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認回當天,我演到假千金流淚 第一百零一章 交易
接風宴一直哄到很晚才散。
大塊燉煮的羊肉吃得滿手流油,烈性的燒刀子喝得人喉嚨發燒,帳子裡彌漫著粗獷的笑聲和濃鬱的肉香。幾位舅舅和表哥輪番上來跟江淮碰碗,力道大得差點把他手裡的碗震飛。外婆和舅母們早早吃好了,但也沒離席,就坐在一旁笑著看他們哄騰,手裡還摩挲著江淮帶來的那些小巧精緻的瓶瓶罐罐,低聲說著什麼,臉上是掩不住的歡喜。
直到月上中天,眾人才各自散去。舅舅表哥們打著酒嗝,勾肩搭背地回自己營帳或者去巡營了。外婆也被舅母們扶著,回去休息,臨走前還不住地回頭叮囑江淮早點休息。
熱哄喧囂像潮水般退去,偌大的主帥營帳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炭盆裡偶爾爆起的劈啪輕響。親兵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狼藉的杯盤,空氣中還殘留著酒氣和肉香。
魏擎淵沒動地方,依舊坐在主位那張鋪著虎皮的寬大座椅上,臉上的酒意似乎散了些,眼神恢複了平日的清明和銳利。他揮了揮手,示意最後一名收拾完的親兵也退下。
“淮兒,”他開口,聲音帶著酒後的一點沙啞,卻異常清晰,“坐過來,陪外公說說話。”
江淮依言,搬了張胡凳,坐到外公的座位旁邊。幾案已經被清理乾淨,上麵放著一壺剛沏好的、味道濃釅的粗茶。
老爺子提起陶壺,給江淮和自己各倒了一碗深褐色的茶湯,熱氣嫋嫋升起。“解解酒。”他自己先端起來,吹了吹氣,喝了一大口,然後長長舒了口氣,彷彿要將宴席上的喧囂一起吐出去。
他把陶碗放下,雙手放在膝蓋上,身子微微轉向江淮,目光沉靜地落在他臉上。帳內燭光不算明亮,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使得那目光更顯深邃。
“現在沒外人了,”魏擎淵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你跟外公撂句實話。你帶來的這些個東西——那玄靈寶甲,那些鐵皮罐子裡噴香的肉和魚,還有給你外婆她們的那些……叫潤膚露、香膏的稀罕玩意兒,到底是從什麼路子弄來的?”
他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他眼中跳動:“外公不是要刨你的根底。你也看見了,這邊關是什麼光景。今天你看到的,還算是太平日子。真要打起仗來,缺醫少藥,糧食轉運艱難,每一仗下來,多少好兒郎不是因為傷重不治,就是因為補給跟不上活活耗死!”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那是數十年軍旅生涯沉澱下來的痛楚。“你那寶甲,要是能給斥候、給先鋒營的將士們都配上,能少死多少人?那些能放很久都不壞的肉食,要是行軍打仗能帶上,能多養活多少張嘴?淮兒,這東西……太有用了。要是有門路能弄到,哪怕隻能弄來一點點,對咱們北疆軍,那就是天大的好事!花多少錢,付出什麼代價,外公都覺得值!”
