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權臣強取豪奪了 第79章 結局(中) 求偶的大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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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中)
求偶的大貓
又使眼色?
這次是什麼意思?
薑月困惑了。
來不及等她思考,
林玨已經轉身往小廚房走去。
薑月一愣,趕緊起身跟上去。
這唱的是哪一齣,又要做吃的來堵她的嘴不成?
倒也不必心虛成這樣,
她真冇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自己就是女子,
若真為什麼“君子遠庖廚”
責備林玨,
那不是自輕自賤嗎?
要論起來,世人將士農工商也排了個高低貴賤,醫者數百工,
在達官貴人眼裡也是賤業,
難道他們也要放在心上,日日自卑嗎?
薑月無奈極了,京城果然是吃人的地方,師弟曾經是個多麼通透的小郎君,如今表麵看去仍舊溫潤如玉,可內裡竟已硬生生被磋磨成這副畏手畏腳的模樣。
也難怪林玨從前一直想勸她認命嫁給陳洛川了——認了尊卑貴賤那一套,
可不得覺得她能嫁得貴夫是喜事?
至於往後不能行醫——擺脫賤業更是喜上加喜了。
薑月心中連連搖頭,
得把話和師弟說清楚才行。
不過雖有些生氣,但理智上還是覺得不能太苛責林玨。
林玨雖是個小郎君,
卻是極溫順的性子,自小就不像彆的小郎君調皮頑劣,
反而異常聽話懂事。
曾經他們還生活在一起的時候,
每日跟著各自的師父給形形色色的人看診,
彆說她這樣的脾氣,
兩個看慣生死的師父有時都難免感慨命運不公,
年幼的林玨卻從未有過這些情緒,彷彿天生就冇有反骨。
這樣的性子好在十分溫柔體貼,不好的地方便是太容易受人影響。
再加上他們早年離散,
師父們又都去得早,林玨小小年紀,心性不穩之時便要一個人討生活,難免走些歪路。
長姐如母,她這個做師姐的,不知道便罷了,既然現在發現了,自然要負起責任,將師弟引回正路上來。
不然以後若有歹人盯上了林玨的好性兒,將他騙了,她有何顏麵去地下見師父師叔?
薑月越想越覺得憂心忡忡,越發加快腳步,一把推開小廚房的門!
林玨愕然回頭!
他還保持著彎腰站在灶台邊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從錯愕變成驚恐。
見他似乎張口要辯解些什麼,薑月擡手製止,“師弟,什麼都彆說了,我都懂。”
林玨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陳洛川,“……”
師姐懂什麼了?
懂他現在的絕望嗎?
陳洛川正在學著把握火候,尤其聽林玨說藥膳對火候要求極高,他索性蹲在地上對著灶膛,叫林玨細細教給他。
此時他臉上沾了點灰,原本看著還有點好笑,在聽到薑月叫出師弟的那一刻,忽然變得神情莫測。
林玨斜著眼晴悄悄往下看了一眼,嚇得立刻收回視線。
從薑月這邊卻是看不見陳洛川的,中間一張實木長桌將人遮得嚴嚴實實。
她冇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隻以為林玨的種種表現都是因為不知怎麼麵對她。
“阿弟,你坐下。”
林玨僵硬地拎著勺子往下看。
“勺子也先放下……不,不必了,實在喜歡的話,拿著也行。”
薑月斟酌道,“彆燙著自己便是。”
林玨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坐下的,陳洛川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瘮人得很,他幾次想豁出去開口提醒薑月都冇能開得了口。
“阿弟,你還記得師父傳我們醫術前,教我們熟背的那段古書麼?”
“記,記得啊……怎麼了師姐……怎麼突然,突然這麼說話……”
林玨汗流浹背。
地上那位好像突然很不滿的樣子……
怎麼辦,好可怕……
“你將第二句,背給我聽。”
林玨不敢怠慢,也顧不上陳洛川了,老實背道,“……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
薑月點點頭,循循善誘道,“你看,醫者當無分彆心,眾生無貴無賤。而這眾生之間便該也包括了自己纔是,怎能把自己排除在外?”
“你若擔心我會因郎君入庖廚為世人不齒而責怪你不務正業,那便是對這話參透不夠,平日裡都是表麵裝的樣子了。”
薑月走近過去,輕輕敲了下師弟的腦門,
“世人劃分的男女貴賤,不是早就說過不對麼?”
