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攻養大後 043
寒假一過,
林簡步入高二下學期,進入全麵複習階段。
明年即將高考,站在人生的分水嶺麵前?,
就連散漫如許央這樣什麼都不在乎的人,也開始儘量保證出勤上課了。
更不要提林簡這種始終沒有鬆懈過的。
課間,
許央舉著發下來?的周測卷,哀嚎道:“吾輩苦數學久矣啊!”話?鋒一轉,又衝林簡問?道,
“林神,
我真的很想采訪您一下,
作為曾經的奧數國賽種子選手,我們這種成績在您眼裡屬於哪個水平啊?”
林簡並沒?有身為彆?人眼中“學神”的自覺,
神色自如地?摺好那張150的滿分卷,
說:“正常發揮吧。”
“……”許央皺著眉頭不得其解,
總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但又找不到證據。
上午第?五節課結束,鈴聲響起,
班裡的同學各個麵帶菜色地?衝向食堂,
許央低聲問?林簡:“一起去我那裡?”
許央這一年多的兼職模特做得風生水起,大有成為新一代網紅的趨勢,
於是在這個學期告彆?了之前?租住的老?破小,
換了新的房子。
林簡皺眉看著手機上新收到的資訊,
想了想說:“不了,
改天再?去給你暖房,我出去一趟。”
“行吧。”許央並不勉強,
“我新租的這個房子環境什?麼的哪哪都不錯,但就是遠了點,
中午時間短,折騰一趟確實有點趕……哎,乾脆以後我改邪歸正和大家一起吃食堂得了。”
“哎——這就對?了!”前?排的高崇凡剛好聽到這一句,轉過身來?對?許央說,“吃食堂有什?麼不好,起碼很方便嘛,走走走,心動不如行動,兄弟帶你一起去領略一下正道的光!”
其餘人向著食堂開拔,林簡等他們走了以後,纔不疾不徐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穿好外套,出了校門。
三月底的初春,北方時節依舊乾冷,林簡人高腿長,快步走到學校旁邊的那家西圖瀾婭西餐廳。
站在門口的服務生殷勤地?為他拉開門,林簡走進大廳,一抬眼就看見了靠窗位置坐著的那個人。
溫寧依舊是一頭利落的短發,穿一件黑色針織開司米,搭配同色係的長款半身裙,脖子上係一條酒紅色的方巾,整個人乾練又氣質。
黑色羊絨大衣被搭在她旁邊的椅背上,看見林簡進來?,她下意識地?站起身,笑著搖搖衝他招了一下手。
林簡沒?什?麼表情?地?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前?,喊了一句“溫老?師”,算是打過招呼。
溫寧的笑容和煦又得體,這種溫和似乎真的隻有在麵對?自己欣賞的學生時才會不經意表露出來?,她從侍者手中接過選單,遞到林簡麵前?,說:“先點菜,我們邊吃邊聊。”
林簡胃口全無?,沉默地?接過點菜ipad,隨意給自己叫了一份芝士焗麵,一杯蘇打水,又將選單遞過去。
溫寧微微皺眉,頗為不讚同地?說:“正長個子的時候,大男生怎麼吃得這麼少。”說罷,又幫他加了一份牛扒和一份三文魚沙拉。
林簡未置可否,兩人點完菜,俱都再?度沉默下來?。
溫寧端起檸檬水啜飲一口,率先打破不尷不尬的氛圍,主動說:“今年奧數國家隊的選拔結束了,七月份的時候就要去打國際聯賽了。”
林簡看著桌布上的格紋,眼皮都沒?抬,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他興致怏怏,但是溫寧似乎並不受挫,接續道:“坦白講,如果當時沒?有申請退出的話?,國際聯賽的名額應該有你一個的。”
林簡勾了一下唇角,沒?有吭聲。
溫寧歎了口氣,緘默許久,還是鼓起了一點勇氣,問?:“我今年9月份回英國,在國內還剩半年的空閒時間,我是說如果……”她停頓幾秒,而後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有考慮過出國留學嗎?以你的天資和成績,哪怕是頂級的世界名校也——”
“沒?有。”林簡慢慢掀起眼皮,語氣平直地?打斷她,“我不想出國,也不想留學,隻想待在國內,好好上個大學,然後畢業工作。”
溫寧怔住,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林簡臉上,似乎要將眼前?少年清冷眉目下的一切心思都洞察秋毫,半晌,她略帶侷促地?輕聲開口:“不應該這樣的……你要對?自己有更高的追求,更遠的目標,而不是囿於眼下這方狹小天地?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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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什?麼?”林簡忽然問?。
溫寧自知失言,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卻皺了下眉,沒?有回答。
但是林簡卻不想就此放過她,也因?她那些?不定期的“關心”而覺得煩亂糾纏,直截了當地?說:“你是想說,不應該像林江河一樣,還是說不應該像我那個爸一樣?”
