之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
沈硯之卻渾然不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眼神複雜,有愧疚,有悔恨,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奢望。
宴席過半,蘇柔終於按捺不住,端著酒杯,徑直走到我麵前,陰陽怪氣地說。
“太子妃真是好福氣,剛退婚就嫁入東宮,真是一步登天呢。隻是不知道,太子妃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讓太子殿下如此青睞?”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們身上,議論聲漸漸響起。
“沈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這語氣,是在說太子妃水性楊花,勾引太子?”
“她自己搶了人家的未婚夫,還有臉說這種話?真是厚顏無恥!”
我端著酒杯,淡淡一笑,語氣平靜。
“沈夫人這話,怕是不妥。我與太子殿下是兩情相悅,明媒正娶,何來手段之說?倒是沈夫人,罔顧倫常,嫁給自己的兄長,如今還好意思在這裡說三道四,就不怕被人笑話嗎?”
“你!”
蘇柔氣得臉色發白,提高了音量。
“季清鳶,你少在這裡汙衊人!你當初退婚,根本就是因為早就勾搭上了太子!你就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為了攀附權貴,不惜背叛自己的未婚夫!”
話音剛落,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沈夫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宮中汙衊太子妃?”
太子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眼神銳利如刀,落在蘇柔身上。
“本王與太子妃情投意合,怎麼到你嘴裡變得這般不堪了?沈夫人信口雌黃,造謠中傷,是當宮中無人,還是當孤不存在?”
蘇柔被蕭景的氣勢嚇得渾身一顫,後退了半步。
“太子殿下,臣婦隻是實話實說!季清鳶她……”
“住口!”
太子厲聲打斷她。
“太子妃的品行,孤比誰都清楚。她溫婉賢淑,正直善良,絕非你口中那般不堪。倒是你,屢次三番挑釁太子妃,不知收斂,今日更是在宮宴上撒野,簡直毫無教養!”
周圍的議論聲瞬間變得更大,看向蘇柔的眼神滿是鄙夷。
“太子殿下說得對,這沈夫人也太沒規矩了!”
“就是,還敢汙衊太子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侍郎風光霽月,怎麼娶了這麼個夫人?”
8
沈硯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覺得自己的顏麵被蘇柔丟儘了。
他快步上前,拉住蘇柔的胳膊。
“誰讓你在這裡胡說八道的?還不快給太子妃道歉!”
蘇柔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硯之。
“兄長!你竟然幫著她說話?你忘了她是怎麼對你的嗎?”
沈硯之狠狠瞪了她一眼。
“若不是你,我和清鳶何至於此?”
“你怪我?”
蘇柔難以置信地皺眉,她不敢相信從前對她百依百順的沈硯之,竟會這般對他。
她癡癡地笑了起來。
瘋癲模樣,讓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沈硯之再也忍不住,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蘇柔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滲出鮮血。
她捂著臉,驚聲尖叫。
“你打我?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打的就是你!”
“你不知廉恥,造謠生事,丟儘了沈家的臉!”
蘇柔徹底崩潰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嘴裡還不停地咒罵著。
沈硯之深吸一口氣,對著我躬身行了一禮,語氣誠懇。
“太子妃,內子無知,衝撞了您和太子殿下,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我淡淡點頭。
“沈大人言重了,沈夫人隻是一時糊塗罷了。”
太子握住我的手,語氣溫和。
“清鳶,不必與她計較,我們去那邊賞花吧。”
我點頭應下,挽著太子的手,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沈硯之和蘇柔一眼。
沈硯之看著我們相攜離去的背影,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
他拉起還在哭鬨的蘇柔,不顧她的掙紮,強行將她帶離了宴席。
一路上,蘇柔不停地哭喊咒罵,引來不少側目,沈硯之隻覺得無地自容。
回到沈府,沈硯之將蘇柔關進房間,不許她再出門。
他自己則回到書房,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推開,下屬湊到他跟前恭敬地稟告。
“公子,您吩咐屬下去查的事情,有訊息了……”
“當日,的確是夫人故意帶著那方帕子出門赴宴,夫人也是自己跌倒,並無人設計陷害……”
此事,沈硯之心中早已有數。
讓人去查清楚,不過是擔心冤枉了蘇柔。
話音剛落,下屬又遞上一個密封的信封。
“公子,這是有人托我轉交給您的,說是關於夫人的秘密。”
沈硯之心中一動,連忙接過信封,拆開一看,裡麵的內容讓他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信中詳細記載了蘇柔的身世真相。
她根本不是什麼被仇家追殺的孤女。
反而為了攀附權貴,她親手殺害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信中還附帶著老仆的證詞,當年蘇柔的父母並非死於意外,而是被蘇柔毒殺。
蘇柔在父母死後,便拿著家裡的錢財,雇了地痞上在沈硯之上朝的必經之路上輕薄自己,以此來接近他。
又謊稱自己是孤女,博取他的同情,最終被他收為義妹。
“不可能……
這不可能……”
沈硯之喃喃自語,雙手顫抖,信紙掉落在地。
他不敢相信,那個在他麵前一直柔弱可憐,單純善良的蘇柔,竟然是一個如此心狠手辣、喪儘天良的女人!
