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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溫柔攻養大後 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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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無邊,
從彆墅二層的?天台望過去,能看到不遠處後山影影綽綽的輪廓。山風吹來,帶走一絲暑氣?,
隻留半分清涼。

沈恪站在天台邊緣,雙臂搭在身前的雕花欄杆上,
指間一點猩紅明?滅。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個小時?,這一天時?間中,
是沈恪經曆近三十年的?人生裡,
從未有過的?心神不安,
以及……巨大的茫然無措。

一陣晚風拂麵,空氣?中帶著潮濕鮮活的?水汽,
宛如昨夜他站在那扇浴室門口,
濕潤的?霧氣?從虛掩的門縫中流淌出來,
似乎就縈繞在鼻端。

他站在一門之隔處,
伴著不甚明?顯的?水聲,聽?到浴室裡,
少年耳語般的?低.喘輕吟。

像隔著一片朦朧潮熱的?水霧,
沈恪當時?完全愣在門外。

在最失控、最難以自抑的?那個瞬間,他聽?到林簡低聲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沈恪。

他的?名字。

難以言喻的?心神俱震過後,
沈恪心中隻剩下空蕩蕩的?茫然。

原來,
竟然是這樣。

想到前一夜,
自己還曾試探性地問過林簡,
猜測他與那個男生之間有某種糾葛關聯。

而昨晚乍然聽?見他脫口而出的?低喚,他才後知後覺地恍然了悟……竟然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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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
少有的?幾次提到那個“他”的?時?候,林簡表現出來的?都是生硬的?迴避,
甚至絕口不提,原來,確實是……說不得。

但是……怎麼會這樣?

沈恪眉心緊皺,夜風中夾著煙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收緊——對?於他而言,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每每思維不受控地偏轉方向,隻要?想到林簡不知何時?動了這樣的?心思,他便感到一陣莫名巨大的?荒誕滑稽。

……那是他養了十年的?人啊。

十年陪伴,十年嗬護,當曾經稚嫩羸弱的?幼苗終於長成?一樹華冠亭亭如蓋,生活卻突然跟他開?了個驚天的?玩笑。

不,不是玩笑——林簡絕不會拿這種事情?當做兒戲。@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沈恪深深舒了口氣?,在紛亂嘈雜的?思緒中捋出一個線頭,憑借著強大鎮定的?自製力順著這個不起?眼的?線頭回溯,才發現,其?實一切端倪早就有跡可循。

隻是他從未往那個方向設想過而已。

是他的?錯。

夜風順著天台的?落地玻璃門徜徉而入,微微吹動少年純白色的?衣角。

林簡站在天台外的?陽光房門口,靜靜地看著不遠處那道沉默的?身影,視線低垂,落到他指縫間那根點燃的?煙,以及地上零星散落的?煙蒂上。

他想,果然是這樣——

我竟然真?的?會讓他如此為難。

他原本?要?將那些暗藏的?心事與難以言喻的?癡妄長久地深埋起?來,就是怕有一天曝露於天光之下時?,會讓沈恪進退維穀,左右兩難。

然而兜兜轉轉,竟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身後有很輕的?腳步聲傳來,沈恪倏然回神,偏過望去,就看見林簡穿過陽光房,徑直走了過來。

而明?明?在平日裡,林簡是極少涉足這片天台的?,隻因為天台在二樓,距離沈恪的?臥室太近,所以他很少上來。

曾經沈恪隻以為是林簡怕擾了自己的?清靜,如今回想,才漸漸通透,大概也是他刻意避之。

林簡跨過玻璃門,走到天台邊緣,在沈恪身邊半米處停下。

兩人之間隔著不算遠的?一段距離,月色映襯之下,落在地上的?兩道影子卻像是親密無間般相依相偎。

這是既昨晚之後,兩人第一次麵對?麵。

周遭的?空氣?在兩廂沉默中發酵蒸騰,隨著輕慢的?呼吸,漸漸變得曖昧膠著。

半晌,沈恪低聲問了一句:“禮物喜歡麼?”

昨晚沈恪放在花台上的?禮盒裡,是一款百達翡麗的?男士腕錶,豪華運動款,墨綠色表盤低調奢華,款式很適合林簡的?氣?質。

林簡安靜了幾秒,嘴角微微揚了一下,儘管這個笑容透著顯而易見的?寡淡,但還是笑著說:“300多萬的?表,誰會不喜歡?不過送我有些不搭。”

“不會。”沈恪抖落指尖一截燃儘的?煙灰,“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時?間更珍貴,所以送你剛剛好。”

“……是麼,原來是提醒我光陰似金。”林簡聲音很輕,宛如自語般微微停頓,隔幾秒又問,“除了這個呢,還有麼?”

沈恪眉心一跳:“還有什麼?”

林簡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和語調都算不得溫和,應該帶著難以掩飾的?自我厭棄與嘲諷,但他們?之間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沈恪洞察了他那些狼狽得近乎於齷齪的?心思,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也無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自欺欺人地粉飾太平。

“除了提醒我時?間寶貴以外,還有其?他要?告誡我的?嗎?”

