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攻養大後 056
酒店長廊中,
周遭空氣?彷彿凝滯冰凍,氣?氛一時安靜微妙得有些詭異。
腳下的長絨地毯踩上去安靜無聲,走?廊壁燈光影明亮,
映照著?林簡一雙清泠淩厲的眉眼,他微微收斂眸光,
再抬頭時,已經將眼底所有的情緒都收拾乾淨:“抱歉,他喝醉了亂講話,
彆介意。”
沈恪無聲的目光此時宛如一張無形垂落的網,
輕緩地罩兜在林簡身上,
而就林簡在抬頭與他對視的刹那,沈恪眼中已是一片疏朗溫和:“沒關係。”
彷彿剛才那一瞬間,
他隻不過是稍稍怔然,
旋即又變得波瀾不驚。
沈恪側眸看了一眼炸完天之後再次失去意識的許央,
又問了一遍:“要幫忙嗎?”
林簡將人往上提了提,
隻說:“不用麻煩。”
沈恪看他幾秒,點?了點?頭,
沒有再堅持。
小助理懵逼地在旁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隻覺得此時氛圍有點?……難以言說?但好在視線掃過半癱的許央時,一個激靈終於清醒過來,
慌忙從林家手中接過房卡,
刷卡開?了2308的門。
林簡拖著?許央進?屋,
餘光看見沈恪走?到?隔壁2306的房間門口,
動作自然地刷卡,推門——
林簡微微怔然,
心說原來是這樣。
但手裡拖著?的醉貓已經脫骨般快要滑到?地板上了,林簡再沒心思琢磨彆的,
徑直將人拽進?了房間。
然而,深醉之中的人完全沒有力氣?,許央整個身子的力量都不自覺地往下墜,不斷從林簡的臂彎中滑向地板,每每都在要和地麵親密接觸的前幾秒,再被林簡一個寸勁抻回來。
茉茉跟在一旁,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忙,但是小姑娘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形瘦得恨不得許央砸下來時能壓碎,想上手幫忙也是徒勞無功。
“沒事?,去倒杯水。”林簡沉聲交待,半拖半拽地將許央弄到?樓梯下,抬頭看了一眼通往二樓臥房那架起?碼二十階的木質樓梯,隻想等?明天這個二百五就醒了就絕交。
但又不能真的不管他,林簡皺眉沉聲叫了他一句:“許央,要上樓梯了,注意點?。”
許央醉眼緊閉,麵如桃花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聽明白了還是醉得更糊塗了。
林簡毫無他法,深吸一口氣?,將人一條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半提著?醉鬼緩步艱難地往樓上走?。
幾步邁上去,搭在肩上的人越來越重,林簡額前浸出一層細密的薄汗,而正當?他要繼續抬腳時,許央忽然嗚咽一聲,整個人向前傾倒,眼見腦門就衝著?樓梯邊緣磕了上去。
林簡眼風一銳,電光火石間一手拉人,一手快速墊了上去——吧唧一聲,許央前額穩穩當?當?地撞進?他的掌心。
驟痛霎時從左手漫了上來——剛才那出於人.道主義的友情一墊,衝擊之下林簡手背重重磕在了樓梯沿上,一時間,林簡整個左手都疼得發?麻。他抿著?唇角,瞥了一眼前一秒差點?開?瓢仍毫無知覺的人,心想乾脆讓他在樓梯上打地鋪得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林簡以為是去倒水的茉茉複返,剛想讓小姑娘離遠點?以免被醉鬼誤傷,可拽著?人甫一回頭,就愣住了。
沈恪不知何?時進?的門,此刻就站在樓梯最下方,離他幾節台階遠的位置,身上的西裝外套和領帶都已經脫掉,隻穿著?深灰色的襯衫,領口的暗釦解開?了一顆,散漫不羈中帶著?幾分倦意。
沈恪眸光在兩人此時快要擰成麻花的姿態上稍稍一掠,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朝林簡晃了晃手上的瓶子:“想著?你這邊可能用得上,就拿了醒酒藥過來。”
此番此景,林簡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好深深歎了口氣?,無奈道謝:“麻煩了。”
沈恪沒應聲,視線微微垂落,某一瞬間不知道瞥見什麼,眸光稍稍頓了一下,而後徑直抬腳走?上樓梯,從林簡手中將人接過去:“我來。”
“不……”林簡一個“用”字還沒說出口,沈恪已經半拎半拖著?鬨騰了一晚上的許流量大步邁向前階。
可能考慮到?許央此時的狀態,沈恪弄人上樓的腳步不快,卻很穩。
林簡看著?從麵前經過的那道挺拔的身影,眨了一下眼睛,而後抿著?唇角追上去,搭手將人一起?弄進?了二層臥室。
小助理端著?水杯跑上來,喂許央吃了果膠解酒膠囊,快速替他將臉上的淡妝卸掉,又用溫水擦拭乾淨,被子一蓋,鬨騰了一晚上的活祖宗終於安靜消停地陷入沉眠。
林簡站在床邊,垂眸看著?許央卸妝後失血般蒼白的側臉,問茉茉:“他一直這麼喝?”
