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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帝國興亡史 第8章 韓琦攬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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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趙曙坐穩皇位之時,這時候的李諒祚已經不是什麼十歲出頭的小朋友,他這年已經十七歲了,此時距離他誅滅沒藏訛龐這股惡勢力也已經過去了三年。你要說他已經成熟了倒也不見得,但至少在宋朝和遼國沒人敢把他當成個小孩兒看待,而在西夏國內他更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李諒祚這一次突發重兵進入宋境當然不是他一時心血來潮,他是有原因的,而這件事還得從年初的時候說起。

話說西夏雖然獲得了宋朝的承認並允許其國主稱帝,但在宋朝人眼裡西夏始終要比宋朝低一等,西夏那邊派過來的使者自然就是臣子的奴仆。這種觀念具體表現在外交場合就特彆直觀,同樣都是使臣,每年過來給宋朝祝節的遼國使者就可以被宋朝方麵笑臉相迎,但當西夏人過來時就很難看到宋朝的結伴使者會有什麼好臉色。

這年年初,為了恭賀趙曙的即位以及一並向趙曙恭祝新年,李諒祚派了一個以吳宗為首的使者團進入了開封。這個吳宗一路走來可謂是滿肚子的火氣,因為從他進入宋朝的延州地界後他就跟一個人很不對付,此人就是由延州方麵所派出的引伴使高宜。吳宗覺得我既然是夏國皇帝的特使,那麼宋朝方麵就該對我以禮相待,可在高宜看來,西夏是宋朝的臣子,而你吳宗卻自我感覺良好整得自己好像是天朝上國的使者,這就讓高宜感到特彆反感。偏偏吳宗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絲毫不覺得西夏就低了宋朝一等,於是乎這兩人在這一路上都嘴上較勁著勁心裡憋著火。

到了開封,高宜立即就給吳宗來了個“公報私仇”。在吳宗向宋朝方麵正式遞交了此次上貢的官方文書之後,按照規矩宋朝這邊要賜予西夏使者酒食,高宜泄憤的機會也就此來了。在高宜的授意下,負責接待西夏使者的相關部門故意把這頓酒食降低了規格,到底是何等規格不得而知,反正吳宗看到擺在麵前的酒食是搖頭苦笑始終是不肯下筷子。吳宗當然有理由搖頭並嘲笑宋朝:所謂的天朝上國不過就這點肚量,竟然跟我一個小小的使者在酒菜上置氣!

第二天,吳宗入宮獻禮。按照製度,西夏的使者進宮隻能走皇儀門,可吳宗覺得走皇儀門是在輕視他和西夏,他要走順天門,這事高宜忍了。可到了順天門外,吳宗又有新花樣,他要穿著西夏的朝服和配飾進宮,這就沒法讓高宜忍了。吳宗大怒,他直言如果高宜不同意他的要求,他今天就不進宮了。

高宜也火了,你愛進不進,反正你不把這身皮換了,你就彆想進去。沒想到吳宗果然夠倔,他愣是就不進去,於是高宜這晚就把他安排在馬棚子裡住了一晚上,更絕的是高宜還不給他飯吃。對於這等奇恥大辱,吳宗狂怒,他在棚子裡高聲叫罵不止。沒曾想高宜對此也是狂怒,他也徹底火了,他命人傳了一句話回去立馬就把吳宗嚇得是渾身發抖:“你個西夏人叫什麼叫?你信不信哪天我朝發兵百萬直接踏平你們的賀蘭山?”

