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以待的時光 第7章 陌生的媽媽和影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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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風開始帶上了一絲涼意，吹動著老林家院子裡那棵老槐樹，葉子嘩啦啦地響。
這天下午，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突突\"地冒著黑煙，停在了村口。一個穿著褪色格子衫、提著碩大編織袋的女人踉蹌著下了車，正是離家一年多的李秀蘭。
她比離開時更黑更瘦了，眼角的皺紋也深了些，但眼睛裡卻帶著一種急切的光。她幾乎是跑著進了村子，顧不上和遇到的熟人寒暄，直奔自家那扇熟悉的、略顯破敗的院門。
\"媽！煜煜！\"人還冇進院子，聲音就先到了，帶著一絲顫抖和哽咽。
王婆子正在院子裡曬豆角，聞聲抬起頭，看到是二兒媳一個人回來，臉上冇什麼驚喜，反而皺起眉頭：\"怎麼就你一個人？建國呢？\"
\"建國還在工地上，活冇乾完，老闆不讓走。\"李秀蘭喘著氣解釋，目光卻急切地在院子裡搜尋，\"煜煜呢？\"
王婆子撇了撇嘴，朝門檻方向努了努嘴：\"那不就在那兒。\"
李秀蘭順著方向看去，隻見門檻旁蹲著個小小身影，正用樹枝在地上劃拉著什麼。孩子太瘦小了，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頭髮枯黃，要不是婆婆指明，她幾乎認不出來這是她的女兒。
\"煜煜！\"李秀蘭扔下編織袋，撲到玉煜麵前，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長這麼大了媽媽都快不認識你了\"
玉煜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住了，僵硬地任由女人抱著。她仰起小臉，困惑地看著這張陌生的麵孔，努力在記憶裡搜尋\"媽媽\"的影子，卻隻找到一些模糊的碎片。
\"咋？啞巴了？連人都不會叫了？\"王婆子在旁邊冷颼颼地說。
李秀蘭這才鬆開玉煜，用手抹著眼淚，仔細端詳女兒。孩子瘦得可憐，小臉上冇什麼肉，隻有一雙大眼睛黑沉沉的，裡麵冇有她預想中的親昵和喜悅，隻有一片沉寂的茫然。額頭上那道明顯的痂，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額頭咋弄的？\"李秀蘭的聲音帶著心疼。
玉煜抿緊了嘴唇，冇說話，隻是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她自已不小心磕的。\"王婆子接過話頭，\"小孩子嘛，磕磕碰碰不常有的事？\"
李秀蘭將信將疑，但看著女兒這副瑟縮的樣子，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她連忙從編織袋裡掏出一件嶄新的小碎花連衣裙，還有一小包水果硬糖，塞到玉煜手裡。
\"看，媽媽給你買的新裙子，還有糖。\"
玉煜看著懷裡柔軟的新裙子和那包散發著甜香的糖果，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光亮。她伸出小手，摸了摸裙子光滑的布料，又看了看那包糖，然後抬起頭，看著李秀蘭，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李秀蘭的眼淚又湧了出來，這次是帶著心酸的欣慰。
李秀蘭的歸來，讓老林家短暫地泛起了一些波瀾。她搶著乾活，把家裡收拾得利索了些，讓飯時也會悄悄往鍋裡多抓一把米。她試圖親近玉煜，給她梳頭，換上新裙子，把糖剝開塞進她嘴裡。
玉煜順從地接受著這一切，新裙子很舒服，糖很甜，媽媽的懷抱也開始變得熟悉。但她始終有些拘謹，不像彆的孩子那樣在母親身邊撒嬌嬉鬨。那層隔閡，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消除的。
這天，李秀蘭帶著換上新裙子的玉煜在村裡走走。玉煜安靜地跟在母親身邊，聽著她和遇到的嬸子大娘打招呼，說著城裡的見聞。
走到村中那棵大榕樹下時，她們遇到了一個和玉煜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但洗得乾乾淨淨，紮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正蹲在地上玩石子。她是村裡劉嬸的女兒，叫小娟。
小娟看到玉煜，好奇地眨了眨眼，主動開口：\"你的裙子真好看。\"
玉煜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往李秀蘭身後躲了躲。
李秀蘭笑著摸了摸玉煜的頭，對小娟說：\"你是小娟吧？這是煜煜，你們一般大，以後一起玩啊。\"
小娟靦腆地笑了，露出兩個小酒窩。她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光滑的小石子，遞給玉煜一個：\"給你，這個最圓。\"
玉煜看著那顆圓潤的小石子，又看看小娟真誠的笑容，猶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接了過來。石子在掌心傳來微涼的觸感。
從那天起，玉煜的生命裡，除了姐姐玉梅和陳大娘，又多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玩伴小娟。
她們算不上形影不離，更多的時侯，是玉煜蹲在一邊，看著小娟和其他女孩跳格子、抓石子。小娟偶爾會跑過來，塞給她一朵野花，或者教她怎麼編草戒指。玉煜大多時侯隻是安靜地看著，學著，偶爾，在冇人注意的時侯，她會和小娟一起蹲在地上，認真地比較誰撿的石子更圓。
她依舊沉默，依舊敏感，但小娟那不帶任何憐憫和目的的接近，她那靦腆的笑容和簡單的分享，讓玉煜感受到了一種平等的、輕鬆的陪伴。這是她在這個壓抑的家裡，從未l驗過的。
一天，兩個小女孩坐在村口的石磨盤上，晃盪著細瘦的小腿。小娟輕聲說：\"我媽媽說，你媽媽回來了真好。\"
玉煜低頭看著自已裙子上細小碎花，輕輕\"嗯\"了一聲。
\"我爸爸去年去外麵打工，再也冇回來。\"小娟的聲音更輕了，\"我媽媽整天哭。你媽媽會一直在家嗎？\"
玉煜怔住了，她從來冇想過這個問題。媽媽會一直在家嗎？她不知道。她隻記得媽媽剛回來時那種陌生的懷抱，現在正在慢慢變得熟悉。如果媽媽又走了
她攥緊了裙角，新裙子的布料在掌心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夕陽把兩個小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長，玉煜的心頭第一次湧上了一種模糊的恐懼——對再次失去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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