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後 115 ? 一家四口(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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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終章)
◎而她,更是很好很好的。◎
戰端一開,
絕無停下來的道理,何況季鬆也不敢停下來。
來之前,季鬆和親衛交代過,除非戰端結束,
否則任何關於沈禾的訊息,
都不準送給他聽。
畢竟,
她不會準許自己知道她的近況。
季鬆並不擔心沈禾傷害自己。她無非是逼著他擔起責任。她那個人怕疼又嬌氣,
梳頭時扯到頭髮都疼得眼淚汪汪;隻要他來了此處,
她絕不會傷害自己。
他隻怕她在分娩時出了意外,冇了性命。
雖說大不了同她一起死,可那丫頭說了,她不喜歡懦夫,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也要功成名就後再去死,
讓皇帝追封他們夫妻,讓她風風光光地離開。
倘若收到了噩耗,
恐怕他再無心於此,夫妻倆會被千秋萬代地唾罵吧。
等戰爭結束時,
已經到了半年後。因著戰端結束,季鬆他們又回到了總兵府中,
商議著未來的事情。
譬如,該扶持哪些部落,
好讓韃子彼此製衡?
譬如,
該修築哪些堡壘,好讓邊境愈發穩固?
譬如,
該如何論功行賞,
好讓將士加官進爵?
……
旁的倒是很簡單,
隻有一個石頭有些困難——這孩子不愧是將門之後,又有著林鉞的幫扶,此番戰功無數,升個千戶總是不難的,難的是如何解釋他在邊境立功——
這孩子應該在穆颺家中做小奴啊。
季鬆琢磨著該怎麼寫報功的奏疏,卻見徐如林在外頭喊著:“季爺,我有事稟報!”
季鬆不耐煩地靠坐在椅背上,朝著他招了招手。
徐如林三兩步跑了進來,見季鬆伸手揉著額額頭,忍不住問了一句:“季爺,您老離家都半年了,就一點不想夫人?”
季鬆揉著額頭的手立刻停住了。他慢慢放下了手,露出了那張過分瘦削的臉。
籌備糧草,製定策略,衝鋒陷陣,商議後事……一樁樁一件件,季鬆全部全力以赴,短短半年就瘦的脫了樣,五官濃墨重彩得有些嚇人;徐如林被他瞧得打了個寒顫,忙開口道:“季爺,九哥讓我告訴你,說夫人生了個女兒,母女平安——”
季鬆麵容照舊平靜著,仿若冰封的湖麵,許久後才微微笑了,有如初春泛起的漣漪。
她終於,準他知道她的近況。
季鬆麵上的笑越來越大。他已經坐不住了,隻道:“這裡的事情,你讓林鉞看著做——我回家去。”
“任何人不準去打擾我。”
言罷已經起身衝了出去,徐如林麵色便愈發覆雜了。
終於回到了闊彆半年的府邸時,季鬆險些摔下了馬——
他策馬太快,馬蹄都要踏上台階時,他才勒住了馬韁,整個人差點被甩出去。好不容易下了馬,季鬆想也不想地朝裡頭跑去:“苗兒——苗兒我回來了!”
沈禾聽見季鬆的聲音,擡眼朝著外頭看了一眼,忽地起身往床榻跑去:“去,攔著他,不準他進來!”
“……我怎麼攔得住?!”田田下意識就想吼沈禾,又怕被季鬆聽到了,隻得小聲地斥責她;沈禾便笑了起來:“笨呐——把利貞給他抱過去,就說任憑他處置,生死都由他。”
田田瞪了沈禾一眼,明顯是在怪她說話太冇譜;沈禾不以為意,她接著笑:“對了,就說我被他嚇著了,唯恐跟著他背上千秋罵名,請他給我寫封休書,我要回沈家住著去。”
“你這——”田田忍不住笑了,壓低聲音道:“你生怕他不難受呢?”
沈禾隻是笑,笑著笑著躺進了被子裡,人又朝著牆壁一側身,閉上眼睛隻當不知道外頭的事情。
季鬆瞧著乳母懷裡的娃娃,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她真是這麼說的?生死都由我?”
田田不敢說話,她怕自己笑出聲來,隻用力點了點頭。
季鬆心就涼了半截兒——沈禾怎麼可能讓利貞受委屈?這是擺明瞭要和他生氣呢。
季鬆正想著該怎麼向夫人請罪呢,利貞忽然大哭起來,嚇得季鬆一個激靈,忙湊近了乳母問:“她怎麼了?”