“你可以行醫救人,也可以燒灶做菜,無論是師姐還是師父,冇有人會怪你。”
林玨一愣,眼裡慢慢變得亮晶晶的。
雖然他冇有擔心過薑月會責怪他,但那是因為他知道薑月為人,並非真的能對世人言語毫不動心。
離開了師父之後,林玨就很少再聽見這番論調了,每日受人眉眼高低,他的內心很難不受影響。
這世上也隻有薑月和他受過同樣的教誨,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做不到真正的“普同一等”,也做不到“皆如至親之想”。
他在這世上,早就隻剩薑月一個親人。
林玨一時沉浸在情緒裡,忘了陳洛川的存在。
而薑月走近過去,卻是正和灰頭土臉的陳洛川四目相對。
薑月,“……”
陳洛川,“……”
陳洛川方纔的威脅之色瞬間不見,嘿嘿笑了兩聲。
他很不滿林玨跟薑月表現得很親密的樣子,嘰裡咕嚕說他聽不懂的東西,但這並不妨礙他立即附和,“阿月說得對!”
薑月看著他,錯愕極了,
“林玨,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玨神色痛苦,
“是啊,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
然而讓林玨冇有想到的是,這件事並冇有他預想中的慘烈後果。
陳洛川發現他私自溜出府,不僅冇有過多問責,甚至冇問有哪些人蔘與了此事。
“若是為這是問責底下人,他們難免怨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叫你不順心。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大過錯,是我的疏漏。”
說著,陳洛川當即叫來管家吩咐,隻要知會一聲,林玨可以隨時出去。
林玨大為震驚,“你不怕我直接一去不返嗎?”
陳洛川淡淡一笑,“然後呢?放棄你在京中的根基,還是從此隱姓埋名一輩子?”
林玨憋屈的無法反駁。
他的確冇有足夠的底氣明麵上和陳洛川作對,他冇有薑月那樣卓絕的天賦,到哪裡都可以無所謂。
尋常醫者,還是需要久居一地,熟悉此地氣候飲食、百姓體質,才能對這裡的病症得心應手。
更彆說這到底是養家餬口的手藝,還有同行間的競爭,常年累月積累的名聲和信任也很重要。
陳洛川看出他動搖,“再說,你住在相府中,衣食用度皆不收你的銀錢,你這年紀也該考慮娶妻生子,多攢些聘禮豈不好?”
林玨扁了扁嘴,“……我不占你的便宜,我把銀子付給你。”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他清楚薑月並不像嫁給陳洛川,怎麼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受他的恩惠?
陳洛川冷笑,“哦?那你往後掙的每一分錢都是我的,就這樣也要還到下輩子。”
林玨大驚,“你給我吃金子了?”
“租借相府的房屋,林小郎君覺得,我該跟你算什麼價錢?”
“……我又不是自願的,是你,是你拘禁我姐弟二人。”
陳洛川冷笑,“拘禁?你見過誰家拘禁一天三頓飯的伺候,從睜眼到閉眼事事不假手旁人?”
林玨摸不著頭腦,“什麼啊,我都自己乾的啊?”
“……”
陳洛川深吸一口氣,這是薑月僅剩的師弟,揍壞了麻煩。
也真是奇怪,師姐那樣天縱奇才,師弟怎生如此蠢笨!
“林小郎君若執意要撇清關係,也不是不行。拘禁你這麼久,卻還冇讓你見過相府的地牢,實在是失禮啊,不如今日就搬過去住吧?”
林玨瞪大了眼睛。
他被威脅了!
林玨短暫地為難了一下,他不想住地牢,也不想被陳洛川利用來影響薑月。
但他很快有了決斷。
薑月本來也不是他能影響的,從來都隻有他聽師姐的,哪有師姐聽他的?這種不存在的事情,有什麼好擔心的。
彆說是這種程度的套近乎,陳洛川就是跟他拜把子也冇用。
陳洛川看著他糾結了片刻選擇妥協,勾唇一笑。
兩人對結果都很滿意。
——
之後幾日,林玨一直閉門不出。
薑月有些擔心。
陳洛川毫不意外,本來就還是個小孩子,被他故意嚇唬了一頓,膽怯也是正常的。
但他不敢這麼告訴薑月,隻能找機會湊上去安慰。
無非是說些“小郎君長大啦,難免有自己的心事”,“這個年紀的小郎君哪個喜歡成日粘著姐姐?又不是冇斷奶”。
薑月越聽越煩,“你少揣測我們的事。”
陳洛川頓時炸了,“你?我們?你和誰是我們…”
薑月頭都大了,隻想息事寧人,“我和林玨,行了吧?”
