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攻養大後 063
臘月深冬,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暮野四?合,唯有老北風從不遠方的山腳處吹過來,浸透衣衫。
一直到被沈恪牽著手走到車前?,
林簡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車門處,沈恪放開始終握在掌心的那隻手,
拉開駕駛室車門上車,林簡恍恍惚惚,等他已經坐好後,
纔想起來坐上副駕。
沈恪啟動車子,
係好安全帶後偏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發呆的林簡,
提醒道:“安全帶。”
“嗯?”林簡像是沒聽明白他的提示,很慢地轉過頭?,
看著他。
沈恪看著麵前?那雙素來清冷澄淨的眼睛,
此時淨是混沌和茫然,
不由覺得好笑,
卻也沒再說什麼,隻是解開自己剛剛扣好的安全帶,
俯過身去,
將副駕的安全帶拉下來,穩妥地給?林簡係好。
他傾身靠過來時,
風衣外套上還沾染著北方冬天特有?的寒風乾冷的氣息,
與沈恪慣用的雪杉木質調男士香水的清雅混合在一起,
在狹小的車廂裡格外有?存在感。
林簡下意識屏住呼吸,
稍稍坐直了身體。
沈恪係好安全帶時,指尖無意間碰到了林簡的手背,
他微微頓了下,重新將那隻手握在掌心,
蹙眉低聲道:“捂了一路了,怎麼還這麼冰。”
林簡遲鈍地跟著他的話垂下視線,就看見自己的手完全被他包在手心裡。
沈恪的麵板很白,指骨修長骨節分明,掌心薄而韌,但可能是他個子高的緣故,他的手要比林簡自己的手稍稍大上一圈。
所以才能這樣包裹在手心裡。
就如同沈恪這個人一樣,他的手掌從來都?是暖的。
林簡怔怔垂眸看著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微抿,眼光閃動,卻半晌沒有?出?聲。
過了片刻,身側驀地傳來一聲輕笑,沈恪忽然用另一隻手抵了一下林簡的下頜,將他的臉朝自己偏轉過來。
林簡目光惘然地看著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這是什麼表情,嚇傻了麼?”沈恪眼底沉著很柔和的笑意,“出?個聲,讓我心裡有?個底。”
手還被沈恪握在掌心,源源不斷的暖意從手背傳遞到指尖,又緩慢地滲透到血液中,流經全身,林簡麻木的知覺終於緩緩複蘇。
“你?……”他張張嘴,卻隻發出?一個單音節。
車子裡的暖風已經開啟,溫度也逐漸回升,沈恪神態不急不忙,眼睛裡有?零星的笑,像是鼓勵般輕聲說:“我怎麼了,接著說。”
於是林簡就被輕而易舉地蠱惑:“你?剛剛說……”
“我說什麼?”
林簡適時閉起嘴巴,又不說話了。
怕是一場寤寐求之都?做不來的美夢,曾經他有?多?沉迷自耽,此刻就有?多?小心翼翼,怕是會突然間清醒過來。
沈恪等了他片刻,見他又固執地緘默下來,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自顧接續道:“我說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和我試一試,你?聽見了的,對不對?”
“……”
林簡想?,確實是夢吧。
“林簡。”沈恪用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跟我說說?”
半晌過後,林簡終於張嘴吐出?一句:“因?為不可能。”
“為什麼?”
“你?……”他本來想?說,你?不是說過我永遠是你?養大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家人?當年我們之間那麼膠著,你?依舊清醒又理智的拒絕了我,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又會突然答應?
但這話顯然不適合如此直白地在此番情形下說出?口。
索性林簡麻木宕機了好半天思維在此時快速蘇醒了兩秒,他頓了頓,換了個在自己看來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我隻是不知道原因?。”
“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林簡看著他沒說話。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畢竟隻要是沈恪說過的話,做出?的決定,他從來無理由地盲從。
沈恪看著他笑了一下,忽然說:“還記得兩個月前?,我幫你?吹發頭?那次嗎?”
