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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將軍擄走之後 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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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虎牢關,距離洛陽就不遠了。

幾日後,元裡便帶著大軍來到了洛陽。

來到洛陽之後,元裡頗感意外。

因為洛陽中已經有另外一支軍隊停駐,看旗幟還是陳王的軍隊。

到達皇宮後,鄭榮、鄔愷等人留在了宮外。元裡與呂鶴一起,帶著楊忠發及幾位有朝廷正式授予官職的將領一起進宮拜見了天子。

帶路的小黃門有意討好他們,輕聲細語地將洛陽近日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原來在元裡他們攻打嚴諱之時,陳王便趁李立後方無兵繞道來了洛陽。李立逃跑之時本想帶著天子一起逃離,但卻得知陳王來了,隻好扔下了天子獨自狼狽逃離。

陳王將天子帶回了宮中,日夜陪伴。李立逃走後,秦沛、秦孟兩個皇叔也進了宮,但天子已然非常信任陳王,對兩個皇叔倒是有些生疏。

呂鶴氣得不輕,陰陽怪氣道:“這陳留怕是打的和李立一樣的主意。什麼力氣都沒出,就想搶一個救駕的功勞?還哄騙得天子如此依賴他,怕是想把天子帶回南方吧。”

小黃門嚇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

元裡皺起了眉。

怪不得他一直沒有見到陳王的影子。原來陳王是直接舍棄擊殺李立的功勞,轉而來刷天子的好感了。

元裡在離開幽州之前,劉驥辛和郭茂一起給元裡獻了一個計策。

這個計策,便是同李立一般挾天子以令諸侯。

殺了李立,贏了勝仗,元裡和楚賀潮獲得天下人的佩服和讚揚,再以忠臣的身份迎天子至幽州,從此以天子的名義撫平天下戰亂。

李立已經用他的親身經曆告訴了各路諸侯,這個方法極其好用。

尤其是元裡他們殺了竊國賊,忠義之名會傳遍天下,哪怕他們同李立一般轄製天子,也沒有人敢衝著他們喊反賊。

就當前來說,這是對元裡和楚賀潮而言最好的辦法了。

元裡心中明白這方法的好用,但他卻並不怎麼想把天子迎回幽州。

有天子在,做事是方便了許多,但隻說在自己的地盤上有個天子壓在上頭,即便隻是名義上的天子,也讓元裡不甚舒服。

尤其是他係統的名字便是“一代名臣”。

“一代名臣”四個字如同一座大山一樣,沉沉壓在元裡的身上。

他有兩輩子的經曆,有非凡的係統。這輩子從小便發狠咬牙習武學習,不放過任何一個出頭的機會,想好好地在亂世之中活下去,有一番作為。

成為不被權勢更大的人隨手可以碾死的小螞蟻。

元裡現在還記得父親卑躬屈膝為他謀出路的模樣,也記得母親陳氏為他去苦苦哀求母族的模樣。

自從來到幽州,元裡沒有分毫懈怠。他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和楚王府的關係也極為尷尬,所以便努力萬分。他把幽州變得富饒,把荒田變得肥沃,讓士卒們能吃飽飯穿得暖,把馬匹也喂得威武雄壯。

這一切的一切,隻是為了當個彆人的臣子嗎?

元裡覺得有些茫然。

他一直告訴自己,試圖勸服自己,“一代名臣”已然是頂峰了,這如果還不夠,你還想要做什麼?

每個朝代人才千千萬萬,能以寒門之身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傳奇了。元裡,你不能不知足。

那麼他該做誰的臣子呢?

是如今剛過十五歲之齡的天子,還是楚賀潮,亦或是聞名天下的陳王?或者是其他諸侯?

