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權貴輪番精養 第79章 美人梅
美人梅
可蘭姝身子不適,
便也隻好將她帶回臥房,又使人叫了水,待一切備妥,
他還站在原地不肯將她放下。
“章哥哥,
姝兒要沐浴了。”蘭姝見他不想出去,
於是扭扭捏捏開了口提醒他。
連姑姑給他倆安排的住處並非相連的,
是以徐青章這會抱著蘭姝來的是間女兒家的臥房。雖說連姑姑不喜歡蘭姝,但這小庭院卻十分雅緻秀氣。
與金鱗殿的輝煌繁華不同,
院牆上爬滿了紅殷殷的三角梅,
稀稀疏疏的竹子亦是青翠欲滴,花籬架子上擺著不少奇珍異花,
大抵是山莊氣候宜人,故而這邊的植物長勢十分茂盛。此處勝在清雅素淨且精美奇巧,亦是讓人眼前一亮。
但徐青章抱蘭姝穿廊而過,
他步伐沉穩,
目不斜視,
兩人並未駐足欣賞一二。湢室乃是由一張天水碧絨麵繡以海棠花鑲金邊的屏風隔開,蘭姝見他出神,便拉扯他衣袖,又重複了一句:“章哥哥,放姝兒下來吧。”
男子聽見懷中嬌嬌兒再度出聲,
這才令他回神,他應了蘭姝一聲,
便想將她放下。可掌心卻觸及一片濕冷,他動作滯了滯,瞳孔放大,眼裡逐漸迸出怒火。
蘭姝感到他掌心的溫熱,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於是連忙開口,“章哥哥,姝兒,姝兒方纔喝茶時不小心倒身上了。”
徐青章眼中的小人兒此刻渾身輕顫,聲音也帶著哭腔,置在他胸膛的白嫩指尖都哆哆嗦嗦的,顯露出女郎的不安與脆弱。
“嗯,姝兒先去沐浴,哥哥去給你找一套乾淨衣裳過來。姝兒今日想穿什麼顏色的襦裙?”男子聲音溫潤,半點聽不出來旁的情緒,隻是他眼中的些微冰冷到底還是出賣了他。
蘭姝此刻豈敢與他對視,自然也錯過了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哥哥拿什麼我就穿什麼。”蘭姝想討好他,不敢對他提要求,若是平日裡,她非得纏著他要他好生給自己搭配好顏色和花紋。但沒等他開口,女郎又小聲地補充道:“章哥哥,姝兒想穿白色的。”
她近日長了身體,故而她的衣裙都是徐青章使人新裁的。旁人若穿些紅色,未免顯得有些俗氣,但蘭姝不同,她雖不過剛及笄的年紀,但生得媚,故而紅色恰恰更能顯現她的風采。但未婚夫財大氣粗,各式各樣的綢緞他都挑了數匹,其中便有一身軟煙羅,因其布料輕薄如翼,最適合炎炎夏日。是以此次避暑,給她收拾的行頭裡麵就有那套纏枝蓮紋的月白襦裙。
徐青章雖然答應了她,但推果及因,他實在是忍不住多想。為何方纔要改口說想要白色的衣裙,是不是因為金鱗殿那人?那人素來愛穿白色,蘭姝此舉意欲何為?他心中憋著火,恨不能將那些白色襦裙全部撕爛扯壞,叫她再也不敢穿一身白。但也隻是想想罷了,他終是不敢在蘭姝麵前表露半分不喜。
還有那杯無中生有的茶,湢室外的男子擡手,將掌心置於鼻下,他先是屏住呼吸,一張俊臉漲得通紅,而後又猛吸了幾口,甜膩的花香直勾勾地侵入他鼻腔,果然手上的並非茶香。
毋庸置疑,裡麵的女郎方纔對他說了謊。他轉身朝裡邊盯了幾瞬,屏風下的女郎婀娜多姿,雖瞧得不夠真切,可那若有若無的影子也著實表露那是位柳腰豐乳的絕色佳人。直到望見屏風後的女郎寬完衣,他才大步流星邁步走了出去。
隻是蘭姝身子雖有些不適,可也並未立時步入那浴桶。此處沒有貴妃榻,她尋了張繡凳坐著,想瞧清楚那些不適源於何故。
但她坐著的方向正對著窗外,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1]繁翠枝頭鳥聲催,花開花謝自有規律,與外邊的海棠不同,蘭姝發現房裡也有一枝絢爛盛開的美人梅,插在桌上那隻細頸羊脂白玉瓶上,瓶身約一掌之高,瞧著很是秀氣。那美人梅通身白粉,裡邊的芯兒卻呈粉色,蘭姝從未瞧過這樣的花芯,免不了多瞧了幾眼。
她輕撫過去,花蕊隨她手指的觸碰而晃動,蘭姝發現底下的花萼處比之花蕊和花瓣,顏色要深上幾番。嬌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2]她喜歡這花,心想待會定要叫徐青章問問這是什麼花,她想種。她又鞠了一捧水過去,撒在美人梅上,霎時花香四溢,嬌豔欲滴,花瓣上的水珠恰到好處,為它添上幾分嬌豔,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
賞罷了那花,她覺得身子有些涼意,便擡腳進了浴桶,好在水溫適宜,沒有太涼,不像在金鱗殿那會,她的身子被刺激到止不住地顫抖。湢室的女郎細細擦洗身子,尤其是潑了茶水的那處,她愛潔,臟汙的地方自是要好好清理一番的。
…………
“人呢?”