小助理擦了一把額頭上折騰出來的汗,撇撇嘴低聲抱怨道:“不是經常,但……也差不多吧,許哥不太混圈的,所?以酒局不是很多,但隻要他參加的,基本每次都會是這樣。”
“嗯。”林簡靜了片刻,點?了下頭,又問茉茉:“你今天晚上在哪裡休息,訂好房間了嗎?”
他問這話時,神色中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熱絡的關切,但這樣清清淡淡的口吻,卻讓人無端覺得自然又熨帖,彷彿……小助理在心底默默道,他似乎沒有像平日裡旁人端起?姿態,隻當?自己是個行業最底層的生活助理,而是和許央一樣,將她當?作普通同事?,給?予最平常也最對等?的態度。
甚至因為她是女生,所?以平等?之中還暗含了一絲照拂。
“有的有的。”茉茉忙說:“不過不在同一樓層。”@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那就去休息吧,太晚了。”林簡從她手中拿走?毛巾,邊向浴室走?邊說,“我看著?這醉鬼就行。”
“……啊?”小助理神色猶豫著?不敢答應,跟在他身後推辭,“那怎麼行,您是許哥朋友,還是我……”
“不用。”林簡把毛巾又過了一遍水,搭在浴室鏡旁邊的架子上,淡聲說,“去吧。”
就算是要事?無巨細地照顧藝人的生活助理,也畢竟是個女孩子,深夜獨處,對小姑娘來說到?底是不太方便。
“……那好吧,麻煩您了。”茉茉抓了一把有些鬆散的馬尾,不好意思道,“其實?您也不用一直守著?他,許哥喝醉之後酒品很好,基本沾床就一覺睡到?大天亮了,您該休息就休息。”
酒品好?
林簡很難不回想剛才這二百五在電梯裡鬨出來的那場動靜,剛剛平複下來的額角又有隱隱蹦迪的趨勢。
茉茉走?出浴室,又幫已經睡到?爪哇國的許央掖了掖被子,調好中央空調的溫度後,才離開?。
林簡從浴室洗了把臉,走?出浴室後看見床邊站著?的人時,明顯一愣。
沈恪還沒走?。
木質地板消弭不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沈恪抬起?頭,大床邊昏黃的睡眠燈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暖絨的光暈,但眼底的情緒卻很淡,看見林簡出來,他靜了幾秒,說:“下來。”說完便徑直下了樓。
這樣略顯淡漠的口吻,能讓人產生此時他心情不算太好的直覺。
林簡又想起?許央那句石破天驚的“某某某”,眉心不自覺地蹙了下,但在原地站了片刻後,還是深深舒了口氣?,跟在他身後走?下樓梯。
一層的弧形客廳麵積大得誇張,沈恪下樓後直接走?到?落地窗一側的置物櫃裡,翻找著?什麼。
林簡從小吧檯拎了兩瓶純淨水過來,坐在沙發?上等?候詰問。
片刻後,沈恪手裡拎著?酒店房間配備的小醫藥箱走?了過來,他坐在林簡旁邊一點?的位置上,開啟?箱子,找出藥棉和碘伏消毒液,說:“手。”
林簡懵了一下,視線隨著?他的目光垂落,才發?現自己剛才磕到?的左手背已經腫起?來一大片,中間那道磕痕破皮嚴重,正浸著?血絲。
“我都沒注意。”林簡嘀咕一句,就要用另一隻手去拿沈恪手裡蘸了碘伏的藥棉,“我自己來。”
卻不料沈恪輕輕一避,輕巧躲開?,沉聲又說了一遍:“手。”
林簡愣了愣,才發?現他此時的眸光微沉,神色和語氣?一般,竟然也有些冷淡。
林簡靜默半晌,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沈恪似乎真的是在……不高?興?
