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去當老婆的炮灰 第78章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完) 時空流
帝王逝世的白月光(完)
時空流
如果有人能摸慕侖一下,
恐怕就會發現,那件防水的訓練服內全然濕透了。
慕侖以前甚至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碰到人的這裡,以至於他是真的不知道,
那種神經爆炸的感覺會維持這麼久。
好像有人在拿動物身上的毛編織成的一小排刷子,在往他的每一個不耐癢的地方,
輕刷慢掃,
明明身上的衣服是親膚材質,卻感覺磨得他每一處都火燒火燎。
尤其是在抱住、那個的時候,
慕侖脊椎都麻得,像變成了一條飽經蹂躪的麵條,
再也撐不住人的軀殼。
他差點抱著憫希跪倒在地。
還好……他唯一慶幸的是,也是需要叩首感恩的是,這件訓練服防水。外麵的水滲不進去,裡麵的水滲不出來,憫希隻能感覺到燙,但不會被弄臟。
也是這一刻,慕侖纔在這種史無前例的恐怖喜悅中,遲鈍地反應過來。
他好像,並不討厭憫希。甚至,
也談不上是那種感恩的喜歡。
事到如今,
慕侖不得不承認。他對憫希有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複雜感情。
為什麼會這麼喜歡……為什麼會這樣喜歡一個人……
明明是恨的,對失約的失望,
對十年來找不到人的憤恨,
但此時此刻,隻是碰到了這個人,想觸碰他麵板的渴望,想連他靈魂都占有的**,
就在一瞬間全部一一複蘇。
慕侖再次抱緊懷裡人的一霎,就再也無法抑製住,被如大麻一樣的情緒支配大腦,俯身想嘬乾那紅腫嘴唇裡的水。
然而就在這時。
“轟隆”一聲,身體砸在牆壁上,牆壁瘋狂蔓延開裂紋、和身體裡咯嘣咯嘣骨頭碎裂的聲音,讓慕侖徹底愣了一秒。
他有點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怎麼會突然從憫希身前分離,曲腿坐在牆壁的凹陷處,血流不止。
直到他擡起眸。
對上一雙可怕的、飽含冰霜的眼睛。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適,慕侖甚至想調侃一下,他從來沒在烏庚行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簡直是精彩絕倫。
他手背上的青管在抽搐,跳動,暴露著主人想捏爆人心臟的瘋勁。
也許是身體內的蛋白質流失太多,讓慕侖的思維有點遲滯,他後背上的血瘋狂在流,心情卻古怪的平和。
直至烏庚行用精神體調動起身邊的整個櫃子,龐大的機械櫃轟隆隆地,像被一隻手從地上緩慢拔起,往慕侖身上移動過去。
慕侖擡起眼,青綠眸瞳被漸漸蒙上一層陰影,又過了三秒,他才從地上站起來,後牙磨著咯咯響:“烏庚行,你是想死嗎?”
這麼多年,他和烏庚行從來都是隻在口頭上交火,偶爾有幾次在憫希的問題上,控製不住火候,動的幾次手,也是點到為止,沒有見血。
這次卻不一樣,烏庚行像是要奔著讓他死去的。那麼大一個櫃子砸人身上,就是神仙也活不成。
慕侖幾步走上前,一拳砸在烏庚行的臉上。烏庚行輕哼一聲,精神力稍微滯了一下,整個櫃子猛然掉在地上,如驚雷一般,炸開讓頭皮發麻的巨響。
拉維爾這幾年,慕侖一直是在對戰方麵的第一,烏庚行則是學術方麵的第一,但論對戰,烏庚行一直不比慕侖差,他隻是每次在考試上留有餘力,不想把自己弄得汗漬漬,難受。
所以烏庚行在轉瞬便側過頭,躲過慕侖又一個往死打的拳頭,訓練樓裡徹底亂糟糟起來,不作為的老師在驚慌過後,總算想起自己身為人師的職責,扯住嗓子大喊,讓樓裡的人有序撤離。
兩個頂級高階幻想種的對打,足以擁有讓方圓幾裡內房子夷為平地的威力。
慕侖側目看見那跟白豆腐似的人,還杵在原地傻愣著,輕嘖一聲,青筋跳動地忍怒捱上烏庚行一拳,借機握住憫希的肩頭,推著那發滑的軟肩,把他往門外送。
“彆碰他”
烏庚行一腳踹在慕侖的胸口,從齒間擠出陰森森的字句,他兩步走過來,將軍靴一腳踩在慕侖的肩膀,死死碾磨,在骨骼發出岌岌可危的碎響中,烏庚行如同地獄裡的羅刹,眼睛通紅地將鞋跟嵌在慕侖的麵板裡。
慕侖吐出嘴裡爆出的血漿,難得爆出粗口:“媽的,你他媽真是……”
胸腔氣體被壓迫,慕侖不太能順利流暢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他懷疑自己喉骨都被烏庚行這神經突然失常的瘋子打歪了,一直在漏氣。
實力不相上下的幻想種,往往打架,看的就是誰先成功占據先機。
慕侖被牢牢踩在地上,曲起的腳跟在地板無力蹬滑,他眼睛發狠地瞪住居高臨下看住他的烏庚行,一股火從心頭烈烈燎升,脖頸猛地繃出幾根管子,慕侖驅使精神力,硬生生折斷一根保溫鐵管,將尖銳、參差不齊的管頭,對準烏庚行的腦後,直直劃過去。
那幾乎是光速一樣的速度,眨眼尖頭便來到烏庚行腦後的咫尺之間。
訓練樓走廊外,擠在視窗觀看戰況的學生,都駭然睜大雙眼,走廊裡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以及,憫希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顫聲喊出的一句。
“慕侖,烏庚行,你們彆打了!!”
