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將軍擄走之後 102
“此事可當真?”
元裡雙目灼灼地再一次問道。
得到準確的回複後,元裡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他站起身在廳堂內來回踱步,忽然轉頭道:“快去把大將軍請來!”
這樣的機會放在麵前,如果不把並州拿下,元裡都無法原諒自己。
那可是九郡九十一縣的並州啊!
並州地廣但人稀,東據橫山、太行,西臨大河,北部則是大片的沙漠與陰山。地形完固,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因此,才會吸引遊牧民族蜂擁而至。並州的內部同幽州一樣成分雜亂,有許多外族人居住,邊陲緊靠著匈奴西羌等少數民族。*
因為先前的白米眾起義,加上胡人大擾,劉全已經逐漸失去了對並州的統治權,等劉全一逃,這一地基本被胡人和起義軍占有了。
並州內把劉全嚇走的也不是白米眾,而是並州本地的起義軍——黃龍軍。
黃龍軍的據點在太行山上,時常在中山、常山、上黨等地活動,隻聽這個名字,就能知道黃龍軍有多麼囂張。
這支起義軍本是在翼州內肆虐的,被吳善世打敗後順著太行山逃到了並州內,並州刺史劉全沒有吳善世那樣大的本事,便隻能憋屈地任由黃龍軍日益猖狂。
如果元裡能夠占據並州,那他們就掌控了幽、並兩地,這兩地都不怎麼富有,但地盤大啊。隻說並州,就足足頂了兩個幽州大小。
楚賀潮很快就趕了過來,一推門進來,元裡便雀躍地拽過他關上了門,像說著小秘密一般壓低聲音道:“並州刺史劉全逃了!”
楚賀潮先抬手把人抱在懷裡,再愜意地問:“劉全逃了?”
元裡隱隱興奮地將並州一事告訴了他。
楚賀潮若有所思,等元裡說完之後,他便扯唇戲謔地道:“那並州這會兒豈不是無主的了?”
元裡連連點頭,又暗示地道:“你想不想……”
楚賀潮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想說什麼,恰好他也很有興趣。沒有一個人會在麵對這種便宜時還能無動於衷,他點了點頭,眼中有精光閃過,哼笑道:“既然無主,我等為天子剿滅反賊佔領並州豈不是順理成章?”
元裡頓時意味深長地朝他眨了眨眼。
兩個人一拍即合,有了楚賀潮的讚同,元裡心裡更是有底,上戰場帶兵打仗他不行,但楚賀潮很行,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那咱們什麼時候出兵?”
“不急。”楚賀潮捏了捏他的後頸,“存糧可夠?”
“夠,”元裡斬釘截鐵道,“先前囤積的數量都夠幽州吃個十年了,哪怕周圍幾州的流民全部奔往幽州,也能挺過三年。”
元裡頓了頓,又說:“我倒是希望難民可以更多一些。幽州的人口還是太少了,還有許多的荒田沒有耕種,等雪災過後,分給這些難民田地,讓他們在幽州定居,等到今年秋收之時,糧食量定然會高於去年。”
如此,楚賀潮也就放心了,他派人去叫來了楊忠發和關之淮。
這二人一趕來,楚賀潮沒有多說,直接和他們商議起攻打並州一事。
關之淮和楊忠發麵麵相覷,“將軍,怎麼突然要去攻打並州?”
等得知完前因後果之後,楊忠發還在思索著此時攻打並州是否可行,關之淮已然嚴辭拒絕,“不可!如今雪災泛濫,難民遍佈,絕不是出兵的好時機!打仗之時糧草不可兩用,又是救民又是出兵,若有一處需大量糧草支援,另一處可如何是好?!再者大雪封山,冰凍千裡,此番行軍可謂是艱難萬分,即便真到了並州,士卒也要被凍得沒了士氣,將軍三思啊!”