林簡當然記得。
那天晚上,沈恪在身後無聲地抱住他,他驚詫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本來那天晚上就想?跟你?說的。”沈恪笑道,“但是你?下一秒就悶聲跑了,就留下一句‘吹好了,晚安’,我……當時腿還不行,沒法追過去。”
“而且那時候我想?了一下,或許那確實不算是一個好的時機,對於你?來說太突然了。”
林簡這次反應倒快:“現在也很突然。”
於是沈恪就看著他笑出?了聲。
林簡訕訕收聲,耳廓突然間有?些發燙。
“那麼……為什麼呢?”過幾秒,他實在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你?……你?對我……”
是真的喜歡嗎?
不是拿我當曾經的那個孩子,不是當我如家人一般疼愛,而是……像我對你?一樣的,喜歡嗎?
而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沈恪緩緩收斂了笑意,他看了林簡很久,久到林簡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問了一個什麼愚不可及的問題時,沈恪才輕輕歎了口氣,溫聲說:“幾個月前?你?和我重逢的時候,我對你?說過什麼,還記得嗎?”
林簡仔細回憶思索了一番,很誠實地說:“你?說過的話我幾乎都?記得,但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那天晚上從西圖瀾婭餐廳出?來,我在車上說的。”沈恪這次沒有?笑他,而是很認真地幫他回憶,“我說過——林簡,我希望你?永遠被堅定的選擇。”
林簡怔然失語。
“但那隻是之於彆?人而言。”沈恪溫聲而篤定地告訴他,“如果?那個人是我的話,就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對我來說,你?永遠不是選擇之一,不是需要去經過挑選比較得到的最?終結果?——於我而言,選擇權永遠在你?那裡。”
就像當初年少時,你?執意要走,我不會勉強你?留下一樣。
如今你?看過了外麵的世界,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又回來,如果?依舊將選擇的箭頭?指向我這裡,那我就隻剩下拉起你?的手,這一種可能。
而且——
沈恪忽然間想?起兩月前?他接到的那通溫寧打來的越洋電話。
結束通話電話時他就在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他不能讓林簡覺得,這世上的感情大抵都?是這樣,而愛不過如此。
他不想?再讓他等待,更不想?他再難過。
“所以……”林簡聲音微微發啞,深深喘了口氣後眼尾倏然變得有?些潮紅,“所以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是嗎?”
多?年的癡妄竟然轉瞬成真,就在林簡已經在林江河的墓前?,平靜地說服自己,可能這一輩子對沈恪也隻能是求而不得的時候,沈恪卻親自出?現,在他爸爸的墓前?,拉住他的手,圓了他的癡心妄想?。
甚至沈恪已經將話說得這樣明白,但他依舊恍惚,怎麼想?都?不像是真的。
“還能是什麼意思呢。”沈恪無聲歎了口氣,眼底重新聚起溫沉的笑意,“該不會——”
“什麼?”
沈恪自嘲失笑道:“該不會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重新學著追人吧?”
“……”
林簡微微睜大了眼睛,像是被“追人”兩個字燙到,過半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算了,追人很辛苦的,你?這個年紀,恐怕頂不住。”
“……”
沈恪像是沒成想?他會突然來這樣一句,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眉眼又全然柔和下來,笑了一下說:“所以我剛才才問,要不要給?我個機會,和我試一試——林簡,你?是有?選擇權的。”
“如果?你?願意開始,但是相處之後,發現這份感情,並?不如當初你?想?象中那樣完美,或者說……”沈恪話音微頓,而後略帶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輕聲說,“或是發覺,我和你?曾經想?象中的樣子差距有?些大,甚至和我在一起,有?讓你?覺得難以忍受的地方,那麼,你?完全可以沒有?顧慮地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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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開始和結束的選擇權,都?交於林簡手中。
而林簡卻看著他,沉默半晌,很輕地搖了一下頭?。
他神色凝定中甚至帶著一絲不解,像是不明白這人忽然之間的妄自菲薄,但是片刻後,又忍不住好奇地胡言亂語,輕聲問:“沒那種可能,不過那要是……開始之後,我忽然發現了彆?人的好呢?”
這話問得就有?點?欠打了。
“出?去天高海闊了五年多?都?沒發現,剛答應我,就長出?了一雙發現美的眼睛?”沈恪忍著笑恐嚇他,但聲音依舊溫和,“那可能真的是當初我沒教好你?,現在欠管教了。”
隨即,沈恪好整以暇地回答說:“那起碼……也得先應付我一段時間吧,哪怕做做樣子呢?”
