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悍王 第149章 飛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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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剛矇矇亮，十裡堡便陷入了一片惶惶不安的騷動之中。羯族四萬大軍即將壓境的訊息，像一陣凜冽的寒風，瞬間刮遍了鎮子的每個角落，驚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鎮子主街上，頃刻間擠滿了慌亂的人群。男女老少，攜家帶口，呼爹喊娘，聲音淒惶。
人們爭先恐後地衝回家裡，翻箱倒櫃，將稍微值錢的細軟、賴以餬口的糧食、以及幾件禦寒的衣物胡亂打包。
富戶們指揮著家仆，慌慌張張地將箱籠搬上馬車、牛車，套上牲口，車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長長的隊伍，如同一條受傷的巨蟒，在瀰漫的塵土與哭喊聲中，緩慢而掙紮地從東城門蠕動出去，朝著造化縣的方向迤邐而行。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願離去。幾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固執地守在自家門檻上，任憑家人如何勸說，隻是搖頭。
“不走！前幾次不都把那些羯族崽子打跑了？他們哪裡還敢來！”
“我這把老骨頭，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死也要死在這裡！絕不離家！”
裡長苦木聞訊趕來，他目光掃過這些熟悉的麵孔，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無奈。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而有力：“鄉親們！我是苦木！聽我一句勸！這次不同往日，來的不是小股流寇，是整整四萬羯族主力！咱們十裡堡滿打滿算才兩千守軍，如何抵擋？城若一破，依照羯族凶殘的性子，必定屠城！到時候玉石俱焚，誰也活不了！暫避鋒芒，退到造化縣，等打完了仗，咱們再一起回來，重建家園！”
他言辭懇切，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一些人聽後，麵露猶疑，最終咬了咬牙，轉身加入了撤離的隊伍。
可仍有幾個老人梗著脖子，閉目不語，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苦木看著他們溝壑縱橫臉上那近乎頑固的平靜，心頭火起，真想上去揪著衣領將他們搖醒——這些老頑固，真是年紀大了，連腦子也跟著僵死了不成！他不再猶豫，猛地一揮手，對身後幾名青壯厲聲道：“來人！把這幾位老人家‘請’上車！就是抬，也得給我抬走！”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如驟雨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騎探馬如離弦之箭般從東門疾馳而入，馬上的騎士渾身塵土，伏在鞍上不斷揮鞭大喝：“閃開！快閃開！”
人群驚惶地避讓出一條通路。探馬直奔鎮中心的侯府，衝到大門前猛地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騎士幾乎是滾鞍下馬，踉蹌著衝進府內。
“侯爺！緊急軍情！”探馬衝到廳堂，見到趙範，單膝跪地，聲音因急促而嘶啞。
正在檢視地圖的趙範驀然抬頭：“何事驚慌？”
“稟侯爺！鞏喜碧派石金倫為先鋒，率五千精兵已出界城南門，正朝十裡堡殺來！”
“什麼？！”趙範驚得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案幾上的茶盞被帶倒，茶水淋漓一地。
界城距此不過二十裡，騎兵全力奔襲，不用一個時辰便能兵臨城下！如今鎮民撤離纔剛開始，拋石機等守城器械已然拆卸，士兵大多分散維持秩序、協助撤離，手邊堪堪隻剩五百親兵，如何能擋五千如狼似虎的羯族雄兵？
冷汗瞬間浸濕了趙範的後背。他在廳堂內急促地踱步，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迴響，每一步都踏在緊繃的心絃上。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事到如今，唯有行險一搏！
“傳令！速召楊繼雲、杜行來見！”
楊繼雲與杜行聽得召喚緊急，心知必有大事，立刻飛馬趕到侯府。聽完趙範簡短的敘述，兩人亦是麵色大變，這突如其來的敵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楊繼雲眉頭緊鎖，抱拳道：“侯爺，末將願帶人在道路兩側設伏，待敵兵過半，驟然殺出，或可暫緩其兵鋒！”