溫寧握著水杯的胳膊狠狠抖了一下,無?端的寒意霎時從腳底蔓延全身,她猝然抬眼,眸光閃爍不定,怔怔看著林簡半晌,嘴唇翁和許久,終於擠出一點喑啞的聲音:“……你都知道了。”
“是啊。”林簡回答得輕慢,“從上學期你第?一次找我,我就知道你是誰了。”
即便林簡真的如她說的那樣天資聰穎,是不可多得的競賽選手,但是全國各地?每年因?為種種原因?退賽的學生大有人在,實在不必要勞煩國家隊特聘的統籌老?師來?親自與?他麵談。
再?加上見麵時溫寧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執意要林簡聯係方式方式的舉動,以及後續這麼長時間不定時的關心與?問?候,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個明白得不能再?真切的事實。
這是他的生母。
況且,有件事,林簡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眼前?這人的照片。
和林江河的一張合照,背景應該是老?家的山腳下,照片上的女人非常年輕,看樣子不過二十?歲,紮著一個很長的麻花辮,雖然穿著土氣豔紅的棉襖,但眼中的淡漠和犀利卻與?此時的溫寧如出一轍。
那是林江河與?這個人唯一的一張合照,拍攝於林簡還未出生之時,而林江河下葬那天,那張照片也隨他埋於黃土深處。
隻不過,林簡記得曾經林江河曾隨口說過一句,他的生母姓白,而並非此刻眼前?的溫女士。
即便已經到了此時尖銳至極的情?形,溫寧依舊能維持著表麵的體麵,隻是顫抖的手和發紅的眼眶毫無?憐憫地?出賣了她此時的心境,隔幾秒,她深深呼吸,輕聲說:“林簡……說實話?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叫這個名字,這個名字……還是當年我取的。”
“是麼?”林簡微微眯起眼睛,沒?什?麼意義地?笑了一下,“你倒是還給我留了個名字,那我是不是還得說一聲謝謝?”
“林簡……”溫寧的聲音低下去,竭力控製著情?緒,艱難開口道,“雖然我知道沒?有實際意義,但還是要對?你說,對?不起。”
“不必了。”林簡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微微傾身,淡漠道,“我隻是有一件事比較好奇,都這麼多年了,你又回來?找我乾什?麼呢?”