林簡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沒忍住,垂著眼睫很輕地笑出?了聲。
看他笑,沈恪這顆懸於半空欲落不落的心,至此纔算緩緩歸位。
“那現在可以回家了嗎?”沈恪笑著問,“再不走,淩晨都?到不了南市了。”
“哦。”
回家。
和沈恪一起,回家。
他們在一起。
林簡此刻纔有?如夢初醒的真實感,而後發現心底的歡愉無論如何都?很難隱藏,隻好稍稍壓著唇角,輕聲說了句:“那,我們回家了。”
“……”沈恪沒動。
“嗯?”林簡轉過頭?看他,眼底蘊著很淡的笑意,“怎麼?”
沈恪稍稍垂落視線,笑著示意他:“那我先放開一會兒?前?麵有?一段土路比較顛簸,我單手不好開車。”頓了頓,又笑著補充問了一句,“方便嗎?”
“……哦。”林簡後知後覺地看向自己還被沈恪握在掌心的那隻手,愣了一下後,慢慢將手收回來,忍著耳後和側臉一起燒起來的熱意,勉強鎮定道,“你?忙吧……嗯,我是說……好好開車。”
然後就聽見沈恪又很輕地笑出?了聲。
在寒冬冷夜中委屈地打著火卻停留了半天的巴博斯這才緩慢地向前?駛去。
而等車子開過一段未經硬化?的崎嶇顛簸的鄉路,終於駛上國道時,林簡看著沈恪隨意搭在扶手箱上的那隻手,又忽然覺得指尖微癢。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在心底對自己說,我就握一下而已。
但他的指尖堪堪觸到那隻手的手背,就被沈恪再次反手握進掌心。
速度快的,就像他也始終在等待一樣。
到了南市境內時,果?然已經過了淩晨。
林簡這一天早早出?發,經曆了高鐵打車一係列折騰,在半途時便沉沉睡了過去,再一睜眼,緩兩秒,就看見了車窗外熟悉的城市建築。
“到了啊。”他口吻混沌地問了一句。
“還有?十分鐘。”沈恪這一天都?在開車,全天駕駛時長超過十個小時,但臉上卻看不出?什麼疲憊的神色,“醒一醒喝點?水,要不一會兒突然下車容易感冒。”
林簡很聽話地從後排抽了一瓶,擰開喝了兩口,剛要蓋上蓋子,視線中就出?現了一隻瘦白的手腕,沈恪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朝他伸著,意思顯而易見。
“哦。”林簡馬上反應過來,“我再拿一瓶給?你?。”
沈恪聞言稍稍挑了下眉,偏頭?看了他一眼。
林簡回身的動作就定在了那裡,過了好幾秒,才確定自己沒有?曲解他的意圖,猶豫片刻後,繃著唇角將手裡的水遞了過去。
沈恪神色自如地接過,仰頭?喝下小半瓶。
那一瞬間,相濡以沫四?個字忽而閃過林簡腦海中。
沈恪喝完水依舊目視前?方的前?擋玻璃,隨手又將瓶子遞了回來,林簡的視線從他的嘴唇垂落在伸到眼前?的手指上,接過水瓶,擰好瓶蓋,而後快速地用中指和食指指骨揪了一下自己的耳廓。
太燙了。
終於回到家裡時,果?然已經過了零點?。
林簡這一天都?在坐車,而沈恪這一天都?在開車,這樣一圈折騰下來,等邁進房間的時候,兩個人的眼底都?略帶疲色。
偌大的彆?墅裡非常安靜,皮蛋窩在中廳的睡墊裡睡得正安穩,聽見聲音後抬頭?望了一眼,看見來人後,又心安理得地趴下接茬睡了。
自從沈恪腿傷痊癒後,室內的那部電梯就再度閒置下來,兩個人順著樓梯一前?一後地上樓,到了二樓走廊,沈恪喊住身前?快他一步的人:“林簡。”
“嗯?”林簡回身,“怎麼了?”
沈恪稍微停頓了一下,說:“快點?去衝個澡,然後早睡。”
“哦,好。”林簡頓了下,點?頭?,“你?也是。”
而說完這句,沈恪卻依舊沒動,林簡狐疑道:“還有?事?”