但沈恪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他向來內斂淡泊,哪怕久居高?位,在與人相?處時,更多的也是無從窺探的距離感大於聲勢淩人壓迫感,況且他從來恣意隨性,跟在這樣的人身邊長大,林簡甚至從來沒把這人當?作“長輩”來看待——
也正是如此,久而久之,才會讓那些暗生的貪嗔癡破土萌芽。
但此時,沈恪微微蹙著?眉,深邃的眸光看過來時,卻無端帶著?壓人的勢道。
半晌之後,林簡終於妥協在他靜而沉的眼神中,抿了下嘴角,將手遞了過去。
沈恪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垂下視線給?他消毒上藥,但林簡卻在某一刻,忽覺方纔他身上那股無形的壓勢淡了幾分。
偌大的客廳內一時靜寂無聲,窗外瑰麗斑斕的霓虹光影透過落地窗倒映灑落在地板上,純白色的紗簾被流動的夜風掀起?一角,像是安靜河麵上汨汨流動的細波。
過了很久,林簡從自己紅腫的手背上抬高?視線,看著?沈恪低聲說了一句:“沒事?,其實?一點?都不疼。”
落在手背上浸了碘伏的藥棉停頓一下,沈恪無聲地歎了口氣?,又換了一塊藥棉,浸好碘伏後重新覆在他手背上:“這話你從小就說,我倒是聽習慣了。”
他就這樣毫無征兆且神色自然的提起?“曾經”,著?實?讓林簡愣了一下。
林簡看著?那人垂落下來的眼睫,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咽回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過幾秒,兀自抽回手,說:“可以了。”
清瘦的腕骨從視線中離開?,沈恪這次沒再勉強,扔掉手中一次性的醫用鑷子,過了幾秒,問他:“這是你原來的那個高?中同學?”
林簡有些意外:“你還記得?”
“記得。”沈恪點?點?頭,淡聲說,“那年生日晚宴一堆人裡就數你們倆最親近,生日宴剛到?一半,你們就背著?彆人跑到?露台去躲清靜了,好像當?時他還送你……”
沈恪說到?這頓了一下,側眸看見林簡微微眯起?來的眼睛,正表情不善地盯著?他,好像在說“你往往下說一句試試呢?”
當?年在露台那盒“超薄”帶來的窘然,此時像是舊地重遊一般,再次回到?了林簡神色淡淡的臉上。
沈恪看著?他靜了靜,而後偏開?頭沉沉笑了一聲。
而無論時間過了多久,隻要林簡看見他這樣帶著?笑意的側臉,依舊什麼脾氣?都能煙消雲散。
“所?以,今天是約好了和老朋友敘舊?”沈恪問。
“嗯。”林簡應了一聲,“很長時間沒見麵了,上次見到?還是我在港城的時候,正好這兩天有時間,就約著?碰個麵。”說完他眉心微皺,略帶嫌棄地追了一句吐槽,“誰知道這祖宗鬨騰這麼大一場。”
他說完又去看沈恪,本想說“還給?你添了麻煩”之類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麼,沈恪聽他敘述完這段前因後果後,便兀自移開?了原本停留在林簡身上的那道視線,轉而拋向不遠處的落地窗外,側臉的神情再次淡了下來。
林簡心中驀地一磕,暗自收住了未竟之言。
一層客廳沒有開?主燈,隻有沙發?島台這邊的一盞落地燈亮著?,光影溫黃融融,落在再次緘默下來的兩人之間,映照在燈光之下的兩道影子投射在澄亮的地板上,似近又遠。
這樣深沉微涼的秋夜裡,這樣安靜無人的寂然空間中,就連彼此間的沉默都帶上了幾分難言的微妙。
半晌過後,林簡率先?打破這一室靜謐,忽然問:“對了,你是不是換助理了?”
“嗯?”沈恪方纔不知道在想什麼,像是微微出神,被他這樣一問纔回過神來,靜兩秒,笑道:“你說宋秩麼?”
“嗯。”林簡說,“這幾次都沒看見宋叔。”
“……他都快五十的人了。”沈恪眼角微微彎了一下,笑著?說,“哪還能整天跟著?我折騰,前兩年已經從董事?辦轉到?了後勤部,做管理崗了。”
“哦,這樣啊。”林簡點?了一下頭,卻在沈恪提起?年齡這個話題的時候,心底忽然萌生出莫名的悵然。
時光匆匆,從不等?人。
片刻後,林簡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沈恪問:“你呢,住哪間?”
