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棄的獨生女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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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的詢問室裡,白熾燈的光有些刺眼,我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麵對著麵前的女警察,異常冷靜地開口。我冇有哭,也冇有歇斯底裡,隻是一字一句地,把多年來積壓在心底的委屈和痛苦,像倒豆子一樣全部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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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歲被送到鄉下奶奶家的孤獨,到回城後被擠占房間、忍受偏心的日子;從作業本被撕、鋼筆丟失的排擠,到被誣陷後捱打的委屈;再到小蕊患病後,父母如何理所當然地逼我捐腎,如何偷走我的高考證件斷我後路,又如何用偽裝成維生素的安眠藥,企圖將我迷暈送上手術檯。
我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裡拿出那個白色藥瓶,輕輕放在桌上:“警察同誌,這就是他們給我的‘維生素’,藥店的藥劑師已經確認過,裡麵是強效鎮靜安眠藥。”
女警察拿起藥瓶,仔細看了看,又打開瓶蓋聞了聞,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做筆錄的過程中,她偶爾會打斷我,確認一些細節,比如父母第一次逼我捐腎的時間、偷證件的具體情況、母親送藥時的言行舉止。她的表情從最初的公事公辦,逐漸變得震驚,眼神裡也多了幾分同情。中途,她起身給我倒了杯熱水,遞到我手裡,聲音比剛纔溫和了許多:“同學,你彆怕,慢慢說,把所有事情經過都詳細講清楚。如果你的陳述屬實,他們的行為已經涉嫌非法拘禁預備、故意傷害預備,甚至可能構成犯罪了,我們一定會依法處理。”
熱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掌心,驅散了些許寒意,我點了點頭,繼續把剩下的事情說完。
做完筆錄,警方很快就聯絡了我的父母,傳喚他們到派出所接受調查。當父親和母親被警察領進詢問室隔壁的房間時,透過玻璃窗,我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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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一開始還帶著幾分不耐煩,可當他看到坐在裡麵、麵無表情的我時,臉色瞬間變了,暴怒地指著我,破口大罵:“你個畜生!白眼狼!你竟然敢報警抓你爹媽?我今天非要打死你個不孝女不可!”
他說著就要衝過來,好在旁邊的警察反應快,一把拉住了他,嚴肅地警告:“同誌,請你冷靜點!這裡是派出所,不許鬨事!”
母親則是一進房間就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到警察麵前,聲音嘶啞地哭訴:“警察同誌,你們可千萬彆聽這孩子胡說啊!我們是她的親生父母,怎麼可能害她?是我們小女兒小蕊得了尿毒症,快不行了,我們實在冇辦法,才求著大女兒救救妹妹啊……
她不願意,我們也是一時糊塗,纔拿了她的證件,想逼她迴心轉意……
那藥就是普通的維生素片,是她自己心理陰暗,故意冤枉我們,想毀掉這個家啊!”
她一邊哭,一邊偷偷瞟我,眼神裡滿是怨毒,彷彿我纔是那個十惡不赦的人。
他們顛倒黑白、撒潑打滾的表演,在我冷靜的陳述和那瓶確鑿的
“證據”
麵前,顯得格外蒼白可笑。警方隨後拿出了藥店藥劑師的證詞,還有我之前補辦證件時班主任提供的證明,一一擺在他們麵前。看著那些證據,父親的罵聲漸漸小了下去,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拳頭緊緊攥著,卻不敢再放肆;母親的哭聲也弱了下來,眼神躲閃,再也不敢看警察的眼睛。
最終,警方對他們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教育,明確指出:“偷拿他人重要證件,影響他人正常升學,已經涉嫌違法;意圖用安眠藥迷暈他人,強迫進行重大醫療手術,更是嚴重侵犯他人人身權利,要是真的實施了,就是犯罪行為,要承擔刑事責任的!”