楚賀潮耐心地聽他說完,“你說的這些我都曾思慮過,但我仍然決定派兵攻打並州,你可知為何?”
關之淮一愣。
楚賀潮道:“劉全逃走一事,你當隻有我們知道嗎?”
元裡聞言,頓時苦笑了一聲。
怎麼可能隻有他們知道。
無論是涼州、翼州,知道這則訊息後隻會比他們更早,不會比他們更晚。
關之淮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道:“但……”
“但你說說,他們為什麼還沒對並州出手?”楚賀潮好說話地又問。
關之淮深吸一口氣,“因為他們也正苦手雪災一事,忙得焦頭爛額,完全騰不出手來占這個便宜。”
楚賀潮臉上頓時沒了笑,罵道:“你也知道是這個緣由。正因為樂君提前囤糧、及時應對雪災一事,我們纔有機會強占先機。若是就此等到春季回暖,我問你,翼州難道不會出手嗎?涼州難道也隻袖手旁觀嗎?”
關之淮想了想,正是這個理,他歎了口氣,“但末將著實憂心糧草不夠啊。”
楊忠發“哎”了一聲,“老關,並州離幽州近得很,遠遠比不上遠征那般的消耗。元大人和將軍既有攻打並州的意思,那糧草後勤一事定不需用你我擔憂。”
他勸了幾句後,便道:“我也讚成這會兒發兵並州,其一自然是將軍所說那般,其他人騰不出手,咱們可以搶占先機,其二嘛,自然是並州內的那些胡人了。這些胡人春夏要放牧,秋季要搶掠,冬季便會窩在家中生娃娃過冬。冬天是攻打他們最好的時機,他們的女人都懷著孕,馬匹還沒養起肥膘,正是有氣無力的時候。”
說著,楊忠發便使勁拍著關之淮的背部,樂了,“老關,我們以前不就商量過?若是可以,最好在冬天前去攻打匈奴,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隻是以前軍糧不夠,冬衣也不夠,咱們也沒法試一試冬天打胡人的滋味了,你可忘了這事了?”
關之淮目露懷念,緩緩點了點頭,“你說得是。”
他朝著楚賀潮行了禮,“那便依將軍所言。隻是商量如何攻打並州一事,我等都不合適,最合適之人莫過於辛州纔是。”
楊忠發一喜,“對對對!差點把辛州給忘了,將軍,辛州可是並州人啊!”
楚賀潮也想起來這事了,立刻吩咐親兵道:“傳信讓辛州來薊縣。”
三日後,辛州就從北疆趕來了。
他下了馬就直奔楚王府拜見楚賀潮,見麵後得知要攻占並州時,辛州點了點頭,什麼都沒問,隨即便給楚賀潮同元裡分析起並州的地勢。
如今處處都有大雪擋路,自然不能走山路,否則一旦雪崩便會全軍覆沒,因此,東側的橫山、太行山便不能走。並州西側有水可通並州,但西側在涼州那端,這太不切實際。
因此,辛州便提議從北側平原荒漠進入並州,深入太原郡,奪得並州治所晉陽縣。那裡有一條橫穿村落的近路,若是輕騎奔襲,八日便可到達太原郡。
控製住太原郡後,便可上達雁門郡,下達上黨郡,西則是西河郡,發兵三方,趁著胡人與起義軍還未做好防備之時一舉拿下並州!
辛州感歎地道:“並州內亂了這麼多年,幾乎已被胡人侵占。劉全膽小,掌控不住並州,但將軍不一樣。如果將軍能夠掃平並州內的胡人和起義軍,我也算是為並州的鄉親父老儘一份功了。”
楚賀潮細細看著地圖上辛州所指出來的道路,嘴中道:“掃平他們不是難事,難的是如果讓並州由廢轉興,百姓活得安穩能吃飽肚子。”
辛州哭笑不得地道:“將軍這話說得輕鬆,但話雖如此,哪裡能這麼簡單?”