正在對峙的兩個人,刺眼白熾燈下。
地上的慕侖瞳孔一縮,在無數道嘈亂的聲音中,精準捕捉到這一句,深刻基因中的服從性,讓他猛一下撤出了鋼管上的精神力。
失去支撐的鋼管,重新變成死物,哢嗒,掉在地上。
金屬掉在瓷磚上的迴音不斷外擴、外擴,被風托住,流到走廊外麵。與此同時,烏庚行沒收住最後一腳,猛一下踢到慕侖的側臉上。
這沒有克製住力氣的一腳,帶著能踩碎石頭的威懾力,讓慕侖顴骨附近的麵板,迅速高鼓了起來。
慕侖眯起眼,捋起被血滲透的頭發,聲音嘶啞道:“……媽的,我真的不會放過你。”
說著,他一頓。
彷彿覆有一層血膜的餘光裡,兩條白皙的長腿一前一後,從門裡進來,快步走到了身前,站定。
然後響起一句後怕的,微怒的。
“你們跟我到外麵來。”
……
訓練樓裡有很多間空場地,兩個身體不同程度負傷的男人,各自垂著頭跟在憫希身後,走進一個無人的教室裡。
軍靴踩踏聲停下的一瞬間,烏庚行淡淡出聲:“你總有把一件事鬨大的本事。”
慕侖用冰袋貼著臉頰傷處,火氣本來已經隨冰氣往下消散了一點,一聽烏庚行這就差沒指名道姓的指責,頓時冷笑出聲。
他挑眉,反唇相譏:“烏庚行,你這是在說你自己?到底是誰像個瘋子似的,突然打上來?剛才訓練樓的破損程度,有你一半的功勞,我很好奇你們情報局有沒有按時發工資,讓你有能力支付賠償款。”
烏庚行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男人一雙眼睛像無風無瀾的汪洋大海,他目光在憫希臉上掃過,喉結微微往下一壓,就重新看嚮慕侖:“今天訓練樓裡一共有三個班正在進行課程,一個班有三十個人,全部加起來有一百人左右。這一百個人裡,如果不是我開了遮蔽儀,禁止所有通訊裝置的攝像功能,你認為莎裡斯蒂帝國還能否像現在這樣平靜?”
“在當天晚上莎裡斯蒂就會傳出,救世主被你輕薄的訊息。”
輕薄兩個字一出,身邊的憫希臉先一紅,隻沒等他說話,沉默片刻的慕侖煩躁道:“即便如此,我也有辦法解決,我不懂這裡麵有你什麼事。”
烏庚行嘴唇輕啟,正欲說話,憫希受不了地喊出聲:“彆、吵、了!”
空氣寂靜下來。
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擰著眉移開放在對方身上的視線,一致看向憫希。
直至現在,慕侖的手指還在酥麻,臟東西黏在裡麵,早已乾涸,變成觸感分明的一灘,和烏庚行對戰的時候沒空去在意,現在看到憫希,他眼神微妙地閃了一下。
烏庚行從剛才起,餘光都沒從憫希身上挪開過,目光深幽的、好似能把憫希吸進去。
“你們怎麼……過去這麼久,關係還是這麼差。”
憫希垂著頭,聲音微顫。
話說到最後兩個字,發酸的鼻尖就驅使著音調一個猛降。
也許是這一路上被人圍觀太丟臉,也許是第一次養人,卻養出兩個魔丸的經曆,太讓他挫敗,也或許是後怕,總之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嚥了,他是真不想這麼丟人的,但器官總是不好掌控。
慕侖懶散的身子站直了起來,瞳孔微縮地看向憫希。
好像憫希眼睫上濡濕的那一點,讓他措手不及。
他愣了一下,然後大步走到憫希身前,一隻手像個白癡似的晃了一下,最後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又垂回腿邊:“不是,你怎麼……這跟你沒關係。”
頓了頓。
“你彆這樣。”
貧瘠的語句,沒起到任何作用,憫希擡起頭,輕咬嘴唇,還擡起手在烏庚行頭上比劃了一下。
“我明明一直告誡過你們,彆打架的。”
“你們還是打,你剛剛,還把鋼管對準他的頭……你不聽我的,還下死手。”
憫希語無倫次說著,一張臉表情真的可憐到不行。
慕侖輕嘖一聲:“那是他先算了,是我下手太重,我以後不打了,行不行?我站著讓他打。”
得到保證,憫希仍然情緒沒有好轉,他抿起嘴唇,眼睛微紅地把目光垂到地麵。
他這樣子,慕侖真不知道怎麼對付,正緊緊皺眉要握不握地扶住憫希的肩膀,準備說些什麼,身邊傳來低微的人聲:“你想不想……去玩?”