“不用管我。”林簡搖了一下頭,回答說,“我在這兒湊合一下,也省著?樓上喝挺了的那位半夜再鬨騰出點?什麼幺蛾子來。”
沈恪順著?他的話抬頭看了一眼二層臥房的方向,停兩秒,又收回視線,落在他們此時坐著?的這張沙發?上:“睡在這?”
林簡:“嗯。”
“……”聽完這聲應答,沈恪再度沉默了一下,林簡敏感地察覺到?他眉心微蹙時外露的丁點?情緒,但那一刹那轉瞬即逝,快到?像隻是他的錯覺而已。
“剛才那小姑娘不是說,你那朋友酒品還可以?”沈恪語意不明似的問,“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雖然他用疑問的語氣?,但是林簡在第一時間解碼了這話背後的深意——所?以,不用你在這守著?。
林簡無所?謂地笑了笑,視線從客廳角落裡那座歐式落地鐘上掠過,淡聲說:“都這個點?兒了,不折騰了。”
落地燈擺放的距離和沙發?很近,而此時原本暖黃溫馨的燈影落在沈恪身上,卻顯出幾分冷峻之意。
“隨你吧。”數秒後,沈恪決定不再多留,站起?身來向始終沒有關上的客房門口走?去,“早點?休息。”
林簡隨著?他一同起?身,卻沒動,隻是看著?他的背影,應了一聲:“好。”
等?沈恪走?到?門口,抬起?的手將將要碰到?半掩的門時,林簡忽然又喊了他一聲:“等?一下。”
沈恪指尖微頓,卻未曾回身,隻是側過頭,問:“怎麼了?”
“……”林簡站在暖色的光暈深處,目光停留在不遠處那張半明半昧的側臉上,片刻後,喉結輕輕一滑,低聲開?口道:“我忘了說晚安。”
沈恪隱在暗處的眸光晃了一下。
林簡說:“晚安。”
“晚安。”
沈恪給?了回應,而後開?門離開?。
時間已經過了淩晨,此時走?廊一片安靜,沈恪走?到?隔壁房間門口,刷卡,進?門,再反手將走?廊的燈光隔絕於門外。
沈恪房間的佈局和隔壁一樣,他在玄關換了鞋,而後穿過客廳,沒有停留地直接上樓走?進?臥房的浴室。
夜闌獨處時,那些平日裡的和緩溫沉便會從他身上消散很多,他整個人的氣?質會更加冷淡一些。
為期兩天的行業峰會今晚舉辦了閉幕式,這是整場活動最累人的一個環節,而等?他終於得以在觥籌交錯奉承恭維中抽身離開?後,竟然會在電梯口遇到?林簡。
而後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照顧了半晌喝醉的舊友。
這樣一通折騰下來,饒是沈恪,也覺得疲乏倦怠。
沈恪換下衣服,走?進?淋浴間,溫熱的水流兜頭落下,許久後,終於衝淡了一絲困頓倦意。
他況且如此,遑論那個還要在沙發?上留宿一夜的人?
衝完澡,沈恪穿著?深色的浴袍從浴室出來,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快一點?了。
片刻後,他走?到?臥房的落地窗前,從二十三層遠眺燈火闌珊的城市,直到?遠山之上的鐘樓傳來沉厚雄渾的一聲鐘響,他終於妥協般歎了口氣?,撥出了一個電話。
“沈先?生?”這個時間,接到?沈恪親自致電的酒店經理簡直誠惶誠恐。
沈恪問:“二十三層還有空房間嗎?”
“您稍等?,馬上為您查詢。”電話裡傳來快速敲擊鍵盤的聲音,片刻後,經理回答說,“還有兩間,一件豪華套,一件商務套。”
“豪華套。”沈恪沉聲吩咐,“替我訂一間。”
“好的好的,那就是2333。”對方忙不迭答應下來,“請問您什麼時候需要?”
“……現在。”沈恪說,“2308有一位喝醉的客人,請客房管家和巡樓服務生多留意一些,還有——”
“還有什麼?”經理問:“您說。”
沈恪沉下一口呼吸,接續道:“2308房間有另一位客人,請他到?剛才預定的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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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懵了一瞬間,追問一句:“請問對方怎麼稱呼?”@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林先?生。”沈恪道,“就說是2308的客人提前預定好的,彆的不必多說。”
經理語氣?中多了幾分猶豫:“這……”
落地窗外的燈火闌珊倒影在沈恪眼底,像含了一層極輕又極淺的光。
他垂落眼睫,擋住那片宛如粼粼碎波似的星芒光亮,結案陳詞般吩咐:“更不必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