第二天,吳宗乖乖地換上宋朝的官服完成了此次的出使任務。完事之後,備感屈辱的吳宗找到宋朝的押伴使張覲把高宜如何折辱他的事給說了。張覲又將此事彙報給了趙曙,由於此時吳宗已經在高宜的“護送”下離開了京城,趙曙便命人傳旨鄜延路的主管程戩讓他把這事給調查清楚。程戩在這事上麵當然要護犢子,在一番調查之後他向趙曙回奏說此事的責任不在宋朝方麵,而在於西夏的使者不懂規矩非要亂來,所以高宜才對其略施懲戒以儆效尤。既然如此,趙曙也就相信了程戩的話,他給李諒祚下詔要其以後務必要選懂規矩的人擔任使者以免再鬨得雙方都不愉快。

當吳宗回到西夏時,李諒祚已經得到了趙曙給他的那份言辭甚切的詔書,吳宗沒想到宋朝方麵竟然會“惡人先告狀”,滿心委屈的他隨即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如何在宋朝受辱的過程講了一遍,尤其是高宜的那句“當用一百萬兵逐入賀蘭巢穴”更是被吳宗原文轉述。李諒祚聽到這些瞬間勃然大怒,此時正值血氣方剛年歲的他如何能夠忍得了這等羞辱?

盛怒之下,李諒祚點集十萬兵馬分兩路進掠宋朝的秦鳳路和涇原路。由於宋朝方麵事前毫無準備,麵對西夏的大舉入侵他們隻能選擇閉城固守。既然這仗打不起來,李諒祚便命人在宋朝的秦鳳和涇原兩路來了一次超級大掃蕩——殺掠人畜數以萬計而歸。

眼看友邦如此驚詫和暴虐,更是基於擔心宋夏兩國會再次爆發全麵戰爭,西夏人民的好朋友司馬光同誌就緊急站了出來,他聯合禦史台的呂誨一起很是腦殘地建議趙曙嚴懲高宜這個和平的破壞分子以安撫李諒祚,而且還說現在不應該在此事上火上澆油,宋朝現在要做的是給此事降溫,而具體的辦法就是嚴懲高宜。

各位,我們拋開主觀的感情,單說此事。很明顯的是,此事的最大矛盾點就在於吳宗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擺不正自己的位置,是他非要強行改變之前的外交規矩才導致高宜把他扔進馬棚子裡餓了一晚上,這可謂是其自取其辱,可司馬光為了不激怒李諒祚便不分青紅皂白地要求嚴懲高宜,這算怎麼一回事?難怪宋朝後來會出現史彌遠這樣的民族敗類——把主戰的當朝宰相韓侂胄的人頭送去安撫金國,看來這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光榮傳統。

慶幸的是,趙曙這會兒至少比司馬光精神正常,他還沒到那個糊塗的程度,對於司馬光和呂誨的提議他選擇了拒不回應。更慶幸的是,李諒祚在激情上頭之後也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其實也沒想過要因為一場外交爭端而與宋朝大打出手,他甚至為自己的衝動而感到有些後悔。

不過,雖然李諒祚有些後悔但卻沒有什麼後怕之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李諒祚這個年紀且又是從屍山血海和步步驚心的各種權鬥裡走出來的少年天子豈會害怕什麼?因而,麵對趙曙派來質問他為何要出兵侵掠的使者時,李諒祚根本就不以為然,他甚至都沒跟這個宋朝使者見麵的機會,而是直接叫人隨便應付了兩下就把這個使者給打發走了。在這之後,由於被西夏人打了一場超級草穀,宋朝這邊的邊境居民和士卒自然是心有不甘,雙方就此是摩擦不斷,但總體上來說都是規模有限的小型摩擦和衝突。

有鑒於此,同時也是為了防範西夏哪天再次大舉入寇,宰相韓琦便想到了在陝西諸路增兵,但他不是要把京城裡的正規軍派過去,而是在陝西就地征集義勇。趙曙準奏,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陝西方麵就征集義勇十五萬六千八百七十三人!

當初文彥博擔任宰相時曾經在陝西裁軍數萬從而為宋朝節省了大筆的軍費,而韓琦這一招可謂是將文彥博的努力頓時化為烏有,而宋朝需要為此而承擔的軍費更是成倍地增長。更讓人無語的是,這些義勇根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假如西夏方麵真的派兵過來,這些人能堪大用嗎?