趙範搖頭：“敵眾我寡，正麵攔截無異以卵擊石，傷亡太大。”又說：“楊繼雲，你速率五百人，攜帶所有庫存石油彈，即刻出發，沿敵必經之路兩側，每隔五步埋設一枚，以導火索串聯！務必要快，趕在敵軍抵達之前佈置完畢！”
“得令！”楊繼雲毫不遲疑，轉身大步流星而去，甲冑鏗鏘作響。
趙範又看向杜行：“杜行，你亦帶五百人，多備鑼鼓箭矢，埋伏於伏擊圈外。待前方石油彈爆炸，敵軍大亂之時，立刻擂鼓呐喊，箭矢遙射，製造我軍大隊埋伏的假象，攪亂敵膽！”
“得令！”杜行領命，匆匆離去安排。
就在趙範調兵遣將之際，石金倫正誌得意滿地率領著五千羯族精兵，沿著大道向十裡堡快速推進。
原來，鞏喜碧聽從了紫芙的建議，派了張小七與馮一生兩人，假扮成從界城逃難的流民，混入了十裡堡。
兩人窺見鎮內百姓正在大規模撤離，守城的拋石機也已拆卸，防禦空虛，頓時大喜過望，立即潛回界城稟報。
鞏喜碧聞訊，認為這是天賜良機，即刻命令麾下猛將石金倫率五千先鋒，火速進擊，企圖趁十裡堡混亂之際，一舉而下。
河裡海則率五千人馬隨後接應。
石金倫領命，馬不停蹄地殺向十裡堡。沿途出奇地順利，並未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
行至大遼河邊，隻見原先的石橋已被拆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小船和木板臨時搭就的浮橋。
石金倫駐馬河岸，眺望對岸不遠處的十裡堡，隱約可見城頭人影綽綽，似乎仍在忙亂地搬運物資，顯然對自己的到來一無所知。
石金倫心中一陣狂喜，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石破貓、河裡海、石破壁，這些昔日聲名赫赫的將領，都在十裡堡折戟沉沙，威名掃地。
如今這潑天的大功，合該我石金倫來立！正是老天爺眷顧，讓我撞上趙範毫無防備之時。
此戰若勝，生擒趙範，我石金倫之名必將響徹天下，什麼狗屁石破貓、河裡海，乃至主帥鞏喜碧，都將在我的功績麵前黯然失色！
想到此處，他豪氣頓生，猛地一揮手：“全軍加速過河！直取十裡堡！”
五千羯族士兵見一路暢通無阻，士氣愈發高昂，一個個摩拳擦掌，彷彿勝利和財富已唾手可得。
他們迅速通過浮橋，隊伍整齊，刀槍映著日漸高升的日光，閃爍著森冷的寒芒。
石金倫騎在高頭大馬上，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十裡堡城牆的輪廓，他甚至想象著衝入城中，肆意劫掠的快意情景，忍不住放聲大笑：“兒郎們！聽我號令！殺進十裡堡，金銀財寶，誰搶到歸誰！漂亮女人，誰抓到歸誰！給我衝啊！”
這道命令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點燃了五千士兵的貪婪與凶性。他們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如同決堤的洪水，沿著道路向前瘋狂湧去，隊形開始變得散亂，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唯恐落後於人。
就在這片喧囂與混亂達到頂點之時，一支燃燒的箭矢，帶著刺耳的尖嘯，突兀地從道旁林中射出，劃過低空，如同一顆逆飛的流星，從狂奔的羯族士兵頭頂掠過，從誌得意滿的石金倫頭盔上方飛過，在所有或驚愕或茫然的目光注視下，“噗”地一聲，精準地釘在了隊伍前方的道路路邊草叢中。
刺啦一聲，火光一閃，一條引線被點燃，瞬間完成了任務。
刹那間，世界彷彿靜止了一瞬。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爆發！那支火箭釘入之處，地麵猛地向上拱起，一團巨大的、灼熱的火球騰空而起，裹挾著泥土、碎石和殘肢斷臂，向四周瘋狂濺射！
“是石油彈！地底下有石油彈！”經曆過之前噩夢的倖存老兵發出絕望的嘶吼，但這聲音瞬間便被接二連三、連綿不絕的爆炸聲吞冇。
轟！轟隆隆——！
如同九天驚雷連環炸響，整條道路瞬間化作了燃燒的地獄。
埋設在土裡的石油彈被依次引爆，一團團火球接連騰起，灼熱的氣浪翻滾咆哮，燃燒的黑色粘稠液體四處飛濺，粘附在士兵的皮甲、衣物、皮膚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剛纔還氣勢如虹的羯族大軍，此刻成了在煉獄火爐中掙紮的螻蟻。
慘叫聲、哀嚎聲、哭喊聲、戰馬的驚嘶聲交織成一片，無數火人在道路上瘋狂奔跑、翻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卻往往引燃了更多的同伴。
空氣中瀰漫著皮肉燒焦的可怕氣味，混合著硝煙與血腥，構成一幅慘絕人寰的景象。
石金倫被突如其來的爆炸驚得魂飛魄散，坐騎人立而起，險些將他掀下馬來。
他死死拉住韁繩，看著眼前這片瞬間崩塌的混亂火海，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下無儘的驚恐與難以置信。
“石油彈……怎麼會從地底冒出來？！”他失聲驚呼，聲音都變了調，“中計了！快撤！快撤——！”
然而，他的命令在這片人間煉獄中，顯得如此微弱而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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