沈恪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眸光輕轉,落到了旁邊少年的?臉上。

林簡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但卻不閃不避,筆直地與他視線相觸。

少年的?眼中彌漫著決絕的?狠色,像是非要?將自己逼到這條絕路上來,再?要?沈恪輕輕一推,縱他跌入萬丈深淵。

從小到大,他對?自己向來狠絕,從不手軟。

沈恪心中忽然泛起?一陣難言的?心疼。

映照在地板上的?兩道影子在緘默中交錯糾葛著,過了好半晌,沈恪薄唇動了動,終於很輕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他這句話無頭無尾,像是憑空發問,但林簡卻在瞬間解碼,聽?出了個中深意。

為什麼——

是啊,少年曾在無數個此消彼長的?日日夜夜裡,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為什麼呢?

為什麼偏偏是沈恪?

為什麼明?知道不能不該不可以,但依舊難以自持,情?不自禁,依舊清醒著沉淪,放任自己越陷越深呢?

“哪有為什麼。”長久地沉默過後,林簡聲音低啞地回答說:“這種事怎麼會有具象的?原因呢?無非——”@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他深深舒出一口氣?,停頓幾秒,啞聲道——

“無非是朝暮相伴,共至經年,所以才肆意心動,成?瘋成?魔。”

沈恪心中狠狠一動。

這一瞬間,少年終於手起?刀落地剝開?自己的?胸膛,將深埋良久無法言說的?情?意,直白又純粹地晾在他眼前。

帶著淋漓溫熱的?血,拋擲一場豪賭。

“那麼……你呢?”林簡緩緩偏過頭,眼底浸著一層如稀薄霧靄般哀慟,眸光朦朧輕晃,“你大半夜一個人站在這裡吹風抽煙,是在想什麼?”

而沈恪在今夜之前,是從來不抽煙的?人。

沈恪啞然半晌,回答說:“在想我之前究竟是有多混蛋,竟然毫無察覺,也在想……現在要?拿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林簡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眼尾帶著一抹不甚明?顯的?紅,“狠狠罵我一頓,或者……乾脆把我趕出去!反正?當年也是我死皮賴臉拉著你不放,非要?和你回來的?,現在……也無非是我自作自受!這一切不過是我的?癡心妄想,和你又有什麼關係!而你在自責什麼?!”

這麼多年,林簡從未有過這樣情?緒激烈的?時?刻,尤其?是長大之後,孤拔清瘦的?少年始終冷冷清清,性子淡漠得彷彿沒有什麼人或事能讓他心存掛礙。

而此刻,那雙漂亮又凜冽的?眼眸中竟然壓著一層薄霧,似乎誰的?指尖輕輕一觸,就能落下淚來。

沈恪這樣想著,便真?的?緩緩伸出手,用指腹在他眼尾倏然一劃,皺眉輕聲說:“林簡,彆哭。”

“沒哭。”林簡嗓子啞得像糅著一把砂粒,他閉眼,再?睜開?,帶著淡淡煙草氣?息的?觸感便消失不見了。

輕得宛若他的?錯覺。

“我沒想過讓你知道——”林簡用力平複著呼吸,微微停頓後沉聲說,“如果你不知道,我一輩子都不會說……但是現在被你發現了,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我也不能再?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

“……要?一個答案。”

少年清冷孤傲,不屑似是而非含糊不明?的?糾纏,隻求清楚明?白乾脆利落的?決斷。

指間的?香煙已經完全燃儘,煙灰燒到最後,餘燼燙到了沈恪的?手指,密密匝匝的?疼遲緩地從指尖一直漫延到心臟,鈍痛難消。

何至於此——

沈恪心道,你又何苦將自己逼到這個程度?

“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沈恪指間一鬆,煙蒂餘燼落地,碎成?零星齏粉,“但是……我隻能對?曾經給過的?承諾負責。”

他試圖將無法避免的?傷害降至最低,甚至不敢輕易將“抱歉”兩個字說出口,隻因他太瞭解林簡,這樣寧折不彎倔強執拗的?性子,隻怕受不住直白的?說辭,會玉碎沉珠,不求瓦全。

“隻能對?曾經給過的?承諾負責……”林簡搭在欄杆上的?手臂已經麻木沒有知覺,他瘦白修長的?手指微蜷了一下,忍著眼底的?熱意,最後一次問:“比如呢?”

沈恪偏頭看著身邊臉色蒼白的?少年,很想再?伸手揉一下他的?發頂,他依稀記得,林簡從小到大性子雖然冷硬,但是發絲卻極軟,像極了他這個人——

本?是涼薄人,卻做多情?客,眉目清冷,魂靈溫熱。

但垂在身側的?手終究沒有抬起?來,漫長地沉默過後,沈恪微微歎息,沉聲說:“比如明?天的?跳傘,說好了的?事,一定算數。”

那是他和林簡之間早有的?約定,也是他許給他十八歲的?禮物。

“去睡吧。”沈恪溫沉的?眸光中帶了一絲悲憐,“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就如同,你還有更長更好的?人生。

*

第二天清早,他們?在晨曦中出發。

跳傘基地距離他們?所在的?城市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沈恪沒有親自開?車,而是讓司機帶著他們?一路南行?。

