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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溫柔攻養大後 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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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之後,
沈恪腿上的夾板終於拆掉了,而夾板拿掉的當天,複查時聽醫生說愈後非常良好,
沈恪便堅持嘗試著不借用外力獨自行走,一開始是有?些不適應的,
但過?了一週左右,在?他?的一再堅持下,除了步伐稍顯緩慢外,
行走的姿勢已經與受傷前無異。

而距離農曆春節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林簡專案組這邊開始正?式放年假。

同事們為了躲避春運高峰,
早早訂好了機票或是高鐵,隻等放假前?的最後一個晚上,
拎著行李直奔機場或是高鐵站。

林簡沒?有?節前?返鄉的困擾,
而且由於工期安排,
他?的年假時間要比一般的企業員工長很多。

這是他?回?國後的第一個春節,
有?大把的富裕時間渡過?,而第一件事,
就是回?當年的那個小?山村,
為林江河掃墓。

五年了,他?漂泊在?外,
而林江河這些年也是黃土獨埋萬古心,
恐怕每逢節氣,
連個燒紙憑吊的人都沒?有?。

每每想?到這些,
他?便深感?內怍,愧為人子。

翌日清晨,
林簡從公寓出發,直奔高鐵站,
買了到縣城火車站的唯一一班臨停的高鐵票,坐上了回?老家?的車。

多年前?,每次來給?林江河掃墓,都是沈恪開車帶他?。他?們從南市出發,開車全程要五個多小?時,但若是他?自己從臨市開車過?來,高速就要走八個多小?時,到了目的地天都黑了,所以索性坐高鐵,雖然?下了車還要打車進山,但總歸是節省時間的。

這班高鐵在?老家?的火車站隻臨時停靠兩分鐘,下了車,林簡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出站,終於檢票過?了出站口?,走到火車站外時,煙塵黃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多少年了,即便是縣城中心,還是老樣子。

林簡在?所謂的城關繁華地帶找到一家?花店,沒?有?什麼?彆的選擇,所以就包了一大捧狐尾百合。喪葬鋪子倒是並不難找,林簡又買了一大兜紙錢冥幣金元寶,在?路森*晚*整*理邊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上了車報出目的地,司機師傅“謔”了一聲?,說道?:“夠遠啊,還是山裡。”頓了頓又說,“那可就不能打表了,一口?價500,要不回?頭我空車回?來,打表跑這一趟還不夠車份子和油錢。”

林簡沒?砍價,說可以。

到大西邊山腳下的那個小?村子裡,還要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出租師傅可能為了省油,一路上連環換擋無間歇,油門刹車不斷檔,林簡閉眼靠在?後座上,微抿著嘴角,強忍著不適的暈車感?,臉色卻越來越白。

等終於到了村邊上的荒地附近時,林簡張開眼睛,說了句:“勞駕停一下,我就在?這下了。”

司機師傅可能看他?年紀輕又好說話,手裡還捧著花拎著祭品,收錢的時候便順嘴問了一句:“年前?來上墳啊?”

林簡垂著眼睫“嗯”了一聲?。

“這荒郊野嶺的,也沒?個班車。”師傅問,“要不我給?你留個名片?啥時候你回?城裡打個電話,要是正?趕上車隊的車在?這邊的,我讓人給?你拚個車捎回?去——哎不過?先說好了,還得是來的這個原價兒啊!”

林簡付了錢,聞言揚了下嘴角,說:“行,那麻煩您給?我留個聯係方式。”

要不然?恐怕還真得夜宿荒山。

計程車的後輪揚起?一陣黃土彌漫,林簡捏著那張小?卡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那股頭暈勁兒稍稍緩解,才抬腳往荒地深處走去。

這片墓地是村裡的集體土地,多少年來,這個村子裡故去的人都在?這塊荒地落土,多年未曾回?來,遠遠望過?去,隻見林江河的墳塋四周,又多了幾個新砌的墓碑。

北方深冬,寒瑟無邊。

林簡走到林江河的墓前?停下,盯著那青石碑沉默了許久,才將手裡的那捧鮮花彎腰放在?碑前?。他?躬著身卻沒?有?起?來,隔了好半晌,才啞聲?喊了一句:“……爸。”

我來看你了。

北風卷著黃沙從身邊刮過?,無人應他?。

林簡將祭香從袋子裡拿出來,點燃三根,插.在?了墓碑前?的香爐中。

但垂眸起?身的那一瞬間,他?一閃而逝的疑惑劃過?心底。

林江河碑前?的那個小?銅爐中,居然?還堆積著厚厚的一層香灰。

難道?這些年來,除了旅居未歸的他?,還有?其他?人過?來祭拜過??

林簡未曾深想?,畢竟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點好了祭香,他?在?林江河墓前?的蒲墊上跪下來,將一疊紙錢燃起?,放入銅盆內。

滾燙的火苗舔上來,將林簡蒼白的側臉照映得橙紅一片,等到燒完了幾疊紙幣,林簡才低聲?開口?,輕語似的問:“這麼?多年沒?回?來看你,怨我嗎?”

