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棄的獨生女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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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增長,小峰和小蕊的聯盟愈發牢固,而我在這個家中的地位也愈發邊緣和艱難。
小峰繼承了父親的高個子,卻比父親更加陰沉。他學習成績中遊,但很會察言觀色,尤其在父親麵前,總是一副穩重懂事的樣子。他從不親自對我動手,卻擅長用言語挑唆。他會“無意”中向父親透露,我在學校似乎和某個男生走得很近(其實隻是討論習題),或者“擔心”地跟母親說,看到我放學後去了網吧(其實是去書店)。這些看似關心的告密,總能精準地點燃父母的怒火,尤其是父親,他會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厲聲訓斥,甚至罰跪。
小蕊則完美繼承了母親的柔弱外表和……某種更深層次的東西。她長得甜美,嘴巴又甜,很會撒嬌,把母親哄得團團轉。她是那種典型的“會哭的孩子”,隻要她眼圈一紅,無論她對錯,妥協的永遠是我。她覬覦我的東西,從一件新衣服到一本課外書,她不會明搶,隻會用各種方法讓父母覺得“姐姐用不著”或者“姐姐不該用這麼好的”,最終那東西總會莫名其妙地到了她手裡。
他們倆像配合默契的獵手,一個負責製造罪名,一個負責煽風點火,而父母則是他們手中最鋒利的刀。
初中時,學校組織一次去省城的研學旅行,費用不菲。我忐忑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跟父母開口。果然,父親眉頭一皺:“出去瞎跑什麼?浪費錢!在家好好溫書是正經。”
我低聲辯解:“老師說……對開闊眼界有好處……”
“眼界?”父親冷笑一聲,“你先把成績提到年級前二十再說眼界!看看小峰,從來冇這些花花腸子!”
話音剛落,小峰正好端著水杯從旁邊經過,狀似無意地接話:“爸,我們班學習委員也報名了,她家好像挺困難的,都咬牙去了。聽說這次去的科技館有最新進的設備。”
父親臉色更沉了。
這時,小蕊也湊過來,拉著媽媽的胳膊搖晃:“媽媽,我也想去……可是姐姐去了,家裡就冇錢給我買新裙子了,下週我們班文藝彙演我還要當主持人呢……”
她說著,眼圈就開始泛紅。
媽媽立刻心疼地摟住她:“去,我們小蕊當然要去,主持人是大事,裙子必須買漂亮的。”
然後她轉向我,語氣帶著責備:“念念,你就不能懂事點?家裡什麼條件你不知道嗎?你就不能讓讓妹妹?”
最終,我冇能去成研學旅行。小蕊穿著新裙子,在舞台上光彩照人。而我,在那個週末,被父親勒令在家打掃衛生,清洗他們四人積攢了一週的臟衣服。我把手泡在冰冷的水裡,用力搓洗著小蕊那件綴滿亮片的演出服,亮片的邊緣割得手生疼,但比不上心裡的疼。
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中考前夕,我複習到深夜,小蕊嫌檯燈影響她睡覺,跑去向母親哭訴。母親衝進我的房間,不容分說關掉了燈,罵我自私,不顧彆人死活。我隻能在衛生間微弱的燈光下,抱著書本蜷縮在馬桶邊上看書。
高中我考上了市重點,寄宿。那三年,是我記憶中相對平靜的時光。雖然離家不遠,但我儘可能少回去。寒暑假也常找藉口留在學校打工或學習。我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舐傷口,也暗暗積蓄著力量。我深知,隻有遠走高飛,徹底離開這個家,我纔有可能獲得新生。高考,是我唯一的出路。
開學第一天,媽媽給我收拾行李,打開我的書包,把裡麵的幾本課外輔導書扔了出來,嘴裡嘟囔著:“帶這些冇用的乾嘛?淨浪費錢!家裡供你上學已經不容易了,彆總想著搞這些虛的。”
她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神裡滿是嫌棄,彷彿我帶的不是輔導書,而是一堆垃圾。最後,她隻給我塞了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還有一遝皺巴巴的零錢,語氣不耐煩:“省著點花,家裡還要給小蕊報舞蹈班,小峰也要買複習資料,冇那麼多閒錢給你揮霍。”
我攥著那疊零錢,指尖被硌得生疼,想說
“輔導書是老師推薦的”,卻被她冷漠的眼神堵了回去。
學校每月放假兩天,我每次回去,迎接我的從不是溫暖的問候,而是無休止的使喚和貶低。週末清晨,天還冇亮,媽媽就會用力砸我的房門:“念念!還睡?趕緊起來做早飯!小蕊要去上舞蹈課,小峰還要複習,彆耽誤他們的事!”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走進廚房,看到冰箱裡放著新鮮的牛奶和雞蛋,那是給小峰和小蕊準備的。而留給我的,隻有昨晚剩下的冷粥和一塊硬邦邦的饅頭。
吃飯時,爸爸會把報紙往桌上一拍,眼神掃過我,像在審視一件不合格的商品:“聽說你們班這次月考排名了?你考了多少?冇又在班裡墊底吧?”
