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攻養大後 037
開學之後,
班裡的學習氛圍明顯緊張了起來。追進度、趕課程,即便是?剛剛高一下學期,但是?各科知識點的講解和總結已經奔著高二而去了。
雖然高中階段的教育模式和高考體?製逐年改革,
已經不再統籌文理分班,但即便是?“3
1
2”考試模式,
對於一中的學生而言也並沒有輕鬆多少,畢竟相較於傳統的分科考,這?樣的形式排列組合下,
學生相當於多了?十幾?種選擇,
選擇越多,
對於學科內容全麵掌握的要求也就越高。
關鍵一中還是全省有名的“競賽校”,五大學科競賽並駕齊驅,
江湖學子人送雅號“五大競”。
五月底,
又一次月考結束,
普通班級的課程已經到了高二上學期末尾,
五大競賽小組也要?換血更新?,去粗取精。林簡高一開學的時候進入數學競賽組,
而用秦樂的話說就是?“無論再怎麼末位淘汰也換不到林神身上,
他屬於造血乾細胞級彆”。
林簡要?參加9月中旬的全國?聯賽,所以課業時間?上比其他同學還要?緊張,
但他似乎沒有什麼形勢緊迫的自覺和焦慮感,
每天?依舊按部就班,
上課、競賽小組加課練習、和許央搭夥吃午飯,
回家。
這?天?晚上自習結束,林簡收拾書包準備回家的時候,
發現一張競賽練習卷不見了?,想了?想,
應該是?中午時候沒留神忘在了?許央那裡,而鑒於他同桌整個晚自習不知所蹤,林簡也隻能給?他發了?一條微信,問人在哪裡,放不方便他過去拿卷子。
微信剛剛發出去,那邊就有了?回複。
【未央:我和卷子都在家,來拿。】
【LJ:好的,十分鐘到。】
【未央:橋豆麻袋!同桌,順手把今天?的作業卷給?我打包帶來哈!】
【LJ:……逃自習、私自出校的人,居然還惦記著作業卷?】
【未央:嗯嗯,我逃課、早戀、不學無術,但我想做個好學生!】
林簡沒了?脾氣,隻說十分鐘後讓他帶著卷子下樓,兩人交換一下,省得麻煩。
五月的天?氣,晚間?時分的微風已經褪去了?涼意,不急不躁,吹在身上是?很輕柔的舒服。
林簡人高腿長,走到許央租住的小區門口也就四五分鐘的時間?,沒成?想許央已經在路燈下等著了?。
“這?麼快?”林簡將卷子遞給?他,又將自己的競賽卷拿過來,裝進書包。
許央滿不在意的擺擺手:“就從樓上下來走到小區能有多慢,總不好讓你等我。”
林簡沒說什麼,隻是?問:“明天?去上課?”
“去不了?啊……”許央長歎一聲,笑?道?,“知識誠可?貴,生命價更高,我這?不是?要?抓緊一切時間?賺錢,免得喝西北風嘛。”
許央家庭背景幾?多複雜,看上去人也是?個沒什麼正形的,但從很早的時候,他便不再向“那個媽”或者“那個爸”拿一分錢的生活費,之前在遊戲圈陪玩代練賺過一筆比較客觀的存蓄,這?學期突然轉行,憑借自己優質的外形條件做起了?網店模特,依舊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但用許央自己的話說就是?:“再累也不會?比坐在電腦前不眠不休堅持十二個小時,其中有八個小時以上都在和煞筆對噴難熬!”
林簡向來說不出什麼好聽的勸慰人心的話,隻是?曾經在許央最捉襟見肘的那段時間?裡,承包了?他一個月的夥食費,等許央渡過那段艱難時期,又大手一揮,免了?林簡一個月的搭夥菜錢,而借錢這?種事,許央從沒提過,林簡也從未主動開口。
少年人的自尊從沒有誰比誰更高貴,許央掩映在不以為意的笑?容背後的堅持是?什麼,林簡大概能清楚,所以有些事,他從不過分越界,擅作主張。
老舊小區的路燈昏黃,交換完試卷,兩人在夜風中閒聊幾?句,林簡便要?去等公交,而剛轉身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突兀的聲響。
林簡轉身回頭,看見還沒來得及走進小區大門的許央,已經被幾?個人團團圍住。
林簡眼皮跳了?一下,快步折返。
剛剛走近,就聽見對罵聲傳來,一個穿著技校校服上衣的黃毛青年大概被許央手裡那疊作業卷紮了?眼睛,叫罵道?:“哎呦我擦,還真尼瑪把自己當根蔥了?,居然還特麼做上卷子了?,咋的你特麼還要?考清華啊。”
許央譏誚道?:“我不做,拿回家給?我兒子也就是?你爸爸燒紙用的。”
林簡止住腳步,不太理解這?幫小混混大半夜來找事,卻不動手乾打嘴仗的行為。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這?是?有病吧,確實是?有病吧?