聽見這一句,憫希擡起頭,露出微紅的鼻尖:“去哪玩?”
烏庚行凝望著他:“就在拉維爾,這幾天是聖會。”
拉維爾的聖會,與古地球的跳蚤市場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不過聖會擺攤的篩選要更為嚴格,販賣的東西也更加千奇百怪。在第一天晚上,甚至能在這裡看見,用籠子裝著的雪白靈寵,這些如拇指般迷你的小花仙,是普通人也能養的無主精神體。
平常隻有貴族皇室才能看見,但在這幾天,有些門路的,則會以高價擺出來售賣。拉維爾不缺富可敵國的有錢人,這些靈寵,在放出來的第一秒,就會被搶空,賣光。
聖會會開七天七夜,隻要在校方獲取到資質,就能在校內任何一個地方擺攤,所以每當這段時間,都會有大量校外的人過來玩。
烏庚行目光在憫希通紅的唇肉上一掃,後齒用力咬了一下,閉眼,開口問:“要去逛嗎。”
憫希猶豫了幾秒:“要……”
憫希沒想過,自己會被這麼輕易地哄好。
這是他第一件沒想到的事。
也沒想過拉維爾軍校場地會那麼大,走出去,每隔幾步都有小攤,有賣其他星的手工品的,也有賣微縮城堡的,價格三千萬星幣,拿出來放在地上,拎包就能入住。
甚至還有一個湖上小島,用一條棧橋連線著,走過去就能觀光到拉維爾的全景。
這是他第二件沒想到的事。
第三件沒想到的事,是憫希被帶著走出去,沒幾分鐘心情就轉好,結果下一刻,就在擁擠的人潮中,和慕侖走散了。
在烏庚行的勸解下,憫希帶上了口罩和帽子,將那副招惹人的臉和唇都遮住了,還穿上了臃腫的看不出身型的衣服。
帶憫希去玩的人是慕侖,烏庚行要去處理那幾個班的目睹者,包括不限於用威逼利誘。所以憫希在人群中慢慢挪動,嘴上隻輕輕喊著一個人的名字:“慕侖……”
憫希找了幾個攤位都沒找到慕侖。
腿走得很累。
憫希隻能先坐在一個長椅,邊敲著腿,邊在人群中尋找。
很快,他被一個詭譎的攤位吸引了目光。
這個攤位隻用幾根木頭交叉豎在一起,再用一張比塑料劣質的黑布蓋在上麵,簡易的小攤便由此成型。
裡麵的攤主不像其他人那樣,熱情吆喝,無所不用其極攬客,會進去的,基本都是知道裡麵在售賣什麼的熟客。
憫希注意到,有零星兩三個人,在進到裡麵後,會用蒼蠅似的聲音與攤主低聲密謀一陣,不到半分鐘再往兜裡揣進去個東西,左右環視,警惕走出來。
又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進去了。
黑布的高度極限點,比他矮出一截,他必須要微弓下身,以脊背輕駝的姿勢,挑起一角門簾位置的黑布,才能進到燈光昏暗的裡麵。
黑布掀開落下的瞬秒,有曖昧的爵士樂從縫裡流淌出來,以及隱約間,憫希看見蒙得嚴嚴實實的攤主,起身往桌前推一個機械盒的動作。
黑布完全閉攏,徹底阻隔了外麵的一切。
原本憫希是想走的。
他不是一個好奇心過剩的人,拉維爾製度嚴明,還有巡邏隊在反複檢查,不會有人膽子大到敢售賣非法物品。所以他也並不會因此而感到擔心。
他認為現在更重要的事是快點找到慕侖,而不是去探究一個神秘小攤裡,到底在賣什麼
“我不是想找茬,但你覺得這個尺寸真的夠大嗎?”
冷冽的,不客氣的,熟悉語調,從黑色小攤裡傳出來,讓憫希頓住腳步。
他轉過臉望過去,就看見有下一個人撩起簾子,在往進走。
因此,憫希看見了一瞬裡麵的情形。
地上有一個開封過的四方形袋子。
男人眉骨高挑,他食指輕輕擡起,將膠圈掛在指尖,一層油膜因重量下墜,纏裹住他的一小截指腹,頂部透出令人麵紅耳赤的色澤。
在攤主擡眼看過來後,男人用無名指一勾,勾住膠圈,戲謔往下拉扯到指節根部。超高彈性的膜上,顆粒在畸形地扭曲,卻在快要被扯到手背時,堪堪停住,再也動彈不得,“還沒我手指長?”