溫寧搖搖頭,聲音中已經帶了不明顯的哭腔:“不是纔想找你,這麼多年,我一直很牽掛你……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爸爸,沒?有對?不起林家……但唯一有愧的,就是對?你。”
坎坷多舛的命運自不必多說,溫寧與?林江河鄰村,當年溫寧剛剛高中畢業,突逢家中變故,家道中落父母早亡,隻給她留下一身還不完的外債,生活的苦厄狠狠砸下來?,原本再?筆直的脊梁也要彎上一彎。
十?九歲那年,就當她為了還債已經走投無?路時,竟然有人上門說親,她從同村大嬸的口中得知林江河為人老?實忠厚,雖然家裡也是四壁斑駁,但卻承諾幫她還清外債,她一夜思忖,第?二天便回複中間人,點頭答應了。
沒?有儀式,沒?有結婚證,甚至沒?有像樣地?在村口擺上一桌,十?九歲的溫寧自己裹了一個包袱,裡麵裝著三兩件換洗的衣服,和一大摞書,徒步背著走到了鄰村的林家。
麵對?眼前?大她七八歲的男人,她平白直敘地?說,我和你沒?有感情?,也不會長久地?和你生活下去,但是眼下你幫我還債,我不能欠你這個人情?,所以等價交換,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
寡言的男人在昏黃的電燈下抽完了半包煙,腳尖碾滅最後一個猩紅的煙頭,說,那就給我留個後,生個孩子,往後是走是留,我不攔你。
一拍即定。
她在林家住了下來?,對?於林江月一家的白眼和苛責充耳不聞,毫不理會,猶如一塊頑石般堅硬,白天林江河去工地?做工,她便沉默地?料理好家中一切,灑掃洗衣做飯,晚上身邊的男人饜足後沉沉睡去,她再?爬起來?借著昏暗的電燈捧起課本,繼續複習。
她生性驕傲要強,決不允許自己被這四角天地?永遠桎梏。
很快,她發現自己懷孕,但事事照舊。次年夏天,她挺著不甚明顯的孕肚,以社會類人員的身份重新參加高考,同年八月,林簡出生,她收到了來?自遠方陌生城市的錄取通知書。
林江河自知她是一定會走的,隻是沒?想到這個瘦弱倔強的女人能有這樣一副硬骨頭,會在月子都沒?有坐完的時候就選擇離開。
她走之前?,林江河罕見地?提出說,你有文化,給孩子留個名字吧。
她站在炕沿邊上,看著沉睡中的嬰兒,沉默許久後,說,叫林簡吧。
簡——竹碟也,願他四季青翠,可傲雪淩霜。
簡——抉擇也,願他不臨絕境,能隨心而行。
回憶太過漫長痛楚,溫寧在過往煙塵中回溯一遭,原本端得平穩的姿態已有潰不成軍之勢:“後來?,我順利讀了大學,讀數學和英語雙學位,又在臨近畢業的一次國際聯誼會上,認識了我現在的丈夫……他是英國一所名校的數學教授,那次聯誼他是帶隊老?師之一。”
林簡始終沉默地?聽著她敘述過往,此時才偏過頭,沉而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我們一直有郵件聯係,他雖然大我將近二十?歲,但是妻子早亡,而畢業之後,他便向我求婚,我答應了,再?後來?就去了英國定居。”溫寧近乎刨白,“但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還有一個兒子,這麼多年,我——”@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隻有一個麼?”林簡絕情?地?截斷她的話?,口吻諷刺,“到了國外,沒?和二婚丈夫再?生一個孩子?哦不對?,想起來?了,你和我爸連結婚證都沒?有,算起來?應該是頭婚才對?。”
“林簡……”溫寧瞳孔緊縮,眼底的痛楚清晰又直白,“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我知道你怪我恨我無?法原諒我,但是我真的……沒?有忘記過你。”
林簡鐵石心腸,又問?了一遍:“沒?孩子麼?”
溫寧被刺到痛楚,臉色倏然變得慘白,此時服務生推車上菜,才給了她一絲喘息的餘地?。
精緻的擺盤被一一端上桌,但隔桌相?坐的兩個人卻誰都沒?動,過了許久,溫寧才抬起頭,捋了一下鬢邊垂落的碎發,哀聲道:“不會再?有孩子了,當年我……身體受損太嚴重,不可能再?生育了。”
“原來?是這樣。”林簡毫無?感情?地?嗤笑一聲,繼而冷聲說,“那是你自作自受。”
“對?不起對?不起……”溫寧風雅乾練全然不再?,隻能以蒼白地?重複著歉意,“我其實是找過你的,前?些?年我還去過原來?的那個村子,但是周圍的人換了幾茬,我一個都不認識,最後聽村子裡的一個老?人說,很多年前?,林家就舉家搬走了,但是搬到哪裡卻不知道……林簡對?不起,你原諒媽——”
“彆?說那個字。”林簡深深呼吸,壓下心口沸騰咆哮的血液與?脈動,冷眼睇著麵前?早已淚痕蜿蜒的女人,“千萬彆?提那個字,你不配。”
這麼多年的放逐與?忽視,實際上就是拋棄,哪怕當時是身不由?已命途所迫,那之後呢?當終於不遺餘力地?將可控的命運與?未來?抓在自己手中時,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回來?找他?前?幾年找過?那前?幾年之前?的時光,是在做什?麼?
