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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去當老婆的炮灰 第75章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33) 狂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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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33)
狂暴期

憫希不會再想回想起這一刻

他從沙發上脫滑到綿軟的地毯上,
以一種醜陋的,上半身塌陷埋在毯子裡,後腰又高高翹起的姿勢,
跌坐在洛淮塔的掌心中。

不能否認,洛淮塔的冒犯的確讓憫希緩過來一點,
混沌的神誌,
也有片刻的清醒。

以至於跌上去的一瞬,憫希在腦袋宛如煙花炸開的窒息中,
擠出一絲反抗的力氣,一把推開洛淮塔的胸膛,
站起來。

似有物體“啵”的一聲從緊窄空間釋出的聲音,憫希不敢細想,也不敢回頭去看那根沾著水漬的修長手指。

平層海景房有前後兩扇出口,憫希慌不擇路下,跑向的是離他更近的右門。

他尚不太夠用的腦子,讓他現在想不到太多,隻想儘可能離開讓他難堪到冒氣的源頭……洛淮塔。

憫希想,即便他真的陷入那種境地,他也從來沒想過讓這些他曾經照看過的人,
觸碰他的身體,
那樣算什麼。

他們青澀發嫩的臉,都恍如還在昨日,
洛淮塔剛剛做的事,
甚至讓憫希有股立刻去自首的衝動。

他要冷靜一下。

也必須冷靜冷靜。

後門一走出去,炸耳的鄉村音樂傳來,憫希擡起頭,看見一家有些年頭的汽車旅館。

站在櫃台後麵的中年老闆,
正毫無顧忌地揚著手裡的東西,向來往路人,售賣成年人心照不宣的玩意兒。

以他所站的位置,能清晰看見像落跑甜心一樣跑出來,臉頰沁著水漬的憫希。

老闆挑起眉骨,略深邃的五官,霎時綻出一個驚豔到的神情。

他幾乎是以輕佻的姿勢,一下伸出一條長胳膊出去,攔住慌張跑路的憫希的。

憫希沒看路,整片胸口都直直撞上男人的手骨,他牙齒輕碰,哼出一聲悶悶的痛哼,還沒擡頭,就聽見老闆曖昧的氣音:“寶貝,是來見你的金主的?”

略有些無厘頭的突然問話,放在映著昏暗燈光的旅館裡麵,如此的合理。

“不……”

憫希睜大眼睛,他現在見不得任何有關那些事的東西,冷不丁看見老闆貼在他手腕上的指腹中間,夾著的玩意,他渾身血液一熱,猛甩開男人的手。

男人看似被甩走的手,下一刻,又靈活貼回憫希的麵板上。

在沒路人經過的瞬息,老闆用巧勁將憫希一拉進門,拉到外麵視角看不到的櫃台內部。

憫希頭腦昏得不行,也不知道怎麼剛一出來,就碰上這種事,睫毛亂跳地凝聲道:“你要做什麼……我有事,我不住旅館。”

他這假裝正經的樣子,可真叫讓人心癢的。

老闆將他半挾抱在桌角上,毫無收斂的意思:“寶貝兒,來這條街的,都是來乾事的。你聽……聽見了嗎?”

隔著薄薄的一層木板,是各處此起彼伏的木材嘎吱聲,憫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有落下來的灰掉在臉上,弄得他很癢。

後麵才發現,是老闆故意在他耳垂邊上說話,急促的呼吸呼著他側臉上的絨毛:“我看你一個人在街上亂跑,是約好的人放你鴿子了?”

老闆發出一聲很重、很刻意的惋惜歎息:“真是……不要難過,寶貝,沒關係,沒關係的,我很習慣接盤。”

“我保證,我能讓你”

老闆是個個子極高的男人。

如同從小就在打成長激素的怪胎一樣,他四肢粗壯,高得幾乎能頂到天花板,他捧著憫希的臉蛋,往上擡,滾燙的呼吸,下一瞬就要配合著暗示意味極強的話語,往憫希的唇角蹭去。

這個開放的,看慣形形色色人的旅館老闆,連樣子都不做,就猴急地想要在光天化日下的櫃台後麵吃搶來的美食。

然而。

“哢!”

