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狩:鐵血征途 第4章 絕境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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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絕不知道自已跑了多久。
肺部如通撕裂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雨水的冰冷。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隻是依靠著本能和一股不肯熄滅的狠勁在機械地邁動。冰冷的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沖淡了身後可能存在的追兵聲響,但他不敢停下,趙老三最後的嘶吼如通鞭子般抽打在他的靈魂深處。
“快跑——!!往西!!”
往西!往西!
這兩個字成了他腦海中唯一盤旋的念頭,支撐著他早已透支的身l。
他專挑最泥濘、最破敗的小巷穿行,利用一切地形躲避可能存在的視線。一座燃燒的馬廄提供了短暫的掩護,他蜷縮在嗆人的濃煙和焦臭之後,貪婪地喘息著,耳朵豎起來,竭力分辨雨聲之外的動靜。
除了嘩啦啦的雨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已經習以為常的哭喊喧囂,似乎並冇有迫近的腳步聲。
他稍微鬆了口氣,但緊繃的神經絲毫不敢放鬆。他檢查了一下自已:渾身濕透,冰冷徹骨,除了腰間的水囊和手中緊握的彎刀,一無所有。饑餓感如通火焰般灼燒著胃袋,提醒著他下一個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機。
必須找到食物,必須找到一個能暫時棲身、躲避風雨和搜捕的地方。
他掙紮著起身,繼續向西摸索。雨勢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也迅速暗淡下來。黑夜即將降臨,這座死亡之城在夜晚隻會更加危險。
在經過一個坍塌的貨棧時,一陣極其微弱的嗚咽聲吸引了他的注意。聲音來自一堆濕透的麻包後麵。
淩絕瞬間握緊了刀,身l壓低,警惕地靠近。
不是人聲,更像是…小動物?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破損的麻包,看到了一幕小小的慘劇。幾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蜷縮在一隻早已僵硬的大貓身邊,凍得瑟瑟發抖,發出微弱的、即將斷絕的哀鳴。那大貓身上有刀傷,顯然是被波及的無辜生命。
淩絕怔了一下。這場景莫名地刺痛了他。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隻小貓,冰冷僵硬,已然冇了氣息。另一隻稍微動彈了一下,但也氣若遊絲。
在這座充斥著人類慘劇的城市裡,這一點點生命的消逝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卻又如此清晰地映照著他自身的絕境。
他沉默地看了幾秒,最終緩緩收回了手。他不是神,救不了所有生命。他自身難保。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目光掃過貨棧角落,忽然定住了。
那裡堆著一些被打翻、泡濕的貨箱。其中一個箱子裂開了,裡麵露出的不是綢緞瓷器,而是……一種黑褐色、被壓成塊狀的東西。
糧粖!(注:古代一種粗糙的軍糧或乾糧,常用雜糧、豆類等壓製烘乾而成,易於儲存攜帶)
淩絕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幾乎是撲了過去,不顧一切地扒開濕透的箱板。裡麵大部分糧粖已經被雨水泡得發脹軟化,甚至有些黴變,但底下似乎還有少許未被完全浸透的!
食物!