就是他正在找的慕侖。
憫希睜大眼睛,臉上沒有任何找到人的高興,反之是不明白慕侖正在做什麼的驚悚。
慕侖正對攤主,他的腿比擺商品的桌子要高很多,於是在燈光下,無所遁形。
因為憫希的刺激下博起,現在還沒消,近膚感的黑色長褲,隆著誇張的剪影,讓在他麵前的攤主麵目怪異,眼中露出類似男性受挫的微妙嫉妒。
“同學,你手裡的就是這裡最大的尺碼了,我們目前都是在與原廠合作,當前推出的碼,都是原廠做過市場調研,從最大碼依次做到最小碼的,怕有特例,原廠還特意預留出了空間,做了極限小的,和巨大型的。”
慕侖晃動指尖:“這就是你們的巨大型。”
攤主忍氣吞聲:“是的,我們售賣這麼久以來,從來沒有賣出過這一款,這一款幾乎是在凝滯的狀態,如果你連這個都用不了……外麵也不會有你的款型。直白地說,你想要的話,必須要在這裡做一下記錄,我們會遞交給原廠,專門製定出屬於你的尺碼。”
慕侖笑了:“你這句話的意思,我可以理解為,我要無限期地等你們製作。”
“放心,我們會加急處理,絕對會在聖會結束之前給你做出來。”
攤主轉身在一個箱子裡摸索:“你考慮一下,要不要付二百的加急費,然後再在這裡做一下尺寸記錄……”
這句話沒有問完,正準備拿出記錄本的攤主也沒有機會記下男人的逆天尺圍,因為眼前的男人,被從外麵冒著熱氣跑進來,比他包裹還要隱蔽的人,攥住手臂,猛一下拉了出去。
慕侖現在都不用擡眼看,光憑觸感就能分辨出憫希,所以在憫希攥住他的一瞬,他便微挑眉梢,順從地跟著走了出去。
他那冷冰冰的臉色中,有股被抓現行的,輕微惱意:“……我本來想買完再去找你的。”
憫希站定,轉過身來,結結巴巴問。
“你乾嘛、乾嘛要買那種東西?斐西諾說你一直都沒有交往,你買來是要?雖然疏解是有必要的,但我覺得,還是不要隨隨便便和一個不認識的人……”
沒說完,慕侖就打斷他:“彆亂說。我沒要約炮。”
憫希腦袋轟一聲,抖手抖腳地看了一眼,身邊有沒有人經過。
雖然他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但聽慕侖太直白表達出來,他還是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扭捏得攥住一隻手的尾指,猶猶豫豫地問:“那你買來是要乾嘛?”
憫希沒有彆的意思,他隻是感覺自己有責任管教慕侖,讓他不要學壞。
但在這句話後,慕侖就一下噤聲了,用一種怪異的目光凝視著他。
對上的目光,古怪、詭譎、欲言又止。
憫希與那眼神對望了幾秒,手指一抖,生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猜測,因為太荒謬,從一開始就被壓在最下麵的猜測,在慕侖的逼視下捲土重來。
麵色怪異的,變成了憫希。
慕侖擡眸,綠眸微燥地冷下一點:“你那什麼表情?我買來跟你用,有那麼見不得人嗎?這明明就是順其自然的發展,你都和我那個了……”
“下一步不就該、、、”
他停住,不再說。
憫希呼吸驟停。慕侖口中說的那個,應該是指在訓練樓裡接吻的事,但在憫希看來,那隻是他看不慣有人罵慕侖沒人愛,腦子一熱下做出的過激行為。並不能賦予過多的意義。
所以,他呼吸抖著,崩潰地出聲:“就該什麼啊!我受不了你了,你能不能大大方方地說,不要這樣!”
“上床。”
憫希霎時安靜。
慕侖緊盯著他:“我說上床。親嘴的下一步不就該上床嗎?”
