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往事戲班女主的深情 第1章 宣南夜戲，虞姬初遇故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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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六年七月，北平的暑氣裹著胡通裡的槐花香，黏在豔春班戲樓的硃紅廊柱上。後台卸妝鏡前的洋燈暈開暖黃光圈，沈玉羅正由徒弟小蓮幫著卸《霸王彆姬》的頭麵，點翠鳳冠上的珠子還在輕輕顫動，像是還冇從戲裡的楚歌聲中緩過神來。
“師孃，今兒個樓下第三排，總坐著個穿灰布學生裝的先生，眼睛直盯著您看。”
小蓮手指絞著卸妝棉，聲音壓得極低。沈玉羅握著胭脂盒的手頓了頓，指尖沾著的硃砂紅在素白帕子上暈出一點豔色。她透過鏡中倒影望向後台門簾，青布簾外傳來前台的叫好聲，混著遠處電車叮叮的鈴聲，卻隱隱透著股說不出的滯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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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戲樓裡總來些穿和服的日本人，靴底踩在木板上的聲響，比戲裡的梆子更讓人心裡發緊。
豔春班是宣南地界的老戲班，自她十二歲跟著班主沈老班主學戲，到如今成了唱紅京城的
“活虞姬”，整整十年。戲樓不僅是百姓聽戲解悶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五，班主總會藉著送茶水的由頭，給常來的老票友遞些折著的戲詞，那些看似尋常的
“遊園驚夢”
唱段裡，藏著外人看不懂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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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三年前偶然發現的秘密，也是她答應沈老班主，無論時局多亂都要守著戲班的緣由。
“明兒還得唱《霸王彆姬》？”
沈玉羅摸著鏡沿的刻花，聲音輕得像戲裡的韻白。小蓮剛要回話，後台門簾突然被掀開，沈老班主掀著青布衫走進來，臉上的皺紋比往日更緊了些：“玉羅，明兒加場，日本人那邊遞了帖子，說要請你去軍部唱堂會。”
沈玉羅手裡的胭脂盒
“噹啷”
一聲撞在鏡台上。她想起上月東單牌樓貼的告示，日軍藉口
“維護治安”
查抄了三家書場，如今竟要伸到戲班來了。“班主，我不唱。”
她站起身，水袖還搭在臂彎裡，語氣卻比戲裡虞姬拔劍時更決絕，“戲是唱給中國人聽的，不是給豺狼唱的。”
沈老班主歎了口氣，從袖裡摸出張疊得整齊的毛邊紙，趁小蓮轉身拿卸妝水的功夫，悄悄塞到她手裡：“這是陸先生托人帶來的，說明兒還來聽戲，想跟你討段《鎖麟囊》的琴譜。”
沈玉羅展開紙，昏黃燈光下，“春秋亭外風雨暴”
的戲詞旁，用鉛筆淡淡描了行小字：“日軍明日查戲樓，留意西廂房暗格。”
她指尖攥著紙，忽然想起小蓮說的那個灰布衫先生。昨夜唱到
“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
時，她餘光瞥見台下第三排，有個戴圓框眼鏡的青年正望著她，眼神不是尋常票友的癡迷，倒像是藏著些沉甸甸的東西，像寒夜裡的星子，亮得讓人不敢忽視。
第二日傍晚，戲樓剛上燈，沈玉羅便換上水藍旗袍，坐在後台調絃。小蓮端來碗冰鎮酸梅湯，湊在她耳邊說：“師孃，那陸先生來了，還帶了本《京劇音韻整合》。”
話音剛落，門簾就被輕輕挑起，穿灰布學生裝的青年站在門口，手裡捧著本藍布封皮的書，鼻梁上架著的圓框眼鏡沾了點暮色，顯得溫文爾雅。
“沈老闆，冒昧打擾。”
青年拱手作揖，聲音清潤，“在下陸景明，是燕京大學的學生，久聞您的《霸王彆姬》堪稱一絕，想討教幾段唱腔技巧。”
沈玉羅放下胡琴，指了指旁邊的木凳：“陸先生客氣了，不過是混口飯吃的手藝。”
她注意到陸景明袖口沾著點墨漬，手指關節處有層薄繭，不像是常年握筆的學生，倒像是常握槍的人。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皮靴聲，日軍小隊長鬆井帶著兩個士兵走進戲樓，腰間的軍刀撞在廊柱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沈玉羅心裡一緊，剛要起身，陸景明卻不動聲色地將那本《京劇音韻整合》推到她手邊，書頁間夾著張紙條：“我去應付，你速去西廂房。”
她望著陸景明轉身走向鬆井的背影，忽然想起戲裡虞姬對霸王說的
“大王意氣儘，賤妾何聊生”。可此刻她手裡攥著的不是寶劍，而是藏著情報的戲詞，眼前的青年也不是末路的霸王，而是在亂世裡提著燈的人。西廂房的暗格裡，藏著最近日軍調動的佈防圖，那是沈老班主冒著風險從郵局取來的，若是被搜走，前幾日犧牲的交通員就白丟了性命。
沈玉羅藉著去換戲服的由頭，快步走向西廂房。窗外傳來陸景明和鬆井的對話，陸景明用流利的日語解釋自已是來采訪名角的學生，聲音裡聽不出半分慌亂。她打開暗格，將佈防圖塞進貼身的肚兜，剛要轉身，卻聽見鬆井不耐煩的吼聲：“把戲班的人都叫出來，搜！”
就在這時，前台突然響起一陣叫好聲，是小蓮在外麵唱著《穆桂英掛帥》的選段，“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的唱腔清亮，蓋過了日軍的嗬斥。沈玉羅趁機走出西廂房，正撞見陸景明朝她使了個眼色，兩人目光交彙的瞬間，她忽然覺得，這亂世裡的戲，或許不隻是唱給彆人聽的，更是唱給自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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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的是虞姬的堅韌，也是中國人的骨頭。
鬆井最終冇搜出什麼，悻悻地帶著士兵離開。戲樓裡的燈重新亮起來，陸景明站在台前，望著正要上場的沈玉羅，忽然輕聲說：“沈老闆，方纔您唱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真好。”
沈玉羅攥緊水袖，朝著他微微頷首，轉身踏上戲台。聚光燈亮起的那一刻，她彷彿又成了那個手持雙劍的虞姬，隻是這一次，她知道台下有個人，和她一樣，在守著北平的夜，守著心裡的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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