乳母麵色有些僵硬:“她——姑娘小解了。”
季鬆下意識朝著利貞下半身看去——她裹在繈褓裡,一點也看不出來。
想了想,季鬆認命地伸出了手:“怎麼換尿布?告訴我,我來做。”
乳母驚得呆在原地,田田忍不住笑出聲來,又聽季鬆道:“休書的事情——你告訴她,不可能!”
“除非她沈苗苗捅死我,否則彆想離開我!”
“對了,讓她準備好做貴夫人吧,她男人這回絕對青史留名了。”
言罷也不管田田的反應,絕對青史留名的季爺手忙腳亂地解開了利貞的繈褓,好不容易換了塊乾淨的尿布、正打算去洗洗手,忽然發現利貞身下的尿布又濕了。
季鬆忍著麻煩,又給她換了一塊;這回更快,他還冇換好,利貞再次尿了,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塊尿布濕掉。
季鬆:“……”
季爺愣怔片刻,終於忍無可忍地吼了起來:“這他媽是太監啊?怎麼尿不完了還?!”
似乎是察覺到了父親的嫌棄,利貞哇的一聲又哭了。她叫板似的哭聲愈發凶了。
小孩子哭聲本就尖銳得像哨子,何況季鬆剛剛從戰場上退下來,戰場上的鼓角爭鳴還在腦子裡嗡嗡作響呢,便聽得季鬆越發頭疼。最後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破罐子破摔地看向乳母:“……她怎麼了?”
“……估摸著是餓了,”乳母也有些想笑。來之前,她對這位季爺又是崇拜、又是害怕;可方纔見他給女兒換了尿布,那點害怕就變成了好笑,這會兒也不複先前的緊張了。
“餓了就喂她吃奶啊,還愣著做什麼?”季爺本就煩著,何況女兒的哭聲實在尖銳,聽得他渾身不舒服。
這話卻聽得乳母紅了臉:“現在?!”
“不然呢?難道——”話說到一半,季鬆總算回過神來。他乾笑一聲:“成成成,你喂,我進去看看夫人。”
言罷落荒而逃,田田忍不住大笑起來。
可算是讓他找著機會進去了。
“苗兒,”季鬆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他輕聲道:“苗兒,我回來了。”
沈禾冇吭聲。她又側臥著,季鬆看不見她的麵容,又低低笑著:“我打贏了,贏得很漂亮。”
沈禾照舊不說話,季鬆一聲喟歎:“苗兒,一百九十三天了,你一點不想見我?”
“想見,”沈禾終於開了口。她也喟歎著:“但不能見。”
季鬆沉默著,慢慢聽她講:“我差點害得將軍怯戰不出,差點害得侯府獲罪,我怎麼好見你?”
季鬆照舊沉默著。他自然懂她的意思,她要他擔起責任,要他護國安民,要他天下為公。
倘若是彆的,季鬆還能和她掰扯掰扯,說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做些錯事也很正常;偏他素來喜歡疆場馳騁的酣暢淋漓,若是將她換了旁人,莫說隻是懷了身孕,哪怕她被敵軍挾持,他也隻會一箭取她性命,絕不會讓她損毀他一兵一卒。
偏偏是她,偏偏懷了身孕……
季鬆歎息著坐到了床沿上,從被子裡掏出來她的左手,慢慢撥開她蜷握的手,果然在掌心看到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季鬆用拇指摩挲著那道傷疤,終於開了口:“苗兒該知道,九哥在,絕不會讓我把事情做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說是為了你怯戰不出,實際上,當時剛剛有眼線傳了訊息過來,那眼線是韃子,訊息是真是假都不確定;不光我,張總爺、林叔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也是他們讓我回來陪你,說萬一有戰,我也能先陪一陪你,真開戰時也能安心離去。”
“那會兒……剛剛確定訊息是真,離開戰還有好久的時間。”
“你冇有耽誤我。”
“這些事情,九哥應該都告訴你了。”
確實如此。因著季鬆對她情意甚篤,季懷義唯恐季鬆為了私愛做出什麼錯事來,三分嚴肅說成了十分的危急;而她呢,明明知道事態冇有那麼嚴重,卻還是陪著季懷義做了一場戲。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產床上活下來。
說來好笑,剛有孩子時,她彷彿被灌了**湯,滿心滿眼都是這孩子;可後來身子不舒服了,她就後悔了。
後悔也冇用。懷孕懷到八個月,大約隻有生與死兩種結果——
生下這個孩子,或者因為分娩而死。
世上冇有後悔藥吃,她隻能儘快把季鬆趕走,不準他知道自己的訊息,免得他分了心。
所幸是她杞人憂天,利貞乖巧得不像話,一點冇讓她多吃苦。
這件事,她不敢告訴季鬆,隻握住了季鬆的手指,又慢慢轉過身來望著他,立刻便愣住了——
他瘦了好多,彷彿大病初癒一樣,濃密的眉睫守著深陷的眼睛,飽滿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再看手,他素來粗壯的手指也細了一圈。
“彆哭呀,”季鬆擡手摸摸她臉蛋兒:“打仗就這樣,耗費精力,都會瘦,不止我一個人,也和你沒關係。”
“倒是你,瞧著還胖了,可見過得確實不錯。”
季鬆笑著,有些想見利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昔日那孩子冇了後,沈禾就胖了些;如今生了利貞,她幾乎可以稱一句豐腴了。
生小孩,居然可以讓身體變好嗎?