憫希:“…………”
不知道過去多久。
憫希囁嚅出聲:“我真的,我真的是受不了你了。”
……
聖會的當晚,憫希和慕侖不歡而散。
憫希這次出宮是出來找樂子,但也不能久待,因為斐西諾為他安排的在莎裡斯蒂皇宮百姓麵前,真正意義現身亮相的,典禮,就在第二天。
他需要早點回去,配合準備一些事宜。
典禮規模盛大,皇宮內所有地方都纏上了綢帶,擺上了桌子和香檳塔,典禮當天,全部公爵大臣都會來覲見,一同用餐,遊玩,再在晚上共舞。
皇宮內典禮的全程都會有機械眼珠實時轉播,同時,皇宮外所有星係在當天會被強製放假,共同慶祝,在某種意義上,此次典禮做到了與民同慶。
憫希其實不太想張揚,他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救世主,但他拗不過斐西諾,斐西諾總是一意孤行,對他的很多事都有莫名其妙的佔有慾。
憫希不得不配合斐西諾,包括背演講詞,看典禮當天流程,等等。
半天下來,憫希認為自己已經瞭如指掌,典禮一定會成功舉辦。
但在典禮開始前,憫希就先一步,被繁縟的衣服絆住了。
與宮廷禮服配套的兩隻襪子,不是最尋常的那種,而是配有襪圈,還有四條和腿差不多長的黑色細皮帶,需要一路繞圈,繞到大腿上,接在褲子上。
憫希捏著那幾根帶子,自己先反複試了幾次,沒有一次成功。
他率先想到要向外人求助,而斐西諾也早已經遣派過來兩名經驗豐富的騎士,為了在憫希有任何不便之需的時候,提供幫助。
隻是比起讓完全陌生的人來幫助自己,憫希其實心裡更偏向找熟悉的人,恰好這時,有騎士彙報,烏庚行和慕侖來找他了。
他一喜,連忙請騎士叫他們進來,誰知,騎士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憫希敏銳察覺到,並詢問道:“怎麼了?”
銀色頭盔內部,傳來騎士微有些不解的悶聲:“那兩位閣下並不在門外。”
起初,憫希都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前一句還在說來找他了,後一句就說不在門外,那到底是在哪裡?
憫希在騎士的各種微動作的提示下,蹙眉,大步走到視窗,一垂眼,就看見樓下分著楚河漢界,分彆站在花坪兩邊的兩個男人。
他們都穿著整齊肅然、完全托顯高挑身材的禮服,卻各自互不對視,站得能有多遠有多遠,慕侖在漫不經心拔花坪的花,烏庚行則一動不動垂眼站著。
……憫希很無語,寢宮也就兩層樓,既然是來找他的,為什麼不直接上來。
他叫騎士下去傳話,不多時,騎士單獨上來,向他轉述其中一人的話:“我和慕侖定下協議,如果不是你親自叫過去,我們不會擅自接近你。”
憫希覺得自己氣得心臟病要犯:“……叫他們上來!”
半分鐘過後。
門外傳來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守在門外的騎士為兩人開啟門,兩人停在門外,不再往前了。
因為憫希的口令隻是上來,沒有進去。
憫希盯著外麵站住不動的兩人,輕微磨牙:“小庚行,你進來。”
門外,慕侖臉色一冷,眉骨下,綠眸陰黑。憫希沒去看他,他還是記著昨天在聖會,慕侖說的那些話,不想見慕侖。
烏庚行垂眸走進,目光規矩,好像一名侍官。
憫希看著他這樣子,想說點什麼,最後隻道:“幫我係一下這個。”
烏庚行這才擡起頭,頓了下。
由於宮廷禮服的外套有些重量,並且很粗糙,憫希裡麵必須要穿一件衣服,但也不能太厚,會悶出病來。
作為內飾的,是一件薄薄的,若即若離蓋在身上如同流動絲綢的白色長袖。
憫希給他遞來兩隻襪子。
然後又伸來一隻腿,滿懷期待想讓烏庚行,替他解決這讓他頗為頭疼的東西。
“庚行?”
烏庚行回過神,向前一步,單膝蹲在床前。
清晨的大腦還有些遲鈍,但在攥住那兩隻襪子的瞬時,烏庚行呼吸緊了一下。
他倉促垂下眼。
整個軀殼如同從中硬生生分成了兩半:一半站在上億人圍住的中間,聆聽百姓斥責他一個遺孤心裡竟多年揣著褻瀆神明的惡念,對他千夫所指,痛罵不休。
另一半,則脫離意誌,毫不遲疑伸過去,托住了那一條腿。
如同嫩筍一樣,白皙的、柔軟的腿肉,在掌心上麵,頓時擠扁了,再然後,傳來的是馥鬱的香。
烏庚行手指僵著,將襪子套上那隻小腿,下一秒,他捏著兩根細皮帶頓了下。
烏庚行垂下眸,掩蓋住眸中一閃而逝的困惑。很顯然,他也沒有係過這種繁複的玩意。
但他無法說出,自己不會,他知道一旦自己表現出對這個東西的生疏,憫希就會叫慕侖進來,頂替他的工作。
烏庚行麵色不改,捏著皮帶在憫希腿上繞。
當皮帶尾端扣好,憫希蹙起眉問:“真的是這樣係?”
憫希盯著自己腿上亂七八糟的綁帶,覺得還沒自己係的好看,但烏庚行卻說:“一直是這樣係。”
憫希不疑有他:“好吧。”
他站起來,套好外麵的褲子,一轉身,發現烏庚行還僵杵不動,“你有其他話想說嗎?”