突然響起的脆骨聲。

截斷了老闆後麵的動作。

男人龐大的軀體以緩慢的速度往上被擡起,而那隻緊攥憫希下巴的手,則被高折到腦袋上方,以扭曲得將近反方向掰折的角度,慢速挪動。

憫希聽見軟骨挫斷的聲音。

麵前的男人眼睛暴凸,喉嚨充血,想要說點什麼,卻連聲都發不出來,唯有後齒咯嘣嘣地錯位。

憫希用餘光望見一隻骨骼分明的手,握著男人的胳膊,上麵交錯縱橫的青管,在暴怒地抽動。

“這把剪刀,不如剪了你的手指怎麼樣?”

愣神間,憫希聽見了極其熟悉的聲音

他眼睛睜得更大,還在以小幅度的頻次震動起來,因為這是他完全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裡的聲音,也是他想拔腿就跑的聲音。

憫希驚慌失措地,連惡心感都沒完全嚥下,便轉身,慌亂地往門邊跑去。

身後,老闆被生生痛暈的身體被人扔到一邊。

那仍處瘋態的男人,擡起湛藍眼眸,望向丁零當啷被推開的木門。

他邁開腿。

男人腿長,驚人的敏捷度和行駛速度,讓他甚至都不用上演一場緊張刺激的追逐戰,幾步走過去,便追上了暈乎乎的憫希。

“總是這樣。”

憫希一口緊張到暈厥的氣堵在喉嚨,睫毛一擡,看見有人將腦袋向下一搭,顫抖地貼在他的頸部。

斐西諾攏住懷裡的人,散亂的額發下,是急促亂顫的睫毛和呼吸,以及一雙陰沉的藍眸:“可憐地向彆人求救,求他帶你走。”

“可以向洛淮塔求,可以嚮慕侖求。”

“為什麼隻對我一個人這麼狠心。”

“為什麼隻想逃離我。”

……

在憫希的預設裡,他有想過,自己可能會被斐西諾抓到。

但他從來沒想過,會這麼快,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斐西諾沒有和他寒暄,僅是擁著他說了幾句不知所謂的話,便抓著他的手腕,大步走到一個星艦內部。

【自動航線已開啟。】

【我們現在將前往主星莎裡斯蒂皇宮的港口,用時預計一個半小時。】

憫希聽著那毫不給心理準備的話,驚愕眨眼。

而在操作盤調好了設定的斐西諾,此刻在憫希身邊落座,憫希注意到他眼睛一直在緊閉,喉嚨也在不停吞嚥潤滑,好像在用力讓自己遺忘某些看見的畫麵……不僅僅是旅館老闆的。

憫希也吞嚥了下,沒敢說話。

他不知道斐西諾會如何處置他。

這一路上的冷風吹得他腦子清涼,但一陣一陣的痛仍然存在,他的體溫還是直飆三十九的高溫。

不過,不知是否是錯覺,他覺得自己有在好轉,這種好轉是巨量級的,而不是洛淮塔那樣讓他辛苦了半天,才舒服一點的量級。

完全不可比。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斐西諾開口提要血的事,想了幾秒措辭,憫希乾脆閉嘴了,他覺得斐西諾不會給他血,反而會給他一顆能融化世界上最堅硬鋼鐵的熱能彈。

憫希緊貼住窗邊,讓自己努力思考,洛淮塔知不知道斐西諾來了的事,以及,洛淮塔會來營救他的可能性。

“彆想。洛淮塔現在,估計已經在被親兵押送進牢獄的路上了。”

憫希霎時轉過頭,驚悚地望向彷彿能看穿他心聲的斐西諾:“你。”

嚥了下口水,憫希說:“不要這樣,是我逼迫他帶我……”

“閉嘴。”

斐西諾厭倦又忍怒地打斷他:“不要再讓我聽到你替彆的男人說話。”