“你肯定說不怨是吧……但我卻希望你能怪我,或者乾脆罵我一頓。”

“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好幾年,孤孤單單的,逢年過?節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是當兒子的不孝至極。”

“爸,這次我回?來,要留很長時間,等明年春天,找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我就把你接到身邊。”

斷斷續續說到這,林簡聲?音頓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搖頭:“也不對……再多也就三年,我可能又要走,到時候你還是一個人,可怎麼?辦呢……”

“總歸是兒子的錯,自己顛沛流離沒?個定所,讓你也跟著折騰。”

銅盆中的烈焰被西北風一吹,燒得更旺,熾熱的溫度烤得林簡眼底乾疼。紙錢燒完了,他?拎起?一串金元寶放進火盆中,隔了許久,才說:“有?件事,不說你可能也知道?了。”

“我又遇著他?了。”

這句話說完,林簡兀自沉默了許久,像是在?心底醞釀著一場情緒風暴,但就在?這場颶風將要破心而出狂飆到嘴邊時,又堪堪止住,最終變成了一句極其平靜淡然?的直敘。

“是,我還喜歡他?。”

“從十幾歲到二十多歲,甚至到以後的幾十歲,我好像……沒?有?彆的選擇。”

“……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少年初初心動是那個人,遲暮餘生,也是那個人。

“小?叔叔這三個字我還是不怎麼?喊得出口?,好像每次這樣叫他?,都像是……把他?推得更遠了一點,但其實我知道?,這隻是我私心作祟的錯覺。”

“他?那個人還那樣,對我也像從前?……不,比之前?還要好,但是——”

林簡深吸一口?氣,低垂著頭不敢去看墓碑上的名字,修長的手指將手裡那枚金元寶都攥得褶皺變形:“我一邊說著讓他?像曾經一樣,隻當我是家?人,一邊又……忍不住癡心妄想?……”

“甚至,他?對我越好,我自己越模糊,生怕有?一天會忍不住越了界……”

“爸,你要是還在?,會怎麼?跟我說?”

是逼迫我即時清醒,還是縱容我永久沉淪?

風聲?蕭蕭,太陽已然?垂落西山,天際一片雲霞血紅。

林簡將最後幾個金元寶放進盆中,一直垂眸盯著那簇火苗,漸弱漸熄,直至隻剩零星火光在?灰色的餘燼中跳動。

分彆那麼?久,而相見也不過?這匆匆一麵。

人生好像就是一場重複的離彆與相遇,周而複始,輪回?不休。

要回?去了。

在?冷風中跪坐太長時間,林簡的雙膝和腿早已經麻木痠疼,他?緩緩起?身,看著林江河的墓碑又緘默半晌,終於準備離開。

而就在?此時,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輕緩卻沉穩有?力——

無論多少年,沈恪的腳步聲?他?永遠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林簡猛地回?身看去,力道?太過?突然?了,以至於整個人趔趄了一下才站穩,隨後,他?難以置信地屏住了呼吸。

沈恪身著黑色長款風衣,高大而挺拔地站在?暮色的冷風之中,明明是凋敝枯椏萬物白草黃雲的凜冬,但他?單單停住腳步立於寒風之中,就能讓人覺得周身暖意驟燃。

“你……咳咳……”林簡愕然?之下不知該作何反應,張張嘴,卻嗆了一口?老北風,偏過?頭低聲?咳了好半天,才勉強啞聲?喃喃出聲?:“……你怎麼?來了?”

沈恪邁步靠近,從風衣口?袋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他?,溫聲?說:“擦一擦,眼淚都咳出來了。”而後纔回?答他?的問題,“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過?來——來替你看看他?。”

林簡攥著拿包紙巾說不出話。

沈恪走到林江河的墓前?,將手裡的花捧放在?另一邊,也是純白色的一束,正?好和林簡帶來的那捧一左一右,像是相對的守護。

順著林簡的視線看過?去,沈恪放下捧花後並未起?身,而是又從口?袋裡拿出一放手帕,神色自然?地將林江河墓碑上的浮塵黃土擦去。

他?忽然?想?起?來,小?的時候每年沈恪帶他?來祭拜林江河,都會準備這樣一塊手帕,遞給?站在?墓前?略顯沉默的自己,而後沉聲?說,過?年了,給?你爸爸擦擦墓碑。

林簡眼眶倏地發熱。

原來……原來剛到墓前?時閃過?的念頭並不是錯覺。

在?自己離開的這些年裡,確實有?一個人,每年都會代他?來祭拜上香,將他?身為人子的那份失職一並彌補完滿。

擦完墓碑,沈恪直起?身,看著碑上“林江河”那三個字,沉默片刻,輕聲?說了句:“老哥,今年兒子也回?來了,挺高興的吧。”

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像被滾燙的烈焰焚燒,情緒太濃太厚,以至於林簡站在?他?身後,狠狠喘了一口?氣。

沈恪頎身玉立,半晌輕笑道?:“孩子從小?性子倔,一走這麼?多年,你彆怪也彆怨,非要埋怨的話……就算我身上吧。”