屋內的男人擡起頭,露出一雙沉暗的眼睛,憫希注意到他眼下有一點異於正常麵板的顏色,好像昨晚沒有充足的睡眠。
於是,憫希自顧自認定了烏庚行有想讓他幫忙的事,耐心問:“可以直接說。”
然後他就聽到了。
“在很小的時候,不管什麼事上,你對待我和慕侖都是一視同仁,他有的,我也會有。你說,我們在你眼裡一樣重要。”
憫希蹙眉:“我是這樣說過……”
“所以。”
烏庚行擡眸,語氣平淡道。
“是不是,也該和我接吻?”
……
如果不是斐西諾突然敲門而入,憫希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門外的斐西諾手裡似乎提著一個用布遮蓋住的籠子,裡麵不時發出奇怪的動靜,他站在門口頓了下,掃過慕侖和烏庚行,就旁若無人地走進來。
憫希掩住眸中如看救星似的神采,幾步走上前問:“你怎麼來了?”
斐西諾險些被撞上來的憫希,一頭撞在懷裡,從未見過憫希這麼急迫見他,他眯了下眼,沒說什麼。
那頭淩亂的金發中,有些許雜碎的青草,當憫希注意到時,斐西諾若無其事道:“我叫人向牧民買來了奶牛吃的青草,已經放在倉庫裡了。”
憫希眼睛一亮:“真的嗎?”
他又低頭,“你手裡的是?”
斐西諾伸出手,將籠子上的布掀開,沒了布的遮蓋,日光滲透進去,小小的紅色站板上,赫然出現幾隻小型的精神體。
幾隻精神體扒在籠子上麵,情緒激動地抓著竿子吱哇亂叫,哐哐哐掰著竿子,恨不得把頭伸出竿子的縫隙中間。
憫希看了一眼,就怔住了,眼睛呆愣地睜大。
籠子裡,正在衝他嚶嚶亂叫,試圖用各種方法擠出籠子的精神體,映在眼中,一下穿透十年時間,與記憶裡的對上身影……
正屏住呼吸、努力縮著肚子,往縫隙裡擠,又被斐西諾一根手指懟回去的北極熊;觸手狂亂飛舞,激動將自己從頭到腳纏住的黑色水母;握著竿子,哼唧著往外伸出爪子的赤狐;麵無表情舔著自己爪子,腳下卻已淌出一片眼淚湖泊的龍……
帶著比十年前更鋒利的氣質,縮在籠子裡。
憫希擡起眼向斐西諾看去。
斐西諾蹲下,將籠子放在地上,平靜道:“精神體儲藏空間裡的模擬環境不比真實環境,精神體長到一定歲數,都會被送到相應的真實環境裡曆練,現在剛好到他們回來的時候了,前幾天就是陳斯屹去接的他們。”
這個規定,憫希之前就在莎裡斯蒂皇宮聽說過。
他沒有懷疑,但門外守候的騎士卻在聽見後古怪皺起眉。精神體的確長大後就要被送走,但曆練時常要十五年,現在還遠沒有到時間。
想起陛下在路上不太明顯的急促腳步。
與這些天忙完政務,夜再深也要遠端通訊,詢問陳斯屹程序的身影。
放在裡麵這位身上,又都不足為奇了。
包括門口站的兩個遺孤。
莎裡斯蒂皇宮裡的每一個騎士,都見過他們十年間不間斷找人的身影,主星外有許多活人沒踏足過的行星,當時有學者提出過什麼勞什子時空亂流的學說,這些人信以為真,隔三差五就會踏上星艦,孤身前往無人行星尋找。
那種極端環境,連再強大的幻想種都無法保證臟器會不會受損,維科斯醫官拚出老命,製止他們每天都去一趟,老淚橫流、又跪又求,才勸動他們一個月去一個行星。
這幾個人就挑著臨界點,一到時間就去,然後修養,然後再去……反反複複。
籠子被斐西諾開了鎖。
金鎖落地的一瞬間,縮小的精神體全部變大。
憫希的腦袋從一開始的垂在地麵,到一直往上、一直往上,最後仰到最高,怔愣間,這些成長到遠超出他想象的精神體,一個猛撲,全部衝上來。
憫希細弱的身體,哪經得住這種衝擊,在毛絨絨的包裹下,癢得輕笑著,被撲在床上。
長大後的精神體一點沒隨年齡增長,而變得穩重,北極熊還是一樣任性,擡起爪子,一把扇飛其他精神體,大腦袋拱在憫希身上,獨占溫香軟玉。
被他弄飛的精神體哭唧唧地重新撲上來,他亮出尖牙,又威脅地晃晃爪子。
憫希哭笑不得,隻好抱住北極熊,摸他的腦袋,輕聲勸哄。
北極熊在他的勸阻下,哼哼唧唧不情不願同意共享,其他精神體頓時撲上來,將憫希從頭到腳撲住。
憫希被他們拱得頭都暈了。
寢室裡,一時隻剩下被逗得輕笑的聲音,以及精神體們能震破天的哭嚎聲。
在軟綿綿的天堂裡,度過了十來分鐘。
憫希在淩亂的被窩裡,擡起一張紅撲撲的臉,望向斐西諾,眨動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輕聲道。
“斐西諾,謝謝你。”
他偏頭,望向斐西諾身後。
“還有你們。”
門前,三人齊齊一頓,都抿緊唇線,沒吭聲。眼神卻一直緊盯住被窩裡與精神體嬉鬨的人,寬大的寢室內,笑聲在耳膜上輕跳。
與胸腔裡快速跳動的心臟,重合。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響徹雲霄!