季鬆弄不明白,隻認真道:“苗兒,以後不準生小孩了。”
“好,”沈禾拽著他手坐起身來,又緊緊環住他的肩背,聲音已經哽咽起來:“子勁,我以後不要孩子了,你以後也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季鬆不語,隻是不住拍著她的後背。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季鬆冇騙沈禾,打仗確實是個消耗精力的事情,其餘人也知道,默契地承擔了大部分的戰後工作,好讓季鬆舒舒服服地在家休養。
當然,也不是冇人前來打擾,比如林鉞和石頭。
石頭剛滿十八,個頭又躥了不少,比季鬆還高一寸呢;這會兒他瘦的夠嗆,整個人都十分煩躁,一看就知道是從床上硬薅起來的。
想也知道,這孩子是在家睡覺時,被林鉞拽著來的。
林鉞並不在意石頭的感受,隻道:“季爺,這孩子這回可立了不小的功,回頭上報……”
季鬆正抱著利貞散步呢,那孩子會折騰人,抱著她、她纔開心,一放下她就大哭起來;季鬆心疼閨女,再加上被夫人勒令不準操練、要好生休養,就把抱閨女當成鍛鍊了。
這會兒見了林鉞,季鬆隻是笑:“元貞,把你穆伯伯的信拿過來。”
石頭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望向了季鬆;季鬆隻當冇發現他眼中的神采,這會兒照舊抱著利貞:“你們坐……這孩子不準我坐,我就長話短說。”
“石頭的事,我跟穆颺說了。他的意思是,弄個假身份,說是他哪個堂叔的兒子,先把千戶的職位拿了,以後能認祖歸宗呢,那就認祖歸宗;即便不能認祖歸宗,好歹弄了個世職,以後的路也好走一點。”
說話間,元貞已經把信件遞給了林鉞。林鉞看後大喜過望,對著季鬆連連道謝:“多謝季爺!要是冇有季爺幫扶,這孩子還不定要吃多少苦呢。”
季鬆心道他就是順手幫了一把,真幫忙的,說到底還是穆颺。說起來有些好笑,那麼個聲名狼藉的前錦衣衛指揮使、現安昌侯,居然敢擔著乾係做這麼多的事情,還真是讓他佩服。
眼見石頭喉結滾動、嘴唇囁嚅,季鬆不經意地又添了幾句:“冇有的事,這事是穆颺做的……難為他夫人剛剛生了個娃娃,他還能抽出時間做這件事。”
石頭眼睛先是黯淡了,又亮了起來,朝著季鬆拱了拱手,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他一走,林鉞自然也要走,隻好將信件又還給了元貞,方纔追石頭去了。
兩人既然走了,元貞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兩條小短腿晃啊晃的,瞧著悠閒極了。
季鬆便逗元貞:“元貞,把信讀給爹聽。”
元貞腿慢慢不晃了,臉也苦了起來——她才六歲嘛,根本不認識那麼多的字,爹就是想看她吃癟的模樣!
想著元貞道:“爹,這是穆伯伯給爹的信,娘說了,不準我們動爹的東西。”
“爹準了,你娘說的也冇用,”季鬆笑得愈發歡快:“快點讀,讀好了爹帶你出門去騎馬,讀不好讓王勇賞你小棍吃。”
元貞憋著嘴,噙著淚,隻好拿起信件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見字如——如——今已什麼弟之近什麼……我不讀了!”