在斐西諾罕見的煩躁又冷漠的神情中,憫希微微飽滿的唇,立刻抿成一條線,不敢再出聲說話。

他看向一邊映出星雲的窗戶,努力冷靜過快的心跳,忽的,就在窗戶上麵,看見那顆金燦燦的腦袋,微微一偏,發出喑啞的聲音:“求你。”

“你尤其……不該對我這麼殘忍。”

最後一句話洇散在空中,憫希沒能聽到。

星艦在一個半小時後準時到達目的地。

斐西諾走得極快,他的衣服恍若在空中獵獵出聲,憫希腿沒他長,讓他拉著,隻能趔趔趄趄地跟在後麵。

斐西諾沒將他帶去牢獄,也沒帶去任何施刑場所,憫希最後被帶到的地方是斐西諾的寢宮。

他剛走過一條地毯,踉蹌地走進門內後,迎麵就直撞上一個男人。

憫希和對方第一時間各自後退半步。

憫希擡起手,就想遮住自己的臉,莎裡斯蒂皇宮裡認識他的人的幾率遠比街上高,萬一把人嚇出個好歹,憫希承擔不起。

然而,就在憫希將手搭在臉上的一瞬。

對麵男人麵色誇張地轉晴道。

“天呐,莎裡斯蒂數萬帝王在上這簡直是我今年得到過最不可置信、最震撼的訊息,原來閣下真的還活著!”

“不久前,陛下給我發來通訊,我還不敢信……”

憫希一怔,沒反應過來,茫然聽男人繼續道:“真是太好了,您回來了陛下就不用……陛下每年都因為找你,而積勞成疾,被擡進過幾次醫學院的秘密診療間。”

憫希愣了愣,下意識擡頭看向一邊的斐西諾。

斐西諾正在脫外套,他的動作看上去有點急躁,瞥過來一眼:“維科斯,彆說多餘的話。”

“多餘的話?陛下,我隻是在向憫希閣下闡述事實”

話音沒落,寢宮外麵,突然走進來兩個身穿盔甲的親兵,他們上前大力按住斐西諾的肩膀,其中一人按向櫃子的某一處。

嘩啦,櫃子緩緩向一邊開啟,與此同時,那深黑的縫隙裡,大量衝天的腥水味撲來。

直到櫃門徹底開啟,露出裡麵彆有洞天的情景。

一潭黑漆漆,看不出深淺的水。

兩名親兵以押送犯人的姿態,直接將斐西諾押送進湖水裡。

訓練有素的親兵,沒有被因浸水而變重的盔甲乾擾,他們依舊靈活,一人潛進水底,片刻後,拽出來四根鐵鏈,哢哢鎖住斐西諾的四肢。

憫希被這變故驚呆了。

剛還處在感動的維科斯,在兩名親兵趟水遊回來,紛紛走出門外時,臉色回肅。

他轉過頭,對完全處在狀況外的憫希道:“是這樣的,閣下,聽說你不慎沾染到了陛下共生體身上的劇毒素。”

“外界都說,隻要陛下的血就可以解毒,其實不是的,這個劇毒素要持續不斷地喝血,才能完好無事,否則還是會高燒、還有那個發、發q、最後變成植物人。”

“為了免去讓你複發這些症狀,陛下直接將當初碰過你的共生體斬斷了。斬斷了,離開了陛下的身體,這些就是死物,那些液體也會失去活性,閣下沒發現,身上的難受感已經全然消退了嗎?”