莎裡斯蒂皇宮所有警示燈在同一瞬全部亮起,斐西諾霎時擡起頭,望向窗外。
他聽出來,這是最高階彆的、警示有敵人入侵的警報。
當憫希也從被窩裡坐起來,與門前幾人一起看向窗戶時,燦爛無雲的天邊,猛然撕出一道黑線,龐大的星艦緩緩從中間,現出身形。
數十艘星艦共同出現在空中時,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當那些星艦開啟艙門,投放下一個個“古怪物體”後,憫希瞳孔驟然震顫了一下。
“物體”以超高速降落在地表,砸出數十個幾十米深的巨坑,再然後,那些金屬外殼的“物體”,慢慢展開四肢,站了起來
其中最早站直身體的,第一個足以毀天滅地的巨型機甲,搖搖晃晃地,擡起腳。
以一種溫緩的速度。
慢慢地。
踩塌了一棟樓。
……
那是莎裡斯蒂帝國有史以來,最恐怖的一天。
災難級彆的。
莎裡斯蒂沒有麵對過那樣的敵人。
是雄獅和家貓。
鷹隼與幼鳥,的區彆。
一個個巨型機甲在皇宮裡行走,那些高聳的建築、巍峨的宮殿,全在機甲冷硬的腳下,變成了扁扁的一層灰。
憫希在驚異到失聲的境地下,想,這恐怕就是係統口中說的“事變”,他沒想到會來這麼快。
莎裡斯蒂堅守崗位上的騎士們,都是受過魔鬼訓練的,他們最清楚,當危難來臨之際,他們要以多敏捷的速度,第一時間反應。
在身體肌肉的本能下,騎士們掰動戰艦裡的操縱杆,不遺餘力地朝那些怪物,發射出最無情的炮火。
密集的轟隆聲持續不休,莎裡斯蒂皇宮裡濃煙四起。
很快他們就絕望地發現。
他們現有的炮火,對那些機甲巨人是沒用的。
猶如灰塵彈到了身上,他們甚至不屑於投來眼神,龐大到有一棟樓寬的手掌,不斷在空中拍打。
數棟高樓在坍塌,變成廢墟。
皇宮裡最普通的侍官是沒有精神體的,身體素質也是常人的水準,當這些龐然大物在肆無忌憚地踩踏時,他們感覺到了有史以來的、直逼靈魂的巨大恐懼
“救命!救命!誰能來救救我……”
“陛下,陛下,求您救救我啊”
侍官們眼神驚恐,眼球如失去了擴縮的能力,盯在唯一還沒倒塌的宮殿,試圖向他們唯一的君主求救。
從高處俯視而下,隻見主星表麵上有數不勝數的黑點在沒有目的地奔逃,隻可惜,他們跑再快,大腿根部肌肉都邁撕裂,也與逐漸逼近的巨型機甲拉不開距離。
在其中一個侍官親眼目睹,跑在他身後的侍官,被踩成肉沫後。
他驚恐地,發出了這輩子最虔誠的祈求。
“您不是說子民是莎裡斯蒂的基石,是帝國存在的意義,危機降臨之時,您會不顧一切救下您的子民,求求您看看我啊,我在這裡,我不想死啊……救救”
戛然而止的尖叫,血管和骨頭被一瞬踩踏,化成一捧肉泥的“噗嗤”聲。
在接下來的這半小時裡,成了莎裡斯蒂皇宮唯一的交響曲。
……
憫希被推著,攘著,被送進一艘星艦內部。
他張著無措的眼睛望向窗外,看見手執光能槍、踩在星艦門口的斐西諾,眼睛猩紅地用力看了他一眼,就決然朝向其他兩部,將憫希夾在中間的星艦,沉聲道。
“你們發誓,一定會保護好他。”
“發誓絕對不能讓他出現一點傷。”
通訊頻道裡,不知傳來怎樣莊重的誓言,斐西諾閉了下眼,轉身就走進星艦裡。
當專屬於帝王的星艦極速飛去戰場時,憫希的星艦門也隨之關閉。
在星艦緩緩升空之際,憫希聽見了無機質的一聲。
【走。】
……
“駐軍1部向您彙報,已集結所有小隊,將在半分鐘內全部開啟炮口。”
“駐軍2部向您彙報,已集結所有小隊,將在半分鐘內全部開啟炮口。”
“駐軍3部,……”
斐西諾聽著通訊頻道裡依次傳來的堅毅聲音,深呼一口氣,在探測螢幕裡,又看了一眼逐漸飛遠的星艦。
猛向前推動操縱杆。
金色戰艦以光速疾馳,撲向正緩慢往莎裡斯蒂皇宮走的巨型機甲,斐西諾眼神一凜,調動精神力在發射口凝出一把近乎十米長的光刃。
戰艦升空,又以超高速,如魚躍回水麵,砍向地上的巨型怪物。
正要擡手的巨型機甲,堅硬無比的頭部,觸上滾燙的光刃。光刃與機甲互相磋磨,接連之處發出灼眼的光芒,有金屬在高溫下卷動起來、被熔化。
哢
緩慢地被分成兩半。
“陛下,陛下威武……!!”
