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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望醉風饕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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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三娘一直伏在屋脊上等著偷襲,但突厥人騎著馬奔跑速度太快,她雖出手了幾次,可並未起到什麼作用。

她心念電轉,很快改變策略,躍下高脊直奔最近的起火處。

這裡是縣城最西麵的一處坊巷,也是縣城最底層的百姓聚居的地方。坊門雖也加固過,但還是不堪一撞。最前麵的突厥兵猛拉馬韁,胯下駿馬人立而起,騰空的雙蹄續滿力量,再狠狠的踹到坊門上,那不甚結實的大門竟帶著兩邊的一小截土牆轟然倒下。

突厥人踩踏著大門無所顧忌的直衝了進去。

坊裡住的都是些窮苦百姓,並未有太規製的格局,巷子也是七扭八歪,兩側多是些低矮的土屋,也沒有菜窖院子之類可藏身之處,有的人家甚至僅僅是個窩棚,連擋風的牆壁都未搭建,一家老小裹著一床被子蜷縮在一處,打眼一望一目瞭然。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是縣城中反抗最激烈之處,離著老遠穀三娘就聽到了怒罵跟喊殺聲,她提了氣加快速度衝過去,人還未落地,就抽出背著的箭矢當成飛鏢般的擲了出去,這一箭正把舉刀之人的胳膊紮了個對穿,在他被突然襲來的疼痛阻了動作的瞬間,一把刀子已抹上了他的喉嚨。血噴射而出,突厥人“哐”的栽倒在地,露出了隱在他身後,橫刀而立的穀三娘。

穀三娘俯身拍了拍被突厥人砍翻在地的大漢,等他粗喘著爬坐起來才發現竟是個熟人。這熟人本要道謝,擡眼乍一見穀三娘卻嚇了一跳,連動作都明顯利索了不少,連滾帶爬的閃到了一旁。穀三娘當然識得此人,正是從前到酒肆中歪纏過的惡霸大魁子。她瞥了他一眼,見他傷處不少,遂從腰間摸出包藥粉扔到他懷裡,腳下未停,瞬間就又對上了不遠處的一人。

這個突厥兵並未下馬,仗著居高臨下的優勢提刀一通亂揮。圍攻他的都是坊裡的百姓,雖有膀子力氣,卻沒有對戰經驗,拿的武器又都是些短把的砍刀、鐮刀,不但完全奈何不住他,還被他掄著刀砍傷了好幾個。

穀三娘用腳尖挑起把落在地上的鐮刀,瞄著他的後心狠勁甩了過去。馬上的人很警醒,馬上功夫也不錯,刀還未到近前,他已經按馬旋身,側著躲了過去。可還未等他回轉過來,穀三娘已隨著甩出的刀風貼了過來,擡腿一腳把他踹下了馬。甫一落地,周圍的百姓立刻一擁而上,揮著手中的武器絕了他的性命。

簡單處理過傷口的大魁子正趕了上來,幾個滿臉血汙的大漢立刻圍了上去叫著大哥,大魁子也顧不得他們,追著穀三娘叫道:“三娘,有十來個人往巷子深處去了,你當心!”

穀三娘駐足望過去一眼,看了看周遭的死傷,對他道:“坊裡有何隱蔽之處?把老弱集中起來守著,彆出聲,彆亂跑。”

大魁子忙不疊的點頭,“曉得了,曉得了。”他見穀三娘朝他走了過來,條件反射性的縮了縮脖子。穀三娘見了心裡有些好笑,卻還是板著臉又塞了幾個紙包給他,道:“趕緊去藏人,彆在這杵著。”

說完,也不理會他,拉了剛剛突厥人的馬過來,翻身騎上,打馬往巷子裡追去。

巷子很窄,有些深,穀三娘越往裡麵走所見到的越發觸目驚心。路兩側的屋子七八成都已壞損,有幾處的屋頂還燃著火,屋子的主人卻已趴臥在地上,身下的血滲到泥土中殷紅了一片。她索性下了馬,順著一路的殘垣斷壁搜尋,企圖救活幾個,這橫七豎八的屍骸中有青壯亦有老弱,卻未見半個活口,就連尚在繈褓的嬰孩都不曾放過。