如果真將天子迎回幽州,他用天子的名義來撫平天下戰亂,似乎也達成了係統所說的“一代名臣”了……

但是……

元裡頓了頓,壓下了細微的煩躁。他無聲歎了口氣,心想,先看一看天子的品行如何吧。

天子早已等在大殿之中,一見到元裡等人進來,還沒行完禮,天子便緊張地道:“快請起,諸位功臣不必多禮。”

幾個人便順勢站起了身,元裡也看到了天子的模樣。

天子名秦閿,長相還有些稚嫩,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他們這些人後,天子明顯有些瑟縮,他往後縮了縮,看著似乎在害怕。

元裡不免心中失望。

我將要奉為主的人,就是這樣的人嗎?

大殿之中不止有天子,還有陳王與秦沛、秦孟兩個皇親。

此時,秦沛秦孟兩人臉色青黑地站在大殿右側,而陳王則站在大殿左側。陳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人勁瘦,長得正氣凜然,細眼長髯,滿臉掛著和氣的笑。

瞧見天子如此縮頭縮腦的模樣,他溫聲安撫著,“陛下,這些都是為您立功了的大功臣,是您的忠臣。您不必害怕,應當要犒賞他們纔是。”

天子連忙點頭,“賞,當然要賞!”

陳王又道:“陛下先給功臣賜座吧。”

天子聽話地點點頭,道:“快給諸位大人賜座。”

秦沛冷哼一聲,“陳王,陛下如何做心中自然清楚,無需你來指導插手。”

一見到皇叔與陳王對峙起來,天子便眼神閃躲,下意識地看了陳王一眼。

楊忠發皺起眉,心裡不禁搖了搖頭。

就這樣的天子,在諸位諸侯眼裡好比一頭肥羊,彆說穩住天下了,他能好好活下來都是大福氣。

十二歲被迫上位,便被李立把持了三年,李立明顯對天子不如何,才養出了天子這般怯弱畏縮的模樣,才能讓天子竟在皇叔和異姓王之中更信任一個異姓王。

秦沛、秦孟兩人顯然也憤怒痛心於此,但他們越是逼迫,陳王越是顯得大度,天子越是偏向陳王。

這樣的天子,要是真的跟陳王回到南方,隻怕早晚會被陳王吃得隻剩下骨頭。

眾人坐下後,天子左右看了看,乾巴巴地詢問楚賀潮去了哪裡。

元裡起身,笑著回答道:“大將軍聽聞李立逃離了洛陽,便帶兵前去追擊李立了。等將軍捉拿到李立之後,便會儘快趕回洛陽。”

他笑容著實溫和,一笑起來便輕易能卸下人的心防。天子一看他便升起了不少好感,臉上的畏縮之色也少了一些,拘謹地點了點頭,“大將軍此番辛苦,朕甚是欣慰。”

“能救天子於水火之中,我等並不辛苦,”元裡誠摯地道,“讓陛下遭受李立禍害多年,纔是我等的失職無能。陛下能不追究,我等已然感激不儘。”

天子一聽,感動得眼睛濕潤,“元刺史……”

秦沛又是一聲冷哼,“大將軍雖然不在,但元刺史也能做幽州的主,既然人齊了,那就趁此商量商量大事吧。洛陽遭受戰亂已久,城牆田地都被毀得不成樣子,天子及百官自然不能再待在洛陽。咱們好好談一談,該將天子迎到何處纔好。”

陳王摸了摸鬍子,慈眉善目道:“天子該去哪裡,哪能由你我定奪,該由天子決定纔是。”

“天子年齡尚輕,唯恐他被奸臣所欺,還是我等來商議一番最好,”秦孟冷硬地接道,“我與沛兄皆是天子皇叔,豫州和益州自然最合適天子駕臨,天子待在我們兩州之中,我們也能安下心。”

“不錯,”秦沛點點頭,期盼地看向天子,“天子可願意來這兩州?”

