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選中的我們 第1章 孤槍獨行
磷晶淵窟深處,常年彌漫著由洞壁奇異結晶散發出的淡薄熒光。此刻,這永恒的幽光卻被更刺眼、更不穩定的光芒一次次撕裂。
嗡——!
一道純白的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精準地命中一頭體型龐大的隙獸的關節,使其衝鋒的勢頭猛地一滯。幾乎在同一瞬間,一道漆黑的流光自另一個刁鑽的角度悄無聲息地襲來,直接鑽入了隙獸因吃痛而張開的巨口,從其後腦貫穿而出。
但這並未立刻終結這頭頑強的怪物。它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六隻複眼閃爍著瘋狂的紫光,不顧身上的創傷,再次揮動利爪掃向那個在它眼中如同跳蚤般靈活的身影。
萊爾,這位昔日在貧民窟摸爬滾打的少年,此刻眼神冷靜得可怕。他腳下步伐變幻莫測,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向後滑步,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足以開碑裂石的爪擊。濺起的碎石打在他的皮甲上劈啪作響,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吼——!」
隙獸的咆哮在狹窄的洞窟中回蕩,震得頂部的磷晶簌簌落下。這頭身長接近二十米的巨獸,是萊爾這兩個月來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之一,不僅皮糙肉厚,生命力也極其頑強。
萊爾沒有急於進攻,而是如同鬼魅般在隙獸周圍遊走。他的雙槍——「孤勇·真理」的蒼白左槍與漆黑右槍——不時噴吐出致命的火光。每一槍都並非隨意擊發,而是瞄準隙獸攻擊的間隙、甲殼的連線處、或是先前造成的傷口。他的動作流暢而高效,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精準,與最初那個依靠小聰明和假傷博取同情的少年判若兩人。
長時間的纏鬥顯然讓隙獸愈發狂躁。它開始不顧一切地衝鋒,巨大的身軀撞碎沿途的晶簇,整個洞窟都在顫抖。萊爾眼中寒光一閃,他知道機會來了。
就在隙獸再次埋頭衝撞的瞬間,萊爾沒有選擇繼續躲避。他反而迎著隙獸衝了上去,在即將被撞碎的刹那,身體猛地向側麵倒地,同時雙槍交疊,對準了隙獸相對柔軟的腹部。
「砰!砰!砰!砰!」
連續四聲急促的槍響,四發凝聚著靈樞能量的子彈幾乎在同一時間鑽入了隙獸的腹腔,留下了數個碗口大小的光滑窟窿。巨大的慣性讓隙獸繼續向前衝去,最終重重地栽倒在地,發出沉悶的巨響,震起一片煙塵。
萊爾一個靈巧的翻身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那不再動彈的龐大身軀,眼神裡沒有絲毫的同情或喜悅,隻有一種完成任務後的淡漠。這種眼神,若是被曾經的同伴看見,或許會感到一絲寒意,因為它像極了某個人在戰鬥時的模樣——那個他們曾經誤解,最終卻為之付出生命代價的人。
他熟練地轉動雙槍,將其插入腰側特製的槍袋中。這兩個月,他孑然一身,穿梭於第一位麵那些被隙界能量汙染或是新出現裂隙的區域,如同一名孤獨的清道夫,不斷獵殺著隙界的餘孽,關閉那些剛剛撕裂空間的脆弱裂隙。高強度的實戰和生死之間的徘徊,讓他的身手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
他邁步向前,準備離開這片狼藉的戰場。然而,就在他走出幾步遠時,身後傳來一陣微弱的摩擦聲。隻見那頭本該死透的隙獸,竟憑著最後的生命力,抬起了那隻布滿傷痕的利爪,朝著萊爾的背影無力地抓去。
萊爾腳步未停,甚至沒有回頭。他隻是抬手向後,扣動扳機。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子彈劃過一道微妙的弧線,精準地掀飛了隙獸僅剩的半個頭顱。那最後的掙紮徹底停止了。
此時的萊爾,靈樞的感知已經錘煉得極為敏銳。即使不依靠視覺,他也能通過麵板對周圍空氣流動和能量細微變化的感知,清晰地「看」到身後二十米內任何活物的動靜。這是無數次在黑暗中與隙獸搏殺後,身體本能般進化出的能力。
走出陰暗潮濕的磷晶淵窟,外界刺眼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幾縷浮雲悠然飄過,與洞窟內的血腥殺戮彷彿是兩個世界。
「已經……兩個多月了啊。」萊爾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想起那個在處刑台為了救他們,最終被湮滅的身影。「老大……如果你真的還活著,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夜晚降臨,荒野中升起了一小堆篝火。萊爾獨自坐在火堆旁,架在火上的水壺咕嘟咕嘟地響著,裡麵煮著一些簡單的乾糧和路上采集的可食用菌類。跳動的火苗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
他出神地看著那劈啪作響的火星,思緒彷彿被拉回了過去。那些雖然充斥著摩擦與隔閡,但至少大家還聚在一起的夜晚。紮克斯趾高氣揚的吹噓,格雷茲狼吞虎嚥的吃相,奈亞大大咧咧的笑聲,桑卓斯憨厚的回應,娜蒂捧著書本的安靜側影,紫冥小姐冷淡卻偶爾會遞過來一份整理好的情報,莉亞公主強作鎮定卻偶爾流露出的關切,還有……那個最初被排擠,卻總能用實力讓所有人閉嘴,最後又用生命讓所有人悔恨的趙辰。