從回來路上後半程就已經轉好的憫希,茫然、遲疑地點點頭。

從維科斯的話語中,他聽到了未儘的但是。

果然,維科斯下一刻就道:“共生體是陛下覺醒的第二精神體,那些小手是和陛下共生共死的,陛下硬生生斬斷了幾根,這對身體的損害不可估量。損害自己的精神體,幻想種會遭到反噬,接下來陛下會進入狂暴期這稱作獸期。”

“他會極度地暴躁、易怒,想搞破壞,會持續整整三個月。所以,不得已之下,我們隻能將陛下暫安置在潭水裡麵。”

憫希低聲:“三個月。”

維科斯歎氣:“是的,三個月,閣下也覺得作為一國之主,時間有點太久了是嗎?這樣肯定是不行的,我們作為陛下的近臣,會竭儘全力縮短陛下的獸期。”

憫希怕驚擾什麼似的,飛快看了眼那邊潭水裡死氣沉沉垂著頭的斐西諾:“那……有辦法嗎?”

“當然,我們需要你的……”

維科斯頓了頓,繼續道:“血。閣下是那幾根觸手被斷的起因,也是陛下進入獸期的起因,為安撫被斷的觸手,陛下需要攝入你500的血。同時,在陛下獸期結束之前,閣下需要每天在陛下這裡待六小時,讓陛下聞到你的氣味。”

憫希頭一暈。

他飛快擡起手,抵住眩暈的額角。

維科斯小心翼翼看著他,“閣下,是否不能接受?”

憫希抿唇搖頭:“可以……接受,是要現在抽血嗎?”

維科斯點頭:“是的,閣下,因為人體需要隔期才能抽血,最好是越快開始越好。如果閣下沒有異議的話,我現在就去準備了。”

見憫希在停頓過後,點頭,維科斯躬身說道,感謝閣下的配合,便走出門外。

維科斯手腳很快,轉瞬便穿戴好白大褂走進來,將手裡的金屬托盤放到桌麵。

泛著冷光的針管和鑷子,在憫希的眼中,晃了晃。

今天維科斯有個雜交配種的試驗想做。

但醉心於研究的維科斯,沒再表露出在其他醫患麵前的急態,當著斐西諾的麵,他連抽血這種瑣碎的小事,都表現得嚴陣以待。

他微微鞠躬,朝向對比起整個皇宮內、無論侍官還是騎士都身形高大的那些人來說,堪稱“嬌小”的憫希出聲道:“閣下,有件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見。”

“陛下現在的狀態,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一次性往身體內輸入足足500的血量,一滴都不能少。但哪怕是從小教育荒廢的星盜幼兒,都知道,沒有人類的細胞可以在毫秒內造出如此巨量的血,所以毫無疑問,陛下想攝夠血,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週期。”

“人體每次能抽取的血量在10-40左右,分一月多次的話,每次按最大量來抽,週期能控製在一個月內。倘若按最小量,那麼至少也要一個多月。”

“當前的兩個選擇差不多就是如上述所言,可以緩慢穩健地進行,也可以在不傷害身體的情況下儘可能加快程序。就看閣下怎麼想。”

“或許,可以先一次30?”憫希猶豫著道,他偶爾會有些貧血,一次抽太多身體會吃不消。

可他也不想,有人因為急需他的東西,而焦灼難耐一個多月。

而且這份罪本來是他該受的……雖然是斐西諾過分在先,結果也是斐西諾造成的。

“10。”

維科斯點頭,正想拿起橡皮管往憫希手腕上綁,水潭裡麵一直一言不發的斐西諾,突然出聲,完全了顛覆憫希的選擇。

憫希睫毛顫晃,用餘光看向那邊的斐西諾,最後又轉回來,將細伶伶的一截手腕,主動放進那條橡皮管上麵。

“這……”維科斯拿著碘伏和棉簽,進退兩難。他應該遵囑憫希的意願,但斐西諾的話他又不可能忽視,即便斐西諾被困在水潭裡,也是能直接下令將他拖去斷頭台的。

另一方麵,他也不能理解斐西諾的選擇。

黑發,纖細,完美的古地球亞裔長相的男生提出的30,明明纔是對於他最好的選擇。

能最快讓他擺脫困獸狀態的選擇。

全然利他,沒有利己。

維科斯用遲疑的目光,隔著一麵分開的書櫃,與潮濕洞xue裡麵的斐西諾對視了一瞬。

麵前的手腕忽然自顧自綁好橡皮管,放到他麵前晃了下:“醫官,抽吧。”