彆?說什?麼一直惦念,更彆?拿愧疚的情?感作為施捨,至於林簡而言,溫寧口中的“回來?”根本毫無?價值,他不過是她似錦人生中需要被點綴的那朵花,而在他饑寒交迫最需要溫暖與?炙熱的艱難時光中,卻無?人來?做那塊能供他汲取溫度的碳。
林簡眸中譏誚如芒,他問?:“同村的人隻告訴你林家搬走了,沒?告訴你為什?麼?”
溫寧在淚眼中惶然:“……為什?麼?”
林簡笑容嘲諷,用最平淡的語氣敘述最血淋淋的事實:“因?為我爸死了,我被大姑一家送人了。”
“怎麼會!”溫寧狠狠打了個冷顫,一時間被震驚得體無?完膚,下意識地?否定:“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林簡說,“但是你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你的所謂的找尋也好,虧欠和彌補也罷,對?我而言一文不值,當初你拋下我一走了之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林簡目光冰冷,毫無?憐憫地?結案陳詞:“不是所有遲來?的歉意都會被原諒,而你的出現之於我而言就如同你的道歉一樣,除了讓我堵心煩躁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不是這樣的!”溫寧終於失控,微微向前?傾身,想去抓林簡交疊在桌上的手:“你被送去了哪裡?是送養還是買賣?!我是你的媽媽,我回來?了,你的監護權我可以拿回來?的!讓我彌補你好不好,林簡你……”
伸出去的手落了個空,林簡倏然抽開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臉色慘白的女人:“彌補,監護權?當時走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自己是彆?人媽這回事呢?”林簡壓下沉重的呼吸,說,“況且,如果你找了這麼久,最後發現我狗屁不是,輟學、不學無?術,和社會上的混混渣滓無?異,那麼以溫老?師現在的社會地?位,還會和我相?認嗎?”
“我會。”溫寧淚眼婆娑,低聲說,“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都是我的兒子。”
“那您還真是不挑。”林簡說,“但是我卻挑剔的很,你願意認一個刁皮賴骨混不吝的兒子,我卻不想要你這樣一個功成名就的媽!”
林簡說完繞開椅子,大步向門口走去。
“林簡!”溫寧猝然起身,在他後背喊了一聲。
林簡腳步微頓,轉過頭,平複了一下起伏劇烈的胸口,說:“警告你一點,不要試圖去打擾我現在的家人,否則,我和你就不單單是陌生人了。”
言下之意說得清楚明白,林簡再?不多留,徑直推門離開。
午後的陽光居然也能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林簡沿著步行街往前?走,路旁的綠化帶草木凋敝,放眼望去,原本鮮活的熱烈的城市像是在刹那間失了顏色。
街頭車水馬龍,車流如織,他孑然伶仃地?站在路邊,像是遊蕩於盛世之中的無?根浮萍。
要去到哪裡,能去到哪裡?
抬頭望,不遠處CBD的寫字樓群宛如沉默的鋼鐵巨獸,張著灰色的血盆大口要將人兜頭吞下,垂眼看,眼前?的岔路口又是通往那條主乾路?
這是哪裡?
又是怎樣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尖銳的鳴笛聲將他猝然來?拉回現實,撲麵而來?的塵世煙塵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他彎著腰,在路邊大口喘息,而後隨手攔下一計程車,報上地?址,懷揣著一顆麻木的心臟被車子帶離這處喧囂之地?。
計程車在寫字樓的地?上停車場外停下,出租師傅說:“不好意思啊,裡麵進不去,你就這下車吧。”
林簡沒?有異議,拿出手機掃碼付費,下車後一步步往寫字樓大門走去。
進入大廳,前?台穿著職業裝的導引小姐姐非常禮貌地?攔下他,微笑著問?:“請問?您找哪位?”