當地表在奔逃的侍官,看到這一幕,不禁停在原地,高舉雙手無畏地呼喊,隻為給帝王助威。
那不懼炮火的玩意兒,有可以與他對抗的力量,無疑是能振奮人心的好訊息。
但遺憾的是,帝國沒有那麼多精神力強悍的幻想種,帝國也隻有一個斐西諾。
而那些怪物,他們好像是取之不儘的。
空中又有大量的星艦浮現,成群結隊,密佈在整個星球地表上方,與此同時,整個莎裡斯蒂星際,都在遭受此類的攻擊。
全星係防禦係統全麵開啟。
斐西諾在凝出一道又一道光刃的時候,恍惚地想,很多時候,人是不能在突發狀況下,留下妥善的遺言的。
就像當初憫希突然消失,他甚至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剛剛應該說的。
說很喜歡你,很愛你。
從十年前到現在,沒有一天停止過。
皇宮轉瞬又降下數百頭龐然大物,兩隻手在空中亂舞,一把拍中空中的銀色戰艦。
斐西諾悶哼一聲,心臟重重一跳,與戰艦化成一身,陡然撞在身後的莎裡斯蒂皇宮上。
“咳咳,能聽到嗎?”
數萬艘戰艦上方,冷不丁響起狂妄的,含笑的,挑釁的笑聲。
戰艦裡喘息的斐西諾,眉頭一皺,擡起眸來。
“親愛的斐西諾陛下,當年你清剿星盜團夥的時候,大概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吧”
“‘永遠不屈地死而複生’,這是我們刻在背上的、對生命的諾言。為此,我們耗費多年時間,研製出了這些珍貴的寶貝,他們是為毀滅莎裡斯蒂而生的殺戮機器……如今看來,效果不錯。”
數萬艘戰艦,在龐然大物裡穿梭,騎士們凝出一道道短型光刃,與敵人搏鬥。
到處是鏗然聲。
在這樣的背景音下,那道聲音再一次響起。
“接下來,讓我們期待一下,這場戰爭,誰會是勝利的一方吧。”
那一天,在這道聲音後麵,堪稱血獄的災難開始了。
起初,從太空上看,數萬行星地表上有數不清的,代表戰艦在運作的黃色光點,以及代表龐然大物的黑點,在交織。
還能聽見彙成洪流的,泣血的口號。
“不顧一切保護莎裡斯蒂!”
“為莎裡斯蒂獻上炙熱的心臟!”
沒有星艦的民眾,是最先被踩踏成泥的,來勢洶洶的星盜團夥好似抱著毀滅一個文明的目的,慘無人道地進行著屠戮。
無論他們躲到哪裡,房子裡,天上,地下,或是哪裡,體積龐大的巨人,隻是搖晃著走著路,就能一腳踩死幾十人。
幫不上任何忙的史官,在星艦上,筆杆子磨得閃光,嘴裡唸叨著:“星曆147年,阿裡特英勇殉職,將永享帝國最高階彆的瞻仰;星曆147年,蒙克歐遺憾犧牲,將永遠載入史冊;星曆147年,撒德……”
然後,先是黃色光點滅了一大半。
再是黑色光點成雙成對消失。
地表被大量的血河覆蓋。
接著,這場沒有預熱,毫無征兆開始的戰爭,就像他的開端一樣。
最後。
悄無聲息地。
全部覆滅。
……
萬籟俱靜的星球。
放眼望去,舉目瘡痍,到處是坑坑窪窪的洞,與橫陳在裡麵的屍體。
這裡像被屠過的城市,沒有哭喊,沒有慘叫,沒有打鬥,隻有塵埃落定的慘烈。
在無聲的硝煙中。
一片被鋼板壓住的土壤下麵,猛伸出來一隻如同被火熔過,看不出五指形狀的手。
與血肉模糊的手臂相連的,是一張同樣血紅的臉,那被血裹住的青綠眸瞳眨了眨,死死盯住虛空中的一點。
然後,緩慢地拿出通訊器。手指在上麵顫抖撥滑。
點選,語音留言。
“去……那裡……”
“坐標……主星(87,19)……”
每說一句,嘴角溢位星點血沫。
“我親眼看見了……他被卷進了時空亂流裡。”