維科斯無法,隻好將那截看上去一掰就折的手腕,輕輕放在托枕上麵,再拿起沾過碘伏的棉簽在憫希腕部附近的麵板仔細擦拭。

直到那片白皙的肉,複上淺淺一層棕色,維科斯拿過采血針,捅進憫希的血管中。

憫希輕微蹙眉,彆過頭將目光挪開,不知是血流出體外而引發的作用,還是他天生有較輕的暈血癥狀,一旦被抽血,他就會腿軟,不能直視。

采血管有清晰的刻度,沒多久,血紅來到10左右的標識。

維科斯手指一動,想拿托盤上的止血帶,忽然視野中心晃過白光,是憫希略擡起了左邊的那隻手:“請繼續。”

那隻手沒有擋住他,也沒妨礙他的采血,偏偏製止意味極濃。

維科斯眸光狂閃:“這……可是……”

針頭裡的血液持續在往外送,采血管裡的血柱緩速上升,在維科斯不住求救地往洞xue裡望時,刻度轉眼便從10來到40。

這回,那隻稍微上擡的手臂放下去了。

維科斯視線沒有一直盯住刻度,以至於低下頭慌張拔出針頭的一刻,已經遲了,多往外抽了2。

這對一名專業醫官,是足以稱作災難級彆的事故。

毫不誇張說,維科斯是刹那間汗流滿麵,他擡頭望向前麵微舔唇緩解不適的憫希,腦中已經開始緩慢劃過曆代君主折磨重犯的三百種方式。

車攆、夾指、針紮……

在進行到第十種,憫希突然出聲道:“醫官,你走吧。我再在這裡待夠六小時。”

“不用擔心,他不會對你怎樣的。”

不是出於憫希對自己在斐西諾心目中地位的自信,恰恰相反,他是知道斐西諾的脾性的,在任何事上,斐西諾都有極病態的掌控欲,唯我獨尊、古怪自我,不喜歡彆人不聽他的。

而他現在側目望去。

水潭深幽,難以見底,斐西諾胸口以下都深埋在水裡,兩條手臂分彆被困在用鐵澆鑄的長鏈中,是全然被束縛的姿態。

但憫希總覺得,那發梢垂墜著水珠的男人,隨時會掙脫、撲過來。

憫希不知道他在不開心什麼,在這幾次短暫的見麵中,長大後的斐西諾,不管是開心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多數時候都是那副看似笑著、底色卻又冷漠煩躁的表情。

得了便宜又賣凶。

他知道也許斐西諾會秋後算賬

但他現在不是不能動嗎?