“我……”林簡張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猶如揉了一把沙子般沙啞,他清了一下嗓子,說,“麻煩您,我找沈恪。”
這兩個一出口,小姐姐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幾分詫異和古怪,但依舊保持著得體的職業笑容,問?:“請問?您和沈董有預約嗎?”
林簡機械地?搖了下頭。
小姐姐非常禮貌但抱歉地?告知:“不好意思,沒?有預約的話?,您不能上去的,如果方便可以來?這邊做一下訪客登記,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我們會傳達給沈董助理,屆時會給您安排見麵的時間。”
林簡滿心疲憊,想不到每日回家都能見到的人,此時見上一麵卻要費儘周折,他深深歎了口氣,低聲說:“麻煩您和宋秩聯係一下,就說我找沈恪。”頓了頓,又覺得自己這個說法滑稽,補充道,“我叫林簡。”
導引小姐姐的目光越發狐疑,但是卻從少年的話?中獲得了一絲有效資訊——能直接報出宋特助名字的人,想來?來?曆不小,於是不敢怠慢,走到電話?旁邊,撥通了號碼。
寫字樓大廳人流往來?不息,林簡木然站在門口等待,大概過了幾分鐘時間,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戛然而止,他遲鈍地?抬起頭,隻見不遠處標誌著專用電梯的廂門倏然開啟,沈恪步若流星的踏出電梯口,朝他走來?。
大廳一時間噤若寒蟬,畢竟沒?見過大老?板親自下樓接人的場麵。
隨著沈恪越走越近,林簡感知自己全身已然被冰凍的血流終於遲緩地?逐漸回溫。
沈恪眉間微蹙,走到林簡麵前?,低頭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而後什?麼都沒?問?,隻是低聲說:“跟我來?。”
林簡眨了一下眼睛,隨著他走進電梯間。
光潔鋥亮的廂門閉合,電梯裡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心跳聲。
這麼多年,這是林簡第?二次踏足沈恪的辦公室。
沉重的玻璃門推開,他隨著沈恪步入其內,微微垂著頭站在裝飾精良卻冷淡的黑白灰中間,像是失了方向的斷翅飛鳥。
沈恪什?麼都沒?說,先去倒了杯溫水,而後走過來?,拍了一下林簡的肩膀,衝不遠處的沙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說:“坐過去,先喝杯水。”
肩膀上的那一下力道很輕,林簡卻周身狠狠一顫,像是從一場荒謬怪誕的夢境之中被人驟然帶離,猛地?跌入清明的現實世界。
沈恪見他站著沒?動,隻是慢半拍地?緩緩抬起眼睛看向自己,與?少年的眼神相?觸的一瞬間,他心尖像是被重物磕了一下,倏然漫起一陣短促卻尖銳的鈍痛。
他竟然看見了林簡眼底的血紅。@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下一秒,身形挺拔筆直的少年猝然向他倒了過來?,沈恪眉心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接,而林簡卻隻是用額頭抵住他的肩膀,無?聲地?倚靠著。
像是倦鳥歸林,又如浮萍尋根,這個懷抱像是他苦苦尋覓良久,通往世界的那個終點。
這是林簡從小到大,從未直白地?表現出的脆弱和依賴。
偌大的總森*晚*整*理裁辦公室內安靜得彷彿無?人之境,沈恪還保持著一手舉著水杯另一隻手張開的滑稽姿勢,懷中的少年緘默不語,許久過後,沈恪略微僵硬的身姿終於慢慢放鬆下來?。
他用沒?有拿水杯的那隻手慢慢撫著少年勁瘦的脊背,一下下,輕得像是幼年時期給予過的那些?安撫與?哄慰。
黑色襯衫被溫熱的液體浸濕,在沈恪手下一頓,半晌過後,終是緩緩環住少年清瘦的肩膀。
於溫暖的懷抱中,放任他一場無?聲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