問話的男子一身黑衣,與蘭姝一樣,他也匆匆忙忙換了一身衣服。倒不是因為日頭炎熱,他不像女郎那般嬌氣,他單純隻是不想讓旁人嗅到他身上那股甜膩的花香。
“回世子爺,昭王身邊的桑侍衛過來說,說那黑麵郎他就先帶走了,還有兩個女人留著給您收拾。”
徐青章原是留了元宵在灩華池畔看守連姑姑那親子,但桑度一過來便將人拖走,他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那三腳貓功夫誠然是不敵桑度的,民不與官鬥,桑度身上好歹也有個有官職的。打狗也得看主人,況且自家世子爺也沒有昭王那般金貴,故而他隻好眼睜睜看著人家拖走了那肥碩的黑麵郎。
甚至桑度走到中途,氣喘籲籲又踹了地上那廝一腳,還指使他去幫他擡到金鱗殿,他真怕世子爺過來看見自己成了旁人的小廝,畢竟好仆不事二主。
徐青章聽了元宵的說辭,隨手往旁邊梁柱上砸去,柱上瞬間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坑,他深深呼吸幾口氣後目光如炬,盛怒之下的他赤了一雙眼,緊攥的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甚是可怖。
元宵連忙屈膝下跪,半晌後他昂首,偷摸瞧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他也是近段時日才近身侍奉徐青章的,往年他身邊隻一個初一,他和十五哪有出頭的日子。伴君如伴虎,[3]貼身伺候主子,好處自是繁多,在府上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但風險也極大,稍不注意便如今日這般,沒辦妥差事。
他原以為徐青章那拳頭下一瞬就要砸向他,自己也如那柱子一般缺個窟窿。可徐青章立在原地默了默,便吩咐他去辦彆的差事。他從地上起來時腿腳發軟,心裡卻一片暖意。心想徐青章待人真好,他心地善良,即使辦事不力他也從不與他們這些下人為難,如此想著,步伐也逐漸加快了些,勢要將徐青章再次吩咐他的事辦妥。
徐青章方纔那一拳實是怒不可遏,他早該明白的,十幾年前便知曉昭王極善工於心計,生於皇家,他又豈是良善之輩?旁人都以為當年是他救了昭王,實則不然。可宗帝當年還是王爺時,卻為了保護他的親子,大肆散播是他救了明棣。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又因他的祖父也是明棣的老師,旁人豈會多想?縱是徐家不戰隊,是保皇黨,他人也會將他徐青章看做昭王一派。虎父無犬子,宗帝父子,當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他方纔從元宵口中得知黑麵郎被拖走的訊息,這纔想了個透徹。黑麵郎於他倆而言,皆如死人一般,今日他定凶多吉少,若還能出口氣那都算是他的造化。
但連姑姑和那侍女不同,楊德山莊到底歸屬於皇家,死個有品階的管事姑姑,這事必要上報。再加上今日不少人看見過他落了連喻芳麵子,若她今日出事,旁人首當其衝想到的便是他。
而另一邊的連喻芳確實也心急如焚,她並未叫兒子去猥褻蘭姝。她今日瞧得明白,蘭姝是徐青章的心尖尖,她雖然被下了臉麵,但到底活了幾十年,於深宮內教會她能屈能伸。但一聽蘭姝出事的訊息,她眼皮跳了又跳,在房中來回踱步,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如驚弓之鳥一般。
“怎麼樣,我外甥如何?”
瞧見早前派出去打探訊息的小丫鬟跑回來,她這才抓著她的手腕厲聲問道。
她的親子生得體寬健碩,膏人怕熱,故而山莊裡常年有他的庭院。她可並不覺得自己以權謀私,不過是住上一住,哪有那般嚴重,還扯什麼權利。她又不像旁的貪官斂財,搜刮民脂民膏,家財萬貫。
“回姑姑,奴婢剛剛回來時,遠遠地瞧見昭王爺身邊的侍衛拖著一個,一個矮壯的男人往金鱗殿去,**不離十,正是陸公子。”
“昭王,他怎麼來了?你瞧清楚了,不是徐世子嗎?”因她早已猜到犯事那人是自己親子,故而沒有多大詫異,隻是不明白明棣此舉的緣由。
世家子弟過來遊玩需要報備,皇親貴族自是來去自如的。明棣受了傷,過來時掩人耳目,是以連姑姑此刻才得了訊息。
隻是她不知,怎麼是昭王把她親子逮了去?若是徐青章,她都想好了說辭,便是拚了她這條老命也要保下兒子。可昭王那於事無補,她這張老臉不值錢,她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這是要我連喻芳絕後啊。”
[1]摘自杜甫《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其七》
[2]摘自元稹《桃花》,第一句有改動。
[3]摘自《說呼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