在法律的威懾下,父母極不情願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在調解記錄上簽了字,還寫下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再騷擾我,也不再以任何方式阻撓我參加高考。
從派出所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路邊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灑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我和父母站在派出所門口的台階下,中間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像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父親臉色鐵青,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彷彿要把我生吞活剝:“好,好得很!顧念,你真是翅膀硬了,有本事了!敢跟你爹媽作對,還敢報警!從今天起,我顧某冇有你這個女兒!你以後是死是活,都跟我們顧家冇有半點關係!”
母親站在父親旁邊,眼睛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痕,她用一種混合著怨恨、絕望和不甘的眼神看著我,聲音沙啞:“念念,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小蕊是你親妹妹啊!你毀了她唯一的希望,也毀了這個家!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我看著他們,心裡冇有憤怒,也冇有委屈,隻有一片死寂的冰涼,甚至還有一絲解脫般的輕鬆。報應?如果堅守自己的生命權、拒絕被當作器官供體就是狠心,如果反抗不公、保護自己就是毀家,那這樣充滿算計和掠奪的家,毀了也罷。
“正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我也希望,從今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
說完,我冇有再回頭看他們一眼,轉身就走。腳步一開始還有些沉重,可越走越堅定,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彆過去的黑暗。我走到公交站,等了幾分鐘,坐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車廂裡很安靜,隻有發動機的轟鳴聲,我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速後退的夜景,眼淚終於無聲地流了下來,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解脫。
高考那幾天,我徹底拋開了所有雜念,心無旁騖地走進考場。拿到試卷時,我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讀題、答題,把自己十年寒窗學到的知識,一字一句地寫在答題卡上。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我合上筆帽,走出考場,陽光灑在臉上,溫暖而明亮,我知道,屬於我的新生,即將開始。
考試結束後,我冇有回那個所謂的
“家”,而是立刻在學校附近找了一份暑期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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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餐館裡當服務員,每天從早上九點忙到晚上九點,雖然累,但能拿到一筆不算少的工資。同時,我還在網上查了大學助學貸款的申請流程,準備好相關材料,提交了申請。我告訴自己,從今往後,我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我要靠自己的雙手,撐起屬於自己的未來。
兩個月後,錄取通知書寄到了學校。當我從班主任手裡接過那個印著大學名字的信封時,手忍不住有些顫抖。拆開信封,裡麵的錄取通知書上,清晰地印著我的名字,我如願考上了那所遠離家鄉的重點大學。我冇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曾經關心過我的班主任,隻是在心裡默默地感謝她。
開學前幾天,我回到那個我曾經住了幾年的
“家”——
其實是為了拿我僅剩的幾件舊衣服。開門的是小峰,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冇說話,轉身就進了房間。我走進那個狹窄的書房,拿起放在角落裡的行李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然後關上門,再次離開了這裡。這一次,我冇有絲毫留戀。
我獨自一人揹著書包,拖著行李箱,踏上了離家的火車。當列車緩緩啟動,熟悉的城市在窗外飛速後退,最終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時,我靠在車窗上,嘴角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我知道,過去的黑暗已經被甩在身後,前方等待我的,是充滿希望的未來。
此後的十年,我再也冇有回過那個城市,也冇有和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聯絡過。大學四年,我努力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拿到了獎學金;課餘時間,我繼續打工,不僅能養活自己,還能攢下一些錢。畢業後,我憑藉優異的成績,在一所大城市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從基層員工做起,一步步晉升,幾年後就成了部門主管。我在城市裡買了一套小小的房子,雖然不大,但很溫馨;我還認識了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週末會一起吃飯、看電影、旅行。那段不堪的往事,被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最深處,輕易不願觸碰,彷彿那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我以為,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和那家人有任何交集,我們會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我冇想到,十年後,一些意想不到的真相,會以一種極具戲劇性的方式,突然被揭開,將我平靜的生活再次掀起波瀾。
那是一個週末的下午,我正在家裡看書,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帶著幾分猶豫和急切:“請問……
是顧念嗎?我是你奶奶的遠房侄女,你可以叫我李阿姨。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關於你父母,還有你……”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種莫名的預感湧上心頭,我握著電話,聲音有些沙啞:“李阿姨,您說吧,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李阿姨沉默了幾秒,然後緩緩開口,說出了一個讓我震驚到無法呼吸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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