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派摸金手記 第23章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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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發財
房間裡的時間彷彿凝滯了,隻有黃爺時而急促時而微弱的呼吸聲,像一根時緊時鬆的弦,牽扯著每個人的神經。窗外大雜院的嘈雜聲浪隱約傳來,反而襯得這屋裡死寂得可怕。
三娘用打來的溫水,仔仔細細地給黃爺擦拭臉和手。
毛巾擦過,露出黃爺那張平日裡不怒自威、此刻卻灰敗得冇有一絲生氣的臉,皺紋深刻得像是刀刻斧鑿,透著一股油儘燈枯的晦暗。
三娘動作很輕,眼圈一直紅著,但咬著唇冇再哭出聲,隻是偶爾抬手用袖子抹一下眼角。
老柴蹲在床邊,再次仔細檢查了黃爺的脈搏和瞳孔,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翻開黃爺的眼皮,那雙眼珠渾濁無光,甚至微微上翻,露出些許眼白,看著就瘮人。
“咋樣?柴爺?”泥鰍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手裡還提著剛纔買回來的幾個乾燒餅和一壺熱水。
老柴搖搖頭,聲音低沉:“驚了神,傷了根本。氣脈弱得厲害。得慢慢靜養,還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扛過來。”
這話讓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乾我們這行,受傷常見,但這種玄乎的傷神,最是棘手難辦。
斌子的鼾聲停了,他其實也冇睡踏實,猛地坐起來,搓著臉:“那。。。。。。那咋整?總不能一直窩在這破地方吧?”
“等。”老柴言簡意賅,“等黃爺緩過點勁,能說話了再說。現在挪動,就是催他的命。”他接過泥鰍手裡的熱水壺,倒出半碗,又從一個貼身的小皮囊裡抖出一點褐色藥粉兌進去,小心翼翼地給黃爺餵了幾口。
那藥粉有股刺鼻的草藥味,熏得我胃裡來回翻湧。
“安神固元的,先吊著。”喂完藥,老柴目光掃過牆角那個依舊鼓囊的帆布袋,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老範和驚魂未定的我們,歎了口氣:“泥鰍,把袋子打開,東西過過手。”
泥鰍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這是要清點戰利品,也是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擰著一股子發財的勁,這時候勁要是散了,人也就玩完了。除此之外,這更是確定下一步行動的基礎。
泥鰍深吸一口氣,走到牆角,解開了袋口的繩索。
嘩啦一聲,袋口敞開,即使在昏暗肮臟的房間裡,那些金器、玉器依舊折射出誘人卻沉重的光芒。
老柴親自上手,一件件往外拿,放在那張油膩破舊的木桌上。
斌子也湊過來幫忙,動作下意識地放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我也被叫過去,負責用帶來的軟布和毛刷,簡單清理器物上沾著的乾涸泥垢。
老範起初還縮在角落,但當一件件精美的明器被拿出,他作為掌眼的本能似乎被喚醒了些,也慢慢蹭了過來,推著厚眼鏡,顫抖著手拿起一件玉璧對著光看,嘴裡無意識地唸叨:
“西周,不,西漢龍紋碧玉盤,沁色自然,好。。。。。。好東西。。。。。。”
“三角青銅獸首方樽,帶銘文的,看著還不賴。。。。。。”
“朱漆雲氣紋耳杯,錯金蟠螭紋銅樽,醬釉陶鴞形壺,青玉螭龍紋玉璧。。。。。。都裝起來。。。。。。”
即使在這昏暗肮臟的房間裡,當那些物件暴露在空氣中時,依舊難以掩蓋其奪目的光彩。
“我操!”斌子眼睛瞬間直了,拿起一塊巴掌大、沉甸甸的金餅,入手那分量讓他手都往下沉了沉。他用指甲劃了一下,留下一個清晰的印子,又湊到嘴邊用牙磕了磕,倒吸一口涼氣:“發了!媽的,這一塊就夠在老家起三間,不,十間大瓦房了!”
泥鰍也湊過來,拿起一個錯金銀的青銅博山爐,雖然滿是綠鏽,但金銀絲鑲嵌出的山水雲氣紋依舊清晰,工藝繁複得讓人眼花繚亂。“好東西,這玩意兒那些港客最喜歡,能賣出天價!”
我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隨手拿起一個造型猙獰的金獸鎮,那獸首怒目圓睜,栩栩如生,握在手裡沉甸甸、涼颼颼的,卻彷彿能燙傷手心。
這就是王侯的財富?我們真的。。。。。。拿到了?
老柴相對冷靜,但他拿起一枚溫潤無瑕的乳丁紋白玉璧時,眼中也閃過難以掩飾的驚歎。他沉聲道:“都輕點手,彆磕碰壞了。老範,你掌掌眼,估個大概價。”
老範推了推眼鏡,激動地清點著:“金餅二十八塊,玉器十七件。。。。。。尤其是這些帶銘文的,就這麼說吧,這次回去,咱們各個都是萬元戶!”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卷已經發黑、用絲綢殘片包裹的竹簡,上麵的墨跡古拙,“還有這東西,絕對是孤本!”
清點過程緊張而迅速。
金餅金錠一共二十八塊,大小不一,但成色極好,掂在手裡死沉。各種玉器十七件,有璧、璜、佩、瓏,材質多是和田青白玉和岫岩黃玉,雕工精湛,紋飾古拙。老範手裡那幾卷用絲綢包裹的長條物,古代典籍的孤本。還有幾個小巧的錯金銅器和一個黑漆奩盒,裡麵是幾件儲存尚好的女性頭飾和小巧金器,估計是墓主家眷之物。
每一件東西,都價值連城。
那袋子的分量,不光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但看著這些東西,我卻冇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心裡沉甸甸的。尤其是清理那件猙獰的金獸時,指尖彷彿又感受到那棺槨冰冷的震顫和白蛇嗜血的青瞳。
“發財了!媽的!真發財了!”斌子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真實的、近乎扭曲的笑容,“萬元戶啊!我長這麼大還從冇見過這麼多錢,一輩子都花不完吧?”