為此,司馬光再又跳了出來給趙曙上了一道奏疏明確表示自己堅決反對韓琦的做法,但趙曙對此不予採納。司馬光牛勁一上來便連著上了六道奏疏予以抗辯但都無濟於事,一怒之下他申請辭職,但卻不被批準。無奈之下,司馬光隻好去找韓琦當麵理論。

韓琦的回答很是魔幻:“李諒祚就是個小孩兒,聽到我們這邊增兵二十萬,他定然會被嚇得要死,哪裡還敢亂來?”

司馬光搖頭歎息道:“你真以為李諒祚很傻嗎?他現在不知道實情,可時間一久他就會知道你這新增的二十萬人是什麼成色,到了那時候他還會害怕嗎?況且,這些人現在雖然隻是所謂的義勇,但誰能保證他們以後不會被編入正規軍?當初宋夏戰爭爆發後不就是將大量的義勇編入了禁軍嗎?如果今後形勢所迫,想必宰相大人也不敢說此事不會再度發生吧?”

韓琦把自己的胸脯拍得鏗鏗作響,說道:“你放一萬個心,隻要有我韓琦在,這事就絕對不會發生!”

司馬光還是直搖頭,說道:“這話恐怕連你韓相公自己都不會相信吧?”

韓琦大怒,說道:“你怎麼就這麼不相信我?”

司馬光笑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就連你自己都不能保證你能夠長久地待在宰相這個位置上而不被他人取代。要是哪天彆人當了宰相,這政策可是說改就改。”

韓琦就此語塞。可是,大人物隻要公開做出了某個決定從來都是一條道走到黑,韓琦更是如此,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他也不會認錯,更不會改錯。

各位看到這裡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將十多萬壯丁征集為義勇這種事怎麼看都該是樞密院的事兒,可為何從頭至尾都沒見樞密使富弼出來說句話呢?這裡麵或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韓琦在樞密院方麵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火急火燎地把這事給做成了,等到樞密院方麵反應過來時生米已成熟飯。那麼,換了你是此時的富弼,你會作何感想?

接二連三地被韓琦這般視若無物讓富弼狂怒:你韓琦如此攬權且專權是不是也太欺負人了?既然你這麼能乾,那還要我這個樞密使乾什麼?

富弼一氣之下直接告了病假,隨後更是氣得請求到外地當官,可趙曙不同意:既然愛卿你病了,那就在家裡安心養病,病好之後再上班吧!

富弼就此宅在了家裡,他將國家的軍政大權拱手相讓給了韓琦。看上去富弼是不是顯得很孩子氣?實則不然,這其實是他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選擇,要不然他就隻有選擇和韓琦公開決裂,繼而便是兩府失和,再之後便是黨派之爭。最壞的結局就是富弼和韓琦雙雙下馬,宋朝的朝局由此而動蕩,繼而讓整個國家也跟著遭殃。想想唐朝的牛李黨爭,再想想不久之後因為王安石變法而導致的新舊黨爭,那樣的局麵真的就是富弼所願意看到的嗎?正因如此,他寧願選擇退出。

這裡其實也要為韓琦說句公道話。我們對這一時期的韓琦沒少指責,但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上來說,韓琦的所為其實並不涉及善惡忠奸,他與富弼的爭端不過就是他們在執政理念和辦事風格上有分歧。說得再嚴重一點,已經淪為官僚和政客的韓琦太好出風頭,啥事都喜歡搶著乾。同時,我們從這之中也能看出富弼本人的心性和本質,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而君子和而不同。

簡單說,我富弼不同意你韓琦的看法和做法,但我也不認為自己所堅持的東西就是世間唯一的真理。在沒有對錯且難言好壞的事情上,既然我們雙方無法達成一致,既然我們隻能二者存一,那麼為了朝局的穩定我寧願選擇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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