我小聲報出自己的名次,在年級前五十,可他卻嗤笑一聲:“前五十很了不起?小峰在他學校還進了前二十呢!你怎麼就這麼冇出息?”
小峰坐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慢悠悠地說:“爸,念念可能在重點高中壓力大吧,不過也不能總找藉口,還是得努力。”
他這話看似在為我開脫,實則在暗示我不夠努力,爸爸的臉色更難看了。
小蕊則會在這時拿出她的舞蹈獎狀,湊到媽媽麵前撒嬌:“媽媽,我這次舞蹈比賽拿了二等獎,老師說我有天賦呢!”
媽媽立刻笑得合不攏嘴,把小蕊摟在懷裡,不停地誇讚:“我們小蕊就是厲害!比某些人強多了,隻會死讀書,還讀不出個名堂。”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滿是鄙夷,彷彿我連給小蕊提鞋都不配。
高二那年冬天,我感冒發燒,渾身無力,想跟家裡要些錢去看醫生。打電話給媽媽時,她正在給小蕊挑選新衣服,語氣不耐煩:“多大點事就看醫生?忍忍就過去了!小蕊的衣服還冇選好呢,彆耽誤我時間。”
冇等我再說一句話,她就掛了電話。我握著冰冷的手機,站在寒風裡,感覺心比天氣還冷。最後,還是同桌借了我一些錢,我纔去校醫室拿了點藥。
高考前的幾個月,是我最艱難的時光。我每天隻睡四個小時,拚了命地刷題、背書,手指因為長期握筆,磨出了厚厚的繭子,眼睛也常常佈滿血絲。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就能考上遠離這裡的大學,就能徹底擺脫這個家。可我冇想到,他們連我最後的希望都要剝奪。
高考前一週,學校放假讓我們回家調整狀態。我剛回到家,就看到小峰和小蕊坐在客廳裡,手裡拿著我的高考誌願填報指南。小峰看到我回來,慢悠悠地把指南合上,放在桌上,語氣平淡:“念念,我跟爸媽商量好了,你高考完就彆讀大學了,出去打工吧。家裡最近經濟緊張,小蕊要去北京學舞蹈,我也要準備考研,需要錢。”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顫抖:“你們……
你們怎麼能這樣?高考是我唯一的出路!”
爸爸從房間裡走出來,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裡滿是厭惡:“出路?你能有什麼出路?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早晚要嫁人!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幫襯家裡,給小峰和小蕊多攢點錢!”
媽媽也跟著附和,拉著小蕊的手,眼神冰冷:“念念,你就聽你爸的話吧。小蕊是要當舞蹈家的,小峰是要考研究生的,他們的前途比你重要多了。你就彆那麼自私了,為家裡犧牲一點怎麼了?”
小蕊在一旁,嘴角帶著得意的笑,故意說:“姐姐,其實打工也挺好的,我有個同學的姐姐,打工一個月能掙不少錢呢,還能買新衣服。不像讀大學,又費錢又浪費時間。”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冷漠又自私的臉,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衝進房間,鎖上門,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我看著書桌上堆滿的複習資料,那上麵寫滿了我的希望和夢想,可現在,他們卻要親手把這些都打碎。
我拚了命地學習,目標是遠離這座城市的一所頂尖大學。我以為,隻要考上大學,我就能掙脫這個牢籠。
我卻低估了人性的自私與殘忍,能到何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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