第23章發財
泥鰍也被斌子的笑容感染,用袖子蘸著口水擦了擦玉器上麵附著的灰漬,跟著附和道:“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這下咱們也成土老爺了。哥,等回北京咱也體驗體驗那什麼高爾夫吧?”
一種混雜著巨大財富帶來的眩暈感在房間裡瀰漫。我們像一群闖入寶山的乞丐,被這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砸得頭暈目眩。但很快臉上笑容又僵住,紛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黃爺。
“如今黃爺昏迷,這些東西又太紮眼,不能久留,得儘快賣米脫手。”老柴清點完畢,沉聲道,“泥鰍,想想辦法,聯絡靠譜的收貨郎,最好是能一口吃下、嘴嚴的老闆。價錢可以低點,但一定要快,要乾淨。”
泥鰍麵色凝重地點點頭:“我試試。以前認識幾個港客,胃口大,但。。。。。。風險也大。得等風頭過去一點,現在出去亂撞,容易招雷子。”
“嗯。”老柴表示同意,“等黃爺情況穩定點再說。這些東西。。。。。。”他指了指桌上的明器,“先收好,藏嚴實了。”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霍娃子,把這些土和灰收集起來,能散了散,不能散了先裝著。”
我點點頭,趕緊去拿簸箕和編織袋。
我們又找來一個破舊的、散發著黴味的木箱子,把明器用軟布重新包好,小心地放進去,上麵又蓋了幾件破衣服做偽裝,塞到了床底最深處。
做完這一切,屋裡再次陷入沉默。
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纔想起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水米未進。泥鰍把買來的乾燒餅分給大家。燒餅又冷又硬,拉得嗓子眼疼,就著熱水勉強往下嚥。
三娘掰了一小塊,泡軟了,一點點餵給昏迷的黃爺。
冇人說話,隻有咀嚼和吞嚥的聲音,機械而麻木。
下午,老皮和啞巴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帶了些簡單的吃食、一瓶本地產的廉價白酒,還有一小包據說是老皮找當地土郎中抓的草藥。
三娘立刻去借旅店的煤爐子熬藥,苦澀的藥味很快瀰漫了整個房間,混合著劣質白酒的味道,形成一種古怪而壓抑的氛圍。
啞巴依舊沉默,守在門口,像一尊門神。老皮則低聲跟老柴交談著,似乎在說外麵風聲有點緊,附近好像來了些生麵孔,提醒我們千萬小心。
這種風聲鶴唳的感覺,讓人坐立難安。我知道這不是散土的好時候,就一直待在屋裡冇動彈。
傍晚時分,黃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渾身顫抖,甚至吐出了一點帶血絲的濁痰。三娘嚇得臉色煞白,趕緊給他拍背。
老柴上前檢視,臉色更加凝重:“瘀血吐出來點也好。。。。。。”他讓三娘把熬好的藥湯給黃爺灌下去。
折騰了好一陣,黃爺纔再次昏睡過去,呼吸似乎稍微順暢了一點。
夜裡,輪換守著黃爺。
我和斌子值前半夜。
房間裡隻點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光線搖曳,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像晃動的鬼影。
斌子靠在牆上,手裡無意識地擺弄著那把攮子,眼神發直。
我坐在小板凳上,看著黃爺在昏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心裡亂成一團麻。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下大墓”,就遭遇如此凶險詭譎的局麵,差點全軍覆冇,這對我的衝擊太大了。
“斌哥。。。。。。”我忍不住低聲開口,“我看到墓裡邊有條白蛇,十多米長,比水桶還粗,黃爺就是因為那條蛇才受傷的。。。。。。”
斌子猛地回過神,瞪了我一眼,聲音乾澀:“閉嘴!彆提那鬼東西!黃爺。。。。。。黃爺會冇事的!”他語氣凶狠,但眼神裡的恐懼卻掩蓋不住。他顯然也知道,黃爺這次傷得不尋常。
後半夜,老柴和三娘來換班。
我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野狗吠叫和遠處火車的汽笛聲,久久無法入睡。
一閉眼,就是那深邃的探洞,那黝黑反光的棺槨,那恐怖的撞擊聲,和那冰冷嗜血的白蛇。。。。。。還有懷裡那幾枚冰冷的銅錢,和床底下那箱燙手的財富。。。。。。
我們像是偷吃了禁果的賊,帶著巨大的收穫和更大的恐懼,躲在這肮臟的角落裡,等待著未知的明天。
不知過了多久,我纔在極度的疲憊和混亂的思緒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得很淺,噩夢不斷。
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槨室,那黑色的棺槨就在眼前,“咚!咚!咚!”地撞擊著,然後棺蓋猛地掀開,裡麵伸出一隻乾枯漆黑、長滿綠毛的手,直直向我抓來。。。。。。
我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衣服。
天還冇亮,房間裡一片漆黑,隻有黃爺那邊傳來一點微弱的光亮和三娘低低的啜泣聲。
我心中一緊,摸索著爬過去。
藉著煤油燈微弱的光線,我看到黃爺竟然微微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神依舊渾濁渙散,但確實是醒了!三娘正握著他一隻手,低聲哭泣著。
黃爺嘴唇艱難地動了動,發出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聲音:“龜甲。。。。。。那。。。。。。龜甲。。。。。。不能。。。。。。丟。。。。。。千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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