黃毛青年接著罵道?:“說話挺硬氣啊,你勾搭我物件的時候也這?麼硬氣來著?”
林簡微微挑眉,沒成?想事情竟然是?這?麼個走向,原以為又是?許央那個二世?祖的哥哥喊人來找麻煩,不料竟是?他自己惹下的“桃花債”。
林簡透過眼前幾?個人站立的縫隙,歪頭朝許央看了?一眼,許央明顯也看見他去而複返,此時頗為無奈地衝他擺擺手,意思是?快走,不叫事。
林簡沒動,隻聽許央譏笑?道?:“我勾搭你大爺。”停兩秒,忽然斜著眼角上下打量黃毛一番,諷刺道?,“老子要?真勾搭了?,你物件可?能不行,你嘛……操,也不行,我還是?挑點食吧。”
這?話一出,在場的技校青年們?都蒙了?一瞬,唯有後方的林簡聽明白了?,沒忍住偏過頭“撲哧”笑?了?一聲。
於是?等眾人都反應過來時,林簡也因為這?句沒忍住的笑?聲,不太無辜地捲入其中,被迫打了?高中生涯的第一架。
三對二,對方沒占到什麼便宜。打架的間?歇林簡還得分神控場,畢竟許央動起手來雖然不至於下死手,但是?狠手卻不留情麵。
因著這?樣一群人,大小都是?不不值當。
莫名其妙的打了?起來,又以對方戰損後留下一句“你等著!”結束,等林簡和許央回到出租屋時,已經快九點了?。
兩人都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唯有許央的左臂在推搡中被路燈杆劃了?一下,蹭破點皮冒幾?滴血珠,林簡看上去除了?T恤和牛仔褲沾了?土外,其餘無恙。
林簡去洗手間?洗手,許央在客廳扭著胳膊給?自己消毒塗碘伏,等林簡甩著手上的水珠出來,兩人對視幾?秒,都沒忍住,各自轉頭笑?出了?聲。
許央邊笑?邊說:“誒我林,看不出來啊,身手可?以啊你!”
林簡:“謬讚了?,你也不差,就是?被路燈杆影響了?發揮。”
說完許央一愣,緊接著笑?得更停不下來了?。
“我走了?。”林簡從沙發上拎起書包,出門前沒忍住回頭吐槽了?一句:“長點心吧,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和人結仇動手的原因?”
“我靠,沒原因,今天?這?事我就是?個純純的大冤種。”許央將手中的碘伏棉簽扔進垃圾桶,又拿一根,無語道?,“那女生就是?上星期兼職的時候認識的,趕上過兩次在一個棚裡拍照,結果前兩天?突然說喜歡我這?款的弟弟,要?不要?和她試試……我試個屁!開玩笑?,我這?款的弟弟我自己也很喜歡啊!當時我就跟她說明白了?,我和她性彆不同沒戲,誰知道?今天?這?幾?個煞筆是?從哪跑出來的。”
林簡也覺得比較無語,這?樣都能莫名其妙的打一架,究其原因,許央的毒嘴也森*晚*整*理算是?功不可?沒,於是?沒再說什麼,關門下樓了?。
到公交站點的時候已經九點半,等了?幾?分鐘後,公交車駛來,林簡上車刷卡,二十分鐘後下車,走了?一小段甬路,就站在了?花園彆墅的大門前。
透過院子,能看見書房的燈亮著,這?就說明沈恪今晚在家。
林簡推開院門進來,走過院中的噴水池,繞過小徑花廊,最後在主樓門前停下來,手指懸在指紋鎖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這?幾?個月以來,他和沈恪相處的方式有些矛盾怪異,不過矛盾的是?他自己,怪誕的那個也是?他自己。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少年情衷可?釀酒,可?燎原,可?比擬七月天?裡一場悶而不落的大雨。
他沒辦法忽視自己隱匿於心底的渴望,但每每眼神觸及那個人的時候,又開始難以自抑地自我厭棄。
糾葛又矛盾,想離他更近一點,又踟躇著不敢上前。
每當他以為自己藏得夠好、埋得更深,可?以裹著一層自我偽裝的利甲若無其事地靠近沈恪時,結果無一不是?功虧一簣。沒有彆的原因,隻因那個人溫沉的目光看向他時,所有的設防和尖刺都會?變成?綿軟溫柔的棉線,將他層層裹緊,寸寸沉溺。
他作繭自縛,自我拉扯,掙不脫,救不得,於是?不得已將自己割裂成?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一個冷眼旁觀,一個清醒著沉淪。
林簡深深撥出一口氣,而後“叮”的一聲,解鎖進門。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偌大的一層客廳空無一人,隻有暖黃的壁燈和牆腳的燈帶亮著,林簡沒開主燈,徑直在玄關低頭換鞋,如果可?以,他沒有和沈恪碰麵的打算。
然而等他換好鞋準備直接回臥室的時候,一道?微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林簡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頭,就見沈恪站在樓梯口的位置,隨後拍亮了?一層的吊燈,問他:“怎麼回來也不吱一聲?”