若是元裡是天子,定當在眾人之中選擇秦沛和秦孟中的一個。畢竟這二人都是秦氏皇族的人,是天子的親皇叔,於情於理,他們都會比彆人更上一份心,哪怕起了野心,也不會禍害天子。

但天子卻猶猶豫豫,最終隻勉強地道:“還請皇叔讓朕思慮思慮……”

秦沛、秦孟兩人的麵上不由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天子閃躲著目光,又道:“朕有些累了……”

陳王體貼地站起身道:“天子既然累了,那我們也告辭吧。”

眾人行禮退下,元裡卻一動不動,“臣還有些事情要稟報天子,還請天子多留臣一刻鐘吧。”

天子躊躇片刻,點了點頭。

陳王用餘光瞥了元裡一眼,慢悠悠地走出了殿外。

元裡轉頭朝著楊忠發點頭示意,楊忠發也跟著呂鶴等人退了出去。

很快,大殿之中隻剩下了元裡和天子兩人。

天子咳咳嗓子,強打起精神問道:“元刺史想與朕說何事?”

元裡不急不慢地將一路攻打李立的過程三言兩語說了一遍。

天子跟聽故事一般,神情越來越興奮,等聽到嚴諱慘死之後,更是紅著臉叫了一聲:“好!”

元裡卻在心裡苦笑一聲。

天子還是個半大孩子,即便他有意說了許多百姓受苦、被強拉上戰場充當肉盾的事情,天子也沒有在意,隻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元裡話音一轉,又開始說起幽州這些年來的改變,最後行了一禮,含笑道:“幽州如此的模樣已大變,若是陛下能來幽州,必會讓臣等欣喜不已。”

天子很喜歡這個元刺史,但聽完元裡這話,他麵上卻流露出了猶疑,“這……”

“陛下可是已有心儀之地?”元裡道,“若是陛下有了想去之地,臣自然不會阻攔。隻是臣心中實在憂心此地是否安穩,若是陛下願意,可否將此地偷偷告知於臣?臣發誓,絕不同他人說上半句。”

天子被他說得心動,朝左右看了看,悄悄朝元裡勾勾手指,做賊心虛一般,“元刺史,你過來些。”

元裡快步走上前,還配合地彎下身子聽天子的“悄悄話”。

天子壓低聲音道:“我想去陳王的屬地。”

元裡麵色不變地問道:“為何?”

“陳王說揚州之地很是富庶,”天子的語氣滿是憧憬,又遺憾地道,“元刺史,並非朕不喜歡你和兩位皇叔,隻是豫州、益州都沒揚州富庶……幽州更是偏僻荒涼……”

聽到這個原因,元裡麵上的笑容一滯,隨後緩緩收斂起來。

天子的聲音也越來越低,頗有幾分不安地道:“元刺史,朕是否說錯話了?”

因為揚州富貴,所以天子選擇了揚州。

這個理由放在天子身上實屬可笑了一些。

理智上元裡清楚,身為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想要去更為富足的南方生活沒有什麼錯,喜歡繁華也沒什麼錯。但情感上,元裡卻覺得有些諷刺。

他對天子的失望已經降到了穀底。

元裡又掛起了笑,眼裡沒什麼笑意,“陛下並未說錯什麼話,揚州確實是個繁華之地。”

天子連連點頭,欣喜,“元刺史也覺得朕沒有選錯吧?”

元裡扯唇,頷首。

他現在已經無所謂天子去何處了,元裡和天子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告辭退下。

天子對他還有些不捨,“在洛陽這幾日,元刺史可多來找朕說說話。”

元裡應下,徹底走出了大殿。

大殿外,隻剩下楊忠發、呂鶴等人還在等著他。

元裡一步步朝他們走去,目光掃視了這洛陽皇宮一圈。

富麗堂皇。

當真富麗堂皇,氣勢恢宏。

昏黃餘暉一灑,宛如閃閃發光的金子。

就是這樣的金光,卻硬生生養出了多少個蛀蟲,滋養了多少人的野心。

元裡眼中的夕陽跳躍著,燃燒著,最終沉於陰影。他走到楊忠發等人麵前,淡淡道:“走吧。”

路上,呂鶴試探地問了問元裡同天子說了什麼,天子是否要遷於幽州了。元裡都未作答,三言兩語地敷衍了過去。

等出了宮門,就見不少在河內郡等待的諸侯已經趕了過來,見到元裡和呂鶴後便熱情地下馬走過來,不斷恭賀他們打了勝仗。

元裡明知故問地道:“諸位怎麼都趕來洛陽了?”