打從一開始,他就被蘇柔算計了!
她接近他,根本不是什麼緣分,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9
“啊
!”
沈硯之痛苦地嘶吼。
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桌子。
最讓他心碎的是,他為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背叛了那個真心待他的未婚妻!
悔恨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偏執地用頭撞牆,即便額頭滲出血跡,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他覺得自己罪該萬死,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稍微減輕一點心裡的愧疚。
他想起我為他受的傷,想起我一次次的包容與付出,想起我退婚時決絕的眼神,心如刀絞。
他不能就這麼失去我,他必須得到我的原諒!
沈硯之瘋了一樣衝出書房,不顧下人的阻攔,拿起牆上掛著的長劍,徑直往蘇柔房中去!
“公子!不要啊!”
下人們嚇得魂飛魄散,想要上前阻攔,卻已經晚了。
蘇柔在睡夢中被一陣劇痛驚醒。
待她看清眼前雙目通紅的沈硯之,才發現自己渾身是血,一張白嫩的小臉已經麵目全非。
“兄長!你為何這樣對我?”
“彆喊我兄長!你這個蛇蠍心腸的賤人,不配叫我!”
“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被你蒙在鼓裡這麼久!”
說完,沈硯之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轉身就消失在夜色裡。
沈硯之一路往東宮的方向去。
他在宮外等著,等到天矇矇亮,才上前要扣東宮的大門。
可抬手的瞬間,他猶豫了。
他這樣傷害我,我一定不會輕易原諒他了。
沈硯之思忖片刻,臉上露出一絲扭曲的笑容。
他高高舉起長劍,向自己的左手揮下。
瞬間,血流如注。
沈硯之痛極了,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咬著牙,聲音溫柔到散發著詭異。
“清鳶,我知道錯了……
這一刀,是我向你贖罪!”
他一瘸一拐地推開宮門,鮮血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刺眼的痕跡。
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最後的機會,他必須找到我,用最慘烈的方式,向我懺悔,求我原諒。
可沒走幾步,沈硯之被侍衛攔了下來。
他渾身是血,臉色慘白如紙,左臂的傷口還在不斷流血,看起來狼狽至極。
“我要見太子妃!我有急事要見她!”
沈硯之嘶吼道,狀若瘋癲,因失血過多,聲音都有些飄忽。
“太子妃正在與太子殿下昨夜勞累,尚未起身,沒空見你。”
侍衛麵無表情地說道,看著他的眼神滿是警惕。
“我是沈硯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沈硯之試圖衝進去,卻因傷勢過重,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就在這時,我和太子並肩走了過來。
我垂眸看著他舉在半空的斷臂,鮮血還在汩汩湧出。
太子上前一步,用寬袖輕輕擋在我身前,語氣冰冷。
“沈硯之,你這是作何?東宮門前,豈容你如此撒野!”
沈硯之不顧侍衛上前拖拽,死死盯著我,額頭青筋暴起。
“清鳶,你看清楚!我斷了這隻手,是為了贖罪!我欠你的,用這隻手臂還了,隻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再看我一眼!”