江淮安靜地聽著,手裡捧著那碗溫熱的粗茶,指尖感受著陶碗的粗糙質感。他知道這個問題躲不過去,也從來沒想過要完全瞞著外公。他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然後抬起頭,迎上外公那探究而懇切的目光。
“外公,”他開口,聲音很平穩,“這事說來……可能有點玄乎,但孫兒跟您說的,句句是實話。”
他頓了頓,繼續道:“孫兒……大概半年多前,發現自己能去一個……很特彆的地方。那地方不在咱們這兒,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他看到外公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老爺子沒打斷他,隻是眼神更加專注。
“那地方有個管事的,是個女子,孫兒就稱呼她‘姐姐’。”江淮儘量用平實的語言描述,“她那裡有很多咱們這兒沒見過,甚至想都想不到的東西。吃的,用的,治傷的,甚至一些……武器甲冑,都跟咱們這邊完全不同。但那裡有規矩,想要她的東西,必須用咱們這邊的東西去換。是以物易物,金銀反而不是最緊要的。”
他接著解釋這次帶來的東西:“我知道邊關苦,從京城出來,就沒帶太多笨重的金銀,隻挑了些方便攜帶的珍珠、玉佩,想著或許能換點實用的。這次跟‘姐姐’交換的時候,我拿了支金釵,姐姐喜歡的不得了,比見到那些東珠還高興。。”
“我瞧著,她可能更稀罕這些漂亮、精巧的首飾玩意兒。”
魏擎淵一直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誇張的震驚或者懷疑,隻有深沉的思索。他活了大半輩子,屍山血海都闖過,奇人異事也聽過不少。外孫說的這件事固然離奇,但結合那些實實在在、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物品——那輕薄如無物卻堅韌無比的軟甲,那密封在鐵罐裡數月不腐、味道鮮美的肉食——反而讓這離奇的故事有了一絲可信度。
他沒有去追問那地方具體在哪裡、如何進入這些細節,他的關注點極其務實和犀利。“能換就好!喜歡首飾……那就更好辦了!”老爺子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抓住了問題的核心,“投其所好,這道理到哪兒都通!”
他說著,猛地站起身。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清瘦,但這一站,那股久居上位的殺伐決斷之氣瞬間彌散開來。他走到帳內一個角落,那裡放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樟木箱子,那是他存放私人重要物品的地方。
老爺子蹲下身,開啟箱子,在裡麵翻找了一會兒,然後拿著一個外麵包著藍色土布、看起來頗為沉舊的長條形木盒走了回來。
他把木盒放在兩人之間的幾案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他伸手拂去盒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緩緩開啟。
盒子裡襯著已經有些發黃的紅色綢緞,上麵靜靜地躺著一套首飾。一支鳳頭金釵,一對金鑲紅寶石的掩鬢,一對同樣款式的耳墜,還有一枚戒指。金子成色極足,在不算明亮的燭光下依舊流光溢彩,那幾顆鴿血紅寶石顏色純正濃鬱,個頭不小,切割的工藝帶著明顯的舊時風格,古樸而華貴。整套首飾透著一股歲月沉澱下來的、沉穩的貴氣。
“這是我母親的嫁妝。”魏擎淵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種追憶,“還是我當年第一次立下像樣點的軍功,母親給我的。她年輕那會兒,逢年過節才捨得拿出來戴戴,後來年紀大了,就收起來了。壓箱底好些年了。”
他的手指在那支鳳頭金釵上輕輕拂過,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與他形象不符的溫柔。“好看吧?我母親戴著,很好看。”他像是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即眼神一凝,將整個盒子往江淮麵前一推,語氣變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不捨。
“淮兒,你下次再去那地方,就把這個,整套,都帶給你那位!”
他的目光灼灼,緊盯著江淮:“你跟她明說,咱們北疆軍,缺好的傷藥,缺能長久存放的糧食,缺一切能保住兒郎性命、讓他們吃飽肚子打勝仗的東西!如果可能,你帶來的那種護身軟甲,更是有多少要多少!”
老爺子的話語鏗鏘有力,帶著一位老帥為麾下將士請命的決絕,也帶著對外孫能力的全然信任與支援:“隻要她肯換,價錢,讓她開!隻要咱們拿得出來,絕無二話!我魏擎淵,替北疆防線幾十萬將士,先謝過她!”
江淮看著眼前這套承載著外婆青春記憶、寄托著外公無限期望的首飾,隻覺得那木盒重若千鈞。他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穩穩地將木盒接過,緊緊抱在懷裡。
“外公,”他抬起頭,眼神清澈而堅定,“您的話,孫兒一字不差,一定帶到。我向您保證,隻要我能做到,定會想儘辦法,為咱們軍中,換來最急需的物資!”
燭火輕輕跳躍了一下,將祖孫二人的身影投在帳篷上,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