沈恪輕輕歎了口氣,壁燈暖黃色的橘調燈影灑下來,顯得他的眉眼愈發柔和:“年前?這段時間就住在家裡,不走了吧,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年。”
是征詢的口吻,林簡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但第?一反應不是答應或拒絕,而是下意識地問:“你?不工作嗎?”
公司員工雖然已經放年假了,但是林簡是很知道沈恪的,這個人幾乎全年無休,所以假期與否似乎對他的影響不大,而且現在沈長謙夫婦常年旅居國外,所以他一個人更是全然紮進工作裡,過得像個沒有?世俗欲.望的苦行僧一樣。
嗯不對……或許,可能,應該,還是有?點?的?
沈恪聽林簡這樣問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笑了笑,無奈朝他走近一步,微垂著頭?看著林簡,沉聲說:“如果?隻有?我一個人,那確實可能會繼續忙工作,但是你?回家了,我就有?點?……”尾音消散於眼底的笑意之中,沈恪語氣微頓,沒繼續說下去。
而林簡的心再次毫無征兆地狂跳起來,他抿了下唇角,故作平靜地問:“……你?就有?點?什麼?”
沈恪很輕地歎息一聲,隻好笑著坦白:“我就有?點?什麼都?不想?做了,隻想?和你?窩在家裡待著。”
果?然——
林簡想?,沈恪其實是很會說情話的。
或者說,他很會說自己愛聽的話。
“行吧。”林簡點?點?頭?,忍住跳動頻率快要超速的心臟震動,看似漫不經心地答應,“那我明天回一趟公寓那邊,收拾幾件衣服什麼的帶過來,你?——”
“不用。”沈恪輕聲打斷他,而後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都?給?你?準備好了,跟我去看看。”
林簡先是一怔,還沒從手背上驀然傳來的溫熱中反應過來,人就被沈恪帶著往二層衣帽間那邊走過去,“……不是,你?準備好什麼了?”
沈恪沒回答,隻拉著他的手走到二層起居室旁邊,在衣帽間門口,推開了門。
沈恪的衣帽間非常大,四?季衣物和領帶袖釦此類日常配飾分彆?收納在不同的功能分割槽裡,整齊又乾淨。
沈恪帶他步入其中,經過之處感應燈自行亮起,站在一排衣櫃前?,沈恪輕輕推了一下櫃門,林簡先是朝裡麵看了兩眼,而後瞳仁微微緊縮。
這排衣櫃的內裡空間被平均劃分為兩個區域,原本隻掛著沈恪的常服,而現在——
春夏秋冬,裡外全套,日常配飾,甚至還有?內衣鞋襪,一應俱全,全部被有?心人整潔地收在應該放置的位置上。
像是無聲的等待,等待這些新衣物的主人不日而歸。
更像熟悉的嗬護,一如曾經那麼多?年來的每時每刻。
“你?……”林簡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一番,怔然望向身邊的沈恪,“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
“沒有?很久。”沈恪笑了一下,說,“就那天晚上之後。”
哪天?
大概就是他在身後第?一次主動擁抱林簡的那晚。
這樣的行事作風倒是很像沈恪一貫的風格,從來不動聲色,但隻要他決定了的某件事,就一定會按照自己的步調,一點?點?全盤完成。
就如那天晚上,他決定了要和林簡在一起,哪怕第?二天林簡匆忙而彆?,他也不會刻意挽留,卻會在林簡看不見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獨自默默地為他提前?準備好留在這裡的一切,隻等著他什麼時候答應,什麼時候願意,就能安穩地享受他的用心。
沈恪的給?予,從來溫沉又妥帖。
最?關鍵是的,這樣無聲的溫柔,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所有?的衣服森*晚*整*理都?已經剪了標,該乾洗的也都?洗過了,隨時可以穿。”沈恪笑著說,“所以不要再折騰回去了,好不好?”
“……你?這個人,真的很愛操心。”林簡口是心非,但停幾秒,終是深深舒了口氣,敗給?他清清冷冷的溫柔,點?頭?說,“好。”
從進門就說了早點?休息,結果?這一耽誤就過了半個多?小時,兩個人從衣帽間回到臥室門口,沈恪這時才放開他的手,朝臥房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快去吧,真的不早了。”
“好。”林簡低低應了一聲,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隔壁另一間臥室門口的人,這才轉身抬腳。
而抬起的腳還沒邁入房門,林簡又忽然轉身,輕聲叫了他一句:“等一下。”
“怎麼了?”沈恪壓根站著就沒動。
林簡站在門邊,身後是沒有?關門的光線幽暗的臥室,麵前?是站在燈影中高大英俊的沈恪,他勉強忍住耳後不知道第?幾次漫上的熱意,咬著唇裡猶豫了兩秒,忽然用很輕地聲音,問:“……能再抱一次嗎?”