幾個諸侯或多或少地露出了尷尬神色。過來分一杯羹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這群人便一口一句“為天子著想”、“怕你們攻打李立不夠,專門帶兵趕來援助”。

話說得能有多麼大義就有多麼大義,呂鶴譏諷地道:“這會兒說話這麼好聽,當初讓你們籌集糧草時,你們可是大不願意。”

“呂刺史這話說得不對,這不是我們的糧草也並不多嗎?”有人大笑道,“但最終也給你們支援了糧草,這你可無話可說了吧。”

呂鶴冷哼一聲,倒也說不出話了。

這些諸侯還想要麵聖,但得知天子累了後,隻好遺憾地放下了進宮麵見天子的想法,三三兩兩地散去。

元裡想要去看一看洛陽城,他還邀了呂鶴一起,“呂大人久居涼州,恐怕沒來過洛陽。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同我四處走走看看?”

呂鶴心想也是,難得來了洛陽怎能不去看看?便欣然同他一起走了走。

路上,呂鶴還同元裡罵著其他諸侯,“這些人實乃沽名釣譽之輩,嘴裡說得好聽,實則什麼都沒做。看著他們趕過來分功勞的樣子我心裡頭就生氣,這李立和嚴諱可是元大人你同大將軍還有我給殺死的,出力的都是幽州兵和涼州兵,關他們何事啊?!”

元裡歎了口氣,勸道:“他們畢竟為我們籌集了糧草。”

“嗬,”呂鶴冷笑兩聲,不屑地道,“元大人,你當真以為這些糧草真是這些人辛辛苦苦給我們籌集的?”

元裡皺起眉,“什麼意思?”

“元大人,你有所不知,”呂鶴搖搖頭,“那群人比你們早來了有半個月,先前在濟陰郡時,他們不敢打李立,便一起吃吃喝喝玩樂。但他們帶來的糧草可經不起這樣的造作,所以平日裡吃喝玩樂的糧草,都是強行征收周圍郡縣百姓的糧食。”

元裡猛地停住腳步,瞳孔一擴,不敢置信地道:“你說什麼?!”

呂鶴冷笑著道:“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們捨不得把自己的糧草給我們,我們打仗時候用的糧草一定是他們在河內郡強行征搶來的糧草。”

元裡隻覺得呼吸粗重了起來。夕陽緩緩沉下,房屋投下陰影,罩起了元裡整個人。

冷意從頭到腳襲來,元裡聲音低得嚇人,“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你之前為何不同我說?”

呂鶴滿不在乎地道:“這種小事何必多說?咱們有糧草可吃就行了,管他們是從何處征集來的糧食。元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元裡緩緩攥起拳頭,沒有說話。

鄭榮忍不住皺眉,“那被奪走糧食的百姓豈不是要活活餓死了?”

“餓死便餓死吧,”呂鶴冷漠地道,“如今的世道,餓死的人還少嗎?”

鄭榮無話可反駁,因為他知道呂鶴說的是對的。

在幽州安穩的環境中待的久了,他都忘了幽州之外有多麼亂了。

太平盛世都有餓死的人,何況亂世之中呢?

楊忠發走到元裡身側,擔憂地道:“元大人?”

元裡還是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自嘲著搖了搖頭,往前走了一步。

這些諸侯喊著為天下而起兵,卻隻是龜縮一角搶奪百姓活下去的糧食來吃喝玩樂。

說他們是義軍,可卻像是白米眾這般的起義軍。

不顧百姓生死,隻顧自己醉生夢死。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受人追捧的諸侯。

而他元裡,要給這樣的人當臣子嗎?