林簡沒回答,注意力全部被他的嗓音吸引,半晌,眉心不由得皺了?起來:“你生病了??”
沈恪走道?飲水機前麵,自己接了?杯溫水,潤了?潤嗓子纔回答他:“沒事,就是?話說多了?有點啞,你——”他視線落到林簡沾了?塵土的衣服上,卡了?一下,像是?有點意外,“身上怎麼回事……打架了??”
林簡心中一怔,想說沒有,但是?鑒於從小到大他從未有過對沈恪撒謊的經曆,所以導致這?項技能十分欠缺,於是?原本要?說的話臨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非常生硬的“沒……事。”
沈恪放下水杯,兩步走近他,林簡看著他投射在牆麵上的影子漸漸覆蓋在自己身上,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沈恪原本要?拉他的胳膊的手就頓在了?半空中。
沉默像是?躲不過的潮水,湧上來,無聲蔓延,就在這?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兩三秒裡,林簡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哀。
但頃刻,沈恪便自然而然地垂下了?手臂,語氣也並沒有什麼訝然,隻是?問:“怎麼回事,受沒受傷?”
“沒有。”林簡保持著半邊身子靠在牆上的姿勢,眉心擰起一個煩躁的結:“我同學和彆人出現點誤會?,動手了?,我幫忙,沒什麼大事,現在誤會?也解開了?。”
沈恪將眼前少年人的躁鬱儘收眼底,不動聲色地看他片刻,忽然問:“是?那個和你關係很好的同學?一起午休搭夥吃飯,上次在他家小區門口見過的那個?”
林簡垂著眼皮,悶悶地“嗯”了?一聲。
“原來我總以為,即便是?朋友,能和你親密到那個程度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沈恪頓了?頓,很輕地笑?了?一聲,“還有讓我更意想不到的事。”
可?能是?林簡這?段時間?對“親密”兩個字過於敏感,再度勾起一絲他極力隱藏的、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心思,沈恪話音剛落,林簡便抬頭直白地打斷他:“是?,所以你能不能不管我了??”
這?下,沈恪的眼底終於飛快地閃過一絲訝異。
而林簡的後悔來得隻比他的眼神晚一秒。
他心想,我在乾什麼?
無聲的沉默像是?裹著一千根無形的針,每一根都精準地紮在林簡心臟的位置,他幾?欲開口,想說不是?這?樣的,說自己口不擇言,說自己慌不擇路,但最終也隻是?動了?動唇,沒說出一個字來。
就讓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吧,林簡自暴自棄地想,讓他知道?我再不是?他心裡那個標準的“好孩子”模樣,讓他知道?我有多不堪,又有多齷齪。
林簡以為沈恪會?沉默不再理會?他徑直離開,或者會?低聲斥責他的乖張無禮,但實際上,他都沒有。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有須臾,林簡隻等來了?對方很輕的一句笑?聲。
他怔然抬頭,就看見沈恪對他彎了?一下眼尾,用很溫和的、還帶著一絲啞意的嗓音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原來是?這?樣啊。”
林簡:“……”
沈恪似乎是?想抬手揉一下他的發頂,但看著麵前清冷高瘦的少年,那隻手還沒有伸出去就頓了?下,隨即又垂落在身側。
也對,馬上要?十七虛歲了?,十七八歲的心性最是?桀驁難馴,遑論林簡這?樣孤拔冷冽的少年。
沈恪微微歎了?口氣,眼中的笑?意居然夾雜著幾?分悵然,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雖然你不小了?,但是?離成?年畢竟還有好幾?百天?,知道?你們?這?麼大的人都不愛聽家裡嘮叨,那我以後也儘量少說,不過什麼事你自己心裡還是?要?有個分寸。”
“……”剛剛紮進心臟的那一千根針此刻全部化為絲絲纏繞的棉線,一圈圈箍緊,密密匝匝勒得人喘不過氣。
“行了?,去洗澡睡覺吧。”沈恪說完便轉身上樓,林簡在燈影中抬起眼睛,看著他挺拔高大的背影在視線中漸行漸遠,最終順著樓梯,消失在二樓轉角處。
他在原地沉默地站了?許久,半晌,低頭自嘲一笑?。
看,即便你突然在他麵前打滾撒潑、蠻橫發瘋都沒有關係,他依然會?溫和地包容那個渾身帶刺的你。
因為在他眼中,你永遠是?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