而後抬起頭?時,就看見沈恪沉邃眸底浮現出?的笑意。
林簡屏住呼吸,看著向他走過來的人,下一秒,他就被擁入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中。
林簡微微閉起眼睛,等了片刻後,才抬起手臂,環在沈恪腰間。
這就夠了。
一個擁抱足以。
沈恪安靜地抱了他一會兒,分開時,林簡眼睫忽而一顫——
耳後有?溫熱的觸感一碰即逝。
恰好就在他因?為緊張羞赧而發燙變紅的那一小塊肌膚。
沈恪神色從容地退後一步,說:“快去吧,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
頓了下,又補充道:“我們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
回到房間裡,林簡背靠著房門,直到聽見隔壁傳來很輕的關門聲,才垂下眼睫,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直到剩下他自己此時夜闌獨處,“和沈恪在一起了”這件事所帶來的真實感,才終於清晰地被他感知出?來。
像是一場讓人無法不沉溺的美夢,他真的和沈恪在一起了。
林簡靠著門板,在怔然中緩過神來,而後這一整晚故作矜持的表象終究全然傾塌,好看的嘴角無論再如何努力,都?徹底壓不住了。
恰好,裝在大衣口袋的手機此時震動起來,林簡拿出?電話掃了一眼螢幕,居然看見是Brianna的打來的。
“喂。”他一邊接聽,一邊從門口朝床邊走去。
“林簡?”Brianna的中文依舊不太熟練,但意思表達得卻很清楚,“最?近怎麼樣?聽你?的語氣好像很開心。”
“嗯。”林簡單手脫下大衣,坐在房間的小沙發上與Brianna交談,“是不錯。”
“能和我說說嗎?”Brianna很好奇,畢竟她之前?為林簡做心理諮詢很多?年,印象中的青年大多?是消沉又平靜的,鮮少有?這樣情緒鮮活的時候。
“我……”林簡頓了一下,輕聲說,“我談戀愛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Brianna那邊安靜了很多?秒,而後在林簡的耳邊爆發出?一個心理醫生不該有?的激動,“哇哇哇!真的嗎!”
“真的。”林簡笑著說,“是我一直喜歡的那個人,今天他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這確實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訊息!”Brianna對他說,“所以呢,現在是不是感覺自己狀態非常好?”
“是的。”林簡大方承認,“我覺得……從沒有?過的好。”
“太棒了!”Brianna先是用蹩腳的中文恭喜他得償所願,而後又遵循醫生的本職,叮囑道,“如果?這種輕鬆愉悅的狀態能夠一直持續的話,對你?改變長時間的失眠情況也是一個很大的幫助。”
“可能。”林簡仰頭?靠在沙發上,笑著說,“不瞞你?說,我現在很困,就想?立刻去洗澡,然後沉沉睡上一覺。”
“真的很不可思議。”Brianna歎然,“看來愛情確實纔是你?的良藥,這樣……如果?以後一段時間裡,你?的睡眠狀態都?能維持得很好,那麼久可以適當減輕藥量,直至停藥了。”
林簡答應了,兩人又聊了幾句後,準備結束通話電話。
結束通話前?,Brianna很貼心地問:“所以,現在還會覺得那件事是你?心理上一個過不去的坎,就連時間都?無法抹平嗎?”
林簡想?了想?,說應該不會了。
再難熬的時期他也都?熬了過來,而且如今,他得還到了比自己預想?中更多?的東西。
就像剛剛——
他原本隻是想?要一個擁抱。
而沈恪,卻多?給?了他一個不逾矩的吻。
在過去那段等待的歲月裡,他總是希望自己能一生年少。
但是在沈恪擁抱親吻他的那一刻,他又忽而渴望瞬間變老。@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曾經的遺憾都?可以被彌補。
他也可以被愛治癒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