車子彙入主?乾路高架橋,盤旋環島後駛入高速路段。

林簡和沈恪分坐在後排座椅,中間隔著一段欲蓋彌彰的?距離,途中無人講話,唯有那首老歌在一遍遍輕吟淺唱,像是被人按下了單曲迴圈。

有人為情?傷,難免失去主?張

漸漸覺得,有點滄桑

誰纔是今生盼望,無從去想像

有人為情?忙,世事終究無常

還有多少苦,要?我去嘗

若不是還想著再?回到你身旁

早就對?命運投降

彆讓情?兩難

彆把夢鎖上

我願為你逐風浪

不管多忙或多傷

……

到達跳傘基地,工作人員和專業教練已經在入口處等候。

跳傘屬於專業極限運動,開?始前要?經過一係列的?規範操作。工作人員引著他們?來到休息區,先是確認了身份資訊和個人資料,隨後講解觀看了安全流程視訊,最後,兩個人在安全協議了現場保單上簽了字。

在更衣室換好跳傘服,客服和教練帶領他們?進入機庫。

在機庫裡,他們?穿上了專業裝備,餘下的?時?間便是跟隨教練的?指導,熟悉練習跳傘及空中姿勢。

這項運動對?沈恪而言並不陌生,但林簡卻是實打實地第一次體驗,因此這一段時?間的?指導與現場教學可以說是為他量身定製的?。

最後,他們?跟隨指引,登上跳傘專用機。

飛機緩緩滑行?,駛出機庫,在跑道上爬升飛行?,大概過了三十分鐘後,到達雲端約15000英尺的?高度。

他們?選擇的?是雙人跳傘。

在飛機上,教練為林簡扣好背帶,等到飛機上升到合理高度時?,同機教練示意沈恪,可以了。

林簡坐在艙門邊上的?位置,沈恪彎腰走到他的?身後。

從始至終,他們?之間沒有一句多餘的?交談,而此時?,林簡望著艙門外的?萬裡高空,臉上淡得沒有像是沒有一點情?緒,但隨著沈恪的?靠近,眸底卻漸漸掀起?暗湧。

“唰”的?一聲,沈恪伸手拉緊了他身上的?背帶,下一秒,隻聽?扣環脆聲輕響,沈恪將他牢牢扣緊在自己胸前。

這樣將人完全鎖在懷中的?姿勢,宛如一個親密無間的?擁抱。

林簡喉結上下一滑,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攥成?了拳。

即便隔著裝置的?阻礙,沈恪依然能感受到,這一刻,懷中的?人在不明?顯的?顫抖,雙肩顫栗的?幅度明?明?很小,卻似乎透過身上的?跳傘服,一直杵進他的?心臟,連帶著泛起?一片細密的?疼。

沈恪微微偏頭,緩緩舒了口氣?,艙門開啟?前,他低聲在林簡耳邊說:“風鏡。”

林簡抬手,拉下風鏡戴好,而此時?,艙門開?啟,萬米高空的?強勁風流霎時?迎麵撲來。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可能是距離太近,即便被烈風裹挾,林簡依舊聽?得真?切,沈恪問:“準備好了嗎?”

林簡沒有說話,壓在風鏡邊沿的?眉心卻皺了一下,而就在沈恪以為他以緘默作為應答,準備帶他跳出艙門時?,林簡忽然說:“等一下。”

沈恪攀住把手的?手微微收緊,問:“怎麼了?”

在冷風中,在雲際邊,林簡輕聲問:“我想知道,現在的?你,究竟是怎樣看待我,又把我當成?了什麼人?”

沈恪垂眸看著懷中少年被烈風吹亂的?發旋,沒有應聲。

隔幾秒,林簡嗓音微啞地問了最後一句,幾乎是帶著小心翼翼的?語氣?,用最虔誠低微的?姿態。

“……真?的?不可能,是不是?”

從始至終,他從未說過一句“喜歡”,但每分每秒,卻都在等一個答案。

螺旋槳巨大的?嗡鳴聲剮得耳膜震痛,半晌,沈恪忽然抬起?一隻手,掌心輕輕覆上林簡握著把手的?手背。

倏然間傳來的?溫熱,讓林簡心神一愣。

而下一秒,沈恪帶著溫柔卻不容抗拒的?強勢,拉下了他的?手,環著他猝然躍出艙門!

驟然襲來的?衝擊力和猛烈的?失重感讓林簡心臟狂跳,而在下墜的?前一刻,他清楚地聽?見沈恪在他耳邊說——

“傻瓜,你永遠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

即便到這個時?候,哪怕林簡隱忍追問,他還是妥帖細致的?,用最溫柔無害的?方式,小心嗬護著少年人敏感又單薄的?自尊。

自由落體下降到指定高度,沈恪拉下降落傘手柄,他們?在一萬英尺的?高空飄蕩。

這句“家?人”,就是最後的?答案了吧。

林簡緩緩閉上眼睛,心底最後一絲嗔癡俗欲,連同最微薄的?期待,一起?湮沒在風聲之中。

他在萬米高空,得到了此生最溫柔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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