林簡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沈恪說:“不過?這次回?來,我就不打算再讓他?走了,總歸要留在?身邊,看在?眼前?才放心。”

“你也安心,我說過?的話,從來都作數。”

當初他?在?林江河的墓前?保證,會讓小?林簡好好長大。

如今他?再次承諾,會給?這個漂浮已久的青年,一個安穩的家?。

“沈恪。”

林簡在?他?身後忽然?出聲?,聲?音啞得像嗓子裡揉了一把沙。

“怎麼?了。”沈恪回?身,朝他?招了下手,“過?來,再和你爸爸說兩句。”

林簡走過?去,和他?並肩站在?墓前?,卻被繚亂的心緒攪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長風從自荒野席捲而過?,掠過?他?們中間時卻悄然?變得溫柔。過?了半晌,沈恪笑了一聲?,低聲?問:“沒?什麼?想?說的了?”

“……沒?了。”林簡的嗓音還是暗啞,聲?調也有?些模糊,“想?說的,剛才都說完了。”

“哦?說什麼?了。”沈恪將目光轉到他?的側臉,“我能聽麼??”

“說想?念,說抱歉。”林簡停頓了一下,眼底微微發紅,“……也說你。”

“嗯?跟你爸說我什麼?壞話了?”沈恪眼中噙著溫沉的笑意,輕聲?問。

林簡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快,卻極重,宛如千斤錘,一下下砸在?胸腔上,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偏頭直視著沈恪那雙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

“說我又遇見你,說我還喜歡你,這算壞話嗎?”

沈恪垂著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

林簡轉過?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兩道?視線在?凜冽的寒風中交彙,卻任誰都不閃不避。

林簡落在?一邊的手死死握成了拳,指尖在?掌心硌出尖銳的痛感?,他?依賴著這份隱痛讓自己維持最後一絲清醒,又問了一遍。

“沈恪,這算壞話嗎?”

“當然?不算。”許久,沈恪輕聲?回?了他?一句,而後重新看向麵前?的墓碑,“隻是,我沒?想?到你會跟他?說這個。”

“不行嗎?”林簡臉色蒼白,但眼尾卻氤著一抹紅,並不是哭過?之後的緋色潮氣,反而像極力壓抑著某種龐大沉重的情緒而產生的應激反應,他?看著沈恪,如實說道?,“十六歲那年,這話我就在?他?碑前?說過?了。”

沈恪沉邃的眸光微微一晃。

林簡的盲目與執拗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甚至帶了幾分不管不顧自暴自棄的意味:“今年我二十三歲了,這話依舊敢說,哪怕到了五十三、七十三,我都敢說。”@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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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很長時間後,沈恪輕輕應了一句。@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過?了頃刻,他?忽然?低聲?開口?:“可是這樣的話,你回?來後卻一次都沒?當麵對我講過?。”

林簡雙肩無聲?震顫。

“我講了,你敢聽嗎?”

能聽嗎?

沈恪轉向他?,神色依舊平靜,但眼中卻悄然?掀起?深藏的暗湧:“要不然?你試一試?”

“……好。”林簡深深撥出一口?滾燙的氣息,看著麵前?的人,看著這個他?從少年時代便一直思慕著、仰望著,這個讓他?高山仰止卻可望難即的人,一字一句,句句分明。

“沈恪,你擁有?世界上一切的美好,隻要你想?,任何感?情之於你而言都是觸手可及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我與彆人不一樣。”

“你可能不會愛我,但我將永遠渴望你。”

“隻要地球還在?轉動,太陽還會升起?,我就長久地渴望著你。”

“就像呼吸一樣,歿而不朽,至死不渝。”

再沒?有?遺憾了,林簡想?。

哪怕他?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任何回?應,哪怕沈恪隻能當他?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在?林江河的墓前?,能夠將這樣的話親口?說給?他?聽,他?就沒?有?遺憾了。

沈恪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林簡的眼睛被風吹得生疼,不自覺地眨了一下,纔看見沈恪緩緩轉身,對著林江河的墓碑,低聲?說了句“抱歉。”

“當著你的麵,讓你兒子這麼?難過?,是我不好。”

林簡張張嘴,剛想?反駁,卻聽沈恪接續道?:“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發誓。”

林簡愣住。

“林簡,過?去的遺憾和痛苦我會彌補,所以,以後不要再因為我難過?了。”

沈恪慢慢回?過?身,看著林簡的眼睛,開口?說:

“你不需要再去渴望什麼?,也不必再追尋。”

“這次換我來追逐你。”

追逐我?

這個詞背後的含義?和可能性太大也大多,林簡暈過?車又吹過?風的腦子一時間不是很能想?得明白,他?還陷在?剛才那波稠密又濃重的情緒裡,一時間神色竟有?幾分茫然?:“你……”

沈恪卻向他?走近一步,在?林江河的墓前?,握住了那隻冰涼煞白的手,像抓住一句永不逾期的承諾。

“給?我一個機會。”沈恪說。

“林簡,和我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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