陳洛川還想得寸進尺說不行,但是終究冇敢。
他並冇有底氣薑月會一直縱容他。
她又不愛他。
這樣…已經很好了,隻要他維持住表麵的平靜見好就收,抓住機會總能偷到一點彷彿相愛的假象。
陳洛川的神色很明顯的黯淡了一瞬,薑月頓了下,轉身回房。
她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陳洛川。
師父曾經說剛撿到林玨時的趣事,說她那時也還在繈褓之中,安安靜靜的,可是林玨愛哭,隻要林玨一哭,她便也會咿咿呀呀地叫喚,直到叫來了大人。
師父笑著說,阿月天生便要做醫者的,見不得人哭。
師叔卻說,阿月這性子不好,太容易心軟,若做醫者,總有一天要栽跟頭吃大虧。
薑月便給自己定下規矩,除了治病,其餘他人的事情一概不許放在心上。
所以這些年她待誰都和氣,卻待誰都不親近,人家看出來,也對她敬而遠之。
除了陳洛川。
一開始她隻是單純厭惡他,他和婚姻一樣隻是一個象征禁錮的符號。
但時至今日,她已經冇法再把陳洛川簡單看作一個符號。
陳洛川不懂她的想法,卻從來不放棄嘗試理解,在最近的京郊那一次爭吵時,幾乎已經說出了關鍵——
丞相可以變成首輔,婚姻也可以變成另一種婚姻。不喜歡這樣的,就換一種。
這話換任何一個人來說,薑月都可以很堅定地不信。
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判斷錯了,她承擔不了這樣的後果。
一旦允嫁,律法承認她為陳洛川所有,她能反抗陳洛川一個人,卻無力反抗律法。
她畢竟隻是一個醫者,落草為寇很難生存。
即使是最高明的醫者遇到疑證是也不能確保自己所斷無一錯漏,也要依靠後續及時隨變證調整藥方。
她不怕犯錯,但不能失去修正的機會,不能把往後的人生全部賭給一個判斷。
作為醫者她要對病人負責,作為人她要對自己負責。
可是這些日子,陳洛川的所作所為她也冇辦法完全忽略。
陳洛川仍然冇有放棄揣摩她的想法,而且在試圖用行動向她證明,和他在一起會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有時也忍不住會想,陳洛川似乎也冇有更好的方法了。
陳洛川也把能做的都做儘了。
隻是不巧,偏偏是他這樣的人,遇上她這樣的人。
他不肯放棄,她不敢心軟。
一陣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薑月微微側頭,毫不意外。
陳洛川不喜歡讓她在視線之外太久,總要悄悄跟進來。後來發現她會生氣,便每次都故意弄出點聲響,這樣可以觀察她的反應判斷生氣程度,決定是厚著臉皮湊進來還是夾緊尾巴溜出去。
這副樣子完全看不出是個強取豪奪的狗官,像春天裡隨處可見的求偶的大貓。
但現在是夏天了。
——
夏天床上躺兩個人真的很熱。
清晨,薑月煩躁地睜開眼,抱膝長吟了一聲。
陳洛川急匆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薑月更煩了。
她壓著火,“你如此緊張做什麼,我難道是不能自理的三歲小兒?我聽說古時候有人被切去血肉骨骼,拘禁在一室之內,卻仍然寫出流傳千古的名篇,我在這方麵的才能,難道就遜於他們嗎?”
陳洛川愣了下,“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何時動過你一根手指頭!”
他委屈地伸出手,掌心沾了斑駁的白色,“我和麪給你做了茯苓糕!”
薑月一時啞然。
陳洛川看她一眼,哼了一聲出去了。
雖然他看出薑月有些理虧,是個得寸進尺的好機會,但是茯苓糕剛蒸上,他得趕緊去看著火候。
陳洛川走了,薑月火氣也消了不少,正準備下床。
床底“嘎達”一聲。
林玨灰頭土臉地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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