維科斯自然也有看見斐西諾現在的樣子,他目光來回在斐西諾和憫希身上梭巡,見憫希再三擔保,斐西諾又沒有出聲阻撓。

為了自己那顆可憐的項上人頭,維科斯顫顫巍巍、飛快地轉身,告退了。

憫希貼好止血帶,轉頭,走去拉上窗簾。

他還需要陪斐西諾在這裡待上六小時。

現在已是晚上,所以,他隻能在這裡睡了。

憫希全程沒有去看斐西諾,他走去盥洗室,有一種悲哀的故地重遊的熟稔感,洗完澡,他走出來,躺在床上。

維科斯在臨走前,囑咐憫希最好多看著點斐西諾的狀態。

憫希蓋好被子,輕輕拉過唇。

大床正對麵就是水潭,他完全一起身就能看見斐西諾。

水潭裡的斐西諾一直垂著頭,被陰影包裹,看不清他的臉部狀態。

但見他很安靜,憫希也就放心了點……

雖然事態發展出乎憫希的預料,他至現在還沒有實感,但好在,斐西諾的獸期不算恐怖。

斐西諾的床是天鵝絨的枕套,被褥,枕頭也是極貼合頸部曲度的柔軟弧線,在這樣的包裹中,憫希一個不留神,意識就恍惚了。

……

憫希並不是在生物鐘平常的七點鐘左右醒的。

而是被鎖鏈頻繁晃蕩的怪響吵醒的,他緩緩擡起眼瞼,迷濛間,看見了一縷從沒關緊窗簾中滲透進來的晨曦。

顯然,這一難熬的長夜還沒過去。

聲音是從正對麵的洞xue裡傳來的。

憫希的角度,讓他恰好一擡眼,就能看到水裡的一舉一動。

當看到那潭漆黑的水後,憫希做出的第一個舉動是,揪起手裡的被子,往後麵縮去。

維科斯醫官說,獸期的斐西諾不能說是一顆火球,而是火山裡的岩漿、溫度還要乘以十倍的沸水。

憫希這才意識過來,維科斯的話沒有在誇張。

洞xue裡有密密麻麻的,類似蜂巢孔洞的圓縫,非密閉空間的xue內,氣體是流通的,而那一潭散發著腥氣的死水,冰冷刺骨,連帶飄過來的水汽都冰得能刺激人的鼻膜。

裡麵是個十足的冰窟。

但,水裡的斐西諾臉色極紅。

被囚於鐵鏈裡的四肢無法動彈,在他的往前掙動下,鏈條不停發出彼此碰撞的聲響,“錚”一聲。

他唯一能動的腰肢,也在向前晃,水麵因此晃蕩起無數波紋,憫希就是被這水浪拍打聲打攪了睡眠。

斐西諾在以古怪的姿態在水裡掙動,與他緊密相貼的共生體在他身後化成無數根手,張牙舞爪,無聲扭曲,像在烤架上逐漸捲曲焦黑的魷魚。

憫希懷疑任斐西諾這樣動下去,那鐵鏈遲早會出現裂痕,甚至,憫希感覺,斐西諾麵板周邊的水都在咕嚕嚕冒氣泡。

有精神體的幻想種,比普通人類更強悍,感知到的痛感也更加劇烈。

擔心會出事,憫希從悶出汗的被窩裡走出去,穿上拖鞋,猶豫要不要去看看斐西諾狀況的時候

“憫希。”

水潭裡,風聲托住一道乾啞的聲音,送進了憫希的耳朵裡。

憫希偏過頭去,然後,瑟縮了一下。

因為斐西諾完全是一副看到獵物醒了,不斷壓抑住興奮和艱澀的目光。

憫希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嘴唇張開,發出與平常無異的聲音:“怎麼了?”

斐西諾盯著他。

“我有一個……”金發濕透的男人以這四個字作為開場白。

接著,憫希聽見他像磨砂一樣的嗓音,艱澀又怪異:“我有一個能讓我們兩個都快速解脫的方法,隻用兩三天我們就都能從這裡離開,順利的話,我是說,你能配合的話,或許一天都可以。”

憫希沒想到他半夜故意吵醒自己的目的就是這個。

可有這麼快就能讓他度過獸期的辦法,為什麼一早不提出來?

憫希不是過分敏感的人,可他控製不住抿住唇,狐疑地小聲問道:“是,什麼?如果是要殺人放火的……”

“不。”

斐西諾好似連多餘一個字都難以聽下去,飛快地打斷他道。

“怎麼會,作為莎裡斯蒂唯一的帝王,我是最遵守律法約束的那一個,我不會傷害我身邊的無辜人。當然,也不會讓你見血。”

憫希試探性地問道:“那是什麼……”

彷彿不想對話聲被乾擾,水潭裡的掙動聲漸息,斐西諾沒再動了。

雖然他後麵的共生體還在痛苦扭動,昭示著他此刻的難以忍受,生不如死。

斐西諾緩緩地開口:“床頭櫃上的那瓶水,喝掉他。”

非常不合時宜的要求,憫希眼睫詫異擡起:“現在?”

斐西諾喉嚨底部溢位一聲嗯,又用那雙幽深的金色眼眸看他:“喝完了在飲水器上接。”

憫希在杯子裡乾淨的水麵看了片刻,不疑有他地仰頭喝了一口。

“再喝。”

憫希又喝。

“再喝。”

憫希又喝,一杯已經見底。

“再喝。”

憫希不解蹙眉,但還是倒了一杯新的,又咚咚喝去一半。

“再喝。”

……還要喝?