元裡有些譏諷地想。

他憑什麼要給這些人當臣子?

“一代名臣”,他到底要成為誰的臣子。

洛陽城中聽不到什麼人聲。

滿打滿算,元裡才離開洛陽不過四年而已。十八歲那年離開,二十二歲這年回來。可洛陽城中卻變了一個大樣。

繁華的洛陽城變成了一座廢城。

殘垣斷壁,大路滿是廢墟和腐爛的屍體,空無一個活人。

戰火讓這座古老的城池變得半死不活,入眼之中隨處都有損壞焚燒的痕跡,腥臭彌漫,還有許多角落裡正冒著火燒濃煙。

短短四年而已,洛陽城淒慘的模樣讓眾人震驚不已,甚至不敢置信。

“這可是洛陽,是帝都,”鄭榮看著入目的慘狀,喃喃,“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破敗,殘缺,如枯朽腐木。

難以想象這是北周綿延三百年的國都。

呂鶴也是又驚又怒,“我北周京師怎變成這般模樣!”

元裡卻很冷靜,甚至有些不太正常的冷靜。他一寸寸地從左看到右,將這些慘狀全部納入眼裡。

越看,他的神情越是冰冷,眼神更是晦暗。

心中的躁動卻是越來越難以壓抑。

他們在斷瓦殘垣中一點點走過,往日裡高大的城牆變得荒涼敗落,人來人往的街道渺無人跡。路邊的民房中漆黑,沒有人聲,門也是大開。

洛陽原本有百萬民眾,如今要麼逃了,要麼死了,還有的則被李立征兵進了軍隊……匆匆一看,所剩之人竟然隻有寥寥幾萬。

百萬人隻變成了幾萬人,這是個多麼可怕又殘酷的對比。

元裡的鼻尖有各種各樣燒焦、腥臭的刺鼻味道縈繞,汙水、屍體、殘肢……一樣一樣都在重重敲打著他的心。

鄔愷也曾在洛陽居住過一段時間,他的眼睛都紅了。

走著走著,就聽到一處嘈雜聲音。元裡回過神,率先快步走了過去,拐過彎一看,就見到兩個士卒正在強行拖拽一個婦人,嘴裡正說著汙言穢語。

婦人哭嚎著,麵上摸著黑灰,但仍然能看出清秀的麵容。

她的丈夫死在了房門邊,隻留下幼小的孩童緊緊抓著門框望著母親張著嘴流淚,“娘……”

猶如最後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元裡隻覺得一股怒火從所未有的劇烈燃燒,燒得他五臟六腑炙熱的疼,他定定地看著那兩個士卒,眼裡的火破開凝重,一字一頓地道:“鄔愷,去殺了那兩個士兵。”

鄔愷立刻應了一聲,揮著大刀就要走過去。呂鶴急忙攔住,匪夷所思地看向元裡,“元大人,你看不出這是誰的軍隊嗎?”

“我看的出來,”元裡神色冷酷,“這個洛陽城裡除了陳王的軍隊還能有誰的軍隊?”

“既然知道,你還何必這麼做,”呂鶴當真是不解,甚至覺得有些荒唐,“你不至於因為這種小事和陳王起衝突。”

元裡短促地笑了一下,“小事?”

呂鶴恍然大悟地勸道:“也是,你以前也沒帶過兵,不知道軍隊的規矩。經過數月行軍的士卒們一定要有能讓他們發泄的時候,不隻要有金銀財寶,也要有女人,這些都是能讓他們安分的戰利品。隻有他們發泄完了,才能安穩。”

說著,呂鶴低聲道:“不然,是會發生兵變的。”

一股黑壓壓的氣壓在元裡的心頭,元裡撥出一口炙熱的氣,他張張嘴,有些嘲弄地道:“你與陳王的軍隊都會如此?”

呂鶴理所當然地道:“天底下誰的軍隊不如此?”