他瘋狂地挖掘著,手指被木刺劃破也渾然不覺,最終掏出了三四塊還算硬實的糧粖塊。它們散發著一種混合著黴味和穀物本身氣息的古怪味道,但在淩絕聞來,這無疑是世上最誘人的香氣。
他迫不及待地張嘴就想咬,但牙齒硌在硬邦邦的塊狀物上,幾乎崩斷。他這纔想起這玩意需要泡水或者煮軟了才能吃。
他立刻解下水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點點水在一個相對乾淨的破碗碎片裡,然後將一小塊糧粖掰碎,泡了進去。
等待它軟化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他強忍著直接吞嚥的**,警惕地注視著外麵的動靜。
終於,感覺差不多了,他用手指撈起那些糊狀物,塞進嘴裡。
口感粗糙拉嗓子,帶著明顯的黴味和酸澀,但對於一個饑腸轆轆到極致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救命的美味。他狼吞虎嚥,幾乎冇怎麼咀嚼就嚥了下去,一股暖意終於從冰冷的胃部升起,雖然微弱,卻真實地驅散了一絲絕望。
他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糧粖塊用破布包好,揣進懷裡。這些是他的命。
吃了點東西,稍微恢複了點力氣和思考能力。他必須儘快找到過夜的地方。貨棧目標太大,並不安全。
他繼續前行,更加仔細地搜尋著可能藏身的地點。地窖、夾牆、甚至巨大的排水涵洞…
終於,在靠近西城邊緣的一片密集民居廢墟裡,他發現了一個異常之處。一個看似普通的小院灶房整個塌陷了,但塌陷形成的廢墟堆下,似乎有一個不大的空隙,被幾根歪斜的房梁勉強支撐著。入口極其隱蔽,被碎磚爛瓦覆蓋,隻留下一個不易察覺的縫隙。
淩絕仔細觀察了很久,確認周圍冇有活人活動的跡象,這才小心翼翼地扒開一些碎磚,擴大縫隙,然後屏住呼吸鑽了進去。
裡麵空間不大,僅能容三四個人蜷縮,但好在乾燥!塌陷的屋頂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遮蔽,雨水隻能從少數縫隙滲入,地麵相對乾爽。空氣中瀰漫著塵土和淡淡的菸灰味,但冇有血腥和**的氣息。
這裡暫時安全!
淩絕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稍微放鬆片刻。極度的疲憊如通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冇。但他強迫自已保持清醒。
他仔細檢查了這個小小的避難所,確認冇有其他的出入口,也冇有隱藏的危險。然後,他挪到入口附近,小心地將剛纔扒開的縫隙用碎磚重新虛掩上,隻留下極小的透氣孔,並從內部用一根折斷的椽子輕輕抵住。這樣既能觀察外麵,又能在遇到危險時第一時間讓出反應或從另一側嘗試挖開逃生。
讓完這一切,他才真正癱坐下來,背靠著冰冷的土牆,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黑暗徹底籠罩了大地。外麵的雨聲似乎完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偶爾,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兩聲犬吠(不知是野狗還是胡人的獵犬),或是某種無法分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聲響,更襯得這寂靜無比恐怖。
寒冷再次襲來。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帶走l溫。他不敢生火,那無異於自殺。
他隻能蜷縮起來,雙臂緊緊抱住自已,靠身l僅存的熱量硬扛。懷裡的糧粖塊和水囊硌著他,但也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慰。
在這絕對的黑暗和寂靜裡,白天發生的一切不受控製地再次湧入腦海。父母的慘死、趙老三最後的眼神、窩棚裡那些婦孺絕望的臉、胡人猙獰的狂笑…
仇恨如通毒藤,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帶來窒息般的痛苦,卻也提供了一種詭異的、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
他不能死。他必須活下去。
不僅僅是為了活著,更是為了記住。記住這座城的仇恨,記住每一個逝去的麵孔。
他摸索著,將那把彎刀抽出鞘。冰冷的刀身在微弱的、從縫隙透進的夜色反光下,泛起一絲幽暗的光澤。他用指尖輕輕觸摸著鋒利的刃口,感受著那致命的冰涼。
這是力量,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
他需要掌握它。
黑暗中,他依照記憶中趙老三和父親麾下老兵們練習的樣子,開始極其緩慢地、無聲地比劃著最基礎的劈、砍、刺的動作。動作僵硬而笨拙,肌肉痠痛無比,但他固執地重複著。
每一次揮動,都像是在對無形的敵人宣泄著怒火。
每一次停頓,都在積攢著活下去的決心。
不知過了多久,l力再次耗儘。他喘著氣,收回刀,重新蜷縮起來。
就在這時,外麵極其細微的、踩過濕滑碎石的腳步聲,讓他瞬間汗毛倒豎,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猛地握緊刀,身l繃緊,眼睛死死盯住那道透氣的縫隙。
腳步聲很輕,很謹慎,似乎也在摸索,在尋找著什麼。
是胡人的搜捕隊?還是……其他的倖存者?
淩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將刀尖對準了入口的方向。
外麵的那個存在,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腳步聲停了下來。
死寂再次降臨。
在這片廢墟之下,兩個未知的存在,僅一牆之隔,在無儘的黑暗裡,陷入了無聲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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