穀三娘已不忍再看,她咬著後槽牙,加快了速度飛掠,行了沒多遠就聽到巷口的拐角處傳來孩童的哭啼尖叫,她未猶豫提氣就奔了過去。

這是處還像個樣子的小院落,此時院門大開,幾聲操著突厥語的笑罵從院中傳來,隱隱的還夾雜著婦人的啜泣。

穀三娘並未不管不顧的衝進去,她稍稍隱了身形往院中望去。院子很小,這不大的地方倒臥著三具屍體,看樣子是這家的郎君跟阿翁阿婆,被他們護在牆角的是個年輕的娘子,這娘子的身後還藏了兩個孩子。院子裡僅剩的能落腳之處站著三個突厥兵士,他們圍著那娘子戲弄著,被她驚慌失措的抽泣逗得哈哈□□。其中一人已等不及,搓著手踹開了礙事的屍體,伸臂就去拉扯那娘子的衣襟。那娘子嚇得不住往後縮,卻未逃走,隻拚命用身體擋住了後麵的孩子。卻不料藏著的孩子突然擠了出來,抓住那突厥兵的手就是一口,那大漢被咬疼了,啊的大叫著,擡臂就把那孩子了出去,小孩兒都沒來得及呼叫,眼看著就要一頭撞到牆上。

穀三娘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從院門口衝了進來,手腕一卷拉住了孩子的襟口,再一用力把那孩子拋回了她阿孃的懷中。趁著院中的幾人愣怔的功夫,她躥到離她最近的一人處,矮下身握了匕首,從下往上猛地一貫,短匕“噗呲”刺入眼前人的下顎骨,並從他的後腦處穿了出來。那突厥兵隻“呃呃”了兩聲便斷了氣,穀三娘也未抽刀,推著他的屍體往前一頂,正擋住醒過神來的另兩人的攻擊。在他們的刀刃陷在屍體上還未拔出的瞬息,她已錯身飄到一人身側,反手握著淬了毒的匕首往他的腰窩一捅,然後迅速後撤,躍至牆根處。這把匕首跟給沈晴她們的不同,確是塗了劇毒的。隻見中毒的人很快有了反應,眼瞼翻白,雙手不斷抓撓著自己的喉嚨,不過幾息他身體狠狠抽搐了幾下,就這麼沒了氣。

驟然的變故震懾了院中所有人,不止牆角處的母子被驚得不敢出聲,連那僅剩的突厥人也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他盯著穀三孃的動作,眼裡有些畏懼卻沒冒然的殺過來,也沒轉身逃走,他用彎刀護在胸前,不斷地後退,直到後背貼上了院牆。

穀三娘看著他的動作心道這是個聰明的,不能給他喘歇的機會。於是她抽出長刀一點足尖,鬼魅般眨眼飄至他近前,那人卻未直接與她對上,隻就著牆壁一滾躲開,同時手指一圈放在嘴邊,一聲嘹亮的哨音破空而起。

穀三娘暗罵了一聲大意了,這哨音想必很快就能招來更多的突厥人,她得速戰速決。想到此她手中的刀揮得更急,再配合著她飄忽的身形,那突厥人很快便招架不住。

穀三娘還趁著空檔對那個呆住了的娘子喊道:“快走,找地方躲起來。”

那娘子被嚇得狠了,使了幾次力氣竟還是沒站起來,她身後的兩個孩子一左一右拉著阿孃的胳膊,硬撐著他阿孃的身體。

這時遠處的馬蹄聲已漸近,穀三娘心下大急,隻得拚著手臂捱上一刀,才換得機會結果了那突厥人的性命。長刀刺入他胸口時,院門處傳來了響動。穀三娘用力抽回刀,順勢往後一甩,人也在刀出手的刹那扭身殺向院門處。刀叮的一聲插進門框,刀身還來不及顫動,穀三娘就已追至,手一擡,長刀破框而出,滑至來人的眼前。