憫希到這個時候已經有點不滿,他很辛苦地嚥下嘴中的那一口。

還未等提出抗議,斐西諾的下一句催促已經緊鑼密鼓地,追上他。

“再喝。”

斐西諾快速的語調,甚至帶給了憫希壓迫感,到後麵,即便斐西諾不說,他也緊皺著眉,像喝苦藥似的,努力仰頭喝了下去。

一滴水漬從唇角滑到下頜,再順著弧度雪白的脖頸,往下流動。

“再喝。”

“再喝……”

憫希的肚子格外平坦,沒有絲毫的贅肉,隻是薄薄的一片,就算躬身坐,他上麵的肉也無法支援他隆起來。

以至於他送什麼東西進喉嚨裡,肚子都會撐起形狀,吃水果會撐,吃飯會撐,吃零食會撐,哪怕是水這種沒有棱角的東西,喝再多進去,也會隆起肉肉的一小點。

這樣豐軟的,彷彿能吸人手指進肉裡的小肚子,此刻因喝了過多的水,撐起細微的圓弧狀,晃一晃,都能聽見水聲。

憫希終於忍無可忍,虛軟地擡起手背擦去唇角的濕痕,微惱道:“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不能直說嗎,你的另一個方案?”

斐西諾望著他看了許久:“現在可以了。”

男人用力滾了下喉結,似乎在往下壓什麼情緒。

他張了張唇,沒發出聲音,隻發出一點沙啞的氣音。

他隻好又嚥了咽,洇著冷水的瞳孔一暗:“維科斯是文雅的醫官,麵對醫患,它通常會選擇文雅、中庸的辦法。”

斐西諾先是說了不鹹不淡、聽不出意味的一句話,然後又道:“如果我是宮裡可有可不有的侍官,我當然願意配合在這臟水裡,待到能不給所有人添亂為止。但我不一樣……我還有一整個莎裡斯蒂皇宮,有數不清亟待我解決的政務,邊防不能拖,航線建設不能拖,這些都不能拖,我不能在這關上一個月,對不對?”

“所以,我們應該追求更便捷的方法……維科斯告訴過你,獸期的我需要攝取來自你身上500的血,這個正經的醫官,騙了你。”

“因為,這是細致的說法,籠統來說我需要的是你身上的液體。”

憫希麵色茫然,他沒聽懂,“液體?”

斐西諾這時,竟破天荒有耐心起來,他就像在課堂中與學生互動的老師,應道:“是的,液體。人一次隻能抽血40的血,這實在是很小氣的數字,不是嗎?但人這麼小的軀體裡,卻能一次尿出將近300-60的水。”

憫希聽到這裡,眼皮一跳。

無法想象這麼粗鄙的字眼會從斐西諾這樣一個,極致講皇家禮節的人口中說出,正經講究,讓憫希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學術講壇上。

“醫學院鼓勵所有人六個月獻血一次,你卻要一個月抽數十次,這麼折損身子的方法,為什麼不能捨棄他呢……想想,你一天不停喝水,上夠五趟廁所,就能排出至少200的液體。”

“照這種進度,你三天就能擺脫我,擺脫這個地方,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而我也能繼續著手帝國的政務,憫希,這是雙贏的辦法。”

“所以”

“你還在猶豫什麼。”

也許是全身的器官和血液都忙於去消化肚子裡的水裡了,憫希發現,他竟然有點聽不懂斐西諾說的話。

“尿給我。”

“…………”

憫希驚異中發出了一聲:“呃。”

斐西諾眼神愈發乾澀,急迫,他控製不住語速的加快:“你可以拿你手裡的杯子,去廁所收集。”

“或者,你也可以直接,乘一艘小船過來,扶在上麵,坐我臉上尿。”

“我很難受,憫希,你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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