楚賀潮笑著抬起頭,朝元裡揚了揚下巴,“還不趕緊去拜拜財神爺?”
辛州頓時了悟,忍笑著又跟元裡行了一禮,“末將拜見財神爺,還望財神爺將末將家鄉給整治成膏腴之地,使百姓有飯可吃,有衣可穿。”
元裡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楚賀潮一眼,“辛將軍莫聽你將軍的渾話。”
“這哪裡是渾話?末將還真當要多多勞煩燕君,”辛州麵色一正,“楊忠發一直同我們說您是位財神爺,自您來了幽州後,軍中變化一日千裡,無論是吃食還是衣物都大有改善。連馬匹都各個吃得肥膘壯碩,這都是您的功勞。我此番來幽州,隻覺得幽州在短短兩年之內已然變了一副模樣,還望拿下並州之後,燕君能將並州也變得如同幽州一般。”
元裡哈哈大笑,“聽辛將軍這意思,並州已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一般。”
辛州脾氣豪邁不缺仔細,他笑著道:“占據如此優勢,若還拿不下並州,我與將軍可謂是貽笑大方,也沒臉回來見燕君了。”
楚賀潮太陽穴一突一突,恨不得這就把他的好部下給扔出去,麵無表情道:“你這話可不要帶上我。”
房中轟然笑開。
因為並州不遠,軍中騎兵又增添了許多。楚賀潮很有底氣,直接召集了一萬輕騎兵準備突襲並州。
這一萬匹戰馬全部配備了馬蹄鐵與馬鐙,並用上了崔言發明的可連發的神弓弩。彆看輕騎兵隻有一萬人,經過去年一年的修整與訓練,再配備上馬具和新武器後,他們的戰力絕對能夠抵擋三五倍高於己身數目的敵方步兵。
一個月後,整裝結束。
元裡在薊縣城門外送彆了楚賀潮一行人。
此時,大雪已經停了,但道路兩旁的積雪卻堆積得半樹之高,寒冷還是沒有散去的意思。
冷風凜冽,一陣一陣地吹著。
元裡披著狐裘,幾縷發絲被吹在了耳側。他的臉被凍得通紅,鼻尖也紅,很多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沒了,隻剩下了四個字,“快去快回。”
楚賀潮“嗯”了一聲,忍著把人抱在懷裡的衝動。
元裡道:“你快走吧。”
“好,我這就走了。你也多多保重。”
楚賀潮嘴上這麼說,卻還是一動不動。他看著元裡,從上到下,抓緊時間多看看,真是要命,怎麼還沒走就開始想了?
元裡任由他看著,但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看楚賀潮身後的大軍,啞聲,“你真的要走了。”
楚賀潮腳動了動,眼中有火焰灼燒,他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停下,又忽然轉過身猛地伸手抱住了元裡,很短暫的一下,幾乎在旁人還未反應過來前就分開了。紅色披風揚起了一瞬,擋住了二人身形,就好像他們隻是靠近了一步似的。
“冬日冷,彆吹冷風,睡覺前門窗關緊,晚上溫壺茶放在床邊,省得你半夜醒來卻沒有茶喝,”楚賀潮話突然就多了起來,“給你留了人,有事傳信給我,吃飯時莫要挑剔,也莫要勞累太過,我至多三四個月後便會回來……”
元裡心裡悶得難受,低著頭應了一聲。
楚賀潮想要抬起他的臉,看人是不是哭了,但這會兒沒法這麼做,他也不能看。萬一真哭了,他有預感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
最後再看了元裡一眼,楚賀潮咬牙轉身離開,快步走到馬旁翻身上馬,帶著一萬輕騎兵出發,不敢回頭看一下。
走了一段路後,楚賀潮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城門前的人被擋在千軍萬馬之後,看不見了。
他轉過頭,手指揉過眉心,心裡空落落的。
就像是缺了一塊。
這便是有了媳婦之後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