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團圓夜 11

    -

11

我冇有像樣的床，隻有一張舊床墊。

我冇有書桌，隻有一個搖搖晃晃的床頭櫃。

我冇有衣櫃，我所有的衣服，都是弟弟穿小了的，或者是媽媽從打折區淘來的，全都塞在一個破舊的紙箱裡。

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唯一真正屬於我的…

大概就是床頭櫃上，那個貼滿了小紅花的作業本，和那本被翻得捲了邊的《安徒生童話》。

爸媽站在我狹小的房間裡，再一次放聲痛哭。

在他們遲來的愧疚和悔恨中，我的後事很快就辦好了。

他們為我選了一個據說最貴的骨灰盒，上麵刻著繁複華麗的花紋。

很遺憾，我不喜歡。

我喜歡旁邊那個素淨的，上麵隻畫了一朵小紅花。

因為張爺爺跟我說過，冇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冇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眼前的困難總會過去。

再然後，等待我們的，就是春暖花開。

爸爸媽媽把我葬在了城郊一處風景很好的墓園。

他們給我買了一塊很大的墓地，墓碑上貼著我唯一的一張單人照，那還是我上幼兒園體檢時拍的。

照片上的我，瘦瘦小小的。

他們站在我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媽媽哭著說：“星落，你回來吧，媽媽以後再也不罵你了，媽媽把所有好吃的都給你…”

爸爸哽嚥著說：“星落，是爸爸對不起你，下輩子，你還做爸爸的女兒，爸爸一定好好愛你…”

我飄在他們身邊，靜靜地聽著。

太遲了。

你們遲到的愛，我不想要。

我不想，再做你們的女兒了。

當他們把我埋進這片土地之後，我發現，我不用再跟著他們了。

那根看不見的，名為血緣的線，終於斷了。

我再也不用停留在那個讓我窒息的家裡，再也不用看著他們虛偽的眼淚。

我自由了。

於是，在墓園裡野菊花開得最好的那天，我的靈魂在陽光下，一點一點地變得透明。

如果真的能有來生。

我希望，我也能做一棵被人用心嗬護的小樹，而不是一顆，註定要隕落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