元裡直接笑了出聲。

元裡可以用嚴厲的軍法和豐厚的待遇與軍餉拘束士兵們的行為,讓他們不搶掠百姓,不踐踏農田,但顯然,彆人不會跟他一樣費這麼多的心思和財力去管束軍隊。

他們不在乎士兵想做什麼,會做什麼。兵災便是由這些人帶起,他們的士兵打仗就隻是為了劫掠,為了戰利品。

說什麼為國為民,為了天下大義,為了百姓生死,最終卻比蝗蟲還要貪婪,而百姓,也都是被他們害死。

天子並不在乎百姓,隻想要去富庶之地生活。

百官並不在乎百姓,他們隻在乎士人的名節和手中的權力。

而這些諸侯呢?名士呢?聞名天下的人呢?

他們的仁義虛偽得浮於表麵,他們是野心家,政治家,卻沒有一個是慈善家。

慈善家無法在亂世活下來。

百姓隻是他們口中的筏子,他們口中時時刻刻掛著百姓,掛著天下,但所做的事情卻是踩著百姓的骸骨,用貪婪的**去攬儘天底下一切可收為己有的東西。

統治者不會共情百姓。

沒有人願意低下頭,彎下腰,真真正正地去看地上爬行的螞蟻,去看看亂世中的百姓有多麼艱苦。

士人如此,豪強門閥如此,天子如此。

察舉製壟斷了普通百姓當官的機會,壟斷了學術,百姓生出來永遠都是百姓,螻蟻的子子孫孫也永遠都是螻蟻,沒有翻身的機會。

誰能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沒有人願意給。

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人願意去打破這種壟斷。沒有士人願意將資源從上往下的傾瀉。

元裡心裡的火燒得越來越旺。

他忽然收起了笑,冷冷地看著那些欺辱婦人的士卒,“鄔愷,殺了他們。”

鄔愷推開呂鶴,拔著大刀上前。正拽著婦人的兩個士卒被寒光刺了下眼,他們驚恐地看了過來,“你是誰?你要做什麼!我們是陳王的軍隊!”

鄔愷不發一言,直接砍斷了兩個人的腦袋。

腦袋在地上滾了滾,鮮血噴出,婦人驚懼的喊聲劃破天際。

孩童也被嚇得哇哇大哭,腿軟的婦人挨著牆爬過去抱著孩子,戰戰兢兢滿是驚恐地看著鄔愷。

元裡走過去,那婦人又惶恐地轉過來看著他。

元裡下意識笑了笑,伸手想要摸摸那孩子的頭發。

但婦人卻護住了孩子,將孩子的腦袋緊緊壓在懷裡,驚懼地看著元裡,萬分排斥元裡靠近的手。

她看元裡的眼神,和看剛剛那兩個試圖對她施暴的士卒一般無二。

害怕,畏懼,崩潰。

不想讓元裡靠近一分。

元裡停住了手。

地上的血跡緩緩蜿蜒至他的鞋邊。

他縮回了手,慢慢地直起身。

天邊殘餘的霞光徹底消失不見。

陰雲籠罩整個洛陽城,灰暗覆蓋在眾人頭上。

元裡抬起頭看著天。

眼中的火光跳躍著,被風吹得劇烈搖晃,最終熊熊燃燒了起來。

內心深處許久許久之前出現過的想法再一次浮現。

這一次是從未有過清晰。

天子做不到,其他的諸侯也做不到。

楚明豐無法做到。

陳王也做不到。

但我能做到。

我從縣令之子成了兩州刺史,我讓幽州成了亂世中的樂土。

隻有我能做到。

如果我可以……

如果我可以擁有更多的權力。

如果我能統領起義軍。

如果我能擁有話語權。

如果、如果我能……

——如果我能成為皇帝。

……我能成為皇帝?

我能成為皇帝。

【一代名臣係統已啟用。】

【現已更新係統,更新進度1%,5%,80%……更新完成。】

【一代名臣係統已更新為皇帝養成係統。】

【皇帝養成係統已啟用。】

【獎勵: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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