10
我冷笑一聲。
“你想死滾遠點,彆到東宮來汙了我的眼睛。”
我冷淡到極致,甚至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
沈硯之臉色又白了幾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想起那年破廟裡,他高燒不退,我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他迷迷糊糊地說。
“清鳶,此生我定不負你。”
他輕易許了餘生,也是他最先背棄了承諾。
“沈大人……”
我頓了頓,聲音裡終於帶了一絲倦意。
“你今日的下場,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以為一切都是蘇柔騙了你,可隻有你自己清楚,並非她的謊言有多麼高超,隻不過你甘願被她騙……”
“因為你骨子裡,就偏愛那種依附你,崇拜你的柔弱,而看不慣我不肯輕易低頭的堅韌。”
我話音剛落,就見宮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幾個侍衛押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走了過來,正是蘇柔。
她看到地上渾身是血的沈硯之,先是一愣,隨即瘋了一樣撲過來。
“沈硯之!你這個傻子!你為了這個女人斷手,值得嗎?”
侍衛連忙拉住她,為首的那位上前躬身道。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屬下接到報案,蘇柔涉嫌毒殺親生父母,證據確鑿,今日特來拿人。”
蘇柔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她掙脫束縛,衝到沈硯之麵前,狠狠啐了他一口。
“你以為我真的愛你?我愛的不過是你的身份,是沈家的權勢!若不是你有利用價值,我怎會委屈自己對你逢迎?”
“彆說你斷了手,即便你現在死在她麵前,季清鳶也不會皺一下眉!”
“不……不是的……”
沈硯之喃喃自語,突然猛地抬起頭,用僅剩的一隻手死死抓住我的裙擺。
“清鳶,我知道錯了!我把蘇柔交給你處置,我把沈家的一切都給你,我奉上我擁有的一切,隻求你原諒我!”
太子眉頭緊鎖,示意侍衛拉開他,可沈硯之卻像瘋了一樣不肯鬆手,甚至用嘴死死咬住我的裙角。
我看著他這毫無尊嚴的模樣,心裡最後一點憐憫也消失殆儘。
我輕輕掙開裙擺,後退一步。
“沈硯之,你可知,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補償。我如今是太子妃,有太子的疼愛,有陛下和皇後的看重,有顯赫的家族,根本不需要你!”
說完,我挽住蕭景的手,不再看沈硯之一眼,轉身走進東宮。
身後傳來沈硯之淒厲的哭喊,還有蘇柔不甘的咒罵,可那些聲音,都像被風吹散的塵埃,再也落不到我心上。
回到寢殿,宮女連忙為我換下沾了血漬的裙擺。
蕭景坐在我身邊,輕輕握住我的手:“還在想剛才的事?”
我搖搖頭,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心裡一片安寧。
“不想了,都過去了。”
太子輕笑一聲,拿起桌上的熱茶遞給我。
“明日我讓太醫院給沈硯之送些傷藥,畢竟他還有一身才華,總不能讓他真的丟了性命。”
我知道太子的心思,沈硯之再不堪,也是聖上親封的侍郎,若是真的死在東宮門前,難免落人口實。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可我們都沒想到,沈硯之拒絕治療。
他從東宮被抬回去後,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拒絕上藥,也不肯進食,隻是一遍遍地撫摸著懷中我的畫像,嘴裡反複念著我的名字。
短短三日,他就瘦得脫了形,原本溫潤的臉上隻剩下深深的凹陷,眼神空洞得像個死人。
沈家的小廝匆匆跑到東宮報信,說沈硯之快不行了,隻求能見我最後一麵。
太子看著我,眼神裡帶著詢問。
我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見了也隻是徒增煩惱。”
傍晚,傳來了沈硯之的死訊。
據說他咽氣前,手裡還緊緊攥著我從前送他的香囊。
蘇柔則因為毒殺父母的罪名,被判了淩遲處死,行刑那天,圍觀的百姓排了好幾條街,都說是罪有應得。
窗外的月光正好,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我們身上。
從前的一切早已化作過眼雲煙。
我知道,從今往後,我的生命裡,再也不會有沈硯之這個名字,隻有眼前這個溫柔待我的夫君。
【完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