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人扔進凶宅試睡,我靠陰間直播成了鬼王 喜酒也有人不喝
臘月的風裹著雪粒子,在老槐樹上撞出細碎的嗚咽。周德發裹緊藍布棉襖,蹲在自家門檻上,望著村口那棵歪脖子樹。樹底下支著的大紅棚子,此刻正熱鬨得像煮沸的湯鍋,嗩呐聲、歡笑聲、杯盞相碰的脆響,隔著老遠就往他耳朵裡鑽。
這是隔壁老趙家嫁閨女。德發數著日子,趙家丫頭小芸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時候總愛踮著腳夠他家院裡的棗子,被他撞見了就吐著舌頭跑開。如今要嫁人了,紅轎子都該到村口了吧?
“德發叔!”清亮的嗓音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德發抬頭,見小芸穿著繡著金線的紅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卻執意掀開一角,露出笑彎的眉眼,“我來請您喝喜酒!”
德發慌忙起身,沾著灰的手在褲腿上蹭了又蹭:“使不得使不得,大喜的日子,哪有新娘子來請人的!”
“您跟我爹是過命的交情,要不是您當年”小芸的聲音突然哽住,德發忙擺手打斷她,“快彆說那些,快回棚子裡去,莫要凍著!”
看著小芸被伴娘簇擁著走遠,德發的思緒飄回了二十年前。那時候他和老趙都是礦上的工人,一場塌方事故裡,老趙把他推出了危險區,自己卻被落石砸傷了腿,落下個殘疾。從那以後,德發總覺得欠著老趙的,逢年過節都要送些自家種的菜,農忙時也常去幫忙。
“德發!愣著乾啥,快過來坐!”老趙拄著柺杖,遠遠地朝他招手。棚子裡熱氣騰騰,八仙桌上擺滿了紅燒肘子、糖醋鯉魚,還有他最愛的醬牛肉。德發被拉到主桌坐下,老趙親自給他斟滿一杯酒:“今天是小芸的大喜日子,咱倆可得好好喝幾杯!”
德發望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酒麵上晃著老趙眼角的皺紋,晃著棚頂垂下來的紅綢子,晃著滿屋子的喜氣。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散開,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
“德發叔,我敬您!”新郎官穿著筆挺的西裝,端著酒杯走過來。德發慌忙站起來,酒杯舉得比新郎還高:“好孩子,好好待小芸!”
酒過三巡,棚子裡的氣氛愈發熱烈。不知誰起了頭,唱起了祝酒歌。德發跟著哼唱,聲音卻越來越低。他望著周圍熱鬨的人群,突然覺得有些恍惚。這些年,村子裡的年輕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像這樣熱熱鬨鬨的場麵,怕是見一次少一次了。
“德發,再喝一杯!”老趙又給他滿上,“小芸嫁去城裡,以後怕是難得回來了。咱們老哥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機會坐在一起喝酒”老趙的話裡帶著幾分醉意,也帶著幾分傷感。
德發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眼眶卻莫名發燙。他想起自己的兒子,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省城,這些年隻在過年時回來待個兩三天。去年臘月,兒子打電話說工作忙,不回來了。他對著空蕩蕩的飯桌,就著一盤涼透的餃子,喝了半瓶悶酒。
棚外突然響起鞭炮聲,劈裡啪啦的聲響震得空氣都在顫抖。德發知道,這是新娘子要上花轎了。他擠到人群外,看著小芸被眾人簇擁著走向花轎。紅蓋頭下,隱約傳來啜泣聲。德發的鼻子一酸,想起自己女兒出嫁時的情景。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看著女兒坐上婚車,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掏走了一塊肉。
“德發叔,保重啊!”小芸的聲音從花轎裡飄出來。德發揮了揮手,想說些什麼,卻隻發出一聲含糊的嗚咽。花轎漸漸遠去,揚起一路雪末,紅綢子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像一團跳動的火焰,漸漸熄滅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人群開始散去,德發幫著收拾桌椅。老趙非要留他吃晚飯,他推辭不過,又坐回桌前。棚子裡隻剩他們兩個人,桌上的殘羹冷炙冒著白氣。老趙又開了一瓶酒,兩個老頭默默對飲。
“德發,你說咱們這一輩子,圖個啥?”老趙突然問。德發望著酒杯,許久才說:“年輕時圖個溫飽,老了圖個熱鬨。可如今,熱鬨也越來越少了”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落在棚頂上,落在院子裡,落在兩個老頭的肩頭。德發想起小時候,每到臘月,村子裡總是格外熱鬨。殺年豬、蒸年糕、寫春聯,孩子們在雪地裡追逐打鬨。那時候的酒,喝起來也格外香。
“來,再喝一杯!”老趙舉起酒杯。德發碰了碰杯,仰頭喝儘。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他知道,這杯酒裡,有對過去的懷念,有對未來的悵惘,更有對歲月無情的感慨。
夜色漸深,德發謝絕了老趙的挽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月光灑在雪地上,泛著清冷的光。路過自家院子,他望著光禿禿的棗樹,想起小芸小時候偷棗的模樣。那時候的日子,多好啊。
推開家門,屋裡一片漆黑。德發摸索著開啟燈,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冷清的屋子。桌上還放著兒子上個月寄來的糕點,包裝都沒拆。他拿了一塊放進嘴裡,甜膩的味道卻抵不過心裡的苦澀。
櫃子上擺著老伴的遺照,照片裡的人笑得溫柔。老伴走了五年了,臨走前攥著他的手說:“老頭子,以後要好好吃飯,少喝點酒”可如今,酒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德發倒了一杯酒,放在老伴的遺像前:“他娘,今天小芸出嫁了,熱熱鬨鬨的。要是你還在,咱們也能湊個熱鬨”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砸在酒杯裡,泛起細小的漣漪。
窗外的雪還在下,天地間一片寂靜。德發坐在椅子上,望著杯中的酒發呆。酒氣氤氳中,彷彿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和老趙在礦上乾活,收工後就著花生米喝酒;彷彿又看到老伴在灶台前忙碌,鍋裡飄出飯菜的香氣;彷彿又聽見女兒咯咯的笑聲,兒子奶聲奶氣地喊“爹”
恍惚間,電話鈴聲響起。德發愣了一下,纔想起是手機在響。摸出來一看,是兒子打來的。
“爸,我和媳婦商量好了,過年帶著孩子回家陪您!”兒子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幾分興奮。
德發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好,好”
放下電話,德發又倒了一杯酒。這一次,酒的味道似乎不一樣了,不再那麼苦澀,反而帶著一絲甘甜。他望著窗外的雪,突然覺得這夜色也不再那麼冷清。
也許,有些熱鬨會散去,但總會有新的熱鬨到來。就像這杯酒,有苦澀,也有回甘。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德發端起酒杯,對著窗外的雪,對著天上的月,輕輕抿了一口。這一杯酒,敬過去,敬現在,更要敬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