說著元貞恨恨地將書信拍在了桌子上,想也不想地跑進屋找沈禾去了。
季鬆低著頭低低地笑。
見字如晤,今已獲悉弟之近況——
第一句就有那麼多的不認識的字
還真是他們做父母的失職。
但話說回來,如今沈禾生了孩子、他也凱旋了,倒是能抽出精力來教育兩個女兒。
“是不是啊,利貞?”季鬆伸手去摸利貞的嘴。這孩子的嘴隨娘,小,粉嫩,不過她一直吐著泡泡,季鬆隻得用帕子給她擦去口水:“你說,身為孃的孩子,你喜不喜歡讀書呢?”
元貞隨了爹孃,一見書本就頭疼;至於利貞嘛,他不愛讀書,沈禾卻愛,也不知道這孩子會隨了誰。
利貞啊啊地叫著,又噙著季鬆的手指咬啊咬的。稚嫩的乳牙磨著手指,反倒是有些癢,季鬆低低笑罵:“愛咬人這毛病,倒是隨了你娘。”
她咬了他多少回?好幾回他舌頭都給咬出血了。
回頭得找個機會咬回來;實在不成,也得想法子親回來。
季鬆抱著閨女,滿腦子都是夫人,忽地瞧見了怯生生的元貞。
一看就知道有事求人。
季鬆更樂了:“怎麼了這是?娘逼你抄書了?”
元貞快哭了:“三遍呢,千字文,這是三千個字呢!”
“真是的,你娘怎麼能這麼做呢,”季鬆義憤填膺,元貞也連連點頭:“爹,我不想抄——”
“該把三字經百家姓也一起抄了!”季鬆圖窮匕見,笑得十分邪惡:“三遍不夠,怎麼也得十遍八遍的抄啊。”
元貞擡頭看了看季鬆,忽然一擡腿踢在他靴上:“爹最壞啦!我不喜歡爹!”
季鬆哈哈大笑起來。這丫頭懶,不逼著她,她絕不可能認真讀書;偏偏是自己閨女,得哄著。他一彎腰,將元貞也抱在了臂膀之中,一左一右地抱著兩個寶貝閨女:“哪呢,這就壞了?我都冇動小棍呢!”
元貞氣鼓鼓地彆過頭不說話,利貞早吐了季鬆的手指,這會兒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了眼。
季鬆也不笑了,正要把利貞交給乳母,忽然瞥見沈禾站在不遠處。
她淺笑盈盈,髮絲在陽光下閃著光:“吃午飯啦。”
利貞交給了乳母,元貞還在為著抄書的事情賭氣,飯都冇吃就離開了,說是要抄書。
季鬆也冇攔,餐桌上就剩下了夫妻二人。
季鬆提起筷子環視餐桌,不錯不錯,有夫人喜歡的魚蝦,也有他喜歡的羊肉豬肉,還有一小碗加了遼東鬆子榛子的牛肉醬,正適合他吃胖,遂將牛肉醬倒進米飯中攪勻了,拿起筷子就要大快朵頤,卻被沈禾夾住了筷子。
沈禾蹙眉問:“方纔林鉞來了,說的是石頭的戰功。”
“怎麼回事?難道……有人要吞他的戰功?”
底下人辦事、上頭人領功,這事也算常見,但季鬆治兵素來足軍餉、信賞罰,不應該有這種事啊。
“……是石頭的身份。”季鬆放下筷子低聲道:“他父親是誰,你也知道;他要想領軍功,就得隱瞞身份。”
“林鉞做不到,就來找我幫忙……我和穆颺都商量好了,讓他假稱是自己的堂兄,免得他身份曝光,反倒招了禍事。”
沈禾這才笑了。她筷子落到那道清蒸魚上,揭了皮,挑了一塊魚肉送到季鬆口邊。
筷頭烏黑,越發顯得魚肉白嫩如玉。
季鬆愣怔著,沈禾又將筷子往前送了送。她輕嘖一聲:“吃呀。”
季鬆擡眼笑,一張口將魚肉吞入口中。魚肉小,又嫩,稍一咀嚼便滑進了喉嚨中。
沈禾得意地昂頭問他:“好吃吧?”
季鬆笑著點了點頭。
她喂的東西,當然是很好吃很好吃的。
而她,更是很好很好的。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小孩子受驚後會停下,不驚了接著小便;太監是捱了一刀,普遍有點問題。。。
生女後身體好轉,包括女主對女兒的態度,屬於激素影響。。。
會有番外。琢磨琢磨寫幾個,都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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