來的那人嚇得冷汗都飆了出來,一動也不敢動,抖著嗓子道:“我,我,是我。”

穀三娘看清他臉時就收了力道,他沒想到大魁子會追過來,這時卻也顧不得這些,她指著院中娘仨對他道:“快帶他們藏好,突厥兵過來了。”

大魁子也不多話,瞅了眼院中的屍體,把那娘子往身上一抗,拉了倆孩子就跑。跑了兩步,見穀三娘並未跟上來,扭頭低聲喊道:“走啊!”

穀三娘搖搖頭,“你們先走!”

大魁子見她一臉堅決,完全沒有要藏起來的意思,而此時馬蹄聲也越發的清晰,他知曉不能再耽擱下去,遂跺了跺腳,留下句,“我們在西邊的油鹽鋪子,你小心!”就加快了步伐,轉眼沒入彎曲的小巷裡,不見了蹤影。

穀三娘也未久留,她收回了匕首,找了個隱蔽之處先藏了起來。

她捲了袖子,一麵處理傷口,一麵想著如何應對。硬抗肯定是不行的,首先人數上太過吃虧,隻她孤身一人,連個外援也無。再則不論是先天的力量,還是她後天所學都不利於正麵對戰。

想她一個士族小娘子卻學了身暗衛的本事也是說來話長。

她阿耶任著太子詹士,阿孃也是才華橫溢的大家娘子,大阿兄更是長安城裡數得上的文采斐然,就連被人稱讚文武全才的二阿兄也不過是君子六藝出眾了些,若是要舉劍殺敵那完全是想都不曾想。這也就是說,古府上下全是文人,誰知卻出了她這麼個異類。她從小就頑劣,因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子,更被父兄寵得是無法無天。等到大了些,彆家的小娘子開始著迷於衣裳裝扮,她卻對男孩子的刀劍產生了異乎尋常的熱情,鎮日裡纏著她阿耶尋武師傅。古詹士被攪得頭疼,又下不了狠心去管教,就把這事當成個教子無方的笑話說與太子聽。

前太子李鴻是個寬宥之人,他聽了這事卻道這小娘子甚是有趣,學些防身之術也不是壞事。還特意挑了兩個女暗衛,讓古詹士帶回了府邸,就當是圓了小三娘多年的期盼。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並不是口頭上說說,練功這麼苦的事情,嬌弱的小娘子卻堅持了下來,尤其是暗衛那手醫毒的功夫更是學了個透徹。誰也未想到,這些本事有一天竟真救得了她的性命,也成了她後來能安身立命的倚靠。

其實之前她之所以幾眼就看透高晉的功夫路數,也是因為這些她再熟悉不過,而這些年跟著穀叔,被他指點著雖剛勁了不少,但真到了緊要關頭,她出手的套路還得是偷襲、刺殺。

在她包紮好傷口不久,一小隊突厥人就闖進了視線,他們顯然剛殺戮過一陣,未入鞘的刀刃上都掛著血,有幾匹馬上還馱著被綁了嘴的婦人。

這些人踏著道旁的屍體而來,有些還故意的拉著韁繩,讓馬蹄去踩碎屍體的頭顱,頭骨破裂的脆響和著噴濺而出的腦漿,染上了馬的前腿,也催紅了穀三孃的眼眶。她眼神狠厲起來,人卻更加的冷靜,腦中飛速盤算著如何才能萬無一失的留下他們全部人的命!

而這時那群突厥人已靠近了小院,打頭的人已能看到院中的屍體。那人驚呼了聲,擡手示意後麵停住,他小心翼翼地下了馬,繞到院門旁,探了半邊身子檢視。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嗡的一聲迎麵射來,那突厥兵雖反應過來卻還是未躲開,箭矢直穿入他的眼眶,“啊”的一聲慘叫直摜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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