尤其是在傑斯緹那個偽善的「勇者」出現之前,那些看似不融洽,實則暗流湧動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竟有種扭曲的「溫暖」。
「嗬……」萊爾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搖了搖頭,似乎想驅散這些軟弱的回憶。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篝火上,逐漸變得銳利而堅定,如同淬火的鋼鐵。「傑斯緹……」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握著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隻有你……我絕對不會放過。這筆賬,總有一天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他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腰間的雙槍上。「孤勇·真理」。安茲爾老師說過,魂契的真名,蘊含著更深層的力量,也就是賦名解放。莉亞公主的「霜穹鏡」進化成「曦誓穹心鏡」時,那瞬間爆發出的絕對零度之力,他至今記憶猶新。還有格雷茲那家夥,在火山口融合了龍骸之心後變成的誇張模樣,以及紫冥小姐那神出鬼沒的空間切割。更不用說老大趙辰那把名為「修羅」的黑劍所展現出的,近乎規則層麵的恐怖力量。
「賦名解放……」萊爾喃喃自語,「到底該怎麼才能做到?」
這兩個月,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進步。槍法更準,身法更快,感知更敏銳,靈樞的運用也更加純熟。他甚至摸索出了一些獨屬於自己的小技巧,比如利用雙槍射擊的後坐力進行超高速變向,或者將靈樞能量附著在子彈上,產生短暫的穿透或爆破效果。
但是,賦名解放的門檻,他似乎連邊都沒摸到。
「是絕境嗎?」他思索著,「不,絕境恐怕不是唯一的鑰匙。我們經曆過的生死關頭難道還少嗎?在菲魯亞斯王城,在精靈之森,在風拂城……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但賦名解放並不是那種隻要遇到危險就會自動觸發的保命符。」
他回憶起莉亞第一次賦名解放時的情景。那是在霜穹鏡的試煉中,麵對強大的類人隙獸,在極度擔憂同伴和渴望守護的心情下,她才終於喚醒了更深層的力量。格雷茲則是在目睹同伴瀕死,自身被投入熔岩的極端憤怒和與龍骸之心產生共鳴的情況下才成功的。
「契機……是需要某種極致的情緒?還是對自身力量本質的深刻理解?或者兩者都有?」萊爾撓了撓他那頭褐色短卷發,感覺有些頭疼。他擅長的是臨機應變和小伎倆,這種需要沉下心來感悟的東西,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發了一會兒呆,他甩了甩頭,似乎要把這些紛亂的思緒拋開。「算了,光靠自己想破腦袋也沒用。」
他從隨身的行囊裡掏出一張略顯破舊的地圖,就著篝火的光芒仔細檢視。地圖上標記了許多地點,有些是他已經去過的裂隙區域,有些則是安茲爾之前偶爾提及的,可能存在強者或特殊遺跡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具體為什麼,但總待在同一個地方閉門造車肯定不行。」萊爾對自己說,「安茲爾老師好像提過……他有個老朋友,或許能給我點指點?在哪兒來著……」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慢慢移動,掠過山脈、森林和河流,最終停在了一片標記著廣袤沙漠的區域。在那片黃色的中央,有一個小小的綠洲標誌,旁邊用細小的字型標注著「卡塔尼斯」。
「對了!是這裡!」萊爾眼睛一亮,「沙漠裡的綠洲之國,卡塔尼斯。安茲爾老師說的那個人,好像叫……艾菲魯爾?他對她的評價很高,說什麼『神選之人』,聽起來是和安茲爾老師同一個級彆的怪物啊。」
他記得安茲爾提起這個名字時,語氣中帶著一絲難得的認真,甚至還有點……競爭意味?說那個女人在靈樞的精密操控方麵有著匪夷所思的天賦,尤其是對於雙持武器的使用者來說,或許能提供不一樣的視角。
「雙持武器……」萊爾看了看自己腰間的雙槍,「這倒是對路。好吧,下一個目的地,就是卡塔尼斯了。」
他收起地圖,將已經燒開的水壺從火上取下。夜色漸深,荒野中隻有風聲和篝火的劈啪聲相伴。萊爾靠在揹包上,望著滿天繁星,心中漸漸有了明確的目標。
先找到這位艾菲魯爾,看看能從她那裡學到什麼。無論如何,他必須變得更強。不僅是為了向傑斯緹複仇,更是為了在未來某天,當需要他站出來的時候,他能夠有足夠的實力,不再像處刑台那次一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力改變任何事。
關於萊爾的全新旅程,就在這片寂靜的星空下,正式拉開了序幕。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是嚴苛的訓練,是新的挑戰,還是意想不到的際遇?